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尔推开了一间酒吧的大门,里面人声鼎沸,劲爆的音乐可以刺破耳膜,灯光闪个不停,照射着无数群魔乱舞一般扭动的躯体。
慕尼黑啤酒节带来的影响之一——当这座城市一下子涌进来将近六百万游客,除了酒店餐馆全部爆满之外,一到晚上想寻个清净点的酒吧也找不到了。
走在街道上,卡尔思考着是用散步消磨时光,还是回公寓去继续枯燥无味的工作,直到……他看到了一间新开业的酒吧。
店面装修是他喜欢的风格,而且绝对是新开张不久,因为半个月前卡尔路过这里的时候,还没有发现街道上有这间酒吧存在。
可惜门前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客满”。这倒是卡尔今天第一次遇到的挂着“客满”牌子的酒吧,其他店都敞开着大门,借着啤酒节的东风招揽任何客人,将舞池和任何一个角落都塞得满满当当。
正当卡尔准备迈步离去的时候,酒吧大门打开,里面走出来打扮时尚的一男一女,一名男招待跟在他们后面,将“客满”的牌子翻了一下,变成“待客中”。
男招待转身看见卡尔,微愣了一下,然后冲他礼貌的点头微笑。
“为什么要在店外挂这个牌子?”卡尔趁机询问。
“我们这间酒吧跟其他地方有所不同。”男招待有些自豪的解释说:“老板希望酒吧氛围能一直保持安静迷人,所以我们不会敞开大门随意请人进来,而是有意限制客流量,确保每个进来消费的客人都有位置坐。”
在这条繁华的商业街上热闹的酒吧好找,安静的地方倒是屈指可数,这立刻就把卡尔吸引住了,他跟在男招待后面走了进去。
借着灯光和轻音乐将酒吧内部打量了一遍后,卡尔立刻断定他喜欢这里!
没有大屏幕电视直播的体育比赛,没有沸腾聒噪的音乐,也没有打着七八个耳洞浑身都是刺青的疯狂男女,有的只是暧昧的灯光,空气中流淌的迷人轻音乐,以及一张又一张点着香氛蜡烛的吧台,坐着低声交谈着的朋友和情侣……
就好像,这里的确适合人们攀谈交友调情,而不是充满□的,两个人看对眼了就可以约去洗手间或是酒吧后巷来一炮的那种地方。
而且这里的装修、灯光、音乐、布局甚至是侍应们身上所穿的服装,都令卡尔感到愉悦,也使他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
那时候他还是公司的实习生,要与同期的五名新人竞争一份只提供两个正式职位的工作,办公室内的勾心斗角交际应酬让他可没少在酒吧里呆,几个月后他获得了那份工作,但也得了一点胃病,并对那种环境嘈杂的酒吧产生了极度的厌烦感。
有次他跟艾伦聊天,曾说过:“如果以后我退休了,手中还有一大笔钱的话,我就要开一间酒吧,虽然要在闹市区,但要氛围安静,而且拒绝乱哄哄的比赛直播、赌鬼、暗娼和不良少年,它会像是个开在夜间的咖啡馆,但也提供酒精饮料。”
艾伦当时还嘲笑他:“在闹市区开一间这样的酒吧?上帝,你会赔惨的。”
不过卡尔可不认为这样:“世界上总有像我一样喜欢安安静静的喝酒聊天的人的,我相信这样的地方肯定有市场,不过我知道,它只不过是没那么赚钱罢了。”
“喝点什么?”酒保问他。
卡尔回神,微笑说:“马提尼。”
调酒师很快将酒搅拌好,并放在吧台上,当卡尔伸手去端的时候,身边的位置突然坐上来一个人,并用探寻式的口吻对他说:“介意这杯由我请么?”
卡尔看了来人一眼: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四十左右年纪,穿着蓝色圆领毛衫和黑色西装裤,带着无框眼镜,五官秀气,但神情有些紧张。
而在酒吧主动请人喝酒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调情。
卡尔认真思考了两分钟后,朝对方举了下酒杯,先喝了一口:“那我就不客气了。”
男人刚刚紧张的汗水都快流下来了,听见卡尔的话,他松了口气,朝调酒师说道:“来杯和他一样的。”
卡尔又喝了口酒:“搞科研,还是在学校工作?”
男人目露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一身的学院气息,还有你的装扮,色调款式都偏保守,不像通常同性恋去酒吧会选择的装束,想来是因为工作环境的缘故,衣橱里压根就没有更加大胆的服装。”
“我是一名大学教授。”男人笑着说:“而且你说的没错,我的衣柜里的确没有什么性感的服装。那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卡尔却反问他:“你不是慕尼黑本地人?”
男人更加惊讶了:“你居然连这个都看的出来?没错,我从科隆来,和同事一起参加啤酒节。”
“我会魔法。”卡尔朝他眨了下眼。
男人笑的眼镜都歪了,不过原先的紧张倒去了大半:“你多大了?”
“二十七,你呢?”
