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硕礼告诉浩帧他并不是嫡福晋倩柔的亲生儿子,而是十六年前福晋倩柔产女的当日被其用计换来的孩子。
当时硕礼这话说完,浩帧就愣在了当场,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硕礼浑身都哆嗦起来,浩帧一下子鼻子就酸了,眼里的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流下。
浩帧当时只敢颤着声音问道:“王爷,我……我是不是,是不是个汉家野种……”
而硕礼见着浩帧的模样,却是脸带愧疚和懊悔的笑着摇摇头,只说道:“你可是我嫡亲的儿子,不是什么不知道哪户人家抱来的汉家野种。是我对不起你额涅……”
硕礼一提起浩帧的亲生额涅,眼里竟是也有了水汽,声音略带梗咽的便接着又道:“你额涅是我未大婚前就伺候在身边的侍妾,我们虽不是夫妻,但感情却是极好,而且你额涅人最是懂规矩守本分从不多求一点不属于她的东西,和她在一块儿那段日子是我一辈子最自在快活的时候了。当时你玛法为着能撑下去王府便给我定了镶红旗舒舒觉罗家的嫡女倩柔,大婚后倩柔就借着当家主母的名头好一番整治你额涅,因着那些都是后院的事情我也不便插手,而且硕王府当时多多少少也要靠舒舒觉罗家来帮衬,我就更不能出面。只是我后来实在不忍心你额涅天天吃那些个苦,便打发她去了北外城的庄子里,虽然那里地界荒凉又小,可胜在清净自在,你额涅除了难得能见上我一面倒是过的好好地。若是我们能一直这样便也罢了,总归是都有个盼头找着空子还能相会。
可是先帝爷三年的时候咱们府里到了紧要关头,你玛法为着能保下府里,便叫我借着他寿宴的时候纳了那献舞的回女做侧福晋,好让先帝爷看我们混好放上一马,当时不仅闹得我被杖责八十大板,还让你玛法也不得不活生生的被逼死才算完,过后这才又让咱们硕王府存了下来。那时候,倩柔看我为着艾玛丽克都甘愿弄得家里不合,气死老父,便觉着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当时倩柔已经怀了第四胎,因着怕生不出嫡子会被我休妻便被她那个庶女姐姐鼓动,动了歪心思。若是生的还是个格格就抱养别家的儿子换了,若是生的是个儿子那自然就皆大欢喜。
当时远在郊区庄子里的你额涅也怀了你,正好比着倩柔多两个月,自你出生后你额涅身子就开始不好,但见着你健健康康的却是欣慰的不得了,天天都乐呵呵的。当时我便想着要好好安排你们怎么也不能让你们担惊受怕又或是得个私生子的名头。但不想我还没来得及动作倩柔竟是早产生下个女儿,被她姐姐戳使着要换子了。她那个姐姐倒是真的出力在倩柔生之前的一个月就开始到处找寻,最后终是赶在那日抱了个乞儿的儿子回来,准备狸猫换太子!但是她们这两个女人也不想想这样天大的事,周遭那么些个人都会盯死了怎么能轻易换成。
最后还是我见你额涅快不行了便狠心把你换了过去,那两个傻女人还以为她们做得天衣无缝,若不是我派人安排了,当时就是抄家的大罪!”
