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正笑嘻嘻地看着她,含笑的眸子黑亮似宝石,熠熠闪烁,邪肆而耀眼。
陈安有点呛火:“喂,你懂不懂礼貌,有这样打招呼的吗?”
钟立维照样嬉皮笑脸:“哎,小安子,想我了没?”
陈安五官都快皱一起了,想他?亏他脸皮厚说得出来,她真希望她生活里压根没这号人哦!
她反倒笑了,笑得假假的:“想啊,我每时每刻都在想,您老人家桃花运真旺,许久不露面了,指不定被某人绊住了,是不是?”
钟立维帅气地一扬头,高压电眼望向小秋,微一颌首:“秋小姐,拜托你一件事!”
小秋心如撞鹿,心跳到了喉咙口,羞怯怯的:“请讲。”
陈安恨不得一掌扇掉他讨厌的笑,这厮就会祸害人!
只听钟立维说:“借你同事一用,抱歉了!”然后爪子伸出来,冷不防揪住陈安的小臂扯到一边。
陈安脚步踉跄,被他拖着走了几步,又气又急:“喂喂,有事说事,别拉拉扯扯的!”
他待她站稳,这才松了手,双手卡在腰上,颇为严肃的样子:“哎,我声明啊,我命里只有你这一朵桃花,压根没别人!”
她才懒得信,反唇相讥:“你的香港妞儿呢?你不是特崇拜人家吗?”
他愣了愣,随后挠了挠头:“咳,我就那么一说,你至于记得那么清楚吗!”
她笑:“少打马虎眼,天天挂嘴上,幸福得跟抹了蜜似的,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他叫:“我怎么想的,你知道什么!”
陈安翻了翻白眼,懒得再废话:“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好心情大跌,不客气地揪住了她:“干吗来了,吃饭还是唱歌?你行吗?”
陈安好象被蜇到了,顿时来了气:“我带着嘴巴来,不为吃饭,就为唱歌,敞开了吼几嗓子,让满世界的人都知道,?”
他哈哈大笑,笑得肆无忌惮:“也不怕把狼招来,把精神正常的人唱到疯人院去!”
她气得跺脚:“钟立维,还不是你害的,都怨你!”
他满不在乎,一副挑衅的欠扁样儿:“天生的五音不全,赖我头上,你赖得着吗?”
不知怎的,她一下被逼急了,泪光在眼角浮动,盈盈的仿佛珠光欲堕。
她尖着嗓子,狠狠地说:“丫就是一无赖,就是一臭流氓!”
她扭头跑了,转开脸的刹那,他看到她脸色很白,长长的一条湿线从眼角挂到下巴,他知道她哭了,安安从小是不爱哭的孩子。
他心里一紧,仿佛有什么东西扯得那个地方生疼,眼光却不由自主追着她而去。
那个清雅漂亮的男子,名叫乔羽,是安安的初恋,多少年前,他就知道他!
只见他们在会所大门那儿交谈了几句,乔羽的眼神似乎朝这边瞟了瞟,然后一前一后和陈安进去了。
钟立维只觉很烦,后背焐出了一层潮汗,黏腻腻地沾着衬衣,这时又有电话打进来,他干脆关了机。
为了躲开纪敏儿,他原想在上海多待几天的,可忍不住还是回来了。
他又朝入口处看了看,装饰华丽的门面,已沉静无人,而喧闹繁华的大街,车水马龙,人流如潮。
偌大的一个停车场,只有他站在那里,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孤独寂廖的黑影,象抹不去的暗云堆在那里,消逝不去。
精致小巧的打火机摊在掌心,有丝冰凉的触感,他用力握了握,旋即松开,掌心有丝疼痛,这痛舒缓了刚才的烦躁,只是一想起那道泪线,他又开始闹心。
她不是为他流的泪,安安不可能为他流泪。
他信步朝会所入口走了几步,仿佛有大提琴低沉的调子溢出,隐隐有人在歌唱,有人在欢笑。
他几乎忘了那件事,也是在刹那想起了那件事,究其原因,也许真的不该赖他,但安安有理由埋怨他。
多矛盾,他喜欢了她多少年,她就讨厌了他多少年。
那一年,安安大概小学二年级吧,有一回少年宫组织活动,安安的班级被选中参加比赛,安安也荣幸地被挑中担当大任:弹奏和领唱。
领唱很简单,其实也就一句:“让我们荡起双浆,小船儿推开波浪……”
小时的安安,钢琴弹得很棒,安安妈妈和奶奶都擅长弹琴,所以自小教起。
只是安安唱歌有些不协调,几个音调不太准。老师最后嘱咐她:课后多练习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安安高兴坏了,一放学回家就坐在钢琴前,对着窗口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弹唱,非常认真。
大人们都夸:“咱们院出了一个小郭兰英,听吧,唱得多好!”
