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扔给闷油瓶,不出意料,闷油瓶又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吴邪向他挥挥手,示意他处理掉。
闷油瓶点点头,把匕首看似轻飘飘的扔向路边的一棵树上,擦着黄毛的脸颊,笔直的刺到了身后的那棵树里,整个匕首的刀刃都进去了。吴邪貌似毫不在乎的瞥了一眼那棵树,在心里给闷油瓶狂点赞。
“有话好说嘛,大家都是讲文明的人,没事干非要亮出刀子来,我也很为难呐。”吴邪说,“说起来有点管教无方,这位平时不能见血,要是见血了,就停不下来了。我为了保险,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但是从来没用过。”他笑着看向脸色发青的黄毛,“你知道为什么吗?”
黄毛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吴邪说:“因为没人敢来招惹我啊。”
黄毛虽然不是很清楚吴邪的底细,但是他接到这个单子的时候主顾是告诉他这人没有什么大身份的,所以听了吴邪这话,他不相信。这个人的确没有多少看人的眼光,像闷油瓶刚才露出来的那两招,在道上基本上没有多少人能做出来。无论是空手接刃还是扔刀入木,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更遑论刀刃全部进了树木里面了。
他说:“你这话真是吹牛逼也不嫌臭,他妈的要是没有人敢惹你的话,怎么可能还坐在这种垃圾车里。”
吴邪说:“到底还是年轻人。”
他动作缓慢的下了出租车,胖子也跟着他下来,跟闷油瓶一起站在他身边。吴邪往前走了一步,黄毛退一步,他又往前走了一步,黄毛又退,黄毛身边的兄弟也跟着他退,直到退到树边上了,吴邪这才优哉游哉的向车那边喊了一声:“大哥,你先走吧,你才翻墙出来,兄弟不能让你再进去。”
黄毛的脸上立马就有汗流下来了,他这几乎不怎么用的大脑,迅速的给他解释了“才翻墙出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出租车的车灯闪了几下,晃晃悠悠的开走了。
吴邪的目光一直跟着车,直到连车的红光都看不见了,这才慢悠悠的收回目光。他闲闲地开口:“怎么说呢,有点事情,只能躲到这里来。你们不是这儿的人,能跟我到这里也是做了一番苦功的。但是很明显你们的功课不合格,要是我干这一行的话,首先就要把自己用来赚钱的大头鱼底细弄的清清楚楚,保证我在干活的时候不会莫名其妙的缺胳膊少腿,”他突然冷声说,“或者干脆命都没有了。”
他最后的声音非常冰冷,几乎是拿出了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拿出来的戾气。他这时候说到底还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最多是经历比别人多一点而已,身上没有任何血腥戾气,能做出来的凶狠样就是眯着眼睛威胁,唇齿之间寒气四溢而已。
如果不是身后的闷油瓶跟胖子虎视眈眈,这两个人都不是普通人,出来混的年岁太久了,几乎什么肮脏的事都见过,把这十几个混子硬是逼的敢怒不敢言。
胖子在吴邪身后冷笑一声,他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在手里掂量着。吴邪不知道胖子拿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他这时候绝对不能回头看,要不然就露馅了,不过那个黄毛以及他的兄弟表情顿变,像是看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吴邪说:“胖子,收起来。”
胖子一声不吭,只是恭恭敬敬的点头,把手丨枪重新收回自己的口袋里。
吴邪又说:“我的诚意已经摆足了,现在就看你的了,小伙子。”他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声音和煦,语调平稳的说话,明明年纪没有多大,却非要拿出长者风范。黄毛却没有别的话可以反驳,几乎是胖子掏出那个手丨枪时他们嚣张的气焰就全部被打压下去了。
开玩笑,这三个人,一个能空手接白刃,瘦瘦弱弱却随便扔个刀都能全部扎进木头里,一个手里拿着枪,肥肥壮壮一旦打起来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一手撂倒一个人,还有一个文文弱弱的,看上去挺阳光,说话也是非常文雅的,从开头到现在没有带一个脏字,也不知道本事到底怎么样。
……就算这个人是个残废他们也干不掉另外两个人啊,一把手丨枪走天下不是盖的,更何况这伙人连这种东西都能拿得出来,真的惹着了,后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有点懊恼为什么当初接到这个单子的时候没有查得仔细点,怎么就把他们当作三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来看待了呢,今天晚上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冲出来送死了?
