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暗,娘看不见针脚。”梅姨边说,边继续做针线活。
白玉堂好奇地凑过去看,“你在做什么?”
梅姨仰起脸看看白玉堂,伸手戳戳他单薄的白衣,“你看你那么冷还穿那么少,我给你衣服里缝一层羊毛里子。”
白玉堂有些傻眼,他内力深厚,严冬腊月着单衣也不见得会冷,想要说别缝了,可见梅姨专心致志的,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欣儿,什么时候,娘煮顿饭给你吃吧?”梅姨笑着说,“娘做饭可好吃了,就是这么些年没有做了,不晓得手艺怎么样了,娘做的鱼最好吃了。”
“是么。”白玉堂不知道为何脱口而出,“那猫最爱吃鱼。”
“欣儿真是乖。”梅姨有些出神,低声说,“哈有那么多好朋友。”
白玉堂莫名就觉得她说话的神情满是有仇,寒风又大了些,院子里头那阵梅花香倒是越来越弄了。
“你忙去吧。”梅姨见白玉堂站在一旁,就摆摆手,“早点忙完早点睡。”
白玉堂想了想,对她招招手,“你来。”
梅姨不解,捧着衣服跟白玉堂走了。
穿过花园,白玉堂带着梅姨到了自己的院门口,推开卧房的门让她进去,“这屋子亮。”
“是哦。”梅姨也觉得和外头差不多亮堂,而且这屋子设计巧妙,窗户都开着,却是一点冷风都吹不到,房间又高,装饰雅致。
“这是欣儿的房间?”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
“谁盖的呀?真聪明。”
白玉堂自小就喜欢建筑桥梁之类,院中陈设都是出自自己之手,也有不少人夸过他,不过到目前为止,夸赞之词让他听了真心高兴的,可能只有展昭,和梅姨这两个人。
白玉堂让白福拿了两个炭盆来点上,这玩意他是从来不需要的,所以屋中也没有。
梅姨在桌边坐了,不一会儿,屋子就暖和了起来,白玉堂拿了块羊毛毯子给她盖在腿上,嘱咐别太累,就出门了。
关上门,白玉堂继续去找韩彰要地图,匆匆往书房去。
梅姨梅姨坐在屋中绣衣裳,绣了很久很久,才将手缓缓放下,抬眼看窗外……就见院中落梅随风飘摇,屋里却是暖融融的。缓缓低头,两滴泪水无征兆地落到了手背上,赶紧伸手拭去。
此时,白福在外头扫院子,边问梅姨饿不饿之类的,他对梅姨挺有好感的,一来做娘的不容易,儿来,她是真心关心白玉堂吧。
问了话却听不到回答,白福看从窗户外面望进屋里,一惊——只见梅姨一脸忧愁,拿着针线活坐在桌边黯然垂泪。白福立马心软了,以为她伤心白玉堂不肯叫她一声娘,急忙跑进去说,“梅姨啊,你别介意,我家少爷心地很好,没有坏心的。”
梅姨抬眼看他。
“他人呢是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过真的是行侠仗义的大侠来的!”白福拍胸口,“你别看他这样,其实很腼腆的,从小到大都不爱说话,性子没展大人那么讨喜。可他对你绝对是好的,你别急,给他些时间适应适应。”
梅姨看了白福好一会儿,浅浅地笑了,笑容里头带着一丝白福看不懂的无奈,点点头,“我懂的,他是好人。”
白福听着梅姨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是指五爷么?没叫欣儿啊……这梅姨,总给人感觉似乎有很多心事似的。而且时而疯傻,时而又似乎不是,只是太思念儿子成狂了。
……
白玉堂急匆匆拿着地图到书房,展昭已经在屋子门口等了,小四子在院子里转圈圈,见他来了,赶忙说,“白白好慢。”
“这么久?”展昭也担心了一阵子。
白玉堂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展昭吃惊,拽了他衣袖上下看,“你没事吧?”