小钟却不以为意,闲得发慌,就蹲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瞅着她,安安圆嘟嘟的小胖脸,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红的红,白的白,黑的黑,怎么瞅怎么让人舒坦,小钟心里痒痒的,反而觉得难受。
他故意逗她:“小安子,咱出去玩吧!”
起初她还回应他:“我得练习呀,争取拿第一!”
他不屑:“你唱得很好了,可以拿第一啦!”
她开始轰他:“别吵我,要玩你自己去玩!”
她琴键按得叮咚作响,小嗓门很高亢,他看到她马尾辫扎得很高,一耸一耸,身上漂亮的小碎花裙子,端正地坐在琴凳上,一板一眼的,仿佛象小淑女。
而他,还是那只经常挨揍、不爱学习的小泥猴子。
他小小年纪忽然萌生了不安,站起来掉头跑出去了。
第七十三章 旧事亦难忘
小安安根本不关心他去了哪儿,继续练习,正唱得兴奋、心情雀跃地象只小兔子时,只见小钟又转回来了,提了一大兜子东西,然后又蹲坐在她房间的门槛上,象只灰色的大狗。
安安抬眼皮撩了撩他,不理,又低头抚弄琴键。
小钟贼笑了几声,袋子翻得稀哩哗啦作响,后来干脆底朝天全倒了出来,饼干、薯片、脆饼、麻花、崩豆……全是安安喜欢的零食,敞开了散落了一地,花花绿绿的颜色,奶香扑鼻,煞是诱人。
安安有点生气,气鼓鼓地噘着小嘴,两只小手在键盘上忙碌,象滚过一阵疾雨,叮叮咚咚,高昂如鸣……
那边,小钟吃得也欢,一口署片,嚓嚓脆响,吃嘛嘛香;一粒崩豆,咔嘣一声,仿佛重金属掷地,铿锵有声…阄…
一边是铮淙的琴音,一边是老鼠磨牙的声音,掺合在一起不伦不类的,很有意思。
忽地琴声戛然而止,安安从琴凳上蹦下来,冷着小脸跑过来瞪着他。
小钟无辜地眨眨眼,看到她圆圆的苹果脸涨得粉红可爱,他笑眯眯将一包署片递给她哦。
安安狠狠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是她最喜欢的零食,但她没接,心里气恼得很。
“钟立维,不要打扰我弹琴好不好?”
小钟挠头,略一皱眉,他早就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了,只有女生才喜欢吃零食呢。
“你弹你的,我吃我的!”他狡辩。
“可是你在这里,影响我弹琴啊!”
小钟眼珠子一转,有了鬼主意。
他笑呵呵的:“这首歌我也会唱,而且唱得比你还好,不如我教你吧,咱俩一起练习!”
安安立马乐了,婴儿肥的脸蛋越发肉嘟嘟的,一双大眼也弯成了月牙儿,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袋子,往嘴里塞了一片,咔咔,又香又脆,她一向对零食没抵抗力,尤其是他送的,她从不觉得难为情。
于是两个孩子,一个站在钢琴旁,一个坐在琴凳上,才唱了一遍,安安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钟立维,你唱歌跑调哦!”
