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盯着江明绿无奈道:“我就看看。不过你拿匕首干嘛?你要去月影?”
“不是,我想把它给程湛湛,反正我拿着也没用。”说话间,江明绿已经翻开了好友名册,上面显示程湛湛、十年灯还有红尘敛意都在同一个地方——柳湖。
“我们去找他,”江明绿问陈默,“你去吗?”
“算了,我刚临时有事,走了。”陈默挥挥手,五秒后就消失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离柳湖并不远。一开始江明绿不知不觉走到了舟入平生前边,后来他便刻意放慢了脚步等舟入平生追过来,想不到身后的人走得更慢了。
“小舟你……怎么了?”江明绿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感受到因为那个“什么”而引发的后果,“你生气了吗?”
“我生什么气?”舟入平生小声道,也不知究竟在问谁。他甩甩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泥地,追上了江明绿,“走吧。”
现在挪不动腿的反倒成了江明绿,“究竟怎么了?”
“你……”既然已经忍不住溜出了一个字,舟入平生索性决定把话说开,或者说得半开,“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和陈默一下午都在说些什么。”
“哦,那个啊,本来没打算告诉你的……不过,也没关系,”江明绿笑笑,“我向他打听了一下原上草为什么要冤枉你。”
舟入平生没想过这一节,愣了下才道:“那他说什么了?”
“听他意思,好像原上草误会你了。但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以为他会告诉我漓漓和原上草的事,还有这件事究竟是怎么扯到你的,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哦。”
这段路的后半程,舟入平生一直和江明绿并肩而行。
他们好不容易到了柳湖,群架都散得差不多了,十几步开外的地方红尘敛意正在恢复体力,同时好像还在和十年灯探讨装备的搭配。
江明绿摇了摇头,幸好此处偏僻,不是副本正门,平常也鲜有人来,现在除了他们几个就没别人,不然这姑娘就是不怕死的典范。
今晚月色极好,程湛湛正蹲在离他们最近的那条石凳上看书,头顶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来晃去,诡异莫名。
江明绿向他打了声招呼,他则回头冲他们一笑,“你们来了?”
“你把须白整得也算惨。”
“没我想象中惨,我还以为大家都会打他呢,哎。这种人就该死他个十回八回的,他的帮主,楚云吧,好像也知道了这件事。我估计须白这几天都不敢冒头。”
江明绿掏出匕首交给他:“这是须白的,应该是件好武器,送你了。”
想不到这个礼物却遭到了程湛湛的回绝:“不用了,我已经有了新武器,挺好的。所以这把匕首你们还是留着吧,或者你们有其他的朋友,也可以给他啊。”
舟入平生和江明绿对视一眼,两人均想到了同一个人,只是他很久都没出现了,而且再把他称作朋友,似乎也不大合适。
江明绿只能默默把匕首塞回原地,见程湛湛又埋首书中,便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这本是夜雨絮闻的下册,就跟看同人小说似的,我刚拿到的,都没人要。”
“好看么?”
“好看啊!”一说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程湛湛的话像是泄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我跟你说,夜雨絮闻可有意思了,上册里主要写的是皇家秘闻,比如现在这个朝代的太祖就其实是通过珞山密道进了天水,才打赢了那关键的一仗,还有还有,新手村根本就是前朝遗老的隐居圣地,总之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下册呢,说的全是江湖的事,我正在看,你知道吗,原来他们太玄跟倚天一样,开山立派的时候功法用的都是铁剑,可后来,那个祖师爷为情所伤,发誓再也不碰铁剑,更不许铁剑出现在他们珞山境内,不然见一个杀——”
“等等等等!”江明绿深吸一口气,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盲点,“你是说,其实太玄的技能就算用铁剑也能……放?”
“对啊,放是能放,不过这后面好像又说后来历代掌门针对木剑的特点把技能改了又改,可能用铁剑威力已经比不上木剑了。”
“不用威力!”江明绿兴奋得手舞足蹈,“我学这个本来也不是为了打人!NICE啊啊啊啊啊!”
舟入平生似乎也被他传染,嘴角微勾,稍稍偏头,恰巧看到了走过来的十年灯。
“有什么好事?”他问道。
江明绿便这般那般地解释了一番,末了抱着十年灯的大腿声情并茂地喊道:“师兄啊!我这就去拜入师门!等我啊!”
“等等,师弟,等等,”十年灯一下一下掰开江明绿的手指,“拜入师门没那么容易的,首先你得会上山。”
“上山?”
江明绿不明白,在他的概念里,不是有两条腿就能上山吗?况且他还不止两条腿,风逐天涯一发动,他就跟装了四个轮子似的突突跑。
“当游客和当徒弟不一样,太玄不像其他门派,传功师父就掌门一个,我们的传功师父有很多,你看谁顺眼就找谁,只要你能找得到。”
江明绿越琢磨越不对,一颗心猛地悬到半空,“能找得到又是什么意思?很难找吗?”