白玉堂失笑,“你应该去问他。”
展昭忍笑,这人还真是傲慢,接了他手里的地图,和公孙一起,按照月琉璃上的图案画了起来。
赵普背着手靠在门边,问白玉堂,“那鬼面人什么特征,我让影卫门回来搜岛。”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有什么想不通。
“怎么了白大哥?”箫良在一旁,仰着脸看白玉堂,他之前跟白玉堂学了点轻功,不过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正巧白玉堂的功夫和赵普的差别很大,赵普也不敢随便指点他,让他逮着机会问问白玉堂。因此箫良一直在他身边转悠,不过逮不着机会问。
“哦。”白玉堂蹙眉回答,“我觉得,这鬼面和上次我看到的鬼面人,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你是说,有人假扮?或者鬼面人不止一个?”赵普让一直跟在身边的灰影将所有的影卫都叫回来。
“戴着面具,看背影的确很像同一个人,但是交了手,又觉得没上次的强,难道有所保留?”
这时候,几个影卫都跑回来了,特别是几个女影卫,听说梅姨被袭击了,今天负责照顾梅姨的绯影直吐舌头,幸亏白玉堂发现了,不然岂不是误了大事。
“怎么不好好看着人?”赵普不悦。
“王爷……”绯影赶紧领罪,黛影给说情,说是梅姨人挺好的,大家都不拿她当贼防,见有家丁,那边人手少,她们就都帮忙去了,甘愿令罚。
毕竟是军旅出身的,赵普治军严厉,影卫门也知道问题严重。
白玉堂自然不能让赵普处罚几个影卫,就摆摆手,“是岛上家丁没看紧,不怪她们。”
几个影卫都是姑娘,面面相觑,都觉得吃惊——白五爷原来就冷了一张脸啊!真吃亏了啊,人挺好的,竟然给她们求情,有几个没心上人的,不免都对他有好感了几分。
展昭在屋中看得真切,无奈地摇头,身边公孙拽拽他袖子,示意他——专注啊,专注!
小四子见赵普凶几个影卫姐姐,赶紧过去抱大腿,“九九,不要骂姐姐么。”
赵普望天,得,一点儿王爷威严都没有了,于是便嘱咐她们好好盯着,下不为例,便让她们都散了,去岛上找人。
等人都走了,赵普和白玉堂在门口等着展昭和公孙画图,箫良逮着机会,就找白玉堂问招式。白玉堂左右无事,就在院子里教起他来。
展昭边告诉公孙怎么画,边余光瞥见院子里一大一小正练功呢,就盯着看。
公孙见他不专心,只好时不时地提醒他回神!
很快,一张图都画完了,陷空岛其他的几位当家的也都来了,看到了这张图纸,都啧啧称奇。
“我说,展小猫,你没画错吧?”徐庆在一旁开展昭的玩笑,“这要是错了一个点儿我们可都得喂鱼啊。”
“错不了,三哥。”展昭这人识逗,别人逗他他就反着逗人,反正怎么逗都不恼,笑嘻嘻回徐庆,“我和公孙画了两幅,对上一个点儿都不差的才给你们看!”
“那好那好!”蒋平踹了徐庆一脚,“展兄弟那么精细个人,你以为是你啊提笔忘字?!”
徐庆撇撇嘴,转眼,就看到卢方和韩彰认真研究图纸和行船路线,而一旁白玉堂则教完了徐良,靠在门框边发呆,脸色有些白。
徐庆皱了皱眉头,这老五好像精神不太好啊,刚想走过去,展昭已经从他身边闪过,凑到了白玉堂身边,徐庆微微一笑……回头继续说正经事。
展昭见白玉堂似乎没什么心思,手指轻轻按着太阳穴,就问,“你怎么了?”
“嗯?”白玉堂一个晃神回过头看他,摇了摇头,刚刚他似乎觉得一阵头痛,不过现在又好了。
展昭凑近他,“不舒服啊?”
