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着,不问,不想,压抑着,装作不知道,或许以前,听闻过一些风声,别人的嘴,他管得住?也没那份精力理会。
他已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了,他不想为感情的事再伤脑筋,年纪大了,禁不起事儿了。可妻子无意中说漏了嘴,他还是恼了,极为恼火。
“老陈!”陆丽萍追上来。
陈德明站住,黑黑大大的眼框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瀑。
“刚才我太着急了,一时说错了话,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我是什么样儿的人,你该了解的,我……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女儿好嘛!老陈,别再介意了,好吗,都是我的不是,啊?”
陈德明叹了口气,浓眉仍然蹙着:“我先回去了,留在这里不方便,你留下来帮衬着然然料理善后,完了就回家。”
“嗯,好!”
送丈夫上了车,看车子远去了,陆丽萍这才慢慢往回走,心里惴惴不安,丈夫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知道了也不足为奇吧,那么多人的眼睛,雪亮一样,都是看到了的。
这是陈德明第二次发火,可这一次与上一次,性质截然不同。
上一次是然然犯了错误,丈夫大发雷霆之怒,可孩子永远是孩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既然父母也会犯错,何况是孩子呢,所以这事闹过之后就算揭过去了。
而这一回呢,她心里没底。尽管丈夫刚才的表情平淡,话里也挑不出苛责来,可心里总归是不痛快的吧。
其实她也清楚,一个稳定的家庭,对于在仕途上如日中天的人来说,多么重要。
丈夫跌倒过一次,又再次站在高处,他更明白这个理儿。
所以丈夫刚才,选择了沉默和忍耐。
这事,大概不容易过去吧。
她上下眼皮直跳,嘴里苦巴巴的。
想当初,为了进这个门,她一关一关地闯,然后又等了那么些年,陈德明终于松了嘴,同意和她结婚,陈老太太再多的坚持,也无济于事。
她终于踏进了陈家的门槛,几乎熬干了所有的心血。表面上看,她幸福平静,可心里呢,她总是不踏实。
什么叫眼中钉,什么是肉中刺,这些年,她体会了一遍又一遍。
安安和她的母亲,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尽管她们在避着她,她也在避着她们。
可她还是害怕,害怕极了。
想到此,于是嘴巴里,越发象吸了海水似的,苦到心里去了。
今晚,不,还要倒回前几天,她一直很冲动,不够冷静。
那天晚上,安安发着高烧,陈德明和董鹤芬都守在床前,守了整整一夜。而她呢,在自己家里也是一宿没睡。吃过晚饭,她给丈夫拨过一次电话,意思是想过去看看安安,可丈夫一口回绝了。她也明白,两个女人见了面,指不定闹出什么状况呢。可她还是不放心,半夜里坐起来好几次,真想冲过去,过去看看……有一次她都坐进车里了,但最后还是罢了。心里像打翻了的醋瓶子,想象着他们俩在一起,究竟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陈德明看董鹤芬,是什么眼神,是笑着呢,还是绷着脸,还是……她简直不敢想象。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派陈德明的秘书送衣服过去了,送衣服是假,丈夫隔三差五会陪老太太,在那边住上一宿,衣服总是有的。可如果身边多了个人,他俩总不至于有什么暧昧了吧。
也就是送衣服的当天,董鹤芬动手打了然然。
她一时气恼得不行,董鹤芬凭什么甩她女儿巴掌,还扬言替她管教然然,她董鹤芬凭什么。
不过,她也有疑惑,然然怎么和董鹤芬见了面,如果不是见面,又何谈掌掴呢。
她放了董鹤芬的电话,就打给了女儿,女儿抽抽噎噎的,也没说得太清楚。
她不是太清楚董鹤芬的为人,因为没打过交道,只知道,这个女人很厉害,性子也不好惹,不然她不能钻了空子,上了陈德明的床。现在,董鹤芬更是不容小觑,堂堂的外交部唯一一位女副部长,那是凭实力拼出来的,还有她那个说一不二的哥哥,而她呢,一介家庭主妇。这兄妹俩若要联手整她,小菜一碟,丈夫也未必护得她周全,外人还不敢插手管这事。
还有就是,当初陈德明闹出绯闻,在部队的职务一撸到底,她就怀疑是董家兄妹背后干的,不然谁这么狠,一脚将陈德明踢下台。
她何止是害怕,简直心惊肉跳,董鹤芬已经盯上她了,她在劫难逃。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抗衡!
