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另一方面他也很好奇,自己似乎跟他们有什麽深仇大恨?先是糖果那群小朋友看他不顺眼就算了,还多了个奇怪的、没见过的女神官跑来闹婚礼?说真的,要不是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一切的起因是为了谁,他都快要以为有人偷玩他家『再见』然後到处得罪人了哩!
「嗯……」
江沫兀自沉吟著,像是在考虑如何解释他和『神之无』之间的恩怨情仇,於是理所当然的没注意到于砚冉脸上的千变万化,等到他想好该怎麽说时,等待答案的人也回复到原本若有所思的样子了。
「我待的地方,在某方面而言就是个孤儿院,所以里面的小孩,除了亚叔的一双儿女之外,都是从各个地方辗转过来的,年龄层自然也有所不同。『寄住』在那里的孩子其实不多,因为那不是正规的孤儿院,比较属於私人性质的吧?所以人数自然少。」
出乎于砚冉意料之外的,江沫竟然不是直接解释那些『神之无』的家伙是怎麽回事,而是又再一次的提到了那个他同年待过的地方。但他没有询问,而是不动声色的继续听下去。
「我是院里最大的,连国民便当──阿国都小了我一岁;默悄悄──亚叔的女儿小我三岁;她弟弟──天在我脚下今年要升大二;小夏她,你也知道了,才刚考完大考而已;还有一些人,你应该不认识,他们现在也都不在神之无了,不过同样都是亚叔家的小孩。……其他嘛,糖果的爸爸领养了阿国,面包他们则是糖果国中同学……」
听了江沫一串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关系後,于砚冉瞪大了眼睛坐在床上,嘴巴也不由自主的张得开开,标准的『目瞪口呆』四个字。
江沫笑笑。
「我们不是朋友,是家人。」
「……」
对於江沫下的这个定论,于砚冉还是有些惊愕,同时还有些隐约的羡慕──家人呢……他家老爸只会在外面鬼混不回家,跟他最亲的『进酒叔叔』电脑只用WORD跟EXCEL,其他那一大票乾叔/乾姨他根本是记得一个忘了两个……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除了学长之外,好像从来没有人陪他一起玩过游戏哦?
「……你们感情真好。」
不由自主的,于砚冉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虽然因为他家老爸的关系,所以时常会有一些『亲戚』在他们家走动,自然也会来亲近身为老爸儿子的自己,但比起那麽多奇形怪状的长辈,其实他更想要有个同辈的玩伴,或者来个小朋友给他玩……呃,不是,是跟他一起玩,他也是很会很开心的!
然而对於于砚冉如此诚心诚意的欣羡,江沫却是相当不以为忤的摇摇头,苦笑。
「大概是因为有革命情节吧?小时後我们都在打架,长大後才决定把炮口对向外……」
「……是喔。」
好吧,于砚冉想,事情通常都不是那麽美好的,交际什麽的更是如此,在得到一个完满的关系前,经历一场盛大的抗战似乎是必然的。这时他又暗暗庆幸只有自己一个孩子,要知道他对那些『权力斗争』是半点的没兴趣啊!
「在SP刚出来的那年,阿国正好要升高一。」
大概是感受到于砚冉的无言,江沫咳了咳当做清喉咙,接著顺口说了下去。
「在确定考上的那一天,他开始放他漫长暑假,然後就像所有解禁了的学生一样,他开始找乐子了,首当其冲就是当时正准备封测的SP,於是踏进了网路游戏这条不归路……」
于砚冉眯起眼,忽然就觉得『不归路』这三个听起来真是既讽刺却贴切还很意味深长?
「……阿国玩了,自然会呼朋引伴。那时我高二,刚被舅舅找到没几天……其实当时我心情是很烦闷的,一方面是课业压力,另一方面……一个没了家人17年的孤儿,突然多了一个货真价实的亲戚,说真的,不管是感觉还是心情都很复杂。」
「喔嗯,我可以理解……」
对於江沫所形容的感受,于砚冉表示能够完全明白。他想像了一下,如果他失踪了二十几年的母亲(老爸只跟他说妈妈失踪了),现在突然出现在病房外要来探病,他一定也觉得这世界错乱了。
「……总之,我就玩了。没多久,巧巧也一起玩,还有其他跟我们差不多岁数的,也都在玩……」
「等等!你们孤儿院也太有钱了吧?那时候电脑和网路应该都没有现在那麽普遍耶!」
于砚冉出於某种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情,开始就忿忿不平了起来。想当年他家,也有电脑也有网路,但是从他开始玩游戏以後,才从『拨接』进化成『宽频』的啊!为了这个在当时看起来是个巨大但现在感觉像小菜一叠的转变,他可是跟他老爸求情求了一个月欸!