“你想说什么?”权衡之下,黄毛选择了服软。
吴邪啊了一声:“其实也没有多让你为难。我呢,自认为还是一个非常讲道理的人,平生最不爱的一件事就是跟人结仇,第二不爱的就是仇家派了几个像你们这样的送死鬼来找我麻烦。我不跟你们打,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掉价。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把话挑明了讲,这样我也不会麻烦你。告诉我,谁让你们来的。”
吴邪的这番话说的非常不客气,黄毛脸上青筋胀起。吴邪跟他们在这荒郊野外的风口上站了很久了,都冻得有点脸色发青。特别是这伙人原本就是准备干架的,为了不影响动作,所以穿的都薄了一点,最开始的打算是教训完人就大家一起拿钱去狂欢,但没想到碰到这么个硬茬,脸色就更加难看。
“行业规矩……”
“在我这边,没有行业规矩。”
黄毛额角青筋直跳:“你没有这样做过?”
吴邪嗤笑一声:“这事不用我做,自然有人替我动手,我说了,我嫌脏手。”黄毛顿了一下,他不能讲出来是谁找的他,要不然就可能要出大事,所以他嗫嚅了一下,不肯说。吴邪扫了闷油瓶一眼,闷油瓶即刻会意,迅速从口袋里摸出来那个先是刨过门,又是割头发精头发的黑色小匕首。
黄毛觉得手部一凉,接着就是剧烈的疼痛顺着他的神经铺天盖地的袭向大脑,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指头已经断了一根,血噗噗的往外飙。
吴邪的本意只是想让闷油瓶吓唬一下他,但没想到闷油瓶会下这么重的手。他的眉峰剧烈跳了几下,看着这么直接的,毫不掩饰的,血腥的场面,粘稠的鲜血在灯光下的颜色并不是鲜艳的红色,反而有点发暗,像水柱一样的飙出来,有一些喷到了离他最近的吴邪的身上,甚至有一些溅到了吴邪的手背上,温热的血浇在他的冰凉的手背上,像是被热水烫了一下,他的手迅速的抽了一下。
黄毛捂着手惨叫,他周围的所谓的兄弟却没有一个敢上来扶他,胖子眼尖,他已经看见了好几个偷偷转身跑了。
吴邪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现在的场面,闷油瓶的手段在他现在看,都不知道是该夸奖还是该恐惧,吴邪这辈子见过的最血腥的场面就是老家有人杀鸡时的场景。鸡的脖子被人用生锈的剃须刀割破,最开始的血殷虹,的确是在往外喷,然后鸡倒在地上,血改为潺潺流动,洇湿了伤口周围的羽毛,接着即开始抽搐,随后死亡。他看着捧着手惨叫抽动的黄毛,甚至觉得黄毛也会像那只鸡一样就这么抽搐着死掉。
闷油瓶仿佛没有看到黄毛的痛苦,他的动作非常符合一个完美保镖兼助理的形象,只见他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给吴邪擦干净手,然后脱下吴邪沾血的衣裳,站在风口替他挡风,并脱下自己的大衣,重新给吴邪穿上,一边给他扣扣子,一边说:“老板暂时忍一忍吧,这样的杂碎自然有人为你解决。”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巧顺着寒风,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吴邪绷着一张脸,他刚才的确是有惊恐的情绪在里面的,不过接下来闷油瓶的动作就想周围围着的混子表示出另一个意思,那就是吴邪根本就不怕见到血,或者说他根本就无所谓黄毛的死活,脸色难看,眉峰跳动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黄毛的血液沾到了他身上,他嫌脏。
