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声似是不解，又似是了解。 “我并不具备这样的资格。”他说，“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到能够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有着普通的生活。” “这是两个要求呢，真是贪得无厌的家伙。”像是生气，又像是欣慰。 他只是微笑着闭上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作光屑。 KHR学院，学院三大秘境之一，不落樱林。 夏洛望着自己手上的那团光晕发呆：“呀，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要怎么办？”季潜在边上插话，“趁着邪月不在，赶快决定吧。” “我也不想的啊……”夏洛很苦恼的样子，“如果真的把金发少年留在那个世界转生的话，作为游戏中的重要人物，他迟早会再次遇到AYA的，那样的话，对他而言真的是一个好结局吗？如果让他知道，AYA走上了和她的父亲相同的道路，同样只是把人当做实验品，并且早就因为沉迷于实验……而忘掉了他们这些‘上一代的实验品’，对他而言，会更加痛苦吧？” “你还真是喜欢浪费自己的同情心啊，该说你是圣母还是怎样？”季潜发出了短促的鼻音，“不过要说圣母，也不对啊，这个后妈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季潜转移了视线，看着眼前的虚拟光屏。 把接下来的游戏改成这样……真的好吗？ “这是为了让你家副部长尽早把那一位弄到手啊。”夏洛笑眯眯地说，手上则是收起了光晕。 “看来你是打算先放着不管了啊。”季潜瞥了一眼夏洛已经空无一物的手掌，然后说，“这样的做法你确定是为了‘尽早’？明明是在制造阻碍不是吗？如果让陆子寒认识到邹天容的本来面目……” “我觉得，两个人要在一起的话，还是看到对方真实的一面比较好吧？既然先告白的是邹天容，那么就先让陆子寒看清邹天容把。”夏洛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就挥了挥手，把季潜送出不落樱林了。 重新站在外交部的办公室内，季潜嘟哝了一句：“这样的方式还真不知道谁才有着空间法则啊……” “虽然不知道部长您在嘀咕着什么，”冷静的男声响起，季潜也瞬间卡壳，僵硬地转身看着自己身后表情平静的邹天容——后者还在说着：“但是，依照时间来看，距离我的离开，并没有过去多久，请您把这些工作处理完吧。” “嘀嘀”几声，季潜的指环响了起来，这是收到讯息的提醒。 季潜完全不想打开指环看啊！想都不敢想会传过来多少文件啊！ 但是现在这人就在他边上逃不掉啊…… 夏洛瞧瞧你做的好事！
☆、过去曾经
把那一大堆本来就应该由季潜解决的工作丢给了季潜，邹天容的脸色才稍缓了一些，也不管季潜什么表情，径直转身离开了外交部部长的办公室，打算回自己的办公室。
这样突如其来的转折，还真是符合某人的喜好呢。
邹天容瞥了一眼途经的财政部，虽然不理解这种做法，但是这并不是不好。
他就那样突兀地和陆子寒告白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反应。炸毛？想了想某人的性格，邹天容的嘴角微微扬起。
不过，按一般情况来说，一位男性被同性别的人告白，应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会觉得……恶心吧。邹天容收起了嘴角的弧度，发出了不易察觉的叹息。
“嗯？邹副部？”干净的男声响起，邹天容才注意到走近自己的财政部副部长——夏绛。
夏绛本不是这个名字，他的真名是西达尔·塞缪尔，意大利黑手党家族的次子，他的哥哥——夏兰特·塞缪尔则是目前的家族首领。虽然不是什么大型家族，但是也具有一定影响力。“夏绛”这个名字是夏洛给他取的中文名，也就一直这么叫着了。
“夏副部，中午好。”邹天容淡淡地说，他离开这个时空去了游戏世界的时候是上午，回来的时候也不过经过了几个小时，已经到中午了，自家部长的能力，他还是很清楚的。
“中午好。”夏绛笑了笑，“到午饭时间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财政部、外交部和执行部三个部门之间的关系一向很好，邹天容也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下来。
虽然一般的学员是待在食堂用餐，需要挤来挤去的，但是副部长以上级别的人物，是享有对应级别的特权的，邹天容和夏绛端着餐盘去了安静且人少的食堂二楼，一边聊着一边进餐。
大致讨论了一会儿下一段时间的工作，话题就偏离了工作了，夏绛微笑着抛出了一个让邹天容怔愣的问题：“我说邹副部，既然谈恋爱了，就满足一下我这位不知情人士的八卦心理吧。”
“谈恋爱？”邹天容反应过来，顿觉不妙。
“是啊，部长跟我说的。”夏绛笑眯眯地说。
夏洛那个大嘴巴！邹天容抽了抽嘴角。
叹了一口气，邹天容放下手中的刀叉，揉了揉太阳穴道：“其实还是我们家部长们干的好事，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
“估计是挺巧合的吧？”夏绛抿了一口手边的冰红茶。
