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认为这件事不太可能,如果他出了这么大事的话,现在他去游泳什么的,他父母怎么可能一句话都没叮嘱过。而且他能记得他三叔把自己绑在小路旁,在烈日下晒了一整天,最后为了讨好他买了很多冰棍,把他吃到拉肚子这件事,怎么可能不记得游泳被淹这件事。就算不记得,那么严重的意外,经过小花的提示,总能想起一点细枝末节吧。
但是没有,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冷声说:“我真的记不得了,小花,咱们肯定忘记什么了。”
“你想说什么?”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的内容,不是很好。”吴邪艰难的说,“我梦到我被人绑起来了……”
小花的余光扫到包厢拿到屏风后面走出来的人,打断他道:“难道我的想法居然可以在你梦里得到实现?以后可要多试试。”
吴邪心里一跳,小花那边肯定出什么事了,不然他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说这种事。他大声说:“行了啊,解语花,你就会拿你那张嘴贫,不跟你说了,我去上课了。”小花看着眼前的人,笑着说了一句:“再见,大学生。”
那人穿着一身黑,鼻梁上还架着副雷朋眼镜。小花挂掉电话,戒备的盯着他看。
谁不知道四九城的小九爷容貌好,声音好,身段好,抹上粉墨,穿上红妆,站在台上,就能来一出婉婉转转,柔情四溢的贵妃醉酒;下了台,洗去铅华,褪去华衣,一身笔挺的粉红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就能上演出一场快意恩仇的江湖戏,将杀伐果断的小九爷形象扮演得入木三分。
黑瞎子笑嘻嘻的说:“难得小九爷能跟瞎子我有一样的想法,虽然打断小三爷讲故事有点可惜,但是能找到知己还是一件快事。”
“黑爷怎么今天突然有了闲情意志,想到四九城逛逛?”小花问他。他翘着二郎腿,长腿交叠,非常好看。
黑瞎子坐在他旁边,还是笑着的模样:“受人之托,不得不来啊,比不上小九爷的富贵命。”他说,“小九爷的桃花最近也开了嘛。”
解九摇头,拿出一副要长聊的样子:“开的太久了,几乎都要烂了。黑爷最近怎么样?日子过得挺安逸的吧。”
“其他都挺好,就是被只不听话的小狗咬了一口,咬到了手腕上,为了打狂犬疫苗我真是四处借钱呐,这不,就接到小九爷你这里了。”黑瞎子像解九摇了摇自己的手腕,上面的的确确有个圆圆的,很工整的牙印子。
“这小狗倒是牙尖的很,拔掉不就好了。”
黑瞎子意味深长的笑:“只怕到时候小九爷你舍不得啊。”他惬意地靠在沙发上,“不过说实话,瞎子我也舍不得。但是也不敢惹得太厉害了,这次特地来找您借点活命钱。”
“你要什么?”
“瞎子我听说前段时间,小九爷家里进了个圆口敞肚的白瓷坛子?瞎子我日子紧巴,冬天来了,不爱吃别的,就爱吃点腌菜,所以来找小九爷把坛子借到家里去。当然,你放心,等到过了冬,瞎子立刻就把坛子换给您,顺便,还会送给您点冬天出品的大白菜,你放心,绝对不硌牙。”
小花的瞳孔紧缩了下。他缓缓的露出一个非常温柔的、带着可惜的笑:“黑爷来得不巧啊,当初我进那个坛子的原因,就是因为家里有个大白菜让一直肥猪给拱了。现在嘛,白菜都已经腌好了。但是对不住的是,就只有一个大白菜,没有多余的送给黑爷你了。”
他的面相金贵,露出这样的笑容的确是无比好看的。黑瞎子却没有欣赏的意思:“哦,那还真是可惜了。不过小九爷不试试吗,瞎子我有两大拿手绝技,一个是青椒炒饭,另一个是腌白菜,这样放弃,可惜了。”
解九依旧还是那副笑容,只不过眼里带上了阴戾:“天冷了,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最近正在忌口,多谢黑爷的好意了。”
黑瞎子摇摇头,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似乎是真的很可惜自己做的大白菜不被别人接受一样:“真是……可惜了呀。”
下一秒,解九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电话那头是个解家的保姆,声音诚惶诚恐:“先生,你的那个坛子,碎了。”
“……收拾一下,扔掉吧。”解九说,“让人拿一坛子腌白菜过来,爷要送人。”
“……啊?”
