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林羽哲开了口，“那个……你认识钟轶多久了？”
“唔，就是这个问题吗……”高和安笑道，“具体来说应该认识两年半，我的一个朋友曾经租过他的房子，后来也介绍我来，我们这才认识的。至于游戏，我是看到他在玩，所以我才玩的。”
“噢……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林羽哲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等高和安说话，他已经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高和安瞥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好’是什么标准，从旁观的角度来说，他为人的确不错。”
“你这么说我更加不敢说出口了。”林羽哲双手紧紧交握着，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那我不说了，你来说吧。”
林羽哲看着高和安的眼睛，“打个比方来说，有一个人一直对你挺好的，不管在现实里还是游戏里，而且后来有一瞬间，你觉得你对这个人的感觉不一样了，跟以前那种完全不一样，说不上来，但是你又不确定这个人对你是怎么样的……”
“你喜欢钟轶了？”高和安简单粗暴一句点破，他微笑地看着林羽哲的脸慢慢慢慢地变红，然后整个人都僵在座位上，看起来差点都不会呼吸了。
“那、那个……这个……我……”林羽哲猜到会是这样，但怎么想得到高和安居然这么直接？明明看起来那么腼腆的男人，说话一针见血这样好吗！
林羽哲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承认道：“我以为不是，后来发现是……是这样的。”
“能把这件事说出来，很勇敢啊。”高和安说道。
“那你……怎么看？”
高和安拍了拍林羽哲的肩膀，“别介意其他人的目光，按照自己的心情来做就好啦。”
“说是这样说吧……”林羽哲堵了嘟嘴，“不可能不在意啊，特别这种事。”
“你在担心钟轶啊？”
林羽哲点头，“肯定的吧……”
“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天生的吧？”高和安看了他一眼，“不是怀疑你什么……”
“是啊，我自己都吓一跳……”林羽哲脸红了红，“说出来你千万别笑我，一开始我以为钟轶喜欢我，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是我喜欢他。”
高和安还是刚才那个和善的表情，“我为什么要笑你啊，能够正视自己的性取向很好啊。不过，真的不是因为钟轶做了什么事让你误会了？”
“诶，我也希望是个误会吧？”林羽哲忽然有些郁闷，“可是你会把我所有写的便签纸收起来还用回形针夹好？”
“呃……”高和安踌躇了一下，“还有呢？”
“每天送我上班？”林羽哲摆了摆手，“哦不对，这个是我要求的不算……
……”
高和安忽然想到聊什么，“噢……难怪呢。”
“什么？”
“其实你们搬过来之前，钟轶好像从来都是中午才出门的，他说不想高峰时间出门，开车也堵太耗汽油。但是后来他说改到早上去上班了，还奇怪呢……”高和安一脸恍然，“原来是这样。”
被他这么一说林羽哲的脸更红了，“凑巧吧……”
“凑巧想要一大早起床然后开车去送你？”
“呃……”林羽哲回答不上来，他害羞的满脸通红。对于没谈过恋爱甚至都没跟女生连续说过十句话以上的林羽哲来说，这种事他根本就是只雏鸟，连怎么飞都还不懂呢。
“不逗你了。”高和安一下子严肃下来，“你现在怎么想的？”
“脑子还在运作的话，我就要谢天谢地了。”林羽哲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因为，可能……我们不知道钟轶怎么想的，而这件事又是大事，我觉得还是要问问清楚比较好？”
林羽哲愣了一下，“这要怎么问？！我不可能直接去问钟轶他、他他、他……”后半句怎么也说不出来，脸烫得都可以煮鸡蛋了。
高和安点头，“但是也不能继续这样误会下去不是？我也经历过这种事！
啊当然是和别的女生，后来发现真的是我的误会，现在想想，倒不如把事情摊开了说清楚比较好。”
林羽哲眨着眼睛看向高和安，听着他的经验之谈，他这样默默的误会着反倒不如知道最后的答案，就像考试一样，是对是错，终有一天考卷会发下来，如果错了就马上改掉。
聊了一个下午，要不是钟轶喊他们来定外卖，林羽哲都没察觉已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
他看着钟轶的脸，不是不能直视他，不是不能和平常一样，但是有些东西还是改变了，就是不一样了。
第92章 上吧，少年
“……我喜欢你。”
耳机里传来这样的台词，可林羽哲的内心波澜不惊，丝毫没有被里面的剧情所打动，硬的跟块石头一样，林羽哲心想，难道自己已经连言情剧都看不下去了吗？！
林羽哲关上ipad，屋子里一片漆黑，另一张床上的杭裕睡得正酣。
之前高和安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林羽哲这辈子只决定过两件事，一是高考报了自己喜欢的专业，二是留在了城市里没有回老家。这回事关自己终身幸福的事情，他要好好想一想。
起先在游戏里，林羽哲觉得自己有点儿在躲避钟轶，虽然交材料刷副本是躲不掉，可其他时候尽可能的与帮会里的人在一起。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没有想好要怎么说，林羽哲反倒是先把结果给想好了。他在想，万一钟轶拒艳了，他唯一的退路大概就是出去租房子，以后找个女生好好过日子。但万一钟轶同意了，他自己有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度一个男人，怎么与自己一起过日子？