硕礼说到这里,脸上阴沉的神情很是可怖,浩帧见着便能想象当时是何种的危急,怕是他阿玛为着那事耗费了不知多少的心思,但他最后还是忍不住握紧双拳开口问道:“阿玛,我额涅她……”
“你额涅在你被换到倩柔那里没几天就去了,现在坟头还在庄子里,你若是想去看上一眼便等我给你安排。”硕礼听到浩帧如此地步还是惦念着亲生额涅,脸上的那些阴沉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欣慰的又道:“若是你额涅见了你现如今的模样,定是要高兴的不得了……今儿我之所以把这事都告诉你就是不想万一我们硕王府真要绝了的时候,你连自己亲生的老子娘是谁都不知道,那要是去了那边碰上了我可怎么还有脸见她。”
浩帧听了硕礼说到这里,整个人便一下子跪在硕礼脚边哭喊着叫着一声声的阿玛,等着好半响的功夫才慢慢顺了气,道:“阿玛,我不怪你,额涅也不会怪你,您这些年来对我的疼爱关心比着天下任何阿玛都多。何况当时您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我都理解……只是,我那个妹妹她怎么样了,说起来始终是我抢了她的位子。”
“哪里是你抢了她的位子,是她命不好投了个心狠又痴傻的额涅,当时你那个妹妹才出生没多久,就被倩柔在肩上用我曾经赏赐的一根梅花簪烙了个梅花形状的烙印,想是心底留了念若以后真有机缘碰上了也好有个凭证相认,后来便被倩柔的姐姐偷抱出去了。那倩柔的姐姐也是个心狠的,嘴上说是要把孩子送到富贵人家养着,但转身就在腊月的天把孩子扔到了河里。还是我派的人一直盯着这才救了你妹妹一命,只是光是治那肩上的烫伤和受了寒气的高热便耗了许多时候,最后等着好利索了才知道以后怕是个短命的,身子是羸弱的很,活不活的过二十还不知道。后来我实在保不住她了便找人送出京去了别处,十六年没再有消息了。”硕礼一想起十六年前那个小嫡女,心里也是一阵的抽痛,可是他却不能留下,当时雍正帝盯得他死死地,若不是他撞了大运只怕现在他们府里所有人的坟头都长草了。
浩帧听得他那个本是嫡女的妹妹竟落得个如此下场,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好像是恨意又好像是愧疚,总之是搅得他不得安生,而且他阿玛和他所说的事情又太过隐秘重要,他一时之间也是强迫自己接受下来的,所以后面的几天便是再也无法像以前一般对着嫡福晋倩柔母慈子孝,只能借口往外跑躲着藏着避着。
但是浩帧也知道他不可能躲一辈子,尤其是硕王府到了现下这个地步,他就算不是正经的嫡子也不能让他阿玛一个人独撑硕王府,不然怎么对得起他阿玛这些年来的照顾疼爱?只是很多事情心里想的再明白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真按着预想的来,还是多少会有芥蒂。
浩帧如此便给自己定下了日子,再晃荡上十天就掩藏好心底的不甘与恐慌重新做回那个硕王府的世子爷完颜皓祯,帮着他阿玛想尽办法保下硕王府,而那些秘密就都烂在心底跟着他以后进棺材。
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在浩帧刚给自己定下那规矩之后,他就在京里一家二流的酒楼龙源楼里,碰上了一个对他最是特别又最是恐惧之人。
☆、第三十八章
乾隆六年十一月十日起,乾隆以考核八旗子弟文武之名召集所有在京年纪未满二十的满汉蒙八旗王公子弟进宫。
“璜儿,明儿下午你就还是和阿玛一起挑挑人选,要是有什么看上的奴才就直接和阿玛说,等着晚上阿玛找人查查没问题过上一阵子就归属到你名下。”乾隆举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便对着和他在榻上隔了张小矮桌的永璜开口说道。
永璜听了倒是点点头但脸却带些许无奈地回道:“阿玛,这都好些日子了,光是你给我看中的就有三十几个青年才俊,里面还囊括着皇叔庄亲王家的永瑺和怡亲王家的永琅,再这般下去您都要直接把我那几位堂兄弟全给选出来了。”
乾隆一笑也不管永璜的抱怨,只又道:“那又怎的,别说是那些个叔伯兄弟就是你看上了班第和海望阿玛也照样能给你划过去。现下璜儿你可是十五了,想着阿玛在你这个时候就已经娶亲建府邸,现如今阿玛也不急着抱孙子只求着你名下能正正经经跟几个顶用的人手这就是个安慰了。日后在朝上也有个帮衬,不叫着那张廷玉和鄂尔泰给你架高喽。”
乾隆一说到张廷玉和鄂尔泰两人自己眼里先是闪过一缕暗芒,顿了顿才接着又对永璜复道:“你也别嫌阿玛啰嗦,朝上的那些个事你也是见识过的,阿玛总是没诓骗你半回吧?就说前几日那个鄂善,没着粘杆处和暗卫的人盯着阿玛也发现不了他的龌龊事,而且朝里虽鄂尔泰那派人见情形不对没出面保下鄂善,但是他那派的人手也没伤筋动骨,还是照样把持着。再说你也太过心软,就那几个有牵连的抄家问斩是正常不过的,他们不过哭上几回嚎了几嗓子便得了你的怜也算是个大气运了。”
乾隆一想到当日在养心殿里他的永璜见着几个大臣没脸皮的跪地哭求的模样,脸上显现的惊愕与呆愣,再也忍不住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连着手里的茶盏都拿不稳一副快洒出来的样子。
坐在乾隆身边的永璜见其模样哪里不晓得乾隆是想起了当时之事,一下子还算正常得脸色也是变得微红起来,嘴里嘟囔了几句这才有些恼怒的说道:“阿玛!永璜也是第一次见着他们那些个样子,谁能想到面上一个个道貌岸然正义秉然的朝廷重臣会比着京里的泼皮无赖还不要脸皮!”