“是挺巧的。”邹天容柔和了表情，“一开始也没有想过会喜欢上那个人，因为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甚至一开始，还挺看不起他的，那样的性格应该是和我的身份相对立的，但是……还是喜欢上了。”
“真是难得从你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夏绛调侃了一句，不过很快又笑着说，“那个人能让你发生这样的改变，还真是想要见识一下是什么样子呢。”
“等一切结束……应该是不会再见了。”邹天容的话语里温度渐渐失散，“不过，已经有了可以喜欢的人，很好了。”
邹天容的话说完，却没有听到夏绛再说什么，抬头正看见对面的夏绛用手指摩挲着玻璃杯，杯壁上凝结出的薄薄水汽被他擦去，但是里面红褐色的液体看起来依旧模糊，连带着他的笑容似乎都模糊了：“是啊，有喜欢的人就已经很好了。”
邹天容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和自己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更糟。
夏绛喜欢夏洛，这在学院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是夏洛从来就没有说过喜欢他，有时候看着觉得夏洛确实很喜欢夏绛，但是，却是朋友般、亲人般的喜欢，无关爱情。
邹天容忍不住说：“你何必呢？”
“我也不知道。”夏绛顿了顿，“所有人都觉得夏洛没什么好的，只不过是挂着一个部长的身份，财政部其实是我的，夏洛不过是一个吉祥物，可是，只有我知道，如果不是夏洛，我根本不可能有今天。”
“知遇之恩吗？”邹天容轻笑了一声，他注意到，刚才的话中，夏绛对于夏洛的称呼，并不是“夏部长”，而是名字，这说明了什么，他并不想多猜。事实上，夏绛成为财政部副部长的缘故，他们这些副部长以上级别的人都知道，只有那些普通学员才会把夏洛视作无能者。他们心里都清楚，能成为部长，必有其特殊之处，只不过夏洛隐藏得深，还无人知晓罢了。
“嗯，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了。”夏绛笑着转移话题，“要这么说的话，季部长不是也对你有知遇之恩吗？”
“是啊，一样的。”邹天容叹了口气。
他的过去和现在，是被一条分割线划分开来的，只是那条分割线，是在他八岁时出现的。
以前的记忆他全都淡忘了，只依稀记得，自己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有着每个普通人都有的父母，但是，他八岁时被拐卖，用这双眼睛，看遍了人性中的丑陋与黑暗。
试图逃跑的孩子被吊在天花板上，拐卖他们的人贩子当着所有孩子的面，用鞭子狠狠地抽那个孩子。皮开肉绽、血液横飞，鲜红的液体溅落在脸上的感觉是滚烫的，却让整颗心都冰冷。
可是他还是想要回去，想要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想要对着他们撒娇、想要对着他们大哭。
于是，八岁的孩子拼了命在黑夜笼罩的海边上演着属于自己的逃亡。
好不容易逃到仓库里，他已经没了力气，软软地趴倒在地。就在那时，他的手碰到了一把匕首。
那是一把看起来相当普通的匕首，但是，当孩子握紧他的时候、当孩子发现自己手中有着可以称之为武器并以此来好好惩罚那些可恶的人的匕首的时候，小小的英雄在孩子的心中诞生了。仿佛回应一般，蓝色的火焰给匕首穿上了耀眼的外衣，陌生的战斗知识出现在脑海，一瞬间被塞爆的大脑在缓过来之后——小小的孩子成为了能够赐予他人死亡的“英雄”。
在杀死那些追捕他的人之后，男孩握着沾满鲜血的匕首，站在尸体间笑着，任凭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泛滥。
然后，他被温暖的气息包裹，压低的男性嗓音在耳边响起：“别出声。”
因为那种如同母亲怀抱的温暖气息，他没有反抗，而是乖乖地被大约成年了的蓝发少年带离。
接着……是分歧。
杀死了自己心目中的渣滓之后，男孩握紧了匕首，想要惩罚更多的人，想要让自己眼中的罪恶全部消失殆尽。
被意外制造出的匕首上，居然附着了极为少量的战斗法则，即使只是一点点，也足以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那个时候，季潜是要来拿走匕首销毁的，而对于这个获得了这些法则的男孩，要怎么处理，就是季潜的个人问题了。
当时的男孩的观点，已经偏离了正常的思考范围，激烈而扭曲——在一定程度上，这也是战斗法则的影响。
“这把匕首看起来是很顺利地激发了你的潜力啊……不过这样子对你可不是很好的，起码你现在是没法好好的融入同龄人了……”季潜的话没有说完，就已经被男孩打断。
“那种东西我不需要。”月光下，男孩还沾染着鲜血的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坚毅。
“嗯？”季潜惊讶，但是那时他的表情，更多的，应该是带着观赏着什么的态度去看男孩的。
“我不需要什么融入同龄人，现在的我只需要毁灭这个世界就够了！”这是属于孩子的，天真的固执与可笑。
“什么啊你这个小家伙……以为有了点实力就想报复社会吗，你还远远不够哟，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是你完全没法想象的。”那时，季潜的表情，像是嘲笑，又不像是嘲笑，带着令人不解的、模糊不清的悲哀。