其实他们跟本不用把谱摆的这么大,因为自从胖子掏出那支枪,整个场面的主控权立马就倒过来了,这群混子完全都不够看。吴邪示意的只不过是恐吓一下黄毛,而闷油瓶利用这个时机,剁下黄毛的手指,为了是想躲在后面接这伙人来侮辱吴邪,恐吓吴邪的人的示威。他的一系列动作,无疑是在表明,道上的独狼哑巴张,现在是吴家的,是吴家小三爷身边的狼,随时准备冲上去撕碎想要接近吴家小三爷的人的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这章本来不准备写这个的,但是写着写着就变味了。。。
☆、论艺术
沾着黄毛血的纸在空中飘扬着远去,闷油瓶见吴邪的脸色的确难看的厉害,就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轻柔的捏了一下吴邪的手。
他的手即使在这么寒冷的地方也依旧是温暖的的确很不容易,吴邪知道自己是骑虎难下了,要是自己现在露怯,估计断了手指的黄毛会想跟他拼命。他努力笑了一声,因为弯起嘴唇,所以嘴唇上干裂的皮肤几乎是立刻裂开,殷红的血从上面细小的伤口上淌出来。他舔了一下嘴,这才缓缓地笑道:“新年嘛,添点红色,喜庆。但是我不想要有味道的红色啊。”
黄毛颤抖着:“我真的不知道……”
闷油瓶又是一个挥刀,这次他的惨叫声完全嘶哑,而吴邪也劈开了他的血,站到了一边。黄毛满面通红,吴邪好心的提醒他:“手指断了,切口整齐的话本来还是能接回去的,但是你在这儿冻了这么久,能不能接回去就是个问题了。”黄毛喑哑的说:“中介人找我的,做我们这行的有时候碰不到真正的买家。我听中介人说,是一个从h市来的大家里的人,再多的就没有了。”
吴邪眼皮一跳,h市还能是哪里,h市的大家还能是谁。三叔的盘口不稳当很久了,没想到他们倒是先拿他开刀了。
吴邪哼笑一声,他扫了一眼黄毛旁边树上的匕首,估量了一下,认为自己赤手空拳的拔不出来,也就没做什么装逼的动作了,比如说拿匕首去拍黄毛的脸,让他以后长点记性之类的行为。他只是装作非常无聊的,成竹在胸的样子,甚至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的新年大礼我收着了。”他转过身,慢慢走,还吩咐了一声,“胖子,把手指包起来。”
胖子面色平静其实内心犯恶心的去拿地上的手指,黄毛在他后面撕心裂肺的惨叫:“大哥!给条活路啊!”吴邪的手颤了颤,又说:“行啊,胖子,走吧。”可能是因为风大的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却也没人有心在注意到这一点,黄毛几乎捧着手指要感激涕零了。
吴邪跟他们一步一步慢慢的准备走回去,胖子在吴邪身后小声说:“草,你使唤我使唤得真顺溜。”吴邪无奈笑道:“这不是吓他一下嘛,让他长点记性。最后你不也没捡手指嘛。”胖子哼笑道:“那还真是可惜了,拿回去烤熟,撒点孜然抹点辣椒粉就是一道好菜。”
吴邪皱着眉,一言不发。他身上还穿着闷油瓶的衣服,这时候就准备脱下来还给他,闷油瓶拉住他的手:“这儿风大,小心感冒。”吴邪说:“你没穿大衣,不得冷死。”
闷油瓶没说话,反而胖子笑着说:“小哥火气足,不冷,看你吧,脸又白又青,简直让人看不下去。”吴邪苦笑:“这不是第一次吗,难免,难免。”
寒风吹得吴邪全身冰冷,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寒冷,好像身上多了很多细小的洞口,风从这些洞口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带走了他身上的所有热量。
他一直知道三叔的盘口有些不安稳的人在里面,但是不知道已经到这这种地步,他更担心的是,这群人要是也知道蛇眉铜鱼的话,到时候狗咬狗,黑吃黑,无论是吴家盘口无论是里面还是外面都闹起来了,那就真的是乱套了。
大概十米的斜前方突然亮起了灯,吴邪被这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看出来这是他刚才坐过的出租。
司机从窗户探出头来,问他:“小兄弟,没事吧!”