“是是!总归是他们的不是,璜儿别动怒。记得阿玛第一次办差时还没你来的镇定和本事呢!你皇玛法见着我那时候的样子也是好一副嗤笑,叫着阿玛到现在都忘不了……只是,璜儿,阿玛得和你说说,这天下最重的罪除了是谋反就是贪墨了!璜儿心里是不是觉着那些个杀人的才是罪该万死?其实杀人最不见血的就是那些个贪墨银两收受贿赂的大臣!因着他们到手的钱财可都是上贡之人搜集的民脂民膏,那些个杀人重犯一次才能害几条人命,可若是朝里的大臣随便收取地方官员一千两银子,那至少就有上百户的人家被逼的吃苦受累,说不得是家破人亡。何况,能想着贿赂顶头朝臣的官员能有什么好心思,就算真叫他们升迁或是保住位子又或是继续为非作歹,那咱们大清朝可不就真要被败坏了!”乾隆见永璜却是真有些恼了便赶紧拿自己打趣哄起永璜来,只是刚说上两句终是忍不住又教起永璜朝堂上的事情。
永璜听着乾隆刚开始的自贬还脸带揶揄,但等到乾隆和他谈论到朝堂正事时,脸上那丝轻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实上次有关鄂善贪墨之事,他也很是为难。毕竟那次朝会是他正式跟着乾隆御门听政第一次做处置,不管是太狠绝亦或太仁慈都不合适;因着他若在那件事情上表现出一副皇玛法的雷厉风行心狠手辣的风范,难保给乾隆留下一种办事老辣的偭规越矩之感,他毕竟才十五,连着福晋都未娶在乾隆眼里又一直是个少年,现下就是再被乾隆教导着也不能一下子就得心应手的处理起朝上的事来,一旦显现的太过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而若是对于犯事的朝臣太过仁慈不敢处置又会让着乾隆觉得他以后不是个有手腕有魄力的人,这自古以来哪有个善人能当上皇帝的?同样也是会逼着乾隆对他生了失望的心思。
所以上次他那种不温不火只为几个从犯求个免死的情的做法最是适中,这样就不叫着乾隆觉得他心慈也不会让乾隆觉得他会太过少年冲动。现如今乾隆特意过上几日才对着他说教,不正是说明他那次做的很是合适嘛,既满足了乾隆能做个皇父教未来储君办理政务的心思,也满足了乾隆喜爱的单纯儿子不为着皇权沉迷逾矩的期盼。
反正他年轻的很也有的是时候,不急着出那个头坏了他多年的布置,以乾隆现在对他的模样,那未来的皇位除了是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机会,既如此他又何必心急坏了乾隆对他的好呢?再说,他的目的可是还没达成,为着点子朝堂的话语权却是不划算得很。何况很多事情不争要比争来的更叫人欢喜和心疼,就像那次的朝会,他被着鄂尔泰的人给隐晦的给了个没脸,现如今乾隆不就借口考核的由头召集所有的满蒙汉八旗子弟给他选未来的班底了吗!呵,这皇帝老子上赶着儿子分权的事可是从没有过的!
