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淡淡一笑,“王老爷子估计当年就是逃出来的人里的一个,他当时应该还很年轻。”
“继续讲杏儿她娘的问题呗。”展昭被吊着难受。
“你们还记不记得,杏儿的外婆,是嫁给了一个发配边疆的犯人?”公孙提醒,“而杏儿她娘,是在边关附近出生的,后来被尼姑捡到,跟着尼姑一路南行,才辗转来到了江南。”
展昭愣了愣,但他反应也快,“按照杏儿她娘的年纪,应该不是当年逃走的几个人之一?”
公孙点头,“当然。”
“但不代表她没来过这里。”白玉堂问,“那个尼姑,你后来找了没?”
“够机灵的啊,我就是让赭影找到了那位尼姑,问了当年杏儿他娘的身世,以及途径的地点。”公孙认真道,“那位尼姑现在就在松江府的静安寺做主持,是静思师父。”
白玉堂还真不陌生,松江府有四僧一尼,德高望重行善积德,很受当地百姓爱戴。
“我去拜访了静思师父,她虽然九十岁高龄了,但神志清醒。”公孙道,“她对杏儿的娘印象深刻,是因为其实当年她沿途捡到的孩子,包括杏儿娘在内,有三个,杏儿的娘是年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其他有两个,一个三岁一个五岁,已经能跑能跳。”
众人皱眉听着,这么小的孩子,会被尼姑捡到,可见家中遇到了变故,小小年纪流离失所,实在可怜。
“静思师父说,这是她人生之中最遗憾的一件事情,虽然她捡到了三个孩子,但抱回来的,只有一个。”
“为什么?”展昭不解。
“静思带着孩子往南走,从边关极苦之地,往江南,其中经过了西域一带。”公孙道,“静思师父说当时他们的水喝完了,她挨得住但是三个孩子挨不住,一个两个渴得嘴唇爆裂。当时他们路径了一座荒村,五岁的孩子,发现了一口黑色石头的古井。”
展昭皱眉,瞧了瞧就在不远处的荒废村落。这荒村名曰黑石村,里边的建筑都是黑色石头搭建,莫非那口井也是……
“小娃娃看到井,跑过去低头一看,发现里边有水,就要打水喝。”
众人都一皱眉——荒村的井水,哪里喝得,万一有毒呢?
“当时静思师父也是这样想,但是。”公孙道,“她往井里一看,发现井水清澈透亮,而且在水里,还长着一株葱绿色的小树。”
众人都愣了愣。
展昭好奇,“井水里长了棵树?是水草么?“
公孙一耸肩,“静思师父当时就觉得,这水应该是干净的,因为那棵树实在是太有生命力的感觉,而且几个孩子渴得实在也不行了,离开县城还有很远,于是她就打水上来。当时,水刚打上来,两个小娃娃就端起来喝。静思师父见他们喝了两口直说水好清甜,就觉得应该没什么大碍,用手指沾了些,喂襁褓中杏儿她娘。可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小娃娃突然一头栽倒。”
众人就觉得心一抽紧。
“之后呢?”那向导年纪大了,听到此处就追问。
公孙摇头,“静思师父吓得六神无主,她发现两个小孩儿眉目间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而且唇红齿白皮肤还嫩,感觉倒是比之前还可爱精神。但是伸手一探,已经没有了鼻息。”
众人听到此处,都扼腕痛惜,可怜了两个小孩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静思师父当时懊悔不已,但就在这时,她怀中杏儿的娘却是哭了起来。”公孙道,“她也喝了水,静思师父原本以为三岁五岁喝了水都死了,那么这个婴儿喝了水岂不是也死定了,可奇怪的是,杏儿她娘一点事都没有。”
“这么奇怪?”展昭问,“后来?”
“后来静思师父匆匆将两个孩子的尸体埋葬在了那口黑井旁边,并在墓碑上刻了‘井水有毒’四个字,带着杏儿的娘快速赶路去附近的城镇。她找了郎中给小孩儿检查了一下,杏儿她娘身体很好,直到后来她慢慢长大,都身体强健,几乎连小病都没生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偶尔疯癫。”
“这么说,当时的村民之所以死,也是因为那些井水?”白玉堂问。
公孙点头。
“没道理啊。”老向导不解,“附近村子都只有一两口井,村里人每天喝的都是同一口井里的水,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同一天,人都死光了?”
“不是同一天人都死光了。”展昭自言自语,“是自那一天之后,井水就有毒了!”
“因为那棵水里的树么?”白玉堂问公孙。
公孙淡淡一笑,“我也是这样想!”
“会不会是有毒的树籽随风飞过来,正好落在了水里,然后发芽生长。等长大了之后就具有了毒性,然后村民门喝了井水之后,一命呜呼。”展昭说着,又疑惑,“可似乎有一部分人没死哦!”
