闷油瓶的指尖一动,一片树叶轻飘飘的划过吴邪的脖颈,吴邪偏脖子,用手去抓刚才被树叶蹭到的地方,黑瞎子的目光趁势看过去,果然,篝火下,吴邪原本完好无损的脖颈上,有了一些些颜色略深的痕迹。吴邪的手大概是不小心蹭到那些痕迹了,疼得缩了一下,一抬眼,就看见黑瞎子嘴角诡异的微笑。
“黑眼镜?”
黑眼镜没有回答,只是手缓缓地伸向吴邪的脖颈。吴邪紧张的盯着黑瞎子的手,想往旁边避,又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压迫的不敢动。闷油瓶坐在一边,很反常的采取冷眼旁观的做法。黑瞎子手从他的衣服上拿下来一片枯黄的叶子,在吴邪面前晃了晃:“在这儿。”
吴邪颔首:“多谢。”
他们有随便谈了一些怎么出祁连山的计划,接着,气氛便陷入僵局。闷油瓶不发一言,黑瞎子会的话越来越少,笑的吴邪心里发毛,也找不出话题。寒风一吹,吴邪猛地一激灵,尿意涌上来,他腾地站起来:“我去上个厕所。”说完便走,看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
吴邪走了,黑瞎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闷油瓶:“吃到嘴了?”
闷油瓶微微颔首。
“我还以为你没有机会呢,本来准备这次出去就把他办了,结果你抢先一步。”黑瞎子可惜的砸吧着嘴,“小三爷不好对付吧。”
闷油瓶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黑瞎子——就像黑瞎子之前居高临下看着胖子的目光,淡淡的说:“你不会有机会知道的。”
黑瞎子一怔,笑容加深:“或许。”
闷油瓶没有再理他,转身向吴邪刚刚走的方向走去。吴邪没有在上厕所,他之前从闷油瓶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包里翻出来一盒还没拆封的黄鹤楼,一只打火机,此刻刚好抽烟。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微微偏头去看,维持着右手细长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根香烟的动作,侧着削瘦欣长的身子,月光下眉眼温和,嘴唇红润饱满,脖颈修长。青烟围绕在他身边,极为难见的清冷与忧郁。
“怎么不去坐着。”他问。
闷油瓶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吴邪,忽而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掐灭他手上的烟,在吴邪还没来得及说话之前,将他抱进怀里。吴邪将头枕在他肩上,紧紧的环绕着对方窄窄的腰身,笑道:“我跟你闹什么别扭呢,真是的,毫无意义。”
闷油瓶缓慢的说:“我差点以为那是最后一夜。”吴邪低低的笑出声,他轻轻捶了捶闷油瓶的背部:“滚蛋吧,明明是第一夜。”“你有什么想法应该告诉我。”吴邪琢磨自己的用词,“我有时候会钻牛角尖,绕不过弯来,那是常事。你要是觉得不舒坦,或者是别的,跟我说一下。何必要像今天这样。”
闷油瓶点头,嗯了一声。
黑瞎子轻轻的咽下一口浓烈的酒,对着一轮滚圆滚圆的金黄色的月亮,嘴角扯出一抹笑,哼着奇怪的调子,含含糊糊的说:“有眼睛的不如没眼睛的,还不如瞎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的开头是第六十二章的开头=…=【这样算是倒叙?】感觉我这篇文像是变态集中营=…=如果吴邪后来让别人睡了,你们会原谅我吗?【这个一定要回答我哦!我在征求你们意见~】
☆、无题
胖子嘴里说的可能要死在这儿了并非无稽之谈。祁连山非常大,连绵数百里,且位于我国第二板块与第一板块的分界线处,开发很少,内里有狼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他们没有指南针,在这深山里完全没有方向感。还好黑瞎子跟张起灵野外生存能力很强,除了胖子危险一点,其他人再坚持坚持,不出任何意外的话,都能走出去。
但前提是——不出任何意外的话。