胖子就像见到了一起革命的同志一样热情洋溢,他说:“胖爷这么威武雄壮能出什么事!兄弟,你还真够义气,怎么还没走?”司机说:“哪里放心走呢,我本来准备在车里报丨警的,但是你们这位……”他看了一眼闷油瓶,“实在不是池中物,我就没报丨警,刚才听到的惨叫声可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真的没事吧?”
吴邪拉开车门坐进去,摇头:“真没事。”
车里开了暖气,吴邪进去以后感觉自己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他的脸,耳,手早都已经冻得发麻,现在一进这么温暖的地方,不由得有些发痒,不知道是不是生疮了。闷油瓶只穿着薄薄的黑色v领毛衣,没有大衣护体倒看上去比吴邪还要暖和些。他的手上抓着吴邪的那件沾着血的大衣,吴邪说:“车里暖和,咱们换回来吧。”
闷油瓶一边把吴邪的大衣穿在自己身上,一边说:“你嫌我?”
吴邪一怔,然后笑道:“哪能呢。”闷油瓶不看他,只是点点头,用手撑着额头靠在窗户上,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吴邪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他把那张照片塞得地方并不是大衣的袖子里,而是里面毛衣的袖子里。
大概是时间已经很晚了,车里面很安静。吴邪觉得自己很困,却没有一点睡意,他本来是盯着闷油瓶那边的窗外发呆的,不知怎么的,就又盯在了闷油瓶露出来的那一小节手臂上。这小子似乎是天生不怕冷,就算到了冬天,也不把袖子全部放下来,非要挽起来一小截,不过也是因为他穿的薄,才能挽的起来。
那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臂在昏昏暗暗的灯光中非常的白皙,角度斜着,鸦黑色的头发遮住了他的手背。吴邪可以清楚的看见这截手臂纤细流畅的线条,非常好看,甚至有点秀气,在昏暗中居然有一种莹润如酥,晶莹剔透的玉质感。但是就是这个手臂,有空手接刃的灵敏,也能爆发出徒手捏裂人骨,掷刀入木的力量;能干脆利落的砍掉人的手指,也能状似温柔得为他擦掉手背上的鲜血;能徒手弄死头发精,同样也能为他扣衣,为他按摩。
他看了很久,最后不知道的出来一个什么结论,只是一直紧锁着的眉头终于放开了。期间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闷油瓶的身上,对方这样五感极灵的人,在这样颠簸的车里,沐浴在这样炽热的目光下,居然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眼睑瞌着,长长的睫毛都没有任何颤抖。
吴邪伸手推了推闷油瓶,对方懒懒的睁开一只眼,斜着眼看他。吴邪小声说:“小哥,车上颠,你靠在我身上睡吧。”闷油瓶又闭上眼,似乎不准备搭理吴邪。他有些尴尬,却见对方脱掉身上的大衣,扔到一边,这才靠过来,他靠在吴邪的肩上,恍惚间吴邪听到他嘟囔了一句什么“血。脏,不能让你染上”这样的话。
他靠在吴邪的肩上,吴邪害怕他滑下去,就伸手搂着他的腰。闷油瓶的呼吸一向是非常浅的,不过此刻却很清楚,对方的呼吸伏在他的耳边,吹起他耳边短小的头发。吴邪还记得自己前段时间做噩梦时突然惊醒,最后正是听着这人浅浅的呼吸声入睡的,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听到了,然后就那么自然地没了担忧,转瞬就沉浸了睡眠中。
他的手指突然痉挛的握紧,手臂移动,还能感受到袖子里照片硬硬的触感,本来冰凉的表面也被他的体温暖暖,虽然是硌着他的手臂,但好像就是硌着他的心。
他们这次终于是安安全全的回到了cm宾馆,这个宾馆这时候依旧没有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