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认真到不像装的。
舟入平生没兴趣同他绕弯子,直白地说:“当初他故意接近我,就是想把那本武学遗忘书给我。我没技能的话,杀起来也方便不是?”
“夜雨里可没什么武学遗忘书,门派的选择是永久性的,不可能更改。”
“所以才是好东西啊,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可用在我身上……你不觉得浪费了么帮主?”
他和原上草针锋相对,目光灼灼,不肯退让一步,继续逼问道:“我们之前连面都没见过,只怕你连我名字也没听过,为什么要找我的茬?”
这么多问题,原上草只用了三个字回答他:“去死吧。”
他缓缓起身,扬起金扇子,仿若手握末日的审判之锤,一步步朝他们接近。
江明绿偷偷瞟了舟入平生一眼,问:“小舟你是公测那天注册的么?”
“是。”
“哦,那我们也可以算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舟入平生:“你很高兴?”
“是啊。”
于是江明绿在舟入平生眼里看到了涌动的笑意。
“你的点……你真是个二货。”
江明绿还没说话,原上草投在墙上的影子就已经被放大到了极限——他们是真的都要死了。
“原上草你给我住手!”
突如其来的喝止的效果堪比原上草小学老师那句“考试不及格的人都给我找家长过来”,总之,他手里的金扇子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面前缩了,再也不敢动了。
江明绿没想过自己会在原上草脸上见到这么古怪的神情,就着这张脸的呆滞感,他能吃下三碗饭。
“原上草,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找他的麻烦,幼稚、恶劣、恶心!”
随着这个声音一起进屋的是一位拯救世界的女侠,虽然这个女侠不那么女侠,只见她叉着腰对原上草愠怒道:“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欺负他,”她指的正是舟入平生,“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我说话!我走了!”
沉默,不在沉默中停手,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一露面,原上草都忘了该怎么说话。
实际上,不止是他,连同他带来的漓漓核心团队都被他给传染了,表情全是——呆、呆、呆、呆、呆。
“虽然她是挺萌的,”江明绿盯着这个圆脸兜帽软糯萝莉看了半天,“但也不至于这样啊?一帮子萝莉控?不对,她怎么有点眼熟啊?好像公测那天……被她撞倒过一次!”
萝莉不想再搭理这一屋子人,转身就走,连线都不屑在原上草身前下。
原上草这才回神,一个激灵,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一面追一面喊:“漓……漓漓!”
现在原上草的呆滞终于传染给了江明绿,以及,舟入平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所
“这真的是近路?”十年灯不知道被垂杨影断拐骗至了哪个人际飘渺的角落,树林茂密,半点星光都见不到。
垂杨影断罕见地没有搭话,而是把包里的迷你世界公告牌别有深意地凑到十年灯眼前。
“楚天阔解散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你该问问他们的好帮主。灯灯你知不知道那群专门打劫解散帮会的软脚强盗?我估计他们又要出现了,”垂杨影断慢悠悠地翻看世界消息,根本没想鬼门关口还悬着两个人,“他们为了不暴露身份,强行压制输出,但这么菜又这么恶心的一帮人就是没人管,要不是我——”
“等等!”十年灯皱着眉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你该不会在拖时间吧?难道你把他们的所在地告诉了夜雨闻铃的人?!”
他愤怒地跳了起来,想揪住垂杨影断的衣领,但这个动作的难度不是一般地高,他只能一脸不爽地放弃了。
垂杨影断后退几步:“我没有跟夜雨闻铃的人说过什么。”
十年灯在原地僵了一会,拧紧的眉头渐渐松开,尴尬道:“好吧,那走吧。”
刚才的垂杨影断有点儿,接着十年灯就反应过来他怪在哪里——那些藏在他眼角眉梢的笑意通通消失了。
他从未见过一个没有笑容的垂杨影断,他和他认识的那个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严肃得让人感觉在他面前怎么开口都是错。
事反常必有妖,十年灯转过身走了几步发现跟在身边的人又不见了,他立刻回头找垂杨影断的影子,却看见他一动也不动。
“你干嘛?!”
“他们没事了,我找了个救兵,”笑容又跑回了他的脸上,不知为何,却仍显得陌生,“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谢谢你的鼓励……我去忙现实中的事了,有段时间你都会看不到我,不过那时候你可能早就不想再看到我了。”
“唉!”十年灯伸手去攀他的肩,却按了个空,垂杨影断早在十秒前就已经选择下线。
十年灯缓缓垂下手臂,心头刮过一阵莫名的怅然,愣了半晌后,他猛地醒悟过来,抬起头仰天长啸:“我擦!这什么鬼地方?!我不是迷路了吧?!”
传音千里是个梦,故而江明绿和舟入平生依旧平平安安地呆在泥屋中,思考这魔幻的一幕。
直到他们呈石化状目送漓漓围堵计划全体作战人员离开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至少弄明白了一件事——原上草为什么要和舟入平生过不去——因为嫉妒——但这又是为什么?
