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远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偷偷看看贵妃,又看向雨化田,不想那人就像一尊冰冷的玉雕,请旨后就再无表情。那马进良就在雨化田身后,忽然扭过头来,双目如利刃般在他身上剜来剜去。到底是做贼心虚,梁远一时只觉脊梁背好端端的冒起了数九天的寒气。
“验!”
上位飘来决定生死的旨意,一时间有人洋洋得意,有人慌了心神。只有那一旁静立,雷打不动的人,才在这一刻,扯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那笑容及其浅淡,没有任何情绪。
雨化田转身就走,经过梁远时略作停顿并侧头看了看他。梁远不明其意,只见他眼帘下垂,张了张嘴。梁远看的分明,雨化田用口型无声说了三个字:走着瞧!
梁远登时呆如化石,暗道这人死不回头。待马进良打他身边经过时,他听到那大档头几不可闻的哼了声,那一声是毫无收敛的恨意。
“东平。”太后缓缓将目光自雨化田的背影移向身侧,龙钟锈面透着一丝疑惑,“你去。若是陈三所言属实绝不姑息。如若子虚乌有,也别冤枉了人。”
清宁宫大总管拂尘一甩,“谨遵太后懿旨。”
验身,其实很简单。说白了,脱了裤子,让担任检验的宫监看看档内还有没有那玩意就行了。不过轮到雨化田这儿,就显得有点复杂。过去验身,大多是去势未净,也就是净室干活的太监那刀下的不够利索,以至后来又长出来肉芽。验过之后,再补一刀也就完事了。如今咱们雨公公被人点了是未净之人,此事事关重大,过程自是不能马虎。
东平进帷幕检验,梁远马进良各守帷幕一侧。那马进良也就算了,梁远却是十足担心,生怕横生枝节,叫那雨化田逃过一劫。
大殿内,周太后闭目数起佛珠,仿佛外面的事压根与她无关。王皇后见此,低头呷清茶,不敢看一眼对面万贵妃。
王皇后一盏茶未见底,东平进殿复旨。
太后并未睁眼,缓缓道:“如何?”
东平太后凤驾前一跪,垂首道:“禀太后,老奴亲自验看,雨化田是——”
太后蓦地睁眼。万贵妃端着茶碗的手刹那一滞,和那太后一样,瞪圆了一对杏目,只那颗心早已提到嗓子,眼见着扑棱棱的就要蹦出来。
“那雨化田是去势多年之身。”东平道。
嗵,万贵妃那颗振翅愈飞的心骤然掉回肚子里,就地打了三个旋跌的狼狈。显然贵妃也不是省油的灯,结果出来了,反倒疑惑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你可是验仔细了?”
袅袅青烟后,太后数了一颗佛珠,再问中平。
中平回道:“禀太后,老奴亲自查验,刀口绝非新伤,疤痕亦是经年所留。”
太后嗯的一声,缓和了语气,“传雨化田。”
雨化田再进殿时,只听太后问道:“你可有话说?”
“臣为官只为吾皇分忧,他事不论。”
被岁月无情侵蚀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太后点点头,这话她爱听。太后展颜,整个殿堂一瞬间也不觉得冷了。风向一变,三九寒冬,立时春回大地。
事情有了结果,雨化田以有案子要办为由请辞,太后一个字——准。太后喜欢勤快的官员,他们越是勤快打理政务,儿子的江山坐的越是稳当。
“这是什么啊?”太后语气也缓和了,指了下马进良呈上来的朱漆匣。
“禀太后。”雨化田上前一步,恭顺垂首,“不日既是太后寿诞,臣卑微,无福驾前恭贺。得太后传召,臣早备下薄礼一份,今日特来呈上。”
朱漆匣不大,雕花却精致,东平转呈太后,那太后并未开启,却也喜上眉梢。挥了挥手,霭声道:“雨大人有心,哀家收下了。”
雨化田走下清宁宫殿前石阶,梁远哼了一声,“拍马屁!”
