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就懒洋洋跑出去,把自己摊平了在草地上,腆着圆滚滚的肚子晒太阳。拿手指戳一戳的时候,小狐狸就会一爪子拍过来,没有伸出爪尖的爪子粉粉的,爪心的肉垫按下去软绵绵又弹弹的,手感很好。
明明修为不浅,偏生每天都顶着狐狸模样满山乱窜。最开始的时候也不理人,玉鼎也不是喜欢说话的人,相敬如宾不如说是相敬如冰地过了几百年。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有事没事就过来晃晃,十分喜欢逗弄小狐狸的太乙。虽然对他总是喜欢抱着小狐狸蹭来蹭去很不满,但是也不得不说,太乙的到来,确实是缓和了玉鼎与小狐狸之间有些诡异的气氛。
等到渐渐熟悉以后,方才发现,天问师弟其实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很明白自己的作为。比所有人都看的透,却是从来都不肯说。
似乎也就是从他抬了头,一副认真模样,歪了脑袋问着为什么要化形,然后低了头漫不经心舔着自己油光水亮的爪子,轻飘飘地开口说比起一个会化形的妖物师弟,一个不会化形的狐狸宠物不是更好的时候,玉鼎才忽然觉得,自己,大约……有些心动。
这种感觉来的很突然,一时间便是玉鼎,也有些茫然。只是下意识地会去逗逗他,会去宠着他,会不自觉地想要看看他人形的模样。
然后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小狐狸化形了,粉嫩可爱的六七岁小孩儿模样……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是玉鼎却是更多了些期待。
耐心什么的,他从来不缺。让这个没心没肺却又看得通透的师弟,一点点熟悉自己习惯自己,然后渐渐地将自己放在心上,不也是一个十分美妙的过程吗?
搂着七八岁孩童模样的天问,看着他虽然没什么表情,一手却是紧紧拉了自己衣袖的模样。
略略挑了眉眼,唤着师兄的模样。
舔舔爪子,毫不客气给了扑上来的太乙一爪子,然后毫不犹豫地跳到自己肩膀,缩成一团,拿尾巴绕了自己脖颈,闭着眼睛睡觉的模样。
脱得光溜溜在水里,表情认真地擦来擦去洗澡的模样。
躺在自己怀里,闭了眼睛睡的安稳的模样……
想起那些玉泉山上的时光,玉鼎忍不住轻勾了唇角,笑了起来。原本因为敛了神色闭着眼睛而显得有些严谨肃然的面容上,柔和了神色,越发俊朗了起来。
只这笑容却不长久,慢慢地也是淡了去,浮上了一层浅淡的寂寥。
玉鼎睁开眼睛,深深凝视了天问微皱了眉头的睡颜,俯□,在他额头轻轻吻了吻。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天问,也是天问最为亲密之人。
却不曾想……
自从师父和截教通天教主闹翻,也便是阐截二教彻底决裂之后,天问在阐教之内的位置越发尴尬了起来。名义上应该是阐教最受宠的小师弟,实际上,师父对他却是不闻不问,仿若从未收过这样一个徒弟般。
甚至,在有好事者说着昆仑十二仙的名头时候,默许了去……
那时候,曾经很想去问,师父这般,究竟是将天问置于何处,却是,终究没有去问出口。
然后,师父又收了两个徒弟,一个道心不稳资质一般的姜尚,一个资质不错心性桀骜的申公豹。一个是人,一个……是妖。
再然后,听的闲散道人说的商朝出了个魅惑君王亡国红颜的祸水,九尾妖狐。
突然间,便是想起了唯一的一次,天问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面上,流露出一种类似于疑惑的迷茫,问着娘亲。现在想来,似乎也是从那一次他去问了师父后,师父,便再也未有见过他……
玉鼎只觉心中生出些不安,却是第一次,生出些无可奈何的苍凉。
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却是始终不肯去让自己相信一般……
而后,沉寂了几千年宅的舒舒服服的师兄师弟,像是约好了一般,纷纷下山收着徒弟。
玉鼎也下了山,带着天问,回来时候,收了个徒弟。
那以后,玉泉山的酸溜溜气味就越发浓重了起来。
再然后……
玉鼎摇了摇头,不愿意去想。
天边,暗沉的夜色渐渐褪去,东边隐隐泛了白色,夜间璀璨的星辰也是黯淡了下去,隐没在了明亮起来的天色之中。
夜寒露重,玉鼎乌黑的长发上已是凝了些露水,沿着鬓角滑落的时候,带起一阵冰凉。原先躺在他膝盖上的小狐狸,早在半夜时候,便被圈进了怀里,小心翼翼地护着。
耳边,似乎已经响起了两军对擂时候的战鼓声。
玉鼎叹了口气,皱了眉,低下头,动作温柔却是极其缠绵地在小狐狸唇上吻了吻,然后敛去眸中温和之色,抱着他,向了林外走去。
对不起……
但是,没有任何,比你更加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我表示,师兄你以后会更揪心的
摊手,为毛我想换CP……
63
63、妲己 。。。
黑色的猫样小兽衔着和他差不多大小的狐狸径直奔了很远,方才停了下来。
“师兄!”