“你……”江明绿咬唇,不知如何开口。
“我真不认识她。”舟入平生半倚着墙,挂在胸前的斗笠活像个大号的护心镜。而思维跳跃到另一个频道江明绿还在喋喋不休:“我觉得很可能是你无意识救了她的命,她就对你一见钟情想以身相许,你知道正常人都看不上原上草,神女无心,襄王有……”
“你是专门写小说的吗?”舟入平生打断他,“除了你和十年灯,我没跟几个活人说过话,我确定。”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少顷,舟入平生手腕疾风般一翻,遮住江明绿自带镭射灯的眼睛,“别、这、样、看、着、我。”
江明绿踩着小碎步连连后退,嘴里无辜道:“没办法,太荣幸了。”
对方摇了摇头,哭笑不得,江明绿见他没有真的生气,便厚颜无耻地来了句:“既然小舟你对我这么好,不然这辈子我就以身相许算了?”
话一出口,他心里就大喊糟糕,尤其是看到舟入平生骤然下压的嘴角和发黑的脸,“我只是开——”
“这辈子?”舟入平生全身上下无不严肃,把江明绿逼得缩成了一团,“我救你那么多次,你就只用这辈子还我?”
“啊?”江明绿惊得向上一蹦,涨成猪肝色的脸在舟入平生低低的笑声中才逐渐恢复正常,他早该明白,闷骚属性的生物要逗起人来,功力不容小觑。
“玩笑,”舟入平生用这两个字给他们的扯淡行为划上句号,迅速进入下一个正题,“十年灯怎么还没来?出事了?”
“对!得赶紧问问他。”
“好。”
话音刚落,舟入平生便消失了。
江明绿倒没多诧异,毕竟网络不好是常有的事,舟入平生很大概率就是遭了这个罪,一会便能爬上来。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决定老老实实窝在墙角给十年灯写信顺便等舟入平生,不过很显然,没他老实的人一抓一大把。
屋外就潜伏着三个——紧随原上草大部队而来,却未随原上草大部队而去的夜雨闻铃小分队。
“月下野狼!”
江明绿绝倒,不知道是该先为自己还是先为蛋烘糕默哀。作为追杀者的他明明身在暗处大有优势,偏偏为一个堂而皇之的出场选择了暴露。
走正门那是自己撞在枪口上,至于密道,蛋烘糕可没留时间给他勘察。最为关键的是,江明绿真不高兴跑了,这一天下来,这老胳膊老腿的,没人救得了。仓促间他决定冒一把险,虽说冲动是魔鬼,但比起门外那三个,立马就化身成了小天使。
眨眼功夫,蛋烘糕便带着身后两大护法,气势汹汹地走进泥屋,迎面就是恭迎他们,满脸累觉不爱的江明绿。
“蛋……帮主,”江明绿怀着万分诚意给蛋烘糕鞠了个躬,“我俩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我那时候才20级,现在也才25级,要骗你弟弟不是找死吗?你觉得我喜欢找死吗?”
小三一手叉腰,一手捂鼻,和他呛道:“你现在还在这里等着我们分明就是想找死!”
“因为我没地方跑。”
天可怜见,这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
“你只是想拖延时间等那个忘机回来吧?”
好吧,这也是大实话之一。
小三向蛋烘糕请示:“老大,我觉得要不你就放他一马?其实他说的也没错,除了长得丑点,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罪大恶极的地方。”
老二暗搓搓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江明绿平生最恨别人攻击月下野狼的长相,要知道为捏这张脸死了他半脑脑细胞,并且结果还颇为满意。
“我是在替你说话好不好!”小三急得上蹿下跳,小铃铛叮铃铃一片乱响,“真是狗咬吕洞宾!”
“行了!”场上唯一可以坐决定的人终于出声,“有人和我说过他承认自己是成心骗串串的!我有充分的证人证词!”
你那充分的证人证词就是一个屁!
江明绿忍住没赏他一拳,否则疼的是自己,划不来。
但他还是风驰电掣般出手了,不然——真以为他江明绿喜欢找死?
月下野狼,男,貌似四十岁,无门无派,性取向未知,25级,习得武学技能only兔:风逐天涯、投掷。
自今天上线伊始,这两个技能的使用已经被他掌握到了炉火纯青可以封神的高度。
百思囊中的三颗暗器径直招呼到了三个敌人脸上,虽然投掷是单体攻击,但江明绿有的是手速,这三颗暗器看起来就像同时往三个方向瞬发。
同时,他的一双脚条件反射似的跟着动了起来,根本来不及检验百思囊的首次测试成果,他头也不回,能跑到哪就算哪,火力全开,把泥屋远远甩到身后。
这个侥幸为之的计划还是成功了,在江明绿接近虚脱的时候,四周一个人能扶他的人都没有。
他一只手撑着树干,全身骨头像被抽走了似的,软趴趴地向下瘫去。
“加体力的药能不吃就不吃,吃多了还会走火入魔,多少人的教训!”
