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明没有在电话里讲清,不过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再次把女儿,推进了绝望的境地。
她看到安安的嘴角,咬得淌了血。而且全身都抖成这样了,还在咬牙撑着,无声的剧烈的颤抖着,只是把所有的力量,都化成了固执的硬撑,她咬破了唇!
董鹤芬觉得心脏,被刺激得停止了跳动似的,她刚要站起来,却见安安一转身,拔足狂奔而去。
“安安!”董鹤芬大叫了一声,冲着女儿的方向,伸了伸手,却只是徒劳的,她够不着。
她愣怔了几秒,忙从旁边座位上抓过自己的包,追了出去。
刚踏出门口,一阵凉风吹过,惊得她打了个冷颤,鼻端里,满是尘土的气味和潮湿的冷意。但这些,她顾不得了,统统顾不得,她朝着安安的方向,追了下去,那是停车场,她知道她是去取车。
她一边追,一边哆嗦着把手,探进大包里,这辈子,她没这么慌乱过,慌得半天也摸不到手机。
终于,手机掏出来了,她开始拨号,眼睛里,还要留意女儿的动向,她的手指,没有准星儿似的,总是按错数字键……终于,她联系上了自己的司机。
“到哪儿了?”她的声音,颤得不成样子。
“已经……已经到了。”司机感到茫然,若不是董部长的号码,他几乎听不出,那是谁的声音。
“好,马上到停车场出口接我,马上!”她果断挂了电话。
停车场里的车,挨挨挤挤的,出出进进,尤其在这样的坏天气,就象她的心情一样,混乱无章,失了秩序一般。
“安安,等等,我是妈妈!”她在身后,一边跑,一边喊,冷风灌进口里,刮进肺里,疼到呼吸里。
前方,是一道浅灰色的身影,衣袂飘飘,象朵灰色的云团飘远,飘远……她感觉得出,浩浩的风,从耳畔吹过,吹得那团灰云越离越远。
也许是年纪的差距,她跑得气喘吁吁,还有她本就落后了一截,她没有追上安安,慢了安安一步,她眼睁睁的,看着安安头也不回的,钻进一辆粉色小车里,发动引擎,车子象她的人一样,急速向出口飘去。
董鹤芬暗暗叫苦,早知这样,不如在出口等了。
心里催促着自己,快些,再快些,可偏偏跑不起来,两腿虚脱得,几乎要坐到地上了,想着安安咬破的嘴唇,那淌出的鲜血,其中有她一部分……董鹤芬不由的,也咬起了牙,她的安安,一定不能出事。
远远的,她看到粉色小车在出口停了一下,她仿佛看到希望般,加紧脚步冲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她跑到出口,司机已经到了,她拉开车门钻进去,“快,快追上前面那辆粉车。”
司机稳稳的,赶上去。
董鹤芬全身瘫软成一团了,心跳快得,几乎不是自己的了,但她的手,紧紧抓住大包的包带,那包带在这样的天气,变得硬硬的,象利器一般刮着她的掌心,手疼,心也疼,但互相克制着,她反倒觉得,好受了一些。
司机安慰她:“别急,那车跑不起来。”
董鹤芬眯了眯眼,那辆车也是小小的,通体粉色,完全“迷你”的车身造型,圆润可爱,车尾还喷绘了一只猫咪,那无辜的一对大眼,仿佛在对她说:“我可不是好欺负的。”完全一款女性用车。。
董鹤芬一时糊涂了,她记得,安安的车,是白色的,也这么小。
可这些,不重要。
安安就在前面,前后不过几米的距离,她在飙,疯狂地飙,象一支小箭,飞起来一样。但是,这样的天气,那样的心情,这样子开车,太危险了!