就算这几个人都是男人,背着近两百斤的胖子爬祁连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这边的路都是要他们自己一脚一脚踩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上山的时候爬楼梯很累,其实走没有人走过的土路更困难。吴邪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上出的汗几乎要把自己内里的衣服全部浸湿,山上的寒风一吹,堪称透心凉。走在这儿不得不拿手去抓旁边的树木,冻得僵硬的手在粗糙的树皮上一摩擦,给冻的发紫的手平添了许多伤口。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山上的路都被雪覆盖住了,有些地方又湿又滑,有些地方又冻又硬,吴邪爬得几乎都快死在这儿了,鼻子里面一股血腥味。他拿手在鼻子下面横了横,没有流血,脚下一打滑,没能站稳,脚下一打颤,整个人都往后栽。
黑瞎子上去扶了他一下,嘴角带笑:“小三爷,小心点啊。”
吴邪迟钝的站好,扶住旁边的树,随便点了点头,重新开始走。
胖子趴在闷油瓶背上,听见后面的动静,说:“肾亏的症状就在此刻显现出来了。”吴邪哼了一声,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冻得僵硬了,额头上却不停的冒热汗。闷油瓶看了吴邪一眼:“再坚持五分钟就休息。”
吴邪勉强笑了一下,嘴唇裂开,生疼。
等停下来的时候吴邪几乎都要累死了,闷油瓶把胖子扔到地上,过去拽住吴邪要坐到地上去的动作:“走两步再坐下去。”
吴邪无奈的点头,挥挥手,示意他去休息吧。
他累得够呛,连休息的资格都没有了啊草!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吴邪什么都没说,他绕着周围这些树木绕圈圈,一面搓手,口中呼出来的白气几乎要把他的视野淹没。胖子哼哼唧唧的坐在地上,拉开背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包压缩饼干:“吃的不多了,今天晚上咱们要吃最后的晚餐了。”
吴邪还是没有缓过来,不过闷油瓶和黑瞎子走开了,不知道干嘛去了。他就立刻坐到胖子旁边,从背包里摸出来一口酒,艰难的拧开,灌了一口进去,辣的直抽气,嘴唇上细小的伤口碰到酒精又疼又爽,整个胸膛火辣辣的升温。他一抹嘴:“真爽。”
胖子接过酒瓶,咽下去自己包里的最后一口酒:“就靠这东西过日子,可惜没有了。”他把瓶口倒置,从里面滴出来一滴酒,吴邪的食指接住它,送到自己的口腔里抿掉。妈的,口腔的温度高的好像能把手指融化掉。
胖子把酒瓶一扔,整个人砸到树上,震下来不少雪,两个人沐浴在雪中,一动不动。胖子张着嘴,良久,打出来一道悠长且难闻的饱嗝。
吴邪拍了拍胖子的腿:“我想吃饺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饺子?”胖子咽口水,“其实我也想吃了,草。现在来一顿热乎的饭,哪怕是喂狗的我都吃。天真,胖爷我这趟跟你们跑的可不容易啊,身上起码掉了有十斤肉,你回去知道怎么办吧。”
吴邪偏头看了他一眼,嗓子干的说不出话,用气流说:“老子帮你减肥,你还没给老子钱呢。”胖子抬手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哎呦,我说,大兄弟,你这脸皮怪厚的,胖爷帮你干活你还让胖爷给你工钱?”吴邪往旁边侧了侧:“等出去了,楼外楼,让你丫吃个够。少你几斤肉双倍补回来。”
胖子抬头,收回自己的手:“到时候你能不能下床还不清楚呢。说实在的,天真,你现在跟小哥到了什么地步了?”吴邪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到,胖子知道他跟闷油瓶的关系这是个事实,但他没想到胖子对他俩的关系居然这么感兴趣。可是他实在不好意思说他跟闷油瓶睡过了,故而含糊的说:“就是那样。你不是知道吗。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呗。”
“我心里就纳闷,小哥那样的人物,怎么就让你给勾搭上了呢。我以前以为他长生不老的时候,还准备让他当我女婿呢。”
吴邪胳膊肘撞撞他:“你这话说的把我们俩的便宜都占尽了啊!”
