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绿看着他的笑容觉得这事悬。
他们写信的时候，程湛湛也过来了，他的表情似乎就没变过，除了迷茫还是迷茫，等回信的陈默正闲得蛋疼，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你就不觉得那人的行为很可恶吗？”
“可恶啊。”程湛湛就好像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一样，真诚并且坚定不移。
“那你就告诉我他是谁，顺便帮我惩罚惩罚他怎么样？”
程湛湛连思考的意思都没表现，他直接摇了摇头。
陈默心里那个恨啊，可还没等他把恨发泄出来的时候，就听程湛湛说：“告诉你他是谁，不行，惩罚，一定要。”
陈默只好先把他的恨吞回去，理了理衣襟，打算详详细细地给程湛湛分析分析这其中的逻辑关系。还没开口，隔壁江明绿又招呼道：“红尘敛意说，的确有人要走了她的ID，不过那个人的道具是他自己的，而且——”
“你直接说那人叫不叫楚云吧？”
江明绿颇有些幸灾乐祸：“不叫，他叫须白。”
“哦——”陈默哂笑，语速极慢，好像在把人千刀万剐似的，“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
“须白就是那个知道我有这个道具，并且和楚云有联系的人。不过我还是低估了他不要脸的程度。”
“你的意思是须白……须白把从你那里抢过来的道具说成是他做任务得来的？”
陈默反问道：“不然还有什么解释？”
“一来，你根本证明不了抢你东西的人就是须白，”舟入平生完全不认同他，“二来，你更没办法证明须白手里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三来那可是须白，你一个人打不过。”
十年灯最实在。
他们说的话陈默不是不明白，所以他才想抓程湛湛问个究竟，可程湛湛——
“程湛湛跑哪去了？”
“不知道。”
“不知道。”
“嗯，不知道。”
妥妥的一问三不知。
“好吧，”陈默烦躁地挥挥手，“我现在不明白的就是，红尘敛意为什么要答应他？”
关于红尘敛意为什么要答应须白的问题，需要把时间轴拉到十分钟以前。
他们的交易做得极其迅速，因为人在紧张的状态下，效率自然也就提高了。
那时红尘敛意的弓箭正对着须白。
“追我干什么？”她冷冰冰地问。
“你招呼也不打就走了，能不追吗？”须白眉眼疏朗，气质斯文，生死之间依旧沉着。
“我没兴趣和骗子说话，更没兴趣和掩护骗子的骗子说话。”
须白负手望天：“帮主都要我作证那天晚上我和他在渡风潭打材料了，我难道不帮着他？”
火红的弓被张得更满了。
“唉！”须白听起来倒是很紧张，纠缠在背后的手指的确也沁出了细汗，可他好像没有半点防御的想法，“他那晚干什么去了我真不能明着白着告诉你！我说！你别射啊！”
“射了又怎么样？反正你也能抓得住，”红尘敛意顿了片刻，“就像你抓住月下野狼的那把剑一样。”
从须白的喉咙里溜出了低低的笑声，如同之前转瞬而逝的愤怒一般，大方坦然，不加掩饰。
须白从来就不是个喜欢隐藏情绪的人。
“我知道你认出来了，还有血阔，不然你不会离开……本来楚云还可以和血阔再合作一次，也不至于那样打起来。”
箭矢擦风，擦出了一线炫目的红，携着锋锐之气迎面而来。
须白不躲也不避，只是看似随意地伸出手，往下轻轻一握，把箭身控制在离自己胸膛还差那么一点儿的地方。
而后便是血。
大片的血滴从他的手心里淌到地上，仿佛箭矢正在急剧褪色。他虽然保住了自己的命，红尘敛意的火云却不是说说玩的东西。
她居高临下，冷眼看着极度的痛苦在须白脸上翻涌。只见他停下撒伤药的手，道：“不，我是在难过，好好的一个帮会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个评价让红尘敛意有点犯恶心。
“我来楚天阔的时候也没想过大名鼎鼎的帮会背后竟然也是大名鼎鼎的蒙面大盗，你也没想到过，对吧？直到上次你一下子就认出了我们两个。唉，上次可真是太不赶巧，两队人马竟然同时干起了老本行。”
红尘敛意很后悔开始怎么没一箭结果了他。
“别那样看着我，”须白慢条斯理地叠好药包，言辞却没有表现出半点温和，“我跟楚云办事。”
红尘敛意身上所有的杀意与怒气就因为须白一句话顷刻颓靡，她用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力声调问：“所以你知道我不可能再跟着他，那你现在来又是为了什么？”
“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你回来吗？”须白慢慢拿出一个小小荷包，土黄色，脏得不像话，“他拿到了这个。”
“荷包？开十七的道具？他想要我身上的副本ID？”
“很聪明嘛。”和红尘敛意这种人说话的最大好处就是不用太费劲，对于这点，须白很欣赏。
“他是怎么弄到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须白抬头看她的表情，不放心地加了几句：“你不会真想答应他吧？你知道他之前怎么解释他的强盗行为吗？他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楚天阔……真是不怕打脸的，为了楚天阔最后还会去抢楚天阔？”