白玉堂摇了摇头,想了想,“猫儿,今晚我上你那儿睡。”
……
白玉堂是脱口而出,声音不高却也不低,众人听得真切,都突然安静了下来,回头看他俩。
展昭尴尬,小四子攥紧了小拳头,一脸的紧张——终于?!
蒋平在一旁轻轻拍白玉堂的肩膀,“老五啊,这么直接啊?”
“嗯?”白玉堂不解,看了看蒋平又看了看展昭,立马明白过来,也是尴尬,忙解释,“不是,梅姨在我那里住着,我在猫儿那将就一晚吧。”
“哦……”众人都泄气,白激动了一场。
展昭也松了口气,不过心中倒是有些意外,白玉堂这人好干净,自己的东西都不喜欢叫人碰,竟然肯让梅姨在房间里住着,嗯,看来他对梅姨很尊敬啊……为什么呢?是因为看到梅姨爱子心切么?
正这时候,家将来报,说董晓蝶则派人来通知,说他们马上要启程了,问白玉堂和展昭上不上船。
卢方派人通知他,让他等一天,他们明天才能准备好。
当晚,董晓蝶就带着人到了岛上。
“为什么要等?”董晓蝶他们那船上还有很多江湖人,要那么多人等必须有理由。
卢方想跟他应对几句,但是又不能说穿,他向来讲道理人也直厚,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服众人。
董晓蝶见卢方犹豫,心中生疑,正想问问,却听身后赵普突然说,“妖城之上机关重重,要准备充足才可上岛,操之过急只能全军覆没。各位愿等则等,不愿等可以先走。”
董晓蝶一皱眉。
这世上摆谱不让人反感的估计也就是赵普的,毕竟身份在那儿。即便是想来讨厌官府的江湖人,也不敢轻易质疑或者得罪赵普。另外,董晓蝶等见陷空岛似乎准备充分,外加有赵普的人马帮忙,必然胜算更大一些!毕竟有展昭白玉堂和赵普三个高手加起来,几乎没什么办不到的事了吧。
想到这里,董晓蝶与随行的江湖人对视了一眼,都决定在这里留着,等陷空岛上众人一天。
……
“董晓蝶一定是有什么心思!”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回房休息,就谈起了明天合作的事情。
“那些江湖人都是见钱眼开贪得无厌。”白玉堂靠在窗边淡淡地说,“明天别出什么乱子才是。”
“这倒是!”展昭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才想起来忙了一天没吃东西,转眼问白玉堂,“你去不去吃东西啊?”
“嗯?”白玉堂还是觉得些微有些头痛,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懒洋洋说,“不去了,不饿。”
“你真的没事?”展昭有些担心。白玉堂平日没正经事做的时候也是这样有些慵懒,不过今天仿佛没什么精神,明明早晨还好好的。
白玉堂摇了摇头,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这样吧,我去拿些吃的来吧,”展昭想去拿了吃的来跟白玉堂一起吃,就跑去后厨了。
厨房里头热闹得很,毕竟岛上人多,现在又都是吃饭的时候,厨房里忙得都转不开身了。
展昭兜了一圈被挤了出来,还发现菜都不怎么样,住在岛上就是这点不好,没法出去买。
正在犯愁,就看到白福正好溜达过来,看到展昭,问,“展爷,还没吃饭呐?”
“是啊。”展昭看到白福立马想到了主意,过去说,“白福啊,白兄好像不太舒服,有没有好吃的?”
“什么?”白福一蹦三尺高,“五爷病啦?”
“也不算病啦,你也知道他挑食。”展昭笑眯眯说。
白福点头,“这倒是,有办法,我去给他炖个鸽子煲再抄个螃蟹,展大人给您也来一份吧?再烫一壶老酒,你俩吃一身汗睡一觉明早就痛快了,明儿个还得卖力气呢!”