胖子咧嘴一笑,不说话了。
吴邪也没多大力气跟他瞎扯,脑子里不停的想着胖子说的话,忽然又变成了闷油瓶的脸,在他脑海里晃荡来,晃荡去。想到这个人的好,难免就会想到出去以后该怎么办,心里一时间是酸甜苦辣全齐了,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了又变,跟傻逼一样。
胖子冷眼旁观吴天真犯傻逼,一时间也没点醒他,等闷油瓶和黑瞎子回来。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这两个人的人影。他俩出去的时间够久了,刚才太阳还能晒到他的鞋底呢,现在都到一米开外了,连个屁都找不到。所以胖子有些担心,撞了撞吴邪:“那两个人出去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吴邪皱眉,他观察的没有胖子那么细致,但是凭感觉估计,也能觉得时间过了挺久。他扶着背后的大树站起来,就算动作颇慢,等完全站直了,还是头晕。在地上晃了一下,刺目的阳光照在枝桠上的白雪上,反射出来的光照在他的睫毛上,被分成七彩的颜色。吴邪半遮光,环顾四周,忽然产生一种自己跟胖子还在那个山谷的错觉,登时心里恐惧,又注意到地上的雪下面有快腐烂的落叶,才放下心来,对胖子说:“是太久了。出什么事了?”
胖子挥挥手:“你去看看吧,别走太远,省的小哥跟黑瞎子回来了,结果你不见了。”吴邪脚尖点了点胖子的伤腿:“你这儿没事吧?”
胖子笑道:“滚蛋吧!胖爷就算两条腿都断了,在这儿也能比你活的自在。”
吴邪笑了一下,朝着闷油瓶离开的方向,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过去。刚才没有下雪,吴邪还能在路上看到闷油瓶跟黑瞎子的脚印,沿着脚印走了不到十分钟,脚印忽然变得杂乱无章,似乎但是他们俩出了什么变故,吴邪顺着它走过去,走到一处低矮的没有树叶的灌木后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脚印消失不见了!
吴邪仔仔细细的观察地上的痕迹,除了他来时走的路,就什么都没有了。吴邪在心里暗道不好,急急忙忙沿着原路返回,胖子果然已经不在原地了。吴邪在心里狂骂草,狠狠吐了一口痰在地上,一路奔跑让他本来就干得厉害的嗓子就像吞了刀片一样的疼。随手从低矮的枝桠处刮下来一点雪,送到嘴里,咽下去,温度由嗓子眼一路降到胃部,懂得他心跳都有些疲惫。
他蹲在刚才胖子坐过的位置,顺着地上的痕迹挪过去,依旧是到了一处就没有了。
妈蛋,这些狗日的都会飞不成!想到这儿,他神经质抬头向上看,树上空空荡荡,阳光正好。吴邪吸了一口气,从丹田处运气,大声吼:“胖子,你拉完屎没有!真的便秘了啊!”
他的声音只震下来一些雪,什么回应都没有。周围安静的就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一样,所有的声音都被层层密林屏蔽。
吴邪在树木间穿行,行走时脚踩在地上的声音颇响,喘息声颇重。他的鼻尖通红,嘴巴大张,白气直冒,嗓子眼干疼了,就从旁边的树丫上抓一把雪,嚼也不嚼,急急地咽下去,冻的他牙齿打颤,嘴唇发紫。夜幕降临,周围的树木都笼罩在黑纱下,模模糊糊的只有一层轮廓。在动作间撞下来的雪粘在他身上,将外面的那一层都弄湿了,紫色的手在树皮上划得鲜血淋漓,他这些都顾不上。
事实上,吴邪除了耳朵里的轰鸣声,无论是心跳声,呼吸声,脚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他统统都听不到。耳朵里耳鸣的厉害,他跑的几乎就要累死了,也没跟停下来。他总是觉得,一旦他要是停下来了,肯定会掉下去,摔一个粉身碎骨。
其实他现在还好,除了听不到声音,眼睛麻木的直盯着地面,脚下的动作不停,手上感觉不懂疼,同时也感觉不到饥饿和寒冷。只有他的嗓子眼,真他吗的疼啊!