她开始拨安安的电话,没人接,再拨,还是不理。
董鹤芬有些抓狂,心里象烧着了一样,滚烫,火热。
前面是红灯,安安的车子,象出轨的火车头一样,压过黄线冲了过去。
司机二话不说,也跟着冲了过去。
董鹤芬急得搓了搓手,果断地又拨了一个号码,没隔几秒,对方接听。
董鹤芬几乎咬牙切齿,对着电话就吼:“你说,安安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德明怔了怔:“还不确定。”
董鹤芬火了:“不确定你给我打电话,不确定你就以为,是安安出了事?你成心咒我女儿是不是!可我现在确定了,安安真出了事!”
“什么事?”陈德明倒稳稳的。
“我也不确定,反正安安就是有事!”一副开车不要命的架式,看着就让人心悸。
陈德明顿了顿,明知瞒不住,他沉声说道:“昨晚,立维把然然的车砸了。”
董鹤芬就是一怔,心头突突的,跳得更厉害了,立维,然然……她的安安?一连串的疑问闪过,全是不好的念头,可头绪还是有些凌乱。
“立维怎么说?”
陈德明叹了口气,没说话。
董鹤芬顿时就明白了,她火大的问:“那你的宝贝女儿怎么说?”
“然然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高烧不退。”
董鹤芬突然就疯了:“你的女儿高烧不退,难道要赔上我女儿的命!我告诉你陈德明,如果安安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说完狠狠摁掉电话。
她呼呼地喘着气,怎么也吸不够氧气似的,肺里都要起火了,她抬手降下车窗,外面的凉风灌进来,她激灵地颤了一下。
脑袋在霎时清醒了一些,昨晚,立维把然然的车砸了?为什么?
对,立维,问立维!
她查看手机,上回,立维早上约她喝茶,她记得,她把他的号码保存下来了……她一行一行地翻着页。
找到了,她想也不想,立即拨了出去。
什么面子里子,她不要了,她只要知道真相,她不能象陈德明那样,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多少小时过去了,连个过程都没问出来,不是不能问,是他根本就不想问!他在怕什么,他在逃避什么?
只念着那个发烧的女儿,却忘了,还有一个,连命都不要了。
同样是女儿,这样的不公平,这样的不公正。
董鹤芬的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耳边,是那一声声的嘟嘟响。
“董阿姨。”立维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董鹤芬握紧了电话,头脑还算明晰:“我问你,昨晚的事,跟安安有没有关系?你只要回答我,有或没有!”
那头沉默了一下,很快说道:“有!”
仿佛是炸弹,在耳边轰然炸响,尽管有心里准备,董鹤芬还是被炸弹的碎片,炸得头晕眼花,耳鸣目眩,又是陆然,怎么又是她!她的安安的命,怎么就和那个坏孩子,死死绑到一起了呢,冤孽啊!
“董阿姨……董阿姨……”
听到立维在唤她,那么担忧,董鹤芬回了神,她看了看前面,照样飙得象飞起来的小车,她攥紧了拳。
“立维啊……”她头脑发热,有些迟钝,“咱们再约时间吧,你把你知道的,详细告诉阿姨。阿姨现在,跟着安安呢……安安怕是要……”
立维立刻警觉地追问:“安安怎么了,安安在哪儿?”
董鹤芬早已六神无主,她的女儿,恐怕比她还要乱吧,心里揣着的,都是些什么情绪啊,恨,怨,悲,愤,痛……不好的,只恐是占全了。
立维急了:“董阿姨,请您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上您。”
“我在机场遇上了安安,她接了两个电话,脸色当时就变了,开起车就往回赶,那车开得,不要命了似的,我这不,正在后面撵她呢,这是要干什么啊,我也不知道……”
“董阿姨,告诉我您现在的位置。”立维的口吻里,有不容人拒绝的坚定。
“位置……位置……”董鹤芬口里念着,望向外面。
同时,立维大步跨出总裁室,边走边吩咐秘书:“通知司机,我马上用车。”人影儿一晃,飘过去了。
董鹤芬的司机说了一个位置,她赶紧对着电话,学说了一遍:“机场高速,刚进五环。”
“好,董阿姨,您千万别慌,安安会没事的。不过,我知道安安去的目的地。”
“去哪儿?”董鹤芬的声音,象裹了一层纱,飘飘忽忽的,行踪不定。
“南池子。”立维轻轻吐出三个字,便收了线。
前因后果,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安安这是要,去找陆然拼命,他不担心那一层,他目前最担心的,和董阿姨的忧虑一样,安安得多恨呐,那样的心情开车,多危险!
