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微光闪过,成功将众人逼退数步。
“你——?”所有人目光齐聚挡在雨化田身前那人。
素慧荣绷紧手中金蚕丝,一改彼时娇弱姿态,昂首扬眉,目光冷傲,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
“冒犯督主,杀——无——赦!”
“你——,”凌雁秋向前迈了两步,“你是西厂的人?”
敛起那抹睥睨,素慧荣甜甜一笑,不去回答问题反而道:“多谢大侠一路精心照顾,将我护送到龙门。”
“好!好一个深藏不露!”
“承蒙夸奖。”再开口时,刚刚还挂在素慧荣面上的甜笑已经不见了。
“汉人果然奸诈!”常晓文啐了一口。
呜呜呜……
呜咽声声,听起来毛骨悚然。
素慧荣撩起下摆别在腰间,再次绷紧金蚕丝,对一众虎视眈眈的亡命之徒熟视无睹,“督主,风又大了些。请随属下来。”她绕过雨化田,一步一步向后退,左顾右盼,警惕身边动静。
雨化田也知计划失败,多留无益,遂压着顾绍棠,跟紧素慧荣退向出口。
素慧荣也有她的谋划,她早在出口处紧急设置一个简易机关。虽是在仓促之中设置,但这难不倒心思玲珑的素慧荣。
一旦他们安全撤出,马上机关启动,后面的人一个也别想出来。
现在有人质在手,脱身该不成问题。而且,马上他们就成功了。
“啊!”
素慧荣的惨叫在雨化田身后响起……
61战龙门 四
伴随素慧荣一声惨叫;又有两声惨叫接踵发出。
素慧荣肩部中了一只飞镖,然而她在负伤的瞬间奋起反击;将偷袭自己的人结果。
梁远自进入东厂,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人如此狠绝。待女人负痛倒地;才看清她隆起的腹部,心里着实惊了一下,马上就知道她是谁了。
不过此时;他没有闲工夫琢磨素慧荣;眼下形势一眼明了。他根本不知道龙门这里藏有黄金,此番进入黑水城皇宫,不过是误打误撞;不想竟然别有一番际遇。
打死他也不相信雨化田会和一群江湖乌合之众联手寻宝;既是如此;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位雨公公定是要将寻到的宝藏献于当今圣上。以他谄媚惑主的个性,梁远对这个结果深信不疑。
如今大家都陷在这个黄金笼子里,对方还有个号称东厂克星的赵怀安,梁远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不会和自己不过去找雨化田的麻烦。歉然一笑,尽管毫无道歉诚意,道:“呦,真是对不住了雨公公,误会,误会呵。”
雨化田扭头看眼素慧荣伤势,哼了一声。
“雨公公莫气,下面人招子不好使,伤了自己人。”
“你那边死了两个,我也没吃亏,赔礼就算了吧。”
“……”梁远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心知梁远有意联手,雨化田倒不担心东厂那边再暗中使什么绊子,遂对素慧荣道:“你先走。”
素慧荣摇摇头,扶墙站起来,喘息一阵,再次绷紧金蚕丝。
“走!”雨化田又催一句,虽然不见怒色,语气却冷了下来。
“督主……”素慧荣欲言又止,雨化田冷冷看她一眼,“出口接应。”
与梁远擦肩而过,梁远眯起双眼看向素慧荣的小腹,而在此时,素慧荣微微扭过头,张口无声说了句什么。梁远一愣,想问个清楚,女人已经过去了。
莫名的,梁远心中一阵不安。
素慧荣缓缓向前走着,在不回头,仿佛身后一切再与自己无关。
知道身后兵刃声响起,这才十指微动。
身后传来几声惨叫,素慧荣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一人抱臂翻滚着倒在梁远脚下,伤处鲜血汩汩,仅靠薄薄一层皮肉相连。
“这是——?”
梁远不及问话,又有人着了道,抱着腿原地蹦着呼痛。却是一个鞑靼人。
“糟了,那女人设了陷阱!”