于是,她果断发了请柬,附带着然然音乐会的入场券,挨家亲自拜访。这是她第一次,抛头露面,擅自做了回主张,还惹来了丈夫的不痛快……
陆丽萍一边走着,一边琢磨心事。
“妈……妈……”
她站住,回头,是女儿然然。
陆然跑过来,抱怨道:“怎么去这么半天,我以为您陪爸爸回去了呢……”
陆丽萍忽地伸手抱住女儿,喃喃道:“妈妈只有你了,妈妈只有你了……”
陆然有些怔忡,“妈!”她扶着妈妈的肩膀,妈妈的脸色,真的不好看。
“哟,陈部长不是您的天了?”她逗妈妈。
陆丽萍的眼角,一下子迸出泪来。
~~不知不觉音乐会风波这场戏,啰嗦了好几章,汗。关于丽萍和德明当初是怎么勾结在一起的,后续文里还会详细写到。因是长篇,有些细节,欢欢可能会遗漏,亲们不妨提醒着点。下章,该小安和小维了。
祝亲们阅读愉快,爱你们,晚安。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这是怎么了?”陆然抬手,轻轻帮妈妈拭去泪。言酯駡簟。
陆丽萍说:“咱回家吧,你爸爸先回去了!”
“好,好,好!”
回到家里,陆丽萍冷静下来。
客厅里,卧室里,都亮着灯,只是不见陈德明的身影,书房的门却紧闭。
她洗了手,换了衣服,沏了一杯茉莉茶,用托盘端着,去敲书房的门。
没有动静。
她又敲。里头有人说话了:
“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今儿就睡书房了。”陈德明的声音,低沉厚重。
“老陈,我沏了茶水给你。”
“今儿不想喝了,你也累了,去睡吧。诂”
“可是已经沏好了,倒掉浪费,我进来了啊……”
她说着去扭门把手,门不开,原来里面锁了。
陆丽萍有些难过。
丈夫有时候忙到很晚,一般会宿在书房过夜。
可这反锁了门,显然是在闹脾气。
“老陈,你开下门啊,我送进去就出来,不会打扰你工作的。”
没动静。
她等了很久,心头凉嗖嗖的,象凝了冰屑。
连话都不愿讲了?
“那好吧,你早点睡,别熬得太晚了!”她叮嘱了一句。
听了听,里面还是没动静。
她叹了口气,是自己太心急了吗?
可是她就想知道他这会子在做什么。
她想了想,把托盘放回客厅,然后出了上房。
上房一共三间,中间是大客厅,两头是书房和他们的卧室。
她站在廊子下,不禁咬了咬牙,书房玻璃窗上垂下了一层白纱帘,根本看不清里面。
还好,有一边角,没拉严实,她弯下腰眼睛朝里探。
陈德明坐在书桌后,身子笔管条直——至今还保留着军人的习惯,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
面前没有任何文墨纸张,什么都没有,只是放在桌上的手里,一手端着一个相框。
陆丽萍只觉得脑袋,嗡一下头大如斗。
因为那镜框里,一个是年幼的安安,一个是成年的安安。
书房重地,她很少进去,帮佣也只是清扫时趁他不在才进去,这是家里最清静的一处,也是他待的时间最多的一个地方。
书桌上,除了摊着的报纸书籍、文件和电脑电话外,就只有这俩镜框是比较私人的东西了。
陆丽萍攥起了拳,她不是不知道那东西的存在,她早就想砸烂了。每进去一次,她就跟自己较量一次。
尤其这会儿,她真想冲进去给他扔的远远的。
可她又不能。除非不跟他过了。
那碍眼的物件儿,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一直研磨着她的神经,细砂纸一样硌着她的眼睛,却只能眼睁睁的,忍着,忍着那疼痛,看着他把它放在最清静的角落里、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这是在想他的大女儿,还是透过依稀相似的面庞,在思念照片背后那个女人?