“也不算难吧……”十年灯沉吟道,“只是他们全都在山洞里呆着,洞口那边严格来说是没路的,有的人运气好,爬一会就能找到师父,有的人吧……爬到最后受不了,直接坠崖自杀回复活点去了。”
我次奥,江明绿无语问苍天,拜个师还要会攀岩,夜雨果然又名坑爹。
“所以师弟,别高兴太早,”十年灯拍拍他的肩,干巴巴地鼓励道,“不过你肯定没问题……”
场间忽然沉默下来,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十年灯说那个“因为”。好半天十年灯才酝酿完情绪,清了清嗓子,道:“啊,那什么,今天就这样了吧,我先下了。”
“等等!”江明绿拉住一脸“我刚才真的只是随口说说我又不会说谎编不出理由来大哥你就放过我吧”的十年灯,“夜雨两周年见面会,下周六在G市,你们来吗?陈默那肯定还有多余的票。”
十年灯的脸色立刻阴转晴,“啊,这个啊!好啊!”
“高楚桓也在。”舟入平生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于是这回换十年灯哭晕在郊外了。
“不!不!不!”十年灯变脸比翻书还快,问题是他更擅长翻书,“月下真是抱歉,我突然想起我那天没空……对,我有个会要开,来不了了。以后咱们单独约个时间聚聚吧。”
舟入平生同情地摸了摸他的头,小声道:“黎絮你那撒谎时十年如一日的浮夸演技啊。”
程湛湛打了个呵欠,仰头道:“我下周就要开始和导师一起做项目了,所以也没空……说起来我等会还要去准备准备。”
“所以只有我和小舟会过去吗?”
“啊?”十年灯指着小舟道,“你也去?你不是……”
舟入平生表情坦然:“对啊,我转机。”
……
十年灯实在是无语凝噎,他知道舟入平生的出发地和目的地都是哪哪,他也知道就这个路线来说没有哪个神经病会选择在G市转机。
他只能语重心长寓意深远地说:“那……祝福你……们,我是说,玩得开心。我先下了。”
“给项目做准备去了。”程湛湛也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和十年灯一起下了线。红尘敛意早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便一声不响地走了,半个柳湖畔只余下江明绿和舟入平生两人。
湖水拍岸,送来阵阵湿气,同时搅碎了一池月光。
江明绿听见他和十年灯的对话,还没弄清状况,“小舟你……”
“哦,忘记跟你说了,我现在在国外,准备从一个国外飞到另一个国外,周六会去G市转机,所以到时见。”
舟入平生答得飞快,仿佛腹稿准备许久。
江明绿皱起眉头,这不对啊,如果舟入平生在国外,为什么他们上线的时间总是基本一致?“你在国外?跟咱们时区一样的国外?”
舟入平生清楚他的意思,解释道:“不,只是我的工作暂时不需要朝九晚五,所以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他一面说一面坐了下来,石凳宽大,还留下了不少空间。
江明绿又想起十年灯听到高楚桓要来就跟见到鬼一样,不禁好奇心起,问道:“那十年灯为什么那么害怕高楚桓?”
“因为高楚桓害他丢了饭碗。”
可是高楚桓一个高高在上的当红偶像会和十年灯有什么关系?江明绿感觉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大得直接开启了他那更大的脑洞。
整个柳湖就这样静成了独自一方天地。
江明绿跟着坐下来,和舟入平生肩背相倚,仿佛这是极自然的事情。
风骤停,湖如镜。水边的一切凉爽而清澈,他们相互依偎的影子投在湖面上,星光水色互相夹杂,看起来如同遨游于星空之中。
这似乎又是一个适合花前月下的晚上。
江明绿的耳朵忽然动了。
然后他的心也动了,他的心像是忽然被一个小小的音符开了一窍。
又是一窍。
他转过头,盯住舟入平生,如同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舟入平生的眼睛盛满了月光,亮得让人心驰神往,他把洞箫竖在唇边,一个个或灵动或沉静的音符正从那里面冒出来,一下一下地撬开江明绿的心。
直到箫声的余韵彻底散去,江明绿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
舟入平生收好洞箫,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之前好像说过要吹曲子给你听。”
“很好听,真的很好听。”江明绿不知该怎样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只能白痴一样又把
“很好听”三个字重复了一遍,顺便还抓着对方的手臂以示真诚。
“谢谢。”舟入平生微笑。
“这……这是什么曲子?我去网上搜搜看。”
舟入平生眨了眨眼:“你搜不到,我随便写的。”
江明绿抬起快要脱臼的下巴,震惊道:“你写的?小舟你是搞音乐的?”