越想越没什么头绪，翻了个身倒是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林羽哲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坐着钟轶的车上班变成了一种改也改不掉的习惯，下了车他才反应过来，索性也就将错就错。
到了周五凌晨开始下雨，吵了一夜让林羽哲都没有睡好，坐在车里潮湿得让他有些不自然。
“对了。”林羽哲做了一个星期的心里建设，终于开了口，“钟轶，你明天休息吗？”
“有时间。”钟轶的语气很平静，“最近你都没怎么跟我说话。”
林羽哲脸红了一下，“噢，那个……其实，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明天一起出去吃个饭怎么样？”
“我也有话要跟你说。”钟轶挂了一下档，笑道：“别明天了，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林羽哲猛地抬头看着他，“今天？”
“不行吗？那明天也可以。”钟轶一向好说话。
林羽哲心想早死早超生，把话早点说清楚了他自己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好，那就今天。”
“我下班来接你。”
“好，那傍晚见。”
林羽哲深呼了一口气，像是要进行一场复杂的副本一样，而且还没有攻略，他现在手上唯一的武器，也只有他的感觉而已。
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下停停，到了下午转而成了阴天，地上的水潭还没有来得及蒸发干净，微博上的天气预报表示晚上又有一波雨带南下，会迎来新一轮的降雨。
林羽哲坐在办公室里也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看就是好一会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次被带着他的老教师给捉到，还开玩笑地说他是不是谈恋爱的还心不在焉的，搞得林羽哲很是窘迫。
时间过得再慢，很快也到了下班时间。有那么一瞬间林羽哲有点儿不期待下班，不想踏出学校，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两位老职工已经率先离开，林羽哲收拾了一下东西最后一个离开。高三生的教室一片光亮，完成值日工作的低年级生正结伴离开学校。
还没有走到校门口，林羽哲已经看到钟轶的车子停在了门口，也不知道等了多少时间，他连忙快步走了上去。钟轶正靠在自己的车子边上发呆，校门口正好划了一排停车位，钟轶停在第一个，直接挡在校门口，保安想赶人都赶不了。
“抱歉，等很久了吧？”林羽哲冲了上去，一脸的不好意思。
钟轶回过神来，对着他笑了笑，“没事，我刚到没多久，先上车吧。”
林羽哲点头，“一会儿去哪里？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看来我们之间除了吃饭好像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钟轶拐了个弯，轿车开上了他们平时绝对不会走的路。这个方向，正是往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而去。
“呃，其实我是有话要说的。”林羽哲双手捏在一起，显得好像很紧张，可是他想到要开口说的话，心里反而异常平静。
钟轶忽然说道，“那让我先说吧。”
“好。”
眼前正好是路口红灯，钟轶安安稳稳将车子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单手扶在方向盘上，眼睛注视着林羽哲，直挺着身子，轻声道，“我怕说出来会吓到你，但是又怕不说出来会失去你，所以接下来的话，我希望说完之后，你能冷静地想一下，然后给我答复。”
这番话的含义与林羽哲想说得很相似，他甚至在幻想是不是跟自己想的一样，可是钟轶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跟他这般犹豫？应该不会。
“噢……噢，你说。”林羽哲点点头。
红灯翻绿，钟轶转过身去发动了轿车。周五晚上的路况有目共睹，市中心的道路走走停停，但是两人没有目的，想哪儿开就往哪儿开，似乎有的就是时间，一点也不心急。
车尾的红灯泛滥成一片，在氤氲的水汽当中糊成一团。
钟轶说，“林羽哲，我喜欢你。”
林羽哲僵坐在坐位上，心中波涛汹涌一片狼藉，这句话明明是他要先说的！
不过钟轶并没有从表面看起来平静其实已经吓呆了的林羽哲脸上，看出丝毫半点的不一样，他只是继续说道：“是不是觉得被一个同性别的人告白很可怕也很恶心？想要下车的话，前面有停车点我放你下去。”
林羽哲愣着没说话，但还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钟轶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有些得意地一脚油门开了过去。
“这样是不是代表我有机会了？说真的我现在高兴的真想下车高歌一曲，你是不是会觉得我太得意了？”钟轶的声音里都是忍不住透露出丝丝高兴出来。
“呃……咳咳……还、还好吧。”林羽哲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他心想，要是你早点说出来，他哪里还至于要纠结这一个星期半个月的时间。