“不懂的人是你！那些哥哥和姐姐遭遇的事情绝对只是皮毛……我都明白的！！只不过是皮毛而已！！原本就腐臭的表皮下面掩藏的绝对是更加……更加令人作呕的东西！！”男孩不能理解季潜的表情，尖叫起来，然后转变为嚎啕大哭。他仿佛看到了之前所见的那些残忍景象，那些所有听过的噪音充斥着大脑，令他头痛欲裂，死死地捂着耳朵。
那些因痛苦而产生的噪音，他永远无法忘记，至今仍然反感着。
“喂喂！”拍在男孩脸颊上的手掌带着暖意，语气中也带着柔和的笑意，“不要胡思乱想啊，你是不用毁灭世界这么极端吧？”
那时，所有的噪音突然消失了，男孩只看得见月光下蓝发少年愈发柔和的笑容。
“那要怎么做……”男孩抽噎着问道。
“把黑暗消除就是了啊，你想啊，没有了黑暗的话不就是完全被净化的世界嘛。”
“可以的哟，相信我如何？”
“跟我来如何？我会给你力量让你净化这个世界……不……不只是这个世界哟。”
细微的轻风吹了起来，脚下的小草也跟着摆动，轻轻地搔着男孩的脚踝。他的眼睛里映出了圆圆的、明亮的月亮。
以及，站在圆月之下，微笑着的、伸出手来的蓝发少年。
男孩仿佛受到了塞壬的迷惑，将手搭了上去。
那是邹天容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那是一场救赎。
之后，他被季潜带走，交给守樱人去除了身上的战斗法则，从最基础开始，真正地学习战斗，成长至今。
季潜对他而言，是父亲或者说兄长一样的存在。
但是绝对无关爱情，他和陆子寒对于邹天容而言是完全不同的存在，知遇之恩只是知遇之恩。
想到陆子寒居然会因为季潜的存在而产生不快，邹天容觉得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好了，看你这么可怜，我就给你个消息吧。”夏绛并不知道这一会儿功夫邹天容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道，“根据部长的说法，你喜欢上的人是一个中国人吧？”
“确实是这样。”邹天容点头。
“刚才部长让我去找情报部，拜托他们调查中国某个人。”夏绛说道。
“你是说？”邹天容眼前一亮。
“嘛，你加油吧。”夏绛摆了摆手，起身走了。
邹天容低头看着手边反射着自己的面容的餐刀。
映出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下定决心
“卧了个大槽！” 某个研究生寝室里，此时除了怒吼声，还有相当令人心惊胆战的摔东西的声音。 ……无辜的鼠标君你可安好？ 陆子寒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虽然观看的视频已经结束，但是背景上还是可以看见画面上的一条条弹幕。 “表示要去找作者谈人生=A=” “作者你不懂爱” “总的说就是一家的变态” “三观被毁得体无完肤”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当然事实上，最后这一集中最多的弹幕还是——“卧槽”。 回到现实世界之后，陆子寒的第一反应就是看电脑显示屏上的时间，结果发现，他在那个游戏世界里经历了那么长的时间，在现实世界中，事实上只过去了几个小时，甚至他的室友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扶着额头发呆了好一会儿，陆子寒关了写论文的界面，上网搜索。 Mad Father、狂父……两个名字都搜索了一遍，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视频网站。 正是他室友最近着迷的所谓“B站”，全名Bilibili，至于具体介绍翻了一遍百科陆子寒就没有在意了——现在的重点是好好看看那个《狂父》的游戏实况视频！ 亲身经历过游戏内容的陆子寒看得很快，有的地方直接就跳过去了，只是，最后的部分不一样。 众所周知，游戏这种玩意儿，在达到某些特定条件时，就会触发所谓的“隐藏”。比如说隐藏技能啊、隐藏副本啊、隐藏任务啊、隐藏道具啊……还有隐藏剧情。 没错！就是隐藏剧情！这个让人想要查游戏制作者家的水表的游戏他娘的还有隐藏剧情！ 在第一遍游戏结束之后、而且是以真实结局结束之后，如果再次从头开始游戏，就会触发隐藏剧情！ 当然还是先说说真实结局时，陆子寒他没有看到的情况。 比如说，父亲大人明明已经被金发少年杀死，但是在AYA、玛利亚、雪球还有金发少年在大厅里告别的时候，推销员吴克跑到地下礼堂去找了父亲大人，对着父亲大人的尸体说了一堆类似于拉拢人的话，然后就和父亲大人的尸体一起消失不见了。 而在AYA黑化的情况之后，又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陌生人站在实验室的培养槽前，一动不动。吴克则是从那人的身后走了过来，然后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哎呀你很想你女儿嘛”“放心吧她会来的”之类的话。 至于培养槽里面……是一个身无寸缕的女人，没有意识，但是怎么看怎么像长头发的长大了的AYA！绝壁是这个陌生人造出来的！ 实况主——也就是UP主认为只有吴克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