马进良欺身欲拔剑,雨化田横臂一拦,“副都督,不是什么人都会拍马屁。一会,你就知道了。”雨化田这话说的极轻,几乎贴着梁远的脸,那声音冰冷中带着阴谋得逞的快意。
雨化田扬长而去,梁远原地暗暗揣度。猜不透所以然,最后只得心中大骂,雨化田,你他娘的也就玩这故弄玄虚的事儿!
……
回到灵济宫已近申正时刻,进得宫门,马进良停下脚步。身后宫门已闭,这才道:“可以了。”
雨化田一言不发,身形一闪,影子一般消失不见。
马进良穿过拱门,听雨堂就在眼前。
“回来了?”
马进良停下脚步,“是,督主。”
听雨堂内,另一个雨公公推开门,眼里没有一丝情绪,“办妥了?”
“督主英明,一切尽在督主掌握之中。”
“我没那么英明。”雨化田冷然发笑,凤眼一翻直勾勾瞪起马进良,“我不过是替某人一时失手,做了个善后而已。”
马进良大惊,扑通就跪,“马进良办事不利,望督主责罚!”
“大风大浪过了多少次,阴沟里翻了船。”雨化田抓起马进良前襟,将人整个提起来,“最后一次。”
马进良骇得紧,少有的变了脸色,“是——!”
很久以后,雨化田消气了,马进良这才试探着问,“督主,若是贵妃娘娘问起来,属下怎么回话?”
雨化田软榻上假寐,头发披散着看不清脸,只悠悠道:“偷梁换柱。”
7棋子
雨化田为人性格极具内敛,鲜少发火,至少在马进良的记忆中,那天是第一次。很多时候,记忆无须复制,因为它就是那么深刻。
“督主。”马进良试了试水温,将水撩上雨化田白皙的脚背。
雨化田是江南人,皮肤比起马进良这等北方男人来讲,无疑要细腻白嫩得多。经络在白绸一般美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时刻勾着人的窥伺欲。哪怕是一只脚,也令人忍不住想多窥上两眼。
“在看什么。不是有事要说吗,怎的又不说了?”一声嗔怪,又明知故问,这时任那大档头脸皮如何的厚,也立时红了整张脸。
稍稍平定心神,马进良禀告:“刚刚得到清宁宫那边消息,果如督主所料,太后看了属下呈上的东西后震怒。”
雨化田眉梢略微动了动,眯眼就见那马进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多少来气,哼了一声,“后来如何?”
马进良单膝跪在榻前,腿上横着雨化田的小腿,此刻似乎更专注于如何为雨化田洗脚按揉足部,回话倒成了可有可无的差事。
哗的水声响过,马进良才道:“太后大骂……”语气一滞,复又续道:“骂东厂奴大欺主。老祖宗动了肝火,着人打了梁远二十板子轰出清宁宫。”
雨化田呵的一声,抬手捂了眼睛,“梁公公,真的不是我要整你,实在是你太碍我的眼,总喜欢和我过不去。”那声音听着很是无辜,却又叫人忍俊不禁。
“督主。”马进良想了想,又道:“陈三背叛督主,太后已命人将其杖毙。”
嗯。雨化田简单发出一个单音,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进良办事不利,酿下遗患,若非督主英明化险为夷,属下万死不得恕……”
话音未落,雨化田蓦地睁开双眸,那脚也不看位置,当胸踢过去。
马进良被那一脚踢的着实不轻,连脚上带出来的加上盆里的溅出来的水,胸前的衣服湿了好大一片。马进良捂心口喘了一口,这次改双膝笔直跪好,却不忘托起雨化田那只还悬着的湿淋淋的脚。
“督主息怒,进良知错。”
雨化田撑坐起来,马进良更近距离已然能看到他眼底隐隐的杀意。
下巴一痛即被一双骨节纤长的手牢牢钳住,顺势身子也扭了过来面向雨化田,那声音发狠,直叫人听了不寒而栗。
“你堂堂西厂大档头难道脑袋真的糊涂至此吗?酿下遗患,区区一个陈三算哪门子遗患。若真要说遗患,你马进良与我而言才是最大的遗患!”