解九挂了电话,他没有对那个坛子的破碎感到有任何悲哀的情绪:“这下,是我想借也借不了了。”他说,“下次黑爷派人去我家拿东西的时候也要先知会我一声嘛,不然就要像这次一样,下人动手,毛手毛脚的,难免有小心的地方,白白糟蹋了那个好坛子。”
黑瞎子笑了一下:“既然这样的话,就不打扰小九爷了。”他站起来,就准备走。
解九伸手拦了一下:“黑爷留步。”
黑瞎子笑道:“小九爷这是准备留瞎子我吃午饭?”
“不是,最近我也穷得厉害。”有人推开房门进来,把一个坛子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复又退了下去。那个小坛子凑近了还有腌菜味,很浓,直逼包厢里特意焚的,千金一两的香。解九继续说:“但是供给黑爷一坛腌白菜还是可以的。”
黑瞎子端起那个沉甸甸的黑色小坛子往包厢门口走去:“既然这样,瞎子我就却之不恭了,小九爷,再会。”
解九目送着黑瞎子走出去,立刻有保镖冷汗涔涔的进来,站成一排,都恭恭敬敬地弯腰。解九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下次看到他,直接打死,算我的。”
保镖们领了命下去,解九掏出手机,重新拨通了吴邪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花儿爷那句“直接打死算我的”实在太经典了,忍不住搬了上来【向三叔致敬】
存稿箱:请看着我帅气的长相留言吧【呲牙
☆、红帘佳人
房间里,窗户半开,冬天冷冽的寒风凛冽的从窗缝里灌进来。吴邪刚才挂了电话,隐约听到楼下有人在叫他,就推开窗户往楼下看了一眼。
X市是个很神奇的城市,它能在炎炎夏季阴雨绵绵,也能在寒冷的冬季里白雪皑皑。吴邪目光从窗缝里窥得外面天地,白花花的,非常扎眼。宿舍楼下人只有两三个,每一个都是吴邪不认识的。
……大概听错了吧。
吴邪在寒风里打了个哆嗦,一阵尿意涌了上来,他把手机扔到床上,转身去了厕所。浅金色的窗帘被寒风吹得鼓起来,跟室内的暖气缠在一起。
手机铃声响了,有人走了进来,他修长笔直的腿上穿着黑色的裤子,步伐轻盈的走到床边,迟疑了不到一秒,白皙的手拿起黑色外壳的手机,接通,放到耳边:“喂?”
小花拿下手机看一眼手机屏幕,是吴邪的号码,没错呀。“你是谁?”
闷油瓶伸手扣好窗户,刚才气焰嚣张的窗帘现在服服帖帖的垂下来。他的手指非常白皙,抓在金色的窗帘上没有形成多大的对比,反而有一种相映成辉的美丽。
“……我是他的室友,他现在去厕所了。”闷油瓶淡淡的说。
“那等他出来,告诉他我给他打过电话了。”小花说。
闷油瓶:“你哪位?”
“他发小。”
“我不知道他的发小是谁。”
“吴邪知道就行了。”小花说,“哑巴今天话很多嘛,不过你也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吧。吴邪知道你是陈家人吗?”