“嗯,学过一点。”
江明绿又问:“那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本来没有,不过……”月色澄明,灯辉摇曳,他望着湖中倒影,目光温柔似水,笑道,“就叫《月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不会
之后几天,日子过得说平淡也平淡。
舟入平生重回升级征途,每天打打怪看看风景,一只脚不知不觉就踏进了65级的门槛;十年灯要开的会少了,实事却多了,随时准备接手新的工作;而天才月影程湛湛忙于现实,暂时无暇兼顾夜雨;陈默对金钱的爱好有增无减,冷串串还在苦恼自己与贾湖土稀薄的缘分,原上草的名声好像更差了,更有不少人民群众纷纷反应天干物燥,火灾渐多……
总之,这一切都和江明绿没有关系。
自打他被外派出差,工作大魔王就开始施压,游戏简直比天边的梦还要远。
可是江明绿虽然不在江湖,江湖却始终有他的传说。
托须白的福,江明绿继天水广场事件后又红了一把,上回他当了猎奇向狗血小说里的万人迷男主,这回却成了某点小说里丧心病狂手段卑劣的……反派。
大多数人都想不通,江明绿一个没满级没技能没长相的人凭什么能干掉须白,须白更没道理要夹着尾巴躲他。一时之间谣言四起,甚至还有玩家向游戏公司投诉,认为江明绿开了挂。
所幸这场纷争很快就得到了平息,起因却是夜雨论坛上一张把当时情况描述得绘声绘色仿若亲临的帖子,这张帖子的含金量不在于它的文笔,它的节奏,以及它画龙点睛的结尾——“所以,我们可以说,月下野狼不过是个人品不错的鸡贼补刀流,他的在游戏里的一切行为都合法合理,他的成功不可复制”,重要的是,发帖人叫作旧墨。
毫无疑问,旧墨是夜雨论坛里的风云人物,早在两年前他就参与过论坛的建设,和每个人都处得左右逢源不亦乐乎,再加上他的帖子写得的确漂亮,虽然有点小毛病——从不细八,却又恰到好处地勾起了看客的兴趣,要想深入了解,只能另想办法。这样一来二去,群众自然很是喜欢他。公测了一段时间后,夜雨里突然发生了一幕闹剧,旧墨的帖子横空出世,这回他不得不在字里行间表明出自己的身份——他是游戏公司的人,而他的所有帖子,都有官方盖章的含义。
事后旧墨曾公开表示过歉意,“我很抱歉之前没有告诉大家,我的确是夜雨的员工,但我更愿意你们把我看作民间的喉舌,因为这才是我这个ID存在的意义”,这样一来,他的人气有增无减。
既然旧墨代表官方表示了回应,群众也就无话可说,毕竟江明绿除了打死打残须白加提供点茶余饭后的八卦外,暂时也没什么别的建树。
时间滴溜溜地转到了周六,也就是夜雨两周年见面会的日子。
清爽的衣着让这个本来只抓住青年尾巴的男人更适合回到校园,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很喜欢笑,酒窝和服帖的刘海更是让他一笑起来就软得不行。可那修长而漂亮的手指却始终充满着力量,仿佛天生就能指引星月。
虽然现在被他的手指控制的只是一部手机。
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
这是江明绿今天第三十八次看手机,临行前一晚,他特地爬上游戏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舟入平生,由于舟入平生的转机是临时决定,所以只能由他来主动联系江明绿。
“我的飞机到得本来就晚,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状况,所以你自己先进去,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
虽然舟入平生都发话了,但江明绿还是在酒店门口等了足足有半小时,站得连雨伞都干了才舍得进去。
今天的G市大雨瓢泼,对于聚会来说,真是一个差到不能再差的天气。
作为国内最火爆的一款全息网游,夜雨见面会自然花天锦地,对于热闹,江明绿向来是来者不拒,但受够了自己削瘦的小身板被当成夹心压来挤去,他只好选择自行窝到了角落里,毕竟台前的喧嚣并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于是他又低头看了一次手机,上面依然什么消息都没有。
在这个角落,江明绿并不孤单,除了他还有零零星星的三两个人在闲谈,他们的胸口上并没有挂胸牌,所以江明绿只是对他们笑了笑,没敢贸然上前搭话。
胸牌是主办方在进场时发放给嘉宾的小道具,原意便是希望玩家能在上面写上自己的游戏ID,方便游戏亲友相认。当然,不想写的也不强迫。
江明绿必然属于后者,因为比起亲友,他的仇家好像更多,在这里他可不会风逐天涯,更没有斩魄剑傍身。
可惜有些人并不这么想,哪怕他们的仇家正在呈指数倍增长。
就在主持准备开场的时候,大厅里正好走进来了几个人,突然之间,整个会场沉默了那么一瞬,幸好江明绿手稳,不然他刚拿到手的甜品绝对会因为惊吓过度而毁在地上。
那些人中只有为首的在胸牌上写了飞扬跋扈的三个大字,不过就靠他一个人拉足仇恨绝无问题,因为那三个字分明就是:原、上、草。
江明绿目露凶光,咬布朗尼的样子就像在就原上草的肉下酒。
不过他愿意承认,原上草其实长得不难看,甚至还有些小帅,可惜那犀利的土豪气质毁了一切,让他看起来像极了黑帮老大……的驱遣小弟。
因为活似黑帮老大的人正跟在他的身后。
有的人往那一站,不管穿着多朴素,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