“阿玛,永璜知错了,下回若再有这种事,您这次可是教过的,永璜以后定不会再心慈手软了。”永璜开口说话的功夫就起身走到了乾隆身边,两手抓着乾隆的右手摇晃起来,真真的和小时候做错事撒娇的模样没个差别。
永璜这一番动作下来可是把乾隆弄得心软的不得了,本来这几年随着永璜年龄渐长,乾隆就已经少见着他的永璜对他时时撒娇使小性子。现如今其实也不过是件小事,只是被他说得严重些而已,但永璜竟又像以前一般,叫着乾隆心底都快生出日后要不要找着事情让永璜在他身边做孩童的心思了。只是乾隆也不过是想想,倒还不至于真的为满足自己的心意而为难永璜,毕竟他们爷俩现下也是亲密的很,他的永璜虽比着小时候不那么时刻巴着他但也是因着长大了的关系,而且其中那另一主要的缘由还是他自己唆使的,若不是他故意悄悄疏远起来,他的永璜也不会对他比着以前淡了些许。
乾隆想到此处,刚刚心底还因着永璜撒娇高兴非常的心绪就消了,只忽然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之意,但他还是强忍着这怪异的感觉一把揽住身边永璜的肩,开口笑道:“璜儿,那次朝会你做的可是不错,虽是小有瑕疵但却不影响大局。阿玛之所以会如此说,为的也不过是给你提个醒,毕竟你才刚接触朝政没经验正常得很,以后多遇上些就老到了。阿玛这次会除了硕礼那最后一脉的异姓王,璜儿就跟在阿玛身边多看着学些个手段,毕竟以后谁也说不准会有个什么情况,以防万一也是好的。”
乾隆动作间的话语却是让永璜微微愣神了一下,但那神色来得快也去得快,只眨眼的功夫永璜就又恢复正常,不过之后永璜脸上便换上一副隐隐有些兴奋的神情开口道:“阿玛!这回是要怎么处置那个硕郡王呀?他们一家可是好不狡猾,永璜见着那个完颜皓祯都像是个有一肚子心思的人。”
“呵呵,他们就算狡猾的和个狐狸一样也没用,毕竟咱爷俩才是猎人,想要他们怎样就怎样,连着我们的手心都别想翻出去。明儿就轮到完颜皓祯和完颜浩祥进宫了,阿玛安可是排了一出好戏上演,你就跟着阿玛远远地欣赏便好。”乾隆揽着怀里的永璜,脸上说到此事时便带上了一丝非常隐蔽的阴狠,心里也是想起了别的事情。
呵呵,那皇后到了如此地步还不死心,见天找着机会想要东山再起,他怎么能如了皇后的愿?上次鄂善的事就是皇后那派人的试探,这次他自是要好好还回去的,怎么也得叫着皇后知道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只有他才是天!还有那个高氏也算是物尽其用,永琪也已经虚岁五岁该差不多是记事的年纪了,若是再过上几年难保叫着高氏给带坏了,这次也一并给处置了便罢。
等着事情真成了,永琪他找人好好教养上几年,未来定是他的永璜的好帮手。至于永珹和怡妃若是过上几年还是老实的,他也会让两人继续安稳的日子,甚至是叫着永珹以后也成为永璜的左膀右臂……
却说永璜听了乾隆的敷衍自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便双手抱上乾隆的腰身把下巴垫在乾隆胸膛上抬眼道:“阿玛现在便和永璜说,永璜听着阿玛的话心底的好奇全上来了,阿玛不能这么吊着永璜!”
“哈哈哈,就璜儿是个心急的,阿玛这不过才说出口就想要知道是什么戏了,可真真不是个有耐心的。”乾隆一看永璜竟是被他的说辞勾的来了兴趣,立马就打趣起永璜来,只是他总归是有些逗弄永璜的心思,还是和怀里的永璜拉扯玩闹了好一会才又开口道:“璜儿也别缠着阿玛了,明儿你就知道是什么好戏了,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毕竟是在宫里不是?只是阿玛略微有些夸大其词而已,本来就只是让着那家子人自己进笼子的引子罢了。”
“哼!阿玛果真是整天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