众人看向素慧荣走过的地方,已布下细密丝网,一触即伤。
雨化田知道素慧荣领会他的意图,当下出手愈加狠辣,基本一招格杀。
时间不等人,力图速战速决。
而梁远带过来的人本就不多,刚到时因偷袭素慧荣就折了两员,方才又有一个打算跟着女人中计负伤,算起来自己人所剩无几。他大约也明白了雨化田的计策,心下着恼,瞧着他还要带个人质出手,多有不便,顿时计上心来。
副都督握紧钢刀,悄悄移到雨化田身后……
赵怀安与凌雁秋的配合比较默契,他们一个做掩护,一个负责救人。
纵然雨化田武艺高强,面对两个高手,又带个人质,渐落下风亦是在所难免。还能维持不败,除了对方担心误伤到顾绍棠,不过也是仗了赵怀安有心保他,不曾尽全力而已。
事到如今,赵怀安仍心存侥幸,希望可以毫发无损的带他离开。
凡事都有个意外。
刚刚还有意和雨化田联手抗敌的梁远,就在雨化田全力以赴迎击赵怀安与凌雁秋的紧要关头,一刀突袭而至。赵怀安瞳孔骤缩,想施救已是不及。
刀尖自雨化田背后刺入,从左胸惯出。
鲜血当即喷涌而出。
一直扼制顾绍棠的手终于松开了。
伴随素慧荣凄厉惊呼,赵怀安盛怒之下,一脚当胸踢飞梁远。那一脚力道甚大,梁远飞出数丈,身体撞上金像方重重落地。
一口鲜血狂喷,顿时气绝。
“督主!”素慧荣疾奔回来,杏眼垂泪。常晓文横刀拦截,眼见性命不保,卜仓舟适时将其护住,任常晓文骂骂咧咧,只管将素慧荣点了穴道,安置一旁。
“他*妈*的,你和谁一伙儿的?”
赵怀安的剑当啷掉在地上,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雨化田半身已被鲜血染红。
此刻,星目被一层诡异的猩红蒙住,再也看不见曾经那个眸如湖水清澈的孩子。
雨化田死了。
就在刚刚,飞溅的血珠中,他浑然不觉,丝毫没有人之将死的恐惧,甚至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大概,他无法想象,自己居然死在了一个从不曾放在心上的人手里。
……
黑沙暴再次将黑水城掩埋。
一群脱困的人不胜感慨,没有发大财,好歹留住了性命。
若说一点黄金没捞着,也不是。
不愧是常晓文带来的人,眼里只有金子,那时时间紧迫,又有强敌在前,他们不思如何退敌,居然就真的让他们得空搬出一部分。
那常晓文不理赵怀安凌雁秋二人,也不管顾绍棠,只管往卜仓舟身上腻糊,“你给我说,干嘛要救那个西厂女人?”
卜仓舟两手交握,暗暗摩挲指上一枚乌光指环。
“难道,你对她有意思?”
顾绍棠这时侧过头来神情复杂,卜仓舟眯起眼睛。
“哼,懒得理你!”
常晓文讨个没趣,拍拍屁股继而腻糊哈刚。叽里呱啦不知说了什么,惹来哈刚带头大笑不止,不时回头去看卜仓舟。
过一阵闹累了,常晓文找到酒囊。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转手把酒囊递给哈刚。
这是卜仓舟走过来,哈刚嘿嘿笑道:“怎么,渴了?”见他不答,又道:“你不喝,我可喝了,折腾到这会子,早就喝的要冒烟。”
哈刚仰头正要喝酒,就见寒光一闪,跟着常晓文痛呼一声,捂着腹部摇摇欲坠。
这一幕变化太突然,哈刚顿时惊呆。不等他有所反应,卜仓舟奋力撤手,常晓文倒了下去,面部仍然维持不可置信的疑惑。
卜仓舟手中多了一柄精致短剑。
变故来得太快,哈刚等人足足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鞑靼人纷纷拔刀。
“这小子想独吞金子,杀了女主人!”
“给女主人报仇!”
卜仓舟倒也不惧,在一众疑惑目光中,接过哈刚手上酒囊,缓缓倾斜。
塞外的酒辛辣醇香,却在滴上常晓文那柄特质弯刀的镶银六棱纹饰时,发出嗤的一响。
纹饰刹那漆黑。
“这?”哈刚惊退数步。
“她能喝的东西,你未必就喝得。”卜仓舟冷笑,“夺命无常,夺人命又岂会分人?”
卜仓舟走了。
既带走了顾绍棠,又带走了素慧荣。
残阳渐渐没入无垠沙漠。
沙丘上,赵怀安孤独望向黄沙下的黑水城皇宫,心潮起伏,遥想当年那个人。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番外,很快更新。
62番外 归处
成化二十二年秋;东西厂损兵龙门,一时震惊朝野。
重阳日;死里逃生、养伤多日的东厂副都督梁远返回顺天府,当夜紫禁城面圣;亲禀颍川王勾结乱党蓄意谋反,已于龙门伏诛。但见龙颜震怒,星夜拟旨;颍川王一脉族灭。
然奏禀有关雨化田之事,总算梁远还不至糊涂到全部推诿,独善一身轻。毕竟也是宫里老人,自然知道皇帝喜好。若是上奏雨化田力战乱党而亡,最多皇帝感叹一番,却不至降罪。真要是把罪责一概往西厂推;以皇帝那性情,只怕真要引火烧身。
所以说,梁远还不算太笨。
次日早间,紫禁城传出丧讯,贵妃万氏薨。
当今皇帝悲伤过度,自此一病不起。
只有少数人知道,皇上重病,也不完全是思念贵妃。
病情延宕半年多,成化帝驾崩。
……
转年烟花三月瘦西湖,春风拂柳,烟雨如画。
一艘画艇靠岸停泊,船家手提酒葫芦上岸。
湖堤种有垂柳,此时垂柳下杵着一黑袍客,怔怔望着笼烟湖面,不知想着什么。
船家就在那人面前停住脚步,“大侠,有位公子相邀,还请移步。”回手指向画艇,舱内又走出一人,负手而立。
柳树下正是剑客赵怀安,一见那人,眉梢一动。打发了船家,纵身一跃,稳稳落于船头。
“卜仓舟,你倒是逍遥。今日找我何事?”