「喔,我们是去网咖……虽然环境不好,但是有认识的朋友。而且嘛……其实亚叔家是很有钱的,因为我们的『家人』都会给……所以花费什麽的,也不是那麽拮据………」
「嗄啊────?!」
江沫的话语随著于砚冉越瞪越大的眼珠子越减越小,最後终於完全消失在于砚冉的惊呼声中。
江沫自然看得出对方眼里的疑惑、不解和惊讶,但他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无法作答,因为连他也搞不明白,那些大人是出於什麽原因才会做出这种『花钱丢小孩』的行为,他们确实把他们抛弃了不是吗?那又为什麽要花大钱把他们送去那里,而不是选择丢孤儿院呢?
「……所以我才说,亚叔家不是孤儿院,因为里头的小孩都是『付钱』进去的,除了我们户口名簿上没有父母的名字外,我们真的跟其他寄住在学校的孩子没什麽不同。」
「……我懂了。」
于砚冉再次艰辛的说出这三个字。他以前就觉得,江沫的身世挺离奇的,没想到更深入的了解之後,才发现这不是离奇,根本就是诡异了吧?!乍听之下还挺悲苦的,但现在他怎麽想都觉得,过得还不错啊……
「呵呵……反正,那时的我们玩SP都玩得挺疯狂的,事业也做得挺大,成就也不小。不过一年後,在公测结束的那一天,我就去日本了,光是赶课业就忙不过来,自然也就没有玩……其他人也差不多,巧巧要考高中,阿国他们的课业压力也渐渐变大,於是就都淡出了……哈罗?阿冉,回魂喔!」
「我在啦!」
于砚冉一边翻白眼一边把某只在自己面前上下挥动的左手给抓在手里捏著,顺便狠狠的瞪了左手的主人一眼。或许他刚才很像在恍神,但其实没有好吗?他只是在算当时的自己几岁,开始玩游戏了没而已!後来想想应该是还没,因为江沫玩得是封测和公测,那时的他还在跟老爹吵宽频呢!
「所以这次是因为你回来,所以又一起玩了?」
「差不多,不过他们半年前就开始玩了,那时我忙著打点日本那边的事情,所以只是创帐号建角色而已,练到12级一转後就放著了,一直到後来比较有空了才开始玩……嗯,後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这样喔……咦,等等,那你当初干嘛那麽怕那个谁……阿天?神之无那个会长?」
于砚冉对於这点感到的疑惑不只一点点。本来嘛,一开始莫离夜宵在离开神之无时本来就不用那麽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离开後更是可以光明正大昂首阔步的,但他一个形容词都没用上,反而是委委屈屈凄凄惨惨的。一般而言,就他神手的地位来说,就算他真的『叛逃』了也不应该有人说什麽啊!现在又得知那个会长是他晚辈──还是晚了很多照理来说该叫他一声『哥哥』的小辈……
那到底为什麽当时要那麽克难啊?!
「呃……我之前也说过了阿,一般而言,我是不会跟他计较太多的,大概是他头上哥哥姊姊太多,所以他有点被宠坏了──尤其是在游戏里。不过其实本质还是很好的。」
「喔对,你说过他有两个哥哥一个姊姊……等等,你不是说那个什麽亚叔只有一双儿女吗?儿子是那个什麽阿天,他姊姊是那个什麽巧巧……那两个哥哥是?」
「……你记的还真清楚啊。」
江沫有些讶异,要知道于砚冉是多麽的……与世隔绝,会记得这种事情他实在太惊讶了,尤其是在他只讲过一次的情况下──还是顺带提起的那种。
而对於眼前人的惊讶,于砚冉只是耸耸肩不以为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养成这种习惯的,对於听到某某某有几个兄弟姊妹的资讯都会特别上心……大概是因为他一个也没有却很想要有吧,所以才会不自主的把这些记下来。
但他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就是飘个怀疑的眼神过去。
「咳咳,对,两个哥哥……一个是我,一个是阿国…………」
「……」
于砚冉简直快要翻白眼了,他忽然觉得当时的气愤有点愚蠢……这根本就是某人的自做自受嘛!
「话也不是这麽说的!我也有跟他好好谈过,但是他不听;凶也有凶过,但是他不理我……反正当时,我真的很生气,尤其这件还牵连到了你们。不过,大概是我们高中那阵子玩的时候他没参与到吧,所以就更有那个,呃,控制欲?但偏偏除了一些小朋友外,其他人都离开了,所以他才会更加……」
江沫摊手,表示自己其实也很无奈。在当下,他是真的很不满,也有适当的跟阿天里论(或者说威胁?)过,但在事後,他也是很庆幸有那麽一段的,不然他也不会认识再见,不是?