闷油瓶:“我姓张。”
“你拿的是陈家的钱。”
“我没拿他的钱。”
小花嗤笑一声:“哑巴张去年跟陈家走的近这谁都知道。哑巴张是什么人物,道上的谁不把眼睛整天盯在你身上,怎么吴邪就那么巧的跟四九城潘家店的胖子,还有哑巴凑到一块去了。吴老狗的孙子,哑巴,胖子,你们在一起多少人的神经都要绷紧了,现在还有个陈家的影子若有若无的在里面。”
“吴邪他不是这里面的人。”
“很快就是了。”小花说,他心里有些涨涨的,不是酸涩,就是感觉有股气堵在胸口,逼得他不得不开口说:“吴邪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做了一个噩梦。”
闷油瓶听见厕所的门响了,就最后向解九说:“小九爷,你在炫耀什么。”
他的声音非常平淡,声音富有磁性,如同金玉之音。解九拿着手机,慢慢的垂下手,他把手机抛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谁都能说,哑巴张能说,黑瞎子能说,甚至王胖子都能说,唯独他这个解家当家,对同性的情谊,一句话都不能说,一点痕迹都不能往外露,要是让人给抓住了,传出来一句“四九城解家小九爷好男风”不要紧,要是内容换成“解家小九爷好男风,对象是吴小三爷”那这事情就大了。他整天看上去太太平平的,其实花丛柳隙见都是黑洞洞的枪口,冒着寒光的刀已经磨利了,就等着他露出内里一点软肉来,然后疯了一样挥刀上去。
但是哑巴不一样,黑瞎子也不一样。他们是独狼,没人想要触他们的霉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道理谁都懂。
……所以吴邪不会有事……如果哑巴要了他的话……他不会有事……解九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只见凤眼里琥珀色的眼珠晶莹剔透,恢复成了以往的水波不惊,深不可测。
吴邪捂着腰出来:“小哥,我的电话?”
闷油瓶点头,看他皱眉揉腰的动作,问他:“怎么了?”
吴邪:“倒霉到家了,我上完厕所准备出去了,但是脚底一滑,不知道谁在那里倒了一滩水,我下意识扶墙……好像腰扭了。”
闷油瓶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腰部,他还记得今天早上他在卫生间看到的景色,水珠顺着这人紧绷的腹部往下滑,隐隐约约能看到性感的腹肌,最后滑过紧绷的小腹,进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还有削瘦的腰部,线条飒爽流畅,青年人身体年轻与阳光,非常的引人注目。
闷油瓶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看着吴邪坐到床边,翻看手机。本来盯着他的手的目光,不知不觉的就移到了别处。
他轻轻咳了一下,喉结颤动:“我给你揉一下吧。”
吴邪很随意的说:“没关系,我皮糙肉厚的,缓缓就过去了。”他不敢有劳闷油瓶那双神来之手给他按摩,按得地方可是腰,他一个坏心眼用力一掐……他老婆后半辈子的性福可就没有了。
闷油瓶伸手上去,按了一下他的腰,吴邪疼的一缩,整个人都往旁边闪。
“不是很严重。”他一派正经的给吴邪捏腰。
吴邪咬牙,他有些无奈的趴在床上,说实话,闷油瓶这个人,是真的挺好的。
这个小宿舍里的景象被外人看到了是有些奇怪的。栗色头发的青年大半个身子都趴在床上,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颤个不停。黑发青年耐心很好的半坐在床边,双手从对方的衣服里伸进去,在上面衣服动来动去的状况来看,应该是在给对方揉腰。
闷油瓶一只手给吴邪揉捏,另一只手似有若无的,不停的轻轻用小拇指扫过他的腰侧。吴邪是个有时候神经非常粗的人,这时候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在最初觉得麻烦对方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后,慢慢装化为“卧槽其实闷油瓶以后完全可以去开一家按摩所”的想法。他甚至连名字都给他想好了:哑巴按摩所。多好听。
在闷油瓶给吴邪揉好腰出去以后,吴邪才掏出手机给小花回了一个电话。他总是感觉梦里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让闷油瓶知道为好,否则肯定有什么不太好的事。
小花那边这次很安静,吴邪没有太多的客套,直接给他说了梦里的事,当然,他把梦里看到酷似闷油瓶的那个人省掉了——至于为什么是酷似,不是确定……好吧,直觉。
“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你自己死了?”