马进良第一次见到雨化田声色俱厉,不是雨化田脾气好,那是因为很多人没有机会见到就丢了性命。只是关于这一点,不知他算是有幸还是不幸。
雨化田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见不到丝毫表情,几乎凝固成一块千年寒玉。眸子里闪着锋利的光芒,在马进良身上上上下下的扫着,如果那真是吹毛断刃的宝剑,只怕马进良此刻早被削成无数碎片。
“督主。”马进良垂头丧气的,他知道他的一个失手,几乎令雨化田万劫不复,眼下更是愧悔的无以复加。
“唉——!”雨化田少有的一声长叹。
马进良忠不忠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然他做事一向必三思而后行,虑他人不虑之事,身边更容不得任何能威胁到他的人。马进良是除了皇帝与万贵妃外,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按理说,应该杀了以绝后患,但始终雨化田下不了这个手。一个能替他挡死的人,是不会出卖他的。
但是陈三窥探了他的秘密,那马进良居然在追杀时失了手,险些酿成大意失荆州的恶果,不能不让他恼火。
雨化田收回脚翻个身,握拳撑住头,“进良,没有下次了。”语调一转,嘴角勾起道美丽的弧度,把腿伸了伸,“有些乏的紧,给我捶捶。”
“是,是。”马进良膝行上前,抬手又被雨化田拦住。
“督主。”马进良愣了。
“地上凉,别跪着,坐过来。”
晚点就寝时,雨化田蹙眉望了眼床头收入鞘中寒刃,“进良,悬剑床头的毛病你总是改不了。”
“督主。”马进良松开拢钩,“有敌来犯,属下当手持利剑冲在前为督主分忧。”
雨化田慵懒的声音传来,“不早了,睡吧。这事揭过去,日后可要仔细着些。想想若不是当年留了这枚棋子,你说今日如何逃脱升天啊。”
“督主早年洞悉先机,进良佩服得五体投地。”
“洞悉个屁!”雨化田罕见的爆了粗口,“老子无非给自己留道保命符,谁想到你个驴脑袋,杀个陈三还让他留了半条命。就算老子将计就计阴那东厂要动用棋子,还不是顺手也给你擦了屁股!往后给我警醒着点,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马进良一马屁拍到马脚上,立即噤声。
翌日一早,果然万贵妃遣人来询,马进良以雨化田交代的那四字给打发了回去。
“督主,怕是今日皇上也要传吧?”马进良在一边煮茶,透过袅袅清雾,去看雨化田。一旁雨化田目不转睛盯着一本书册,手指夹着皇帝赏赐的白玉子蹙眉凝思。
“嗯。”雨化田声不大的答应着,白皙腕子晃了晃,哒,一子已落。放下手册,人就势站起来,围绕桌子反复观看棋局,最后用手托住下巴,“进良,来。”
马进良并没有马上过去,煮茶极讲究火候和耐心。待那武夷云雾煮好,烫过杯盏,舀了碧色的茶水,这才大步过去。不过是看棋局,雨化田不会催他,他也无须放下手里的活儿。待那雨化田喝上早间最喜欢的茶,他再看棋局,岂不是一举双得。
“进良,你这煮茶的功夫,可是丝毫不落下。”雨化田阖目称赞,鼻尖细细嗅着盖碗溢出的茶香。
“只要督主喜欢,属下愿为督主煮一辈子茶。”马进良侧头看雨化田一眼,沉思须臾,方道:“督主,你这次的局,属下真的看不清白。”
“看不明白就对了。”雨化田微睁氤氲水汽的眸子,朗声道:“我也有些不明白。”
啊?马进良一怔。
就听雨化田悠悠道:“前面棋乱一步,后面步步皆休,非你我永远可掌控。我们都是局中人,自是参不透。”
人如棋子,深陷迷局,当局者迷。
8前无古人
接到乾清宫面圣的旨意已是过了午后,雨化田暗自嘲讽,这回皇上倒是沉得住气。
九重宫苑一重又一重,出了这道门,迈入那道门。
宫廷的日子就是这样,无事时安得享太平,一旦有事,顷刻万劫不复。那步子走得沉重,一脚能升天,另一脚就可能是地狱。