“要回一样属于我的东西。”对方信手一指,竟然是他腰间别着的竹笛。
赵怀安双眉紧锁,“你……”
“既是心里没这个人,何必又留着他的东西,物归原主不好么?”
“……”赵怀安当即怔住。
“这又是何苦?上月你在京城摘了梁远的脑袋,难道不是为了他报仇?”
三言两语,赵怀安再不知对方是谁,怕是真该跳那瘦西湖了。
“你还活着?”赵怀安丝毫不查,自己说这句话时,声音在颤抖。
“意想不到是么?”雨化田唇边荡开一丝浅笑,把玩起指上那枚乌光指环。赵怀安记得,那指环是御赐之物,代表着生杀大权。
“当日——,”赵怀安迟疑起来,“你是如何脱身?如今,卜仓舟何在?”
提及卜仓舟,雨化田敛起笑意,“他在黑水城皇宫,永远与黄金为伴。”
“他是另一个我,就如同影子。小心思是有的,却终是不敢真的背叛于我。”雨化田停顿了下,继续道:“说起来,他贪图的一些东西,与我本是相同心思。只是谁生谁死一事,他争不过我罢了。记得那日扬起的金沙么?就是那时,挟持顾绍棠的人换了。他扮作我的次数太多,就连我的属下都分不出来,你们被蒙混过去,并不稀奇。”
雨化田语气不乏惋惜,“可惜,竟是保不住他。支走素慧荣令她出口接应,本就是计中计。他与素慧荣亦算我的弟子,金蚕丝结网阵,又岂会难倒我们?”语气一转,雨化田笑容很淡,“当日,我可是没想着放你出来。”
赵怀安闻言双目一瞪。
“如今你杀梁远,我亦承你之情出来见你。往事就此过了,日后你我再无交集。”
雨化田话音一落,赵怀安鬼使神差竟抓了他的手不放。雨化田略略惊讶,竟然也没说什么,由着他这么抓着自己。二人静静凝望,半晌无言。
一阵微风拂来,船舱帘布掀起,一道剑气突袭而至。雨化田想呵斥已是不及,蓝衫少年手中短剑直指赵怀安咽喉。
“放开他!”
“不得无礼!”雨化田又开始头疼。早知道就不该带着这孩子出门。
赵怀安心下暗赞好个伶俐少年,遂松开手,见短剑并不离开自己喉咙,也不为意,“这是谁家孩子?”越看越欣喜,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倨傲的孩子。
“我是他的儿子。”
“……”雨化田抚额。
赵怀安亦是一愣,他何时成的亲?
按下少年持剑的手,雨化田轻斥,“还不退下?”
少年一动不动。
雨化田无语。
船头僵持没有多久,咿呀学语的声音传出了。只见一人轻纱覆面,抱着个吮着手指头的奶娃娃出仓。
“这——?”赵怀安混乱了。眼前这人不是马进良么,原来他也活着。再看他抱着的小孩,眉眼含笑,竟是像极了素慧荣。
“素慧荣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雨化田说出答案。
某位大侠当即石化。
这下可好,三个大男人,一个少年外加一个蹒跚走路的孩子,画艇船头简直拥挤不堪。
半晌,赵怀安被抱住自己小腿的小孩唤回神智,暗道一声罢了。随即抽出竹笛,缓缓递给雨化田,叹笑,“是该物归原主。”
“多保重!”雨化田接下竹笛,心下暗道珍重。
或许知道日后再无相见之日,赵怀安抱拳,默默点头,拧身掠回岸上。
画艇缓缓滑向湖心,少年已经抱着小孩回舱,船头只剩雨化田与马进良并肩而立。
赵怀安孤零零站在垂柳下目送他们远去,心一下空了。
画艇上,雨化田淡淡道:“这下你可是安心了?”
马进良回答:“嗯?”
雨化田诧然,就这么简单?
“马进良,多说一个字会要你的命么?”
“嗯。”忽然又觉不对,马进良慌忙摇头,“不。”
雨化田拿他无法,恨恨道:“看今晚怎么收拾你?”
“嗯。”
“……”雨化田恨得牙根痒痒,“晚上叫出来,可别让我听到第二个字!”
马进良点头表示同意,道:“嗯。”
雨化田彻底不再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同人,没有任何经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的是残酷的。多谢追文的朋友,新的一年里,祝看文的朋友事业学业有成!
再次鞠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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