“和杏儿她娘一样,没死,却是疯了!”公孙伸手指了指脑袋。
“那些水使一部分人死,一部分人活。”展昭不明白,“为什么呢?”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黑石村,进入村庄,果然残垣断壁萧索得不行。
赭影叫士兵分散开来寻找水井,没一会儿,就听一个士兵大喊,“在这里!”
众人走过去一看,就见一口黑色的水井,井边,有孤零零一座墓碑,墓碑上刻着四个字——井水有毒。
众人就莫名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这事情实在诡谲。
走到水井边,几人不约而同地往水井里看了看。
水井之中的水,已经干枯了,没有清凉的井水也没有绿油油的小树,只有一株黑乎乎的东西,同时,展昭等人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恶臭味。
“血胆红!”白玉堂一皱眉。
展昭也点头,他记得这个味道。
“应该是八木圣果才是。”公孙压低了几分声音,“六十年一甲子,一甲子一轮回!”
展昭惊骇,“原来如此……”
“还记不记得你的吴二叔?”
“记得,小善叔么!”展昭点头。
“吴不善当年被人控制,脑中种下了蛊虫,所以导致他一些事情不急的,如果不小心想起,蛊虫就会发作,从而一命呜呼!”公孙指了指脑袋,“其实我们很多记忆,都是这里控制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想起之前公孙做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他似乎对人的脑袋很感兴趣,每次都拿着猪脑袋或者死人的脑,切来切去不知道研究什么,之前只当他恶趣味,每次他切脑袋的时候连赵普都躲得远远的,倒是小四子有兴趣跟他一起研究。
“我之前也研究过一些死人的脑袋。”公孙道,“那些忘记了某些事情的人呢,脑袋里头有一部分,会萎缩,变得很小!”
“是么?”展昭惊讶。
“对啊,但是我还没有研究得太透彻。”公孙为难,“就是因为杏儿娘亲的遭遇,我开始对人的脑袋感兴趣。当时,我调配了一些药物给她娘服用,边试边治疗,大概半年过去,掌握了一定的规律,也研制出了一些药物,发现她体内有一些毒素,沉积在脑袋里,不是让人忘记,而是让人记住得更多,甚至是一些,不应该属于她的记忆。”
白玉堂皱眉,“你的意思是,杏儿他娘记住的,是她外婆的记忆,而同样道理,王老爷子和宽叔,记住的也可能也是不属于他们的记忆?”
公孙点头,“没错!”
展昭,“是因为八木圣果?那为什么有的人喝了没事,有的人却死了?”
“还记不记得,刚才王老伯认错你,说什么圣主还活着,什么生生世世轮回不止……当中加了一句什么?”公孙问。
“八木活水。”白玉堂一挑眉,“王老头、宽叔,包括杏儿他娘……等等人,他们的先祖,都喝过八木活水,可能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先祖。
“如果我没估计错。”公孙很大胆地给了一个假设,“他们先祖喝的,是八木活水,那么这口井里的,就是八木死水,六十年一甲子,每六十年出现一次,如果真的是这个族的人,就会延续先祖的记忆!”
“可杏儿的娘亲……”展昭抬头“她是误食,她原本并非西域人……”
“所以!”白玉堂没等公孙开口,就道,“她只有她娘的记忆,和别人不太一样,她娘可能饮过八木活水,在某个巧合之中……”
“先不说活水或者死水。”公孙开口,“杏儿的娘清醒了之后,已经能理清一些关于她外婆那一代的记忆,和她自己的记忆了。而且她也认出来,杏儿根本只是和当年那个女子有些相似,完全不是一个人,因此母女两关系已经很融洽。我当时找不到这棵八木果,因此不能对症下药。可现在我们找到了,只要给王老爷子把毒解了……”
“他就能分清楚哪些记忆是他自己的,哪些是属于他先祖的。”展昭一挑眉,“换句话说,那个屠了宽叔村庄、让王老爷子受惊吓和我很相似的人,可能并不是他们亲眼见到的,而是……他们的先祖或者父辈?”
“的确。”公孙点头。
白玉堂也笑了,“难怪说他们认错人,以他们的记忆混乱程度,绝对有可能错把祖先的经历当成是自己的。”
“果然是认错了人啊,别人自己,已经分不清楚。”展昭边说,边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
这时,石头回头瞧着远处,似乎发现了什么。
众人也回头,就见剪子背着萧良正狂奔而来。
“先生!展大哥、白大哥!”萧良到了切近,蹦下来,到了众人身边。
“你怎么来了?”展昭见萧良跑得急,就问,“出什么事了?”
萧良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师父抓到下毒的人了!”
众人对视——哦?!
18 交易
众人小心翼翼采了一些井中腐臭难闻的八木果,带回军营,公孙准备做研究解药。而井中剩下的八木果,白玉堂撒了些硝石磷粉,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回到了军营之中,就见赵普特有范儿地手里拿着个茶壶,站在窗台边,身后地上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那人众人看了一眼都觉得眼熟。
展昭想了想,“你是吐蕃人?我见你和寒常在在一起过,好像是叫阿达!”