天天紫禁城都会死人,大到妃嫔皇子,小到粗使的宫女太监。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心肝宝贝开心果,今天怎么这么乖啊?”宪宗抖落一脸鸡皮,上前扶那恭敬行礼的人,不怀好意的笑着,龙爪子又在白皙而微凉的手上摸来摸去。
雨化田鲜少在皇帝面前表现出多恭顺,哪怕是当年第一次面圣时,也没低下他那高傲的头,就那么仰着漂亮的小脸蛋,不想竟一下迷住了当今皇帝。皇帝当时心里如同被掀起了滔天巨浪,立即惊为天人。初时觉得新鲜,由着那孩子的性子,爱怎么放肆都随他。渐渐皇帝发现,那孩子本性如此。幸好,他还知道人前给这大明天子三分颜色,有外人在场,从不僭越。
雨化田眸光流转,轻笑,“皇上不喜欢,那臣——”
漆黑的眼睫眨了两眨,皇帝立时被勾走了三魂,只留七魄支配这具将朽之身。色龙把人紧紧抱在怀中,鼻尖隔着衣料顶着胸前的小突起,喃喃道:“雨儿什么样子,朕都喜欢。”
扑哧,皇帝又笑了,反而先投降,“你原本也不是什么乖巧人,今天这样子也太古怪。行了,别硬撑了,朕都替你难受。你啊,还是嚣张点的可爱。”腾出只手,皇帝刮了下怀中人的鼻子。雨化田微微蹙眉,强行忍下个喷嚏,否则这么近的距离,难保不喷上那张老朽龙颜。
与皇帝红绡帐暖,一直以来都是雨化田掌握主动,显然今天皇帝想更疯狂一把。两人裸裎相见后,皇帝突然发力把人推倒,低头一口把还没有觉醒的小东西含进口中。雨化田一呆,暗笑皇帝终于肯换个花样,于是放松了身上的力量。说起来,这事雨化田从未给皇帝做过,甚至连欢好时的床笫游戏都是能省就省,如今这大明天子玩起这个,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被人含住那个部位的感觉很奇妙,酥酥麻麻的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雨化田平日只能靠着寝宫里燃起的合欢香才能提起些许兴致,只因一看到那张已经隐现锈斑的龙颜就倒胃口。不过今日反应来的如此之快,是他始料未及的。心里暗自叹口气,这皇上居然为他做到这一步,也算不易了。
微阖凤目,雨化田缓缓挺动柔韧的腰肢,配合着皇帝。
他很清楚,此刻无论多么愉悦,一会要做的,依然不可避免。而他更清楚,他今天要在这龙床上,尽情取悦这皇帝,为自己下一次和皇帝讲条件增加筹码。
“嗯……嗯……”雨化田断断续续的□着,整个身体微微抖动着,早已蒙上一层妩媚的绯色。
不管那克制的声音是不是出于本意,至少皇帝爱听。待那根漂亮的物件完全硬了,皇帝这才抬起头,用手小心翼翼的上下抚摸,叹道:“雨儿,好美啊。你可知,这次躲过一劫,朕就想,可算保住了这个小东西。真要是没了,也着实可惜了。”
“皇上,那你还等什么?”雨化田一听这话,便知皇帝这关暂时过去了。反问这么一句,果然皇帝急不可耐在他身边趴好,并高高撅起了龙臀。雨化田单手一撑,利索地坐到皇帝两腿间。
那天,龙床上,雨化田中途没有刻意停下,一直坚持到做完。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做皇帝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伴君身侧,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加了小心。雨化田是个走一步要先算计三步的人,绝不允许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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