当然,他并没有把最後的心声给说出来,不过对於他口头上的解释,于砚冉也是很能理解的,虽然他从未经历过,但这种自家哥姊都在玩而且玩得那麽开心那麽疯狂,但自己却没玩到的感觉的确不好受,等终於有机会和他们并肩作战时却又一个一个跑了……那当然要稳稳抓住最後一个,如果真的逼不得以要放手,也不能让他那麽轻易的逃脱。
──标准的小朋友的不懂事又幼稚的心态。于砚冉理解似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不过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那场被搞破坏的元凶还是那位『神之无』的不懂事的、幼稚的会长大人……当他事後得知,正是那位名叫阿天的小弟弟『特地』叫他家姊姊上线来搞破坏时,随即往江某人的身上瞄了过去,一句虽为疑问句却是十分肯定的话语就这麽脱口而出──『他根本就是暗恋你吧?』。江沫无言以对。
不过那是後话,还是很久很久以後的後话,所以暂且不用理会没关系。
现在,江于二人其实聊得、谈得、问得也都差不多了,游戏里和现实中的资讯似乎也同步的近似无误差了,但于砚冉总觉得还有什麽地方怪怪的……
于砚冉苦恼的歪著头,看著江沫无声的询问著自己还有何不明白,他也很是焦躁,那种呼之欲出却不得所以的感觉实在很不好受,忽然他瞥见了从病房外走过的一女子,瞬间福至心灵,想到了!
「所以!那个来闹婚礼,叫默悄悄的女神官……她、她是你………」
对於这个新得出的结论,于砚冉忍不住嘴巴开开眼睛瞪大。江沫说他的『前女友』是那个亚叔的女儿,然後刚才那一大串奇妙的关系表里又提到那位突兀的女神官『默悄悄』是『神之无』那位幼稚的不懂事的会长的姊姊……
那不就代表───!!!
「嗯,前女友……知道她为什麽要来……呃,阻止了吧?其实她已经很久没玩了……」
江沫不等于砚冉说出他的『猜测』,直接就把答案给解了,只是他的声音充满疲倦,有种深切的无力感在里头。对於当时突然冒出来的女神官他也是万分讶异且疑惑的,但他并不想深究对方是怎麽知道这件事的,只是那时的场面被搞得那麽混乱让他有些不满,还有不久後再见的失踪更让他感到万分煎熬。
「啊,啊,喔,嗯,喔……」
于砚冉不由自主的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因为他现在大脑有些混乱,什麽话都讲不出来又想讲话的结果就是制造噪音。
如果说,在今天之前他对那位女神官还有些怨怼有些不爽的话,此时此刻也只剩下万分同情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儿时玩伴踏入礼堂,已经让她很有资格出现在现场发表意见了,再加上一个前女友的身份,更是让她充满了跳出来搞破坏的筹码,尤其是这场婚礼还是两个男的(当然游戏里是女的)……而且在她咄咄逼人的追问之下还掷地有声、毫不犹豫的说、说、说……
想到当时的莫离夜宵也就是此刻眼前的江沫回答了什麽,于砚冉就忍不住的开始脸红,从耳朵到脸颊,在逐渐往脖子漫延……
「阿冉。」
一声轻柔却坚定的呼喊把于砚冉从神游中唤了回来,在他还没从当机状态回复时,唯一的感觉就是那只原本抓住什麽现在却被反抓住的手,他这才想到──刚刚抓住江沫的手一直没放开,於是当机直接变成死机。僵硬的把脖子转过来和江沫相望,于砚冉眼里的混乱和茫然真的一目了然。
不过江沫没看到,此刻眼眉低垂的他注视著的是他俩重叠的手。或许他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是风平浪静,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脏跳动的速度有多快。
「……隐瞒你,是我不对。」
轻轻的深呼了一口气,江沫一字一字、缓慢沉稳的说著,内容虽然简短而且没头没尾,但是要表达的意思清楚明白,至少,该听懂的人是不会有任何疑惑的。就见江沫话音刚落,抬眼和于砚冉对上时,对方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是的,于砚冉听懂了,所以茫然不再──就好像得到什麽感触一样,这句话之後,那什麽奇奇怪怪的前女友和那什麽诡诡异异的宣言都不重要了。他认真的看著江沫,想要从他眼里确认话里的真实有几分。
江沫自然不会逃避这样的目光,回应的眼神充满了恳切。
「但是,对你,我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谎话。」
「………」
于砚冉沉默了半响,然後缓缓点了头。这是真的,他也不用求证什麽,因为江沫确实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从现实到游戏都没骗过他,只能说这个乌龙会被扩大成这样,他自己的问题就占了百分之七十以上跑不掉。
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他突然就觉得有些沮丧,大概是对这句话感到失望,不过那里失望,他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重点好像、好像……不是这个?
「所以,对於隐瞒你这件事,我道歉。不过……」
江沫再次深吸一口气,脸上看起来是风平浪静,但是紧握住于砚冉的手却泄漏了他的紧张。他有些庆幸的想,还好于砚冉没有甩掉他的手。
「不过,婚礼的事,我不会道歉,因为我是认真的。」
感觉手握著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後开始僵直,江沫有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觉悟,抿抿唇,他决定一鼓作气。
「阿冉,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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