陆丽萍掐着手心,狠狠地想着,头又隐隐疼了。
不想了,真不能再想了,自己若魔怔了,更得不偿失……
一款阿斯顿马丁一闪而过,象飞起来似的,在流火的街头宛若一块闪亮的黑水晶。
钟立维拨了陈安公寓里的座机,半天无人应答——显见家里没人。
安安从董家出来没有,还是已经在路上了?他心里盘算着。
不过,想立马看到安安的愿望,在这刻尤为强烈。陆然的那盒喉糖,反倒起了反作用,刺激得他片刻也等不下去。
明知很可能会在路上和她岔过去,可他还是义无反顾找过来了,冥冥之中,他感应到,他一定会顺利接到她,接她一起“回家”,一定会的。
音乐会的两小时,他受了多少“苦楚”,身体和大脑严重脱离,印象里虚无飘渺的全是她,这份心意,他觉得她会感应到的,她在那里等着他,然后他们一起“回家”。
手机闪了几下,有电话进来。
他接起来,很意外,竟然是董非。
心里就是一动。
董非和他的关系一般,谈不上深交,但董非和二哥、小六叔,他们三个关系最好。
董非傻乎乎笑了几声,这才说:“你那边完事没?”
钟立维眉尖一挑,嗯了一声,手不由握紧了方向盘。
“我这边,今晚上家宴,姑姑和安安都在,一家人凑齐了,这一高兴呀,就多喝了几杯,日本清酒,前儿一朋友从日本带回来的,刚倒进嘴里跟饮料似的,没成想后劲挺大,这会子有点晕,那什么,你有空吗,有空就过来接安安吧,咱这边的人面儿浅,留不住人……”末了又加了一句:“反正你也顺路。”
“那……好吧!”他嘴角一翘,顺路?打从哪儿说是顺路呢。
“你小子好福气啊……到哪儿了?”
“已经下了三环了。”他听出董非话里有那么点儿醉意了。
“哼,霍二那厮,真真儿吃饱了撑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跟他说,我说立维那小子如果在十一点到不了,我只管叫他一个星期,不,半拉月见不着我妹子!”他啪啪拍着胸脯子,拍得山响,立维不由皱起了眉。
“我跟他说,我董非是干什么的,不知道嘛,想藏一个大活人,简单啊,任你找上一年,任凭你磨细了两条腿儿,也甭想找到……嘿嘿,你猜,你猜霍二这厮怎么说的?”
钟立维没言语。
“他说,你没……没这机会,只要摊上安安的事,只要你勾勾手,立维就能插上小翅膀儿飞过来,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不信?不信咱打赌。我说赌什么?他说如果我输了,我就把我家藏獒送你了。我笑他:得了吧,大黄是你媳妇儿的眼珠子、命根子,大黄若没了,你还有什么能留得住她的?听听,听听……他霍二威风吧,成天牛B哄哄的耍横,那是外面!家里可就不一样了,一个小媳妇儿就治得他服服帖帖的……立维,你可别这样,不过我家安安还是好孩子……”
钟立维的眉峰,锁了起来,这人,真喝高了。
不过,他还是在前面钻了小胡同,抄近路赶过去。
~抱歉更晚了,今儿眼睛疼,脑子也木,阴天的关系?就这一更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路面坑坑哇哇的,要赶在十一前修好,因此地面全是小石子、碎石屑,不太好走,他放慢了车速,董非的声音也跟着车底轮子共震着,嗡嗡地钻进耳朵里。言酯駡簟。
“哎,那谁,听着没有啊,你倒言语声儿啊?”