他以为,事情既然出了,早晚会东窗事发,可是却这样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是谁捅给了安安?
陆然吗,她竟还有这个胆子?
不过,安安去机场,他猜到了,赵嫣昨晚说,她要出差去广州,那么安安,这是送她去机场了。
他跨进电梯,盯着那跳跃的数字,心里默念着:安安,你千万别出事,万般委屈和艰难,我愿意全部为你扛。
~明儿见。
第二百五十一章(3000字)
坐进车里,吩咐司机去南池子,他只有在那里等了,象董阿姨那样在后面压着,一路追过来,根本无济于事。言酯駡簟他要亲眼看到安安,是真的安全了,他才能放心。。
他拨了陈安的电话,那头嘟嘟地一直在响,就是没人接,尽管担心得,几乎整个人要爆掉,但他不敢再拨了,她一个不甚,一个分心,后果不堪设想。
董鹤芬收了电话,觉得胆寒,心头颤个不停,安安去南池子?连想都不用想,她知道她去干嘛,她知道她要去找谁算账。
仿佛这样的直接面对面,直接摊开在眼前,在她的经历里,还没有;而她的女儿,这些年,也随了她的性子,能忍就忍,得过且过。不过这一回,看样子,是终于忍不下去了。
那得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呢?让安安失去了理智,也让立维莽撞的,砸了那坏丫头的车……
董鹤芬两手绞来绞去,终于松开了,这样也好,以前的遮遮掩掩,纵容和忍让,终不是解决事情的根本。还好这次,让她赶上了,她倒要亲眼看看,陈德明是怎么解决这起争端的。大不了,撕破脸皮,即便闹到老太太那里,她也不怕,她董鹤芬不是没有手段。
看着前面半米不到的粉车,她的心揪得紧紧的。
“别跟得太紧了。”她吩咐司机诔。
一前一后驶进四环,开上东长安街,一路闯了无数的红灯,粉色小车象滑溜溜的一条泥鳅,在车道里穿行,几次险象环生,几次那小车,贴着别的车擦边而过……董鹤芬惊得心脏差点跳停,司机却忍不住赞叹出声:“好车技”!
董鹤芬心里翻滚着的,是涛涛的海浪:安安果然要去南池子,心里那样乱,生气成那样,却把车开得这样好,这是憋了一口气吧,她一定要见到,她想要见的人。
……没过几分钟,便下了长安街,驶上南河沿,那是必经之路……
渐行渐近,钟立维眼尖地,看到董鹤芬的座驾撵着一辆粉色小车而来,根本来不及多想,呼啸一声,粉车跃过,他在一霎时,看清了坐在驾驶位上的女子,那分明就是安安!
他在长时间的紧绷中,稍微松懈了一点点,“开车。”还好,还好没事。
三辆车几乎首尾相连的,在胡同里穿行,弯弯绕绕,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弯儿。
几乎是同时的,“吱嘎”一声,轮胎粗砺地摩擦地面的声音,骤然划破幽深的胡同,三辆车的车门同时打开,同时下来三个人。
立维腿长脚长的,步态矫健敏捷,他几个箭步就蹿过去,一把揪住安安的手臂,他叫她:“安安!”
声线里,已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他看到她脚上,穿着一双平底休闲鞋,昨天,她就是穿着这双鞋,拉着行李箱,要去“远游”,如果当时,他放她走,是不是这会子,就不用面对那些风浪?可是,没用的,该来的还会来。
陈安一抬头,那大大的眼,直直的,定定的,目光如炬,却几乎是凄厉的,恶狠狠地望着他,她的唇瓣已血肉模糊,下巴上,淌满了血痕……立维整个人,差点被她击倒!