他又颠簸的爬过两个小小的坡,狠狠的跌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这块石头离地颇高,大概有他的身高那么高,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走到哪里去了,眼睛盯着那块空档,大脑完全没有接收到危险的信号,直接一脚踩空,吧唧砸到了厚厚的地面上。吴邪痛苦的捂住他的右膝盖,手在右膝盖下方摸了摸,摸出来一块石头,刚才他的膝盖砸到了这块石头上,爽到他眼花直冒。
树上飞下来一只鸟,怪叫一声,一脚踩到他的头上,体重把吴邪的脸压倒了雪地上。吴邪被这只鸟吓了一跳,吃了一嘴的烂叶子,抬头呸呸两口把它们吐掉,脑子这才开始转,心说要是自己千万不能慌,现在先不提别的,要先把今晚熬过去,其他再说。
结果他刚给自己打好心理建设,背后忽然伸出来一只惨白的手,冰冷的触感碰触到他温暖的脖子,弄得他全身汗毛倒立。那只手把吴邪从地上拎起来,吴邪在空里鬼叫一声,转身一拳捶了上去,被另一只手抓了个结结实实——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手到冬天会生疮,而且会变得僵硬,打字久了就呜呜了=…=
☆、哑巴死了
借着惨白的月光,吴邪才把这个人看得清清楚楚。他顿时长长的舒一口气,身上的疼痛与酸胀猛地全部涌上他的大脑,困意登时就胶住了他的眼皮。
他疲倦的说:“小哥,你们白天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闷油瓶把他背到背上:“你先睡,等你醒了再说。”
“别啊……”吴邪模模糊糊的说,“那怎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呼吸忽然变得深远悠长,手从闷油瓶的颈侧垂下去,手上的伤口略狰狞。吴邪睡熟了,脸上的微笑还没有卸下去。
闷油瓶顺着一个方向稳稳当当的走过去。
吴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中间做了无数个恐怖的梦,让他在睡觉时手不停的乱抓。闷油瓶看着他的手乱动,过了一会,把他的手牢牢的握在掌心,他才慢慢安稳下来。就在天边仍是一片漆黑但有了一点点光的时候,他忽然惊醒,冒了一头冷汗,闷油瓶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吴邪想都没想的就点头,又想自己做了什么梦,却感觉了无痕迹可循,似乎都随着这身汗水被排走了。他声音沙哑的问:“现在几点了?”闷油瓶说:“四点不到。”
吴邪轻轻撩起一只眼的眼皮,透过厚厚的睫毛,注意到他们现在在一处山洞中,他们都睡在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枯草上,旁边是燃着的一堆火,整个山洞里温度冰寒,那儿是唯一的热源,保证他俩不会睡着睡着就被冻死。
“小哥,你们白天的时候去哪里了?我去找你们了,结果找到一处灌木那儿你们就不见了。我又回去找胖子,他也不见了。我就到处走,最后碰到你了。要是没遇到你,我可能要被冻死在那儿了。”吴邪微笑。
闷油瓶目光诡异的盯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慢慢说:“我们到…到那个灌木下面去了。”吴邪诧异的看他,他的喉结微微滚动,说:“灌木下面有隧道,我跟黑瞎子掉下去了。”
“隧道下面是什么?”
“钢钉。”
吴邪猛地瞪大眼睛:“你回来了,黑瞎子呢?”
闷油瓶看着他的眼睛,手指摸了摸他的睫毛:“他死了。”
吴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瑟缩了一下,他盯着闷油瓶漂亮的指尖,觉得自己的嗓子发干,硬生生的挤出一句干涩的话语:“…是吗?”
闷油瓶点头,捂住他的眼睛:“你再睡一会。”
吴邪静静的维持着原来的动作,觉得闷油瓶捂在他眼睛上的手指冷的他害怕,简直不像人的温度。他不安的舔舔起白皮的嘴唇,谨慎的开口:“小哥,你还记得胖子因为什么原因看上云彩的吗,他……”
“吴邪。”闷油瓶说,“睡觉。”
吴邪的笑容一僵,他合上眼皮,黑暗袭来,陷入沉睡。
闷油瓶移开自己压在他颈侧的手,缓慢的把吴邪放到干草上,给篝火填了一些木头,确保它能够燃烧到吴邪醒来,才踩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