“嗯?在听,你说吧。”他耐着性子,心想,一向谨慎周到的董非原来喝了酒,也是这么副欠抽的嘴脸。
“嘿嘿……呃……”董非打了个饱嗝,“别嫌哥哥啰嗦啊,哥哥得跟你说道说道……本来吧,今儿大家都挺不痛快的,这叫什么事啊,我妹子好不容易来家里吃顿饭,却顶着这么个由头,就跟避难似的,谁高兴得起来?可家人聚到一起了,多少年了终于能在一个锅里抡马勺了,这心里吧,也慢慢敞亮了,亲戚嘛,打折骨头还连着筋呢。我瞧姑姑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模样,安安倒也懂事,没让姑姑下不来台,可偏偏有你什么事儿呀,这工夫滚出来倒乱……”
立维的心,立时呯呯的,他怎么了?他好象没怎么着吧。
董非嘿嘿笑了两声:“不明白了吧,知道你就不明白了。不是哥哥说你,你说你喜欢我妹子就喜欢吧,搞那么大动静干嘛,弄的尽人皆知,还来个现场直播!”
立维的脸,突的一下子热了,难道是……
“我们一家子吃着饭,喝着酒儿,气氛眼瞅着越来越好,我妈只闲不够热闹似的,让我媳妇儿开了电视,我一瞅,嗬,是中央台财经频道,再一瞅,我乐了,股市风云栏目,上面坐那小子,忒眼熟了,大鼻子,蓝眼睛,黑头发,一看就是混血。我妈说,中国没人了吗,找这么一人,说话都不利索,还夹着ABC,若立维上去,不但是侃侃而谈,还一准儿分析得比他透澈!我解释说,您哪知道啊,他就是立维的高级助理,别看中文不行,可那也是花了大价钱从华尔街挖过来的。我妈就笑了,说她手底下也有几个学中文的洋学生,不行让他来我班上,我特别辅导,准保一个月见成效。我爸不乐意了,就说你个老太婆,瞎热心个什么劲,安安不喜欢看这个,换台换台!我大着舌头说换……我媳妇儿手快,一下调了台,我瞪她,换什么换,反正安安不爱看电视,看这洋鬼子就挺热闹的……我媳妇儿和我妈却说,这个好,这个相亲更热闹!我咝溜喝了一口酒,再抬头一瞅,给我惊住了,别是我眼花了吧,再仔细一瞅,没错啊……立维,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钟立维沉了沉嘴角。
“嗬,我这个气啊,心说这俩人,没事逗闷子玩呢,跑上面去招摇,尽给我丢脸!我闭紧了嘴巴,酒也不敢喝了,生怕管不住自个儿,我偷眼瞧了瞧姑姑,还好,还是笑眯眯给安安夹菜。坏就坏在我媳妇儿身上,那俩眼睛,全5。0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似的,她惊讶地指着电视,这……这不是安安吗,那男的,我瞅着像立维?那边上另一个男的,又是谁呢?我光注意你俩了,没看见还有一个,我瞅了瞅,可不是嘛,俩男的一个德性,都伸出爪子邀请我妹子跳舞。其实,我第一眼并不敢确定就是你,可你腕子上的表银光闪闪的,镂空陀飞轮,一水儿的手工制作,绝对的,全京城找不出第二块,你说,不是你又是谁!对了,那另一男的,是谁啊,你认识吗?”
立维的脸,沉了下来,车子已驶进南池子了。
他终于开口了:“这事我不想解释,我马上到了,让安安出来吧!诂”
董非正说到兴儿头上:“啊……到了,这么快?得了,赶紧走吧,安安还被我姑姑审讯呢,可倒好,那丫头跟你一样死活不招,倔得跟刘胡兰似的。”
“谢谢董哥!”
董非愣了一下:“谢什么啊,我是为我妹子好,对了,你到了之后停胡同口吧,我们两口子也该回了。”
钟立维下了车,没多久,胡同里车灯一闪,一辆现代驶出来,然后车里下来三个人。
钟立维先看了看陈安,脸颊上粉白的两团粉霞,蹙着眉,绷着小脸,两只手搀着摇摇晃晃的董非。
董非一边走一边推她:“咳,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用不着……用不着!”
立维走过来,笑道:“董哥几杯清酒就放倒了,不能够吧?”
陈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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