“好啊!麻烦了!”展昭立马笑逐颜开,想着今天饱口福了,就跟着白福一起去开小灶,准备再找些好吃点的冷盘带回去,最好再弄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白玉堂一人在屋中靠着,只觉得有些昏沉,头也越来越疼,察觉到自己可能要去找大嫂要些药了,别是真的病了吧,这可真是破天荒。
叹了口气站起来,刚到门口,就看到有人从院子外面进来,是端着托盘的梅姨。
26 身陷险境
梅姨捧着托盘走入院中,见白玉堂正走出来,就笑着说,“饿不饿啊?吃点东西?”
白玉堂看到梅姨端来的正是刚刚说起过的金桔红豆沙,他并不喜欢吃甜的东西,那猫倒是挺喜欢的。
梅姨将托盘放到了桌上,坐下给他盛出一小碗红豆沙来。白玉堂看了一眼,的确是筛得很细很细,应该花费了不少功夫吧。
接过碗,白玉堂尝了一口,的确是好吃的,但也不禁感慨一下,好甜啊,他最怕这种甜味了。见梅姨在一旁看着,就问,“你不吃?”
“嗯?”梅姨似乎是在发呆,没怎么集中精神。
白玉堂看了看她,伸手拿了个碗帮她也盛了一碗。
梅姨捧着碗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是端着碗吃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外头冷风吹的,头倒是不疼了。
吃了一小碗后,觉得甜是甜了点,口感还是不错。白玉堂也有些饿,就想伸手再去盛一碗,碗却被梅姨抢走了,“唉,不能多吃!”
白玉堂叼着勺子看她,梅姨也尴尬,张了张嘴,说,“那个,甜的吃多该胖了,不能当饭吃!”
白玉堂听后有些想笑,将勺子放回碗里,问梅姨,“吃饭了没?”
梅姨摇摇头,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远处放着的一张九弦琴,就问白玉堂,“你会弹琴啊?”
白玉堂虽说是个武人,不过也是个雅客,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弹得一手好琴,见梅姨问,就点头,“嗯。”
“娘也会弹的。”梅姨笑着说。
白玉堂将琴拿过来,放到她眼前。
梅姨放下碗,按了按手指头,抬手轻轻抚琴,俄顷,动人琴声流出。白玉堂暗自吃惊,梅姨好琴技,且再看她举止气度,可谓高贵优雅,和通常村妇可不同。
梅姨应该很久未弹了,有些地方转得稍生疏,但整体来说还是相当好听得,不是内行根本听不出破绽来。
白玉堂只觉得梅姨琴声凄婉,似乎有重重心事和伤怀,微微皱眉,在忧愁些什么呢?
正这时候,就听院子外头传来了“哒哒哒”的细碎脚步声。
白玉堂一听这纷乱脚步就知道谁来了……果然,只见小四子箫良带着石头和剪子跑进院子来了,“白白!喵喵!”
两人都捧着食盒,里头应该是吃的。
“卢姨姨包的饺子!”小四子冲进来,就看到梅姨在弹琴,“哇!梅姨姨好能干哦!”
梅姨的琴声也止住了,笑着拉过他来揉脸。
箫良将食盒放到桌上,“白大哥,展大哥呢?我们拿卢姨包的饺子来了,可好吃了。”
白玉堂自然知道,伸手接了,道,“展昭找食儿去了,估计快回来了。”
“嗯?”小四子将饺子放到桌上时,瞄到了桌上的红豆沙,大眼睛亮了亮。
白玉堂知道他爱吃甜的小点心,就问,“红豆沙吃不吃?”
“嗯!”小四子点头,箫良爬上凳子,拿碗给他盛。
梅姨“唉!”了一声,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箫良身边石头突然撞了他一下……
“啪啦”一声,箫良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哎呀。”小四子揪住石头的耳朵,“石头你又要闹了!”
石头却突然吱吱直叫,一旁剪子也急躁地扯箫良的袖子,不让他盛红豆沙吃。
白玉堂看到后,微微怔楞,随后眉头微蹙,不着痕迹地轻轻一叹。
梅姨正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箫良不好意思了,赶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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