小四子也认出来了,那次在酒吃饭见过面的,是叫阿达,笨笨的一个随从。
对方低头不语,似乎是视死如归一般。
一旁黑影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我问过了,咬死了不开口说话。”
“这么硬骨头?”赭影挑眉。
公孙走到赵普身边,问,“你怎么抓到他的?”
赵普道,“通常下毒的人,目的不外乎两个,要不然害人要不然挑事儿。这次你不说了么,下毒的量不够大,那么估计就是挑事儿……但凡挑事儿的人,都会回来看看情况。我让人在出乱子那几个村庄附近布置了眼线,他鬼鬼祟祟过来,被逮了个正着。身上一搜,搜出了这个。”
说着,赵普指了指桌上的一包药粉。
公孙拿起来查看,皱眉,“是黑尸散没错!”
“目前来看人赃并获。”赵普看了看地上跪着不说话的阿达,“就是挺忠心的,死不开口。”
公孙去看了看他的手,抬头告诉赵普,“他下过黑尸散,但是服用了解药,所以没事。”
“那可真是人赃并获了。”包拯走了进来,问阿达,“你有什么话说?”
阿达皱着眉头跪在那里,那意思——要杀要砍,悉听尊便。
赵普兴趣缺缺地叹了口气,“我最讨厌这种类型,傻过头了不怕死,砍了也没意思。”
庞吉在一旁喝茶,“黑尸散这么稀有,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弄到的东西,我原先就觉得奇怪,那吐蕃王子是个草包,除了血统正一点一无是处,无缘无故谁会去杀他,这么看来,跟他主子寒常在很有些关系。”
展昭问他,“寒常在吩咐你做的?难怪那天要杀那些山贼灭口了。”
阿达还是不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
赵普一笑,回头看着众人,“谁能让他开口,重重有赏。”
公孙哭笑不得。
这时,白玉堂突然问他,“你赏什么?”
赵普一挑眉,“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你都能给?”
“反正你缺的也不是银子。”赵普咧嘴。
白玉堂往前走了一步,微微蹲下,看那阿达,低声道,“寒常在第二个要杀的,就是你那位郡主。”
白玉堂一句话,就见阿达突然抬起头来看他。
展昭微微挑眉——戳中要害了!
阿达盯着白玉堂,开口,用不怎么顺溜的汉话,“你胡说,都统会娶郡主的。”
白玉堂冷笑一声,“你不止是傻而已,你们家都统喜欢的是男人。”
众人都眨眨眼——这也看得出来?
阿达盯着白玉堂看起来,似乎犹豫。
白玉堂问他,“颜郡主身边除了你,还有谁是死心塌地的?”
阿达愣了愣。
“下毒这种事情,阿猫阿狗都可以做。”白玉堂冷声问他,“为什么偏偏要你来?”
阿达张了张嘴。
赵普已经笑了,所以说,白玉堂和展昭,实在是人才中的人才,白玉堂和寒常在他们在破庙相处过一段时间,就是那一小段时间,他已经看出了阿达对颜郡主的心思,所谓对症下药。
“只要你老实交代。”赵普乘热打铁跟阿达讲条件,“我保证留你那郡主一命。”
阿达抬头看赵普,“你保证?”
赵普冷笑,“自然。”
阿达点了点头。
白玉堂起身,展昭对他挑眉——行啊,不过你怎么知道寒常在喜欢男人?
白玉堂看了看他,随即一摊手——谁知道呢?瞎猜的。
展昭望天。
白玉堂回头,就见赵普正看自己呢,那眼神……
赵普心中可有底,白玉堂无利不起早,轻易让他那么起劲是不可能,他肯定有什么想要的,能让白玉堂承起一个“赏”字的,除了跟展昭相关的,他还真想不出别的什么来。
白玉堂自然知道赵普聪明绝顶,一定差不多猜到了什么。
两人有一个眼神交汇,心照不宣。
赵普让紫影将阿达带到一旁,松绑坐下听他说。
众人都挪了个位置,走到大帐中间去听阿达说话。
经过白玉堂身边,赵普用只有他能听得到的声音问,“你白玉堂有什么是想要,自己得不着,只有我能给的呢?我还真想不到。”
白玉堂见展昭和公孙等人已经走向大帐中央了,便转过脸,看赵普,“跟你要一条命。”
“谁的命?” 。
“展皓。”
……
赵普微微一愣,反问,“何解?”
白玉堂跟他对视,低声又缓慢地说,“就算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展皓,就算他十恶不赦,无论是你还是赵祯要杀他,我都要你留下他一条命。”
赵普看他,“你也太会做买卖了。”
白玉堂跟他对视,“要我卖命,自然很大代价。”
……
众人到了大帐中央,回头看,就见赵普和白玉堂站在一起,两人一黑一白,身高差不多,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虽然嘴角带笑,但总有那么一种错觉,似乎是针锋相对,杠上了。
“哇……”赭影轻轻用胳膊肘一撞紫影,“看王爷的眼睛。”
紫影皱眉,赵普那只灰眼颜色已经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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