“安安。”他颤声的,又叫了她一声。
面前这个女子,被几股子情绪层层包裹着的,几乎不是安安了,平日那个会说会笑、条理分明的安安,被深掩在最里面,找不见了。
她不动也不挣扎,唇瓣却轻轻一启:“你放手!”眼神里放出危险的讯号,挡我者死!
立维的身体,猛的一震,她整个人,仿佛在极力忍着,憋着,捱着,只要碰到那一触点,便是崩溃的深潭。
只怕这一路,她一直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吧。
立维松了手,他明白,她更需要发泄,她只要发泄出来,就好了。
陈安象一阵风,从他身边裹了过去。
董鹤芬看了他一眼,眼神交汇过后,便追安安而去。
立维看着那母女俩的身影,象两团黑色的云飘进院里,可是他,却不便再跟进去,再怎么说,这是陈家的家务事,他现在暂时,不便插手。
立维抬头看了看天,很灰暗,雨丝落得很急,而里面,即将是狂风骤雨,闪电雷鸣。
董鹤芬也没有拦阻女儿,她心里,更是憋着一口气。一会儿,她既要护着女儿,还要静观其变,哪怕是推波助澜。这会儿,她不是什么外交官,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急切护犊子的母亲。
陈安冲进院里,门房里有警卫,刚要出来拦阻,却一抬头,看见后面又追进来一个女人,他认得那是谁,急忙拨了上房的电话。
陈安一阵风似的穿过垂花门,她没有奔去上房,而是顺着抄手游廊,跑向西厢,这是陆然的屋子,她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东厢,才是她的屋子,虽不曾走进去一次,也不知是怎样的布局,但她在这个家里,占有一席之地……一席之地?她的牙又咬在唇上,而心却在泣血,她在父亲的心里,何曾占过一席之地。
她不知道陆然今天,在不在这里,父亲也可能上班走了,但陆丽萍,一定在家。
她被很多种感情,冲击得没有任何理智了,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情绪左右着,她冷静不了!
她想要毁了她,她那个亲妹妹,想要毁了她这个亲姐姐,这样的陷害她,那么她,何必再佯装一派祥和呢?
她不在,没有关系,她的母亲陆丽萍在,就好,而她用过的东西,统统在西厢,她也要去,捣毁了它们。
她迫不及待的,去毁掉。她千里迢迢从机场,一路驱车杀过来,而脚下的廊子这样长,这样远,走不到尽头似的……
西厢的门口,突然出现了陆丽萍,“安安!”
她大吃一惊,陈安仿佛从天而降,那神态,凶恶而凛然不可侵犯,陆丽萍觉得全身毛骨悚然。
陈安跑近,略停了脚步,她问:“陆然呢,我找陆然!”
陆丽萍立时阵脚大乱,从昨晚立维那一个电话开始,她就乱了心神,而这会子,她简直不知如何应对了。
“然然……”她嗫嚅着,“她在里面!”
陈安不客气地推了她一下,陆丽萍趔趄着身子,闪到一边,陈安一阵风卷了进去。。
陆丽萍情知事情不妙,一脚踏出来,冲着正房就喊:“老陈,老陈……”
陈德明及时出现了,神色却有些慌张,而同时,另一个她最不愿看到的女人,也卷到西厢门口,董鹤芬!
陆丽萍只觉得天和地,还有屋顶开始旋转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她一手扶住门框,挺住了,转而一想,不好,然然还在里面!而那对母女俩,已经进去了。
她脚底发软,哆嗦着跑进去——
陈安的一双手,已死死卡在陆然的脖子上,那样的用力,仿佛用了浑身的力气,也仿佛,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怨怒和不满,全部用在了手上,用在了指尖上,用在了这一刻。
为什么是乔羽,他是自己心尖上的疤,一块永远愈合不了的疤,陆然不但生生撕开了,还往上面撒了一层盐巴,让她痛不可抑,死吧,死吧,死了,就不用害人了!
陈安的手,拢住她脖子,越来越用力。而陆然躺在床上,一张小脸憋得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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