“哪有,是你唱得偏了,把我往沟儿里带了!不信咱重来一遍。”
安安狐疑,重又凑起音乐,小钟扭捏着嗓门,唱得更偏了。
安安垮着小脸:“不行,我们不要合唱了。”
小钟退坐在沙发上,小大人儿似地跷起二郎腿,看安安一人在那边表演,冷不丁他插上一杠子,吼上一两嗓子,搅得她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安安恼得不行,干脆拿笤帚把他赶了出去……第二天,小钟又来了,赖皮狗似的蹭在她旁边,任她象轰苍蝇似的赶也赶不走。
没办法,安安彻底忽视他,一个人专心练唱,无奈声线还没冲出喉咙,她就紧张得抖成一团,仿佛得了恐惧症似的,没一个音儿在调上。
反复几次,安安苦恼得不行,趴在钢琴上发愁,而某人早乐得笑翻了天,笑到肚子痛……
第三天排演,老师大大摇头,果断换了人领唱……最后虽然拿了大奖,也有不少人夸安安弹奏的钢琴不错,但安安终是哭了。
那是钟立维第一次看到她哭得如此伤心,他心有愧疚,只是想捉弄她一下,没想到酿成了恶果。但从那次事件之后,安安无论唱什么歌,哼哼什么小曲,总是不在调上,以至于到了后来,她连钢琴都不摸了……
陈安随着乔羽,一路心情起伏,而走廊阔深,铺了暗红的软毯,人走在上面悄无声息,太静了,她清晰地听到自己近乎喘息的心跳,嘣嘣的,如小槌敲打。头顶的射灯映下来,橙黄的光晕,暖暖的,令人醺然欲醉。
乔羽走在她左侧并行,她每迈一步都小心翼翼,走廊虽宽,却不时有歪歪扭扭的客人或端着托盘的服务生经过,她只得侧了身子,象壁虎一样贴墙而立,而他站在她旁边,微张了双臂,保护欲地护住她。
他的衣袖带起一阵风,刮在她裸露的小臂上,溅起一阵灼痛,由手臂蔓延至心脏,一迭在心头,那疼痛便放大了一万倍。
他和她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天涯。
而走廊太长,仿佛走不完似的,没有尽头。
前面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小秋招了招手,远远叫了声:“安安姐,这边!”
陈安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仿佛听到身边长长一声叹息,隔了空气,并不真切分明,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装饰豪华的大包,满满坐了二十几个人,有一人早拿了麦克,摇头晃脑对着一面墙的屏幕鬼哭狼嚎,嗓门却嘹亮高亢,陈安不觉莞尔。
两个律师所合二为一,并且多是年轻人,不消片刻就混熟了,不分彼此,陈安躲在稍微僻静的角落,被人潮淹没了似的,她感到安心惬意。
方中平坐过来,扯着嗓子在震耳欲聋声中,在她耳边喊:“你不去唱一首?”
陈安摇头,笑:“我五音不全,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方中平也笑了,递给她一罐饮料:“我也不成,咱当听众算了!”
她想安生,偏偏有人不让她安生。
小秋很活跃,拿麦克在前面空场子手舞足蹈:“安安姐,来呀,咱合唱一首!”
立刻有人将另一麦克递到她手里,陈安犯难了,唱吧,所有人非笑场不可,不唱吧,又怕别人说她端架子。
若钟立维在眼前,陈安真想一脚踹过去……不过,可能真不赖他吧,她天生就一副爱跑调的嗓子。
这个小秋,哪壶不开提哪壶。
犹豫之际,乔羽含笑站起来解围:“秋小姐,我能和你合作一首吗?”
小秋兴奋地点头:“乔总,当然可以!”
她冲陈安挤挤眼睛,陈安悬着的心才略略放下,新的不安又滋长起来。
她仿佛闻到了芳草和泥土的清香,她枕在乔羽的臂上,晒着暖暖的太阳,她轻声哼唱刘德华的《忘情水》,唱得慌腔走板,跑了二万五千里都不带找回来的:
“啊……给我一个好老公,换我一生不狐独,就算侍候公婆,就算天天工作,我也一定不懊悔……”
他笑得差了气,翻身刮她鼻子:“不害臊……不害臊……安安,你不害臊!”
小维:妞儿们,各位美妞儿们,各位大大美妞儿们,俺不是不想你们的啦,俺有任务的啦,俺接了某欢指令的啦,俺要卯足了劲追小安子的啦……
安安:不要脸!