男人推了推眼镜:“三十……四。”
卡尔挑了下眉。
“好吧,我刚刚过了四十岁生日。”男人的表情又回复了有些拘谨的模样:“请原谅我说谎,主要是通常情况下,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是不会看上我这种中年人的。”
一杯酒喝完,卡尔觉得热,他伸手松开了两粒纽扣:“今天不是通常情况。”
男人的脸突然涨红起来:“我住的酒店离这里不远。”他大胆的说:“五星级酒店,同事们和我不在同一层,而且我的房间是套房……你可以去,呃,去冲个凉什么的。”
卡尔站起身:“那我们走吧。”他朝对方露出了一个堪称甜蜜的笑容:“忘记问了,你的名字?”
男人慌忙掏出钱包付款,他一边付钱一边说:“艾伦,你可以叫我艾伦。”
这个名字犹如向卡尔头顶浇下一盆冷水,他感觉全身的火热劲儿都去了。
但男人却没注意到卡尔面部表情的变化,他塞好钱包后,突然面有难色,尴尬的说:“我想我需要先去上个厕所,你不介意吧?”
卡尔如同解放:“去吧,我不介意。”
……
当身后传来脚步声时,卡尔吸了口气,一边转身,一边做出歉疚的语气说:“抱歉艾伦,我刚刚接到了个很紧急的电话——怎么是你?”他表情怪异,目光惊诧,只因来人正是艾伦,艾伦·克兰斯通。
艾伦朝他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不然你还在等谁,一个四十多岁还不敢公开出柜的大学教授?噢对了,那还是只戴眼镜的黑发猫咪。”
卡尔皱眉:“你把艾伦怎么样了?”
“别那么亲热的叫这个名字,我要恶心死了。”艾伦·克兰斯通嫌恶的说:“当我发现你在酒吧里和他调情之后,就把他给吓跑了。”
“为什么?这跟你又没有关系。”
“这当然有关系。”艾伦理直气壮的说:“我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调情,特别对象还是你——你前脚勾搭我妹妹,后脚就去和男人开房,难道你要跟我说你是双性恋?”
卡尔朝他假惺惺的笑:“不,我是GAY。货真价实的弯,而且从没告诉过安西娅我是直的。”
艾伦突然语噎了。
卡尔打量了他一番:“倒是你,你不是有洁癖症么,怎么还会来这种地方?”
“这间酒吧是我开的,我当然是想在任何时候出现在这里都可以。”艾伦继续恶意的笑:“所以我想赶走谁就可以赶走谁,想什么时候关门就什么时候关门,总之是不会让你找成乐子的。”
卡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儿?”艾伦在他背后喊。
卡尔挥了挥手:“你管我。”
卡尔推开酒吧大门走了出去,艾伦随手抄了顶帽子跟了出来:“你要去找其他男人?我会给安西娅打电话的。”
“打给她也改变不了我的性向。”
“起码能让她的泪水淹死你。”艾伦冷冰冰的说:“然后我会让你过的鸡犬不宁。”
卡尔停下脚步,盯着前方的一个电话亭:“我是回家,然后哪儿也不去。”
“找个时间跟安西娅坦白。这一年多来她在逐渐变好,变得像以前的她了,我本以为你……算了,还是跟她讲明白比较好,这样她才不会泥足深陷。”
艾伦与他并肩站着,但两人谁也没有看对方一眼:“不过说的别太直白,她以前有过类似的……阴影,太直接的话会让她受到打击,委婉一点儿,暗示她,她是个聪明的女孩。”
“我知道。”卡尔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句,然后迈步走向离他最近的一辆出租车。
艾伦在他身后一直站着,直到出租车开动,并转弯驶向了另一道街。
93
93、慕尼黑啤酒节 。。。
“我的脸已经笑僵了;而且急需一杯啤酒解渴;你们呢?”与不知第几十个球迷合完影后;斯文·本德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了。
“谁能带我逃离这里;她/他就是我的天使……”眼皮耷拉着,嘴角却竭力上弯的波尔蒂略气息奄奄的说;他的整张脸看起来更像一个囧字了。
可波尔蒂略的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个热情的西班牙球迷抱了满怀;对方还用母语跟他激动的说:“我来慕尼黑参加啤酒节最大的原因之一,就是要见到你!波尔蒂略,你是我的偶像!你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开始看你踢球!上帝;我多么怀念你在马德里的日子……”说到这里,球迷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波尔蒂略拍了拍对方的背,安抚西班牙球迷的激动情绪,然后在对方女友的指示下,微笑着拍了张照片。
不仅他如此,慕尼黑1860的每一位主力球员身边都围着一大堆球迷,不停的拍照、签名。
今天是第171届慕尼黑啤酒节的开幕礼,按照传统,人们会穿上自己的民族服装参加游行、庆典以及各种狂欢活动。每年的啤酒节慕尼黑市都会涌入600万左右游客,消耗大约600万升啤酒和60万只鸡,并为城市带来了近10亿欧元的财政收入。
刚刚经过慕尼黑德比的大胜,又迎来如此庆典,俱乐部特意给所有职工球员放了一天假,并组织他们在开幕式当天来到玛丽广场,参加活动的同时,向巴伐利亚女神像进行祈祷,希望慕尼黑1860能得到胜利女神的庇护,终有一日迎来复兴。(拜仁球队每年也会向巴伐利亚女神像祈祷胜利,不过由于传说中女神的护卫是四头雄狮,而1860的队徽也是雄狮,所以狮队觉得自己肯定会比拜仁更能得到女神青睐。)
因为在十月节里每个人都要穿民族服装,慕尼黑1860还下了次血本,从主席到教练再到球员,人手定制一套巴伐利亚传统服装——从头到脚有带羽毛的小毡帽、蓝色亚麻衬衫、马甲、紧腰裤(或背带裤)、白色长袜和翻毛皮鞋。
别看这些衣服听起来挺简单,其实制作一套价格非常昂贵,只一条普通皮裤就要六七百欧元,加上衬衫马甲帽子鞋子,一身下去至少上千欧元。
而俱乐部这次之所以这么慷慨大方,其实也存着借啤酒节宣传球队形象的目的,不然的话,高层们怎么一到玛丽广场,就把教练和球员放进狼群,不,球迷身边不管了呢?