钟轶慢慢平静下来，“当然，你也可以马上拒绝我，我不会涨你房租，你大可放心。”
“不是房租的问题，咳咳……”
钟轶又问，“我也可以给你时间来考虑，再长的时间我也可以等。”
林羽哲偷偷瞄了钟轶一眼，后者一脸平静。他说，“我能问问原因吗？”
钟轶想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对于林羽哲来说，他觉得并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是钟轶却没有马上回答。
少顷，钟轶才说，“我是天生的，十六岁发育了之后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当时就和父母说了。这个圈子里我认识不少人，但是关系都不怎么样。曾经也想过在圈子里找一个人过日子好了，反正现在去国外也能开结婚证，但是一眼看过去不是这个人就不行，怎么也培养不出感情来。”
这种感觉林羽哲多少也明白一点，就跟他交朋友一样，有些人他一眼看上去就会觉得交往很累，所以他也不想与之有什么联系。
钟轶继续道：“这种事说出来其实就是一见钟情，我对你就是这样的感觉，而且就是MrRight虽然这些话可能会改变你今后的人生……
我可以说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感觉硬要拉你下水。可是我觉得如果错过这一次的话，以后再也不可能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机会出现了。”
这还是那个语死早的钟轶吗？
林羽哲心里叹了口气，仰头看着车窗外黑乎乎的天空，这种感觉他有些明白，就像玩游戏里，他预感觉得今天一定能刷出什么来，就此罢手的话，以后一定没有这个机会了，而且很多时候，他通常都能刷出点隐藏材料来。
似乎快要下雨了，时间也进入了晚间，路上的车子变少了。
“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林羽哲仰起头来，忽然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我今天找你，就想对你说同样的话。”
林羽哲扭头看向钟轶的侧脸，“我也是，我也……喜、喜欢你。”
之前还在想自己是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番话，但是本来应该由他来说的话现在都被钟轶给承担下来，他心理压力自然降低了不少，终于能说出最后这句话来，大概已经用光了林羽哲自己大半辈子的勇气。
钟轶捏着方向盘慢慢把车靠到路边可以停车的地方，回头看着林羽哲的时候，林羽哲觉得他眼睛里都已经开始泛光了。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声都听的如此清楚。
奇怪的气氛让林羽哲心跳开始加速，他不自然地往后挪了挪。
钟轶看他这样，便说：“到底能不能接受，试一下就知道了。”
“你打算怎么试……唔——”
第93章 要说的话
钟轶松开林羽哲的时候，手指顺便蹭了一下嘴角，笑道：“有什么感觉？
林羽哲舔了舔嘴唇，居然有点儿薄荷味道。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乖乖地回答道：“没有什么感觉……”
“那再试一次。”钟轶按着林羽哲的脖子，手里加大了点力气。
林羽哲慌慌张张推开了钟轶，这才红着脸擦着嘴说道，“不不不是说这种感觉。”
“那是……”
林羽哲闭上眼睛一鼓作气说道，“我是说没有讨厌的感觉。”
“嗯……”钟轶笑了，“我现在太高兴了，简直要飞起来。”
林羽哲心说这钟轶不是挺会说话的吗，以前真是被画书音的一口一个语死早给骗了，开始还以为他在游戏上不想说那么多，现在看看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分明就是对着没什么兴趣的人或者事，这才不怎么会说话的。
“就那么高兴啊？”林羽哲稍稍有些嫌弃地看着他。
钟轶点点头，“就像你筹备了很久终于用材料做出最高属性的武器一样。”
林羽哲心里这么一想，脸上忍不住乐开了花，“噢，我懂了……”
“你饿不饿？”
事情被摊开来说了，心理负担丢开后人也一下子轻松下来，林羽哲松了口气，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他红着脸看向钟轶，“饿了。”
“我带你去吃饭。”
两人随便挑了一家意式餐厅填饱了肚子，等出来的时候天空中密布的乌云居然消散开，月亮躲在薄云后影影绰绰，是不是露出半边来。
虽然以前两人也不是没有在一起吃过饭，而具，他们俩还在一个厨房间里烧过菜呢，现在这些回忆对于林羽哲来说，简直是喜忧参半。吃到一半，林羽哲偷偷看了看钟轶两眼，似乎心情挺好的。
林羽哲吸了一口气，问出了心里的疑问，“那个……钟轶……”喊出他的名字，都让林羽哲觉得稍微有一点点不自然，“我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钟轶点点头，“你问，是什么方面的？”
林羽哲就感觉到钟轶肯定想歪了，他便直接点入主题，“之前，高和安跟我说，你以前……追过别人……”
“嗯？没有吧？”钟轶听着糊里糊涂的，高和安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乱说？
“就是……在游戏上的……” 林羽哲声音轻了下去，心想高和安不会是耍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