小维:有月票、鲜花、荷包、宝石、神笔、评论的啦,都砸俺漂亮脸蛋子的啦,俺不怕砸的啦,当然鸡蛋不要的啦……
安安在一边哼上了《套马杆》:给我一张月票仿似初升的太阳,给我一个荷包喂饱我皮囊……
小维苦着脸,小声叫唤:老婆,老婆,亲亲的亲爱老婆……
安安还在唱:给我一支神笔一个大大的鼓励,给我一颗钻石戴在中指上……
小维直个劲作揖:老婆,咱不唱成吗?你无名指上的钻石够大了!咱洗洗睡吧,咱不招大灰狼来了,小心小朋友们睡不着觉,把咱家玻璃砸喽!
第七十四章 打蛇打七寸
她一双黑眸大而明亮,扑闪扑闪的,却又很无辜:“我实话实说嘛,我将来一定要嫁给你的,你不许耍赖,不许不要我!”
他有些烦恼的样子,眸子却温情澄清,仿佛一汪碧泓:“我怎么那么倒霉,太倒霉了……好吧,这个麻烦我收下了,你只管祸害我吧!”
她不服,伸手去挠他痒痒:“说什么呢,我怎么就麻烦了?我天天唱歌给你听,逗你笑,你好意思不要我!”
他笑过之后,欺身按倒她,俯身去亲她嘴唇:“不好意思不要,我在地铁里捡到了你,不能不要!”
她回吻他,双手攀上他颈子,他身上沾了青草的芳香,还有他独特的檀木体香,醺醺醉人。
过了好久,他捧着她的脸,认真的,目光温情似水,语气却很霸道:“安安,以后只能唱给我一人听!”
她点头,小鸡啄米似的阄。
“安安,你只能爱我一个人!”
她再度点头。
“安安,我们一毕业就结婚!”
她无语,只会点头了,眼角盈盈有泪。
“安安,我爱你!”
她幸福得一塌糊涂,吸了半天鼻子才说:“乔羽,我也爱你!哦”
他们重新吻在了一起……
歌房里光线昏暗,天花板上仅有数盏霓虹闪烁,摇摇晃动如星星一般眨啊眨的。
她象一只黑色蝴蝶栖息在暗夜,大着胆子收拢了翅膀,端着一颗心,看着前面那张欢颜,眉眼依旧如昨,岁月并未在他外貌上刻下太多印痕,那变了的到底是什么呢……
钟立维有些心神不宁,今天注定不是一般的日子。
今上午还在上海时,二哥的特助打电话问他几时回来,他没有直接回答,暗想是北京出了什么事了。
若在往常,二哥找他只会亲自打过来,不习惯让周童插手。
二哥看似温和,却极不好伺候,周童是他的心腹,为人精刮着呢。
周童在电话里并没说太多:“霍总交待,若钟少今天返京,晚上在城北的世外桃源聚一聚。”
钟立维情知有事,不敢逗留了,好在上海至北京航线随走随到,他下午乘飞机回来,在首都机场直接奔了城北。
他又按了按眉心,安安伤痛的神情一直在眼前晃,搅得他烦躁又窝火。
抬头看到金碧辉煌的四个硕大金字:世外桃源。
钟立维更闹心了,不但他不喜欢这地方,二哥和圈内的几个哥们儿都不喜欢这里,太闹腾了,不适合谈事情和短暂休憩,但唯有一个人喜欢。
那就是他六叔钟南山,那样性子冷戾内敛的一个人,偏生能在这里一坐就坐上一整晚。
他又看了看那几个字:世外桃源,他觉得有点刺眼。
记得陶渊明有篇代表作《桃花源记》,还写过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只是这娱乐会所和诗里反映的意境大不相同,有点名不副实。
这是六叔的大本营,六叔和二哥走得也极近,又是同年,只是辈份乱了点。
钟立维不明白,把自己拉来干嘛?
进入会所大堂,钟立维立即被一种热烈喧嚣的气氛包围了,他轻车熟路奔后面,三拐两转,穿过长长的走廊,有点曲径通幽的意境,仿佛才和世外桃源有点吻合,安静极了,最后他停在最深处的一间包房前。
里面好象有人在说话,他推门进去,果然六叔和二哥都在,面对面坐沙发上饮酒。
钟南山永远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棱角仿佛用刻刀打磨出来一般,只是比冰山还冷,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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