红尘敛意本来就很糟糕的心情被他一句话搅得更糟糕了，但她生气归生气，理智还在。
“其实那天我好像没看见他。”
“是因为你没注意啊。”游戏里的伤好得很快，须白这时已经能拍掌了，他问，“你不会答应他吧？”
察觉到自己好像问出了废话，须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说：“行，你不答应他，那你答应我行不行？”
红尘敛意皱着眉头，“啊”了一声。
“楚云有，我也有啊，”他甩了甩手里的荷包，眉毛就快扬上了天，“他的在哪里我不知道，这个荷包可是我的，所以，你要不要来跟我合作？我可以让你先挑一样掉落，剩下的——”
“成交。”
须白的眉毛马上在天上打了个结，这个劝服的过程好像太快了点。
红尘敛意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不喜欢拖泥带水。”
可你喜欢宝贝，须白在心里得意地想着，看来楚云这么执着的ID里，的确有连红尘敛意都放不下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八章
“还有两天CD就刷新了，你的时间不多，找好人了通知我。”
红尘敛意眼帘下搭，盯着地上那圈将黄未黄的落叶，仿佛在对它们说话。
然后她往前一踏，踩碎了满地的落叶。
“今晚怎么样？”
红尘敛意刷地一下转过头，惊愕道：“什么？”
“就今晚，”须白又把手背到了后面，“我也不喜欢拖，夜长梦多。”
“你这么快就能找到人？”
“能，就看你有没有时间了。”
“装备呢？你们的装备都过得了关吗？”红尘敛意有些急迫，眼里写满了不信任。
须白从来都是自信满满的样子：“别担心，这个BOSS不难。”
“你的命中怎么样？”
“命中？”须白皱了皱眉，“应该还行吧，你问这个干嘛？”
“武器拿来，我看看你的命中，这个BOSS要求比较高，我不想陪着你们一起送死。”
须白只好在红尘敛意半带胁迫性的目光中解下匕首。月影的匕首通常带有浓重的血腥味，但这把反倒有股奇异的草木清香。
红尘敛意的嘴角忽然轻轻咧开了一条缝。
她在笑，并且笑得很好看。可是这笑容落在须白眼里却就不那么好看了。
她在笑，在嘲笑，嘲笑须白为了自命清高下了一番好功夫。
但她的笑容马上被敛去了，郑重与忧虑一点一点浮现在她脸上，看得须白异常着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他知道她是个大锻造师，所以她的意见他不可谓不重视。
“武器的命中都这么低，你怎么当的月影？别以为有个绝活就能所向披靡了，一看就是蘑菇打多了没出来干过架的。”
“有什么办法能补救？”
“你今晚真的要去推BOSS？”
“对。”须白回答得斩钉截铁。
红尘敛意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眼珠转了好几圈，才下定决心开口道：“我这里倒是有个加命中的戒指，不过——”
“卖给我。”
“卖给你？你长得很好看吗？”红尘敛意板着脸，看都懒得看他。
须白见状，嘴里讨好似的笑出了声，“你想要什么？”
“这戒指可以借你，卖，就算了。”
她越这样说，便越引得须白心痒痒，“为什么不卖给我呢？大不了我让你多挑一样宝贝怎么样？我知道你身上这个副本ID一定请繁露看过，不然楚云不会这么执着，所以里面一定有不少好东西吧？”
“想多了，楚云可能只是觉得前面那么多BOSS太难推，副本会掉什么我不清楚。”
“那就先这样吧，”须白又叮嘱道，“这个事情别告诉其他人，尤其是楚云。我不希望他知道我撬他墙角。”
红尘敛意负好弓箭，冷笑道：“你还真是辛苦。”
须白对她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毕竟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守大门的NPC，对于左耳进右耳出的人，他根本没打算提防。
“我什么也不会说，可这整个队伍二十多个人，你怎么保证其他人？”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了。”
时间眨眼就到了晚上。
江明绿有时候总想自己要开了天眼就好了，这样他不仅能知道舟入平生内心所有的想法，还能知道红尘敛意为什么要答应须白。
因为红尘敛意并没有给他回复。
奇怪的反倒是程湛湛，在悄然消失后他又给江明绿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江明绿一边想这个人怎么乱七八糟的一边还是很认真地给他写了回信。
这时他才记起自己应该处理的首要问题，所以他单独找到了陈默。
“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什么？”陈默被他问得一愣。
他小心地瞟向舟入平生，对方也正狐疑地盯着他，江明绿虚心地收回视线，快速发问：“小舟为什么被原上草追杀？”
“因为原上草觉得他偷了他的东西啊。”
“啊？”
“你的阅读理解老师没分分钟削死你我就不姓陈，”也不知道陈默的和善是伪装出来的还是因为现在闹心事太多，他表现得颇为不耐烦，“因为，原上草，觉得，舟入平生，偷了，他的，东西。”