主席奥尔、副主席策厄特迈尔、经理内斯尔这些“年老色衰”的高层们坐在临时搭建的巨型帐篷内,一边喝着冰镇的啤酒,一边看着球员教练顶着大太阳,汗流浃背的被挤在球迷中间遭受“肉体折磨”。
谁是球队里最受欢迎的人,此刻也成了最生不如死的。
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女球迷搂的差点断气后,斯文终于受不了了,他在一名男球迷笑眯眯走向自己的时候,一把将哥哥拉斯拽到身前:“我撑不住了,这个你来!”
拉斯却死死抓住斯文胳膊不放:“老板说过,好兄弟要有难同当!”
男球迷却笑呵呵的站到他们身后,两条胳膊一伸,直接搭在了本德兄弟肩膀上,他还不停催促着双胞胎:“看镜头,看镜头。”
终于熬到了午饭时候,拥挤的人群稍微显得稀薄了点,签名签的胳膊都快废了的科赫皱着眉说:“这个折磨人的球迷见面会下午不用再开了吧?”
“谁知道主席先生肯不肯放咱们离开……”
“饿死了,我要喝啤酒!我要吃烤鸡香肠和烤猪肘!”
“我怀疑我的胳膊连啤酒杯都举不起来了。”
“你们都省省吧。”厄齐尔痛苦的说:“我的脸都被掐了五次了。”
拉斯却凑过来偷偷说:“咱们其实都还好,瞧瞧老板,他才是最受折磨的那个人……”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向人群最多的地方看去——那地方与其说包围圈,不如说是球迷黑洞,科赫个子高又穿着皮鞋,原本还能依稀瞥见卡尔的人影,现在则是连个头顶都看不到了。
可那地方的人还在不断增多,球迷们一波接一波的人围上去,很少有人能出来,偶尔挤出来一个,也是兴高采烈的举着手大喊“我拿到了!我拿到了!”这使得周围的人更加争前恐后,他们担心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卡尔·奥斯顿随时会离去。
球员们你看我,我看你,集体叹气:“可怜的老板!”
……
握手,签名,微笑,“咔嚓”一声照片完成,走了一个球迷,再来一个球迷。
卡尔本以为球队里那些小伙子们是最受本地球迷欢迎的,毕竟他们才是德国足球的未来不是么?可现实是,他身边围着的男女老幼足足数百人,人人身上都散发着兴奋、热情和急切的情绪,而卡尔被围的已经快连阳光都看不见了。
凭着坚韧的神经,和不可思议的毅力,卡尔硬是坚持了两个半小时没有挪动半步。慕尼黑的今日最高气温是16°,但他已经挥汗如雨了。
更别提还有各种“夹带私货”——女球迷们全都穿着巴伐利亚传统长裙,束腰、上衣敞领、领口有花边,发育丰满的胸部半露在外面,时不时就故意蹭你一下,这简直是肉体炸弹。
上帝,又来一个!
当一个手持啤酒杯挤进人群的年轻女孩兴冲冲地的向卡尔扑过来的时候,他向后走了几步躲避对方,女孩扑了个空心生不满,追着卡尔跑了过来,却不小心将大半杯的啤酒全洒在了卡尔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大叫着,一脸的慌张:“我不是故意的!”
卡尔低头看自己几乎是湿透了的上半身:啤酒从脖子流下,将整个前身的衬衫都打湿了,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几乎变成了半透明的。
四周不断有闪光灯的声音响起。
谢天谢地刚刚无论多热,他也没有将马甲给脱掉,不然的话,现在肯定已经露点了。
卡尔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在无数人热切的目光下……将原本解开的马甲最后两粒扣子又系上了。
叹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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