“差不多吧,你说我死了。”
小花说:“我那时候认的字不多,没写多少日记,但是也从来不记得你家死过人。你知道你家以前也算是一个大家吧,如果办丧事的话,外面不会一句传言都没有。”
吴邪说:“我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小花,我总感觉我现在处于被装在玻璃瓶里的苍蝇的阶段,前途一片光明,其实往前一撞,还有一层特别厚的玻璃。”
小花:“我懂你的意思。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吴邪,我前段时间收拾小时候的衣服的时候,找到一条白色的丧服。”
吴邪:“卧槽,不会吧,你也以为自己死了?”
小花笑了一下:“我小时候是穿裙子的,这件不是我的。”
吴邪在空调大开,温暖如春的室内平白无故的出了一身冷汗。他稳住自己的心神:“你在哪里找到的?”
小花:“我当时还跟着我师父学戏,在我师傅那里存着的我的旧物里面找到的。以前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前几天我在一个小杂货间的桌子底下看到的,木盒子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
吴邪:“还有可能是你师傅放错了。”
“可能吧。”他说,“你春节不是要回老家吗,既然你的梦是在老家做的,就去看看老家那边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来的。既然你梦到自己死了,又穿着丧服,那就去找找家里有没有冰棺这样的东西。”
“这么多年了,有也可能被人收拾了。”吴邪笑了一下,“但是我还是要去看看的,这件事老是堵在这,我心里不舒服。”
小花心想,我心里堵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口风都不能给你露。他当然不可能把这样的话说出去,最后踌躇半晌,才说:“吴邪,你自己小心。”
吴邪嗯了一下,就挂了电话。
日子真的就是犹如流水,随着外面的雪一天比一天厚,情侣们之间的小雪人都堆了十几个了,春节终于踩着漫天漫地的烟火气息来了。
吴邪捂着耳朵,眯着眼睛看前面天空流光炫彩。
他现在穿着羽绒服,围着厚重的蓝色围巾,没戴手套,鼻头冻得通红。他想把手在嘴边呵口气,暖一暖,但是前面的烟花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他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
“阿邪。”
后面传来叫他的声音,吴邪扭头一看,是他二叔,因此格外讨好的笑了一下。
黑色的天幕里,绽放着五彩斑斓却稍纵即逝的烟花,青年背着烟花而站,旁边火红的灯笼照出来的红光能撒到他的脸上,将他的影子在雪上拉的细长。红光暗淡,映的青年原本应该是有些讨好的,偏于阳光的笑容,也多些隐晦的味道。就好像豆灯的火苗照过层层红色的,艳丽的纱帘,映照在红帘旁边长身玉立的佳人。
……这是最不可能的事情。吴二白有些恍惚的想,他的大侄子,什么都好,偏偏有的时候神经宽的能跑卡车,怎么会有红帘藏佳人这样旖旎婉转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期待了好久,但是回来一看,留言没有任何改变。我不知道是因为开学了,大家都是学生党,没时间留言,还是因为什么。但是我的确想看到你们说的话,无论是什么,多向我提建议,或者仅仅是一两句没有意义的废话也好啊……为什么就是没有呢?
还有个事吼,就是更新时间由早上的五点变成下午六点。每周三更,假期与周末的更不算在里面,会另加。
☆、火树银花
吴邪的确在过春节那几天回老家了。
今年的冬天非常寒冷,不仅是奇葩的x市,其他城市的雪也下的挺大。吴邪不是一个怕冷的人,但是他在冬天有时候会生冻疮。他那时候整个手背都会肿起来,看上去像个染了胡萝卜颜色的大馒头。
吴二白在红光中扫了一眼吴邪的手背,虽然看上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