他怕江明绿听不懂还特地放慢了速度，“你还没明白啊？”
江明绿不是不明白，只是他的理解系统自觉把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过滤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原上草觉得舟入平生偷了他的东西啊？我也知道，不过——”陈默平摊着手，那意思再清楚明白不过。
“钱没有，”江明绿说，“不过我可以用一个消息跟你换，我敢打赌那个消息你一定想知道！”
“呵呵。”陈默皮笑肉不笑，在小铁壶里拨弄许久，掏出一卷信来，“刚来的，还没来得及看，连你都知道的消息，我没可能不知道。”
江明绿郁结，他不该在情报头子面前得意洋洋他早该明白。
情报头子的表情在看信的过程中风云变幻，连舟入平生都没忍住凑过来问：“他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哦！”江明绿立刻递上一个笑脸，“看！须白被人在柳湖底门口围观，哦不是，围攻了！”
如果一个小时以前红尘敛意知道须白会被围攻，她也就不会对围攻须白的这群人有这么大的意见。
“为什么是他们？”她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们射成刺猬。
“不是所有的蒙面人都是……蒙面人，”须白在中间打着圆场，“他们不是抢别人帮会物资的那群人，OK？”
无论须白的口舌功夫有多好，红尘敛意就是不为所动。这帮人能聚在这里又害怕别人认出来，想必也是受了利益的驱使，还是见不得人的利益。即使不是抢劫犯，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去。
“请吧？”
红尘敛意率先走了进去。
须白很讨厌柳湖底，这个地方阴湿得要命，吸一口气，寒冷直抵肺腑，再呼出来的就是冰了。
喊榔梅垫后是柳湖底的惯例，因为他们可以画一个极大的火阵，提供一点儿聊胜于无的温暖。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冷得过分，须白心情不佳，尤其是当他找不到榔梅的时候。
“榔梅呢？阵呢？都在后面磨磨唧唧干什么？聊天吗？聊天不会出去茶馆聊啊！”
那些蒙面人似乎刻意和须白保持了一段距离，听到他发怒，队里的榔梅不情愿地站了出来，顺便向刚才和他说话的月影抛了个哀怨的眼神。
这之后一切都很顺利，隐藏BOSS的难点只是在于隐藏，想杀她并不费力。不知是不是戒指的缘故，须白觉得今天的自己打得格外顺手，想到这儿，他又开始算计要怎么才能留下这个戒指。
BOSS倒了以后，所有人都很专业，没有发出一声欢呼，也没有一个人跟着须白上前。
红尘敛意除外。
“两个箱子，先哪个？”
红尘敛意用弓挑起其中一个的箱盖，眼睛亮得分明，柳叶眉却轻轻蹙起，很久都没说话。
“怎么了？”须白瞧见她的纠结，心底的算盘响得更甚，“是不是不好选啊？不好选的话，把戒指给我，两个都拿去怎么样？”
“不，”红尘敛意手腕一缩，箱盖没了支撑啪地一下跌回原位，“我拿青络翎就行。”
“青络翎？材料啊……你们这些大锻造师……你另外到底还看上什么了？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啊。”
隔了好半天，红尘敛意才回应道：“那个戒指本来是我打给血阔的。”
须白了然一笑：“那就更不该留了，不需要我提醒你血阔是怎么对楚天阔的吧？再挑个材料打个更好的呗。”
“咔”地一声，箱盖又被红尘敛意打开了，不过这次她用的是手。
须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红尘敛意千挑万选到底挑了个什么，没想种族差异着实太大，那东西就算给他盯上一万年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边还有一个箱子，你不看看？”
“用不着。”
须白只得悻悻地撇嘴道：“挑好了就请你先回去吧，就当今晚这事没发生过。”
“先回去？你要在这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等须白回话，红尘敛意又说，“干吧，反正我也没兴趣。”
她还真就这么走了。
须白用拇指摩挲着得来不易的戒指，满心欢喜。
须白欢喜的持续时间太长，这就引得有些人很不欢喜。
竹竿少年一把扯下面巾，厚厚的刘海像半块瓜瓢扣在他的额头上，“那个，你，你好了没？不是说了剩下的一起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九章
须白入神地盯着那可笑的刘海看了半天，他实在想不明白，审美的人各有志怎么会各成这样，虽说玩家都是自己捏脸，不过鉴于人总是自恋并且自爱的，所以夜雨里极少见到不忍直视的相貌。须白觉得，程湛湛这不是丑，是丑得标新立异。
他还没张嘴呢，站在程湛湛旁边那个榔梅就发话道：“对啊，之前说好了，你牵的线，你先挑，免费拿一样，咱们也不去好奇你挑的啥，免得你不好出手。然后呢，你说啥你还记得吗？你说剩下的现在团里拍一遍，没拍出去的你要了也没事，那你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