江明绿谨记十年灯当时的谆谆教导,硬是选择自然恢复,打坐调息一阵后,他想到刚刚自己手上那股劲儿,差点没兴奋得打滚——太帅了!应该弄点伤害高的暗器来!谁打我我打谁!刷刷刷,帅就一个字!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而喜悦还没褪去,他的神情忽然一僵,冷汗涔涔,坏了,如果蛋烘糕他们还在泥屋附近打转,舟入平生要上线了怎么办?
想到这,他麻溜地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动身。天水城是三大主城中最宏伟的一座,城郊规格自然也不容小看,在月光疏朗的夜晚,方圆数里的景色总是长得差不多,要想找个标志物都难上加难。
“驿馆驿馆驿馆,村落村落村落,城门城门城门……”江明绿两眼一抹黑,凭借着第六感——如果他有的话——与吸引力法则,神神叨叨地瞎转悠。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给他误打误撞发现了一条小溪,管它青溪白溪,流域附近有村落的就是好溪。江明绿顺着水流一路往上走,终于走到指路牌上标记成“闵村”的地盘。
凡是江明绿没听过的地方,他都把它归为无人问津的小村庄,之前的柳桥是,现在的闵村也是。不过闵村还是稍稍有点辨识度,起码它的村口伫立着一颗打过生长激素导致发育反常的大树,树冠黑乎乎一大片,像一颗头重脚轻的巨大花菜。
江明绿揉着酸痛的脖子,开始奋笔疾书。
对方的消息却早一步传了过来,依旧很简洁:“人呢?”
“闵村,小舟你知道闵村在哪吗?如果找不到的话就下线吧,总之别在那间屋子里多呆。”
舟入平生的回信几乎是即时的:“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好巧好巧
白衣翩然,舟入平生如同风中飘忽的纸片,落在了江明绿身前。
既然在那么多人面前展示过和暗器绑定赠送的轻功,就没必要为了避免麻烦而藏着掖着,何况他也从未瞒过江明绿。
见他心有余悸的样子,舟入平生忍不住问:“闹鬼了?”
江明绿抹掉被活生生逼出来的一头薄汗,为舟入平生的神直觉竖起拇指,可不是闹鬼了?一只长舌鬼一只累死鬼一只无头鬼——最后边那个明显没带脑子。
他扯住舟入平生宽大的衣袖,这般那般地复述出刚才简直比撞鬼还可怕的经历,末了,他砸吧砸吧嘴,痛不欲生:“没看到百思囊里的暗器到底有什么效果,太遗憾了。这次在他们身上就耗费了三个暗器,真不值得!”
舟入平生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袖子,还没说话,又见他脸上涌起一笔极浓的憧憬之色,续道:“小舟,你看如果我找点厉害的暗器来用怎么样?”
“暗器?”舟入平生失笑,殊不知江明绿的那点心思他一年前也动过,妄图仗着自己的手速出其不意,可惜现实太骨感,于是他将当时十年灯的话一字不差地丢给江明绿,“暗器的伤害永远比不上主武器,而且暗器算是一次性消耗品,在战斗中你还想把它捡回来?伤害越高,获得的条件也就越严苛,可伤害再高,光靠它也换不来敌人一条命,就这么丢了你不心疼?用暗器作辅助很好,其他就别想了。”
他补充道:“所以,想找伤害高的暗器?不如直接丢百思囊得了。”
江明绿承认他说的问题每一个都是问题,但他却有自己的理由:“你说的情况是针对有内力基础能把主武器玩出花来的人,并不是我。小舟,获取内力的过程对我来说又难又无趣,”他嬉笑一声,刻意用四不像的羊城话调侃道,“玩游戏嘛,最重要的是开心。所以,大不了等混上七十级以后每天按部就班打个小副本,然后跟你看风景去,相信我和我的暗器,路上的障碍绝对不是问题。”
对比同龄人,江明绿的确有着一股少有的热血与冲劲,但他觉得自己大概真是不再年轻了,再也回不去当年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他的棱角逐渐被生活磨出温润的光泽,学会如何理智地放弃,在放弃之后做出选择。
江明绿忙着低头感慨,自然忽略了舟入平生从唇角直达眉梢的那一抹笑意,等他抬头的时候,舟入平生的脸早已如常,云淡风轻。
其实舟入平生的笑单纯得很,他不过是觉得,和江明绿在一起应该会非常有意思,从盂兰盆节的那晚开始,他似乎已经找到了和他交往的乐趣,愿意护着他,愿意给他吹曲子,甚至愿意说上几句废话来逗他。
食髓知味,大抵就是如此。
他心若止水,却不知何时沾染上了半片桃花,最初那阵似有似无的涟漪过后,水面依旧平静如初,但终究有所不同。
“好。”
他只答了一个字,却应承了江明绿所说的全部,这一个字里有他对他的鼓励,也有他对他们的期待。
“那我得去找最厉害的暗器……”江明绿想起什么,一阵抓心挠肝地痒,终于忍不住问:“你今天用的暗器,就非常厉害,是打本打来的?”
按他的思路,舟入平生靠的肯定是投掷,那不算门派技能,自然也就不存在被遗忘一说,却没料到舟入平生摇了摇头,道:“那不算暗器,只是一个DEBUFF,不过是有实体的DEBUFF罢了。”
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