申公豹化着原型,一人高一只黑豹,身形矫健,竖瞳泛着浅浅的金色,流露出一片焦虑。毛茸茸的爪子一抬,身上带着的些丹药,都是尽数给了小狐狸用。
一阵金光闪过,小狐狸依旧缩成一团,闭着眼睛不声不响,只神情稍稍平和了些。雪白的毛皮上溅着方才沾染上的鲜红血迹,呼吸轻浅,一副倦极了的模样——只是看着,就让申公豹心里升起些许不安,惶然惊恐。
丹药效用不大,只是再回去寻着那些师兄,却是不行的……申公豹一时慌了神,不知道如何是好,只皱了眉踩着爪子一步一步地围着小狐狸绕了圈。
先前,他本已经是向着朝歌去了,却是在半途中不知为何改了主意,只一心地想要再看看师兄。
结果,方才听到师兄醒来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开心,便是又看到师兄硬生生挨了天劫。同为妖修,他自是明白,那般声势的雷劫,究竟意味着什么。眼见着师兄成功挨过天劫化了九尾天狐,申公豹自是十分开心,只这开心之余,又有点儿浅浅的失落和遗憾。
……本来,还想着自己能够保护师兄的……
姜子牙和燃灯两人的出手,申公豹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是记得清清楚楚。这笔账,早晚也是要算的。
申公豹眼眸微微眯起,瞳孔越发竖的小了,针尖一般透着锋锐的杀气。却在看到依旧缩成一团的小狐狸时候,没了犀利,渐渐柔和了下来。
在小狐狸身边卧倒,黑色的豹子伸出舌头,舔着他身上的伤口。原本一道皮开肉绽的尺痕,在先前丹药的作用下已是敛了许多,现在在他一点一点地舔着的时候,慢慢地消失。
小狐狸抖了抖,耳朵尖尖微微颤动了下,却是再没有动作,只把自己抱得越发紧了。
申公豹摇了摇头,前爪支在地上,半蹲着守在小狐狸面前。他开始后悔,为何当初师父教导歧黄之术时候,未曾多下几分心思……
长叹了一气,申公豹站了起来,低下头,张开嘴想继续叼着小狐狸,却是一顿,瞥瞥自己身形,一甩尾巴,化了人形。小心翼翼地将小狐狸抱起来,稳稳地搂在怀里,申公豹这才略略露出一个极浅的满意的笑容。不过转瞬,笑容已是淡去,眉间又是深深皱起。
“师兄,我带你去朝歌。宫中的妲己娘娘据闻亦是九尾一脉,虽是妖狐一脉,大约,却也能助你一助。”
修长的手指沿着小狐狸微微拱起的脊背向着尾巴那里顺去,动作很轻,指节有些僵硬,不敢用力一般只停在小狐狸的皮毛上方,指腹触到蓬松的绒毛时候,带起一阵浅浅的痒。申公豹眯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妖狐的内丹,多少是能助上一助的……”
朝歌:
闻仲闻太师出兵已然有了段时日,前些日子尚有捷报传来,近几日,却是没了声息。朝中对此并无甚反响,皆是认为太师必定大获全胜已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纣王坐在上首,居高临下看了朝堂上一众大臣,极黑的眼眸中暗沉之色渐深,面上却是浮现出一丝极浅的笑意,透着几分讥诮和苍凉。
他虽然已经算不得一个好的君王,却也并不想看着自己的国家,覆灭在别人的军队下。闻仲三朝权老,若是得胜归来,怎会不知先行回禀,现下这般了无音讯,怕是已经……
他略略闭上了眼眸,眉目间流露出些许的倦意,只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使得年轻帝王这难得一见的脆弱……无人得见。
殿外,阳光明媚,微风徐徐。
“姐姐~”
一身华服锦衣,黑色的长发盘在头顶,面容娇艳的女子一手提了裙摆,以着和她形容不甚相符的形象小跑了向着假山边去。
裙摆被提在手中,有些轻飘飘地被风吹着摆,一双娇嫩的赤足若隐若现,脚腕上扣着的一串银色细铃铛,应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
绕过假山,透着苍翠的树丛,远远地,便是见了水中凉亭上银发女子有些落寞的背影。女子不禁轻蹙了眉头,眼眸中凝了一抹不解,渐渐放慢了脚步,放低了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
“姐姐……”
声音很轻,只一下,仿佛便是被风吹散了开去。
而那尚有些距离的凉亭中,原本斜倚着亭柱的银发女子,却是应声回头。一身血红色的广绣流仙裙,穿在她的身上,不显热切的娇艳,反倒是透出些许日落西山的苍凉。
“……可是有事?”
妲己微微弯了唇角,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眉目间笼着的轻愁萦绕不去。银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只在头顶拿着一根木簪松松地挽了,透出几分慵懒闲适的意味。
指尖拈了一朵花,红的娇艳,嫩黄的花蕊,却是歪七扭八地纠结。而亭下的水面上,浮着几颗零星的花蕊,攒聚着一群肥硕的锦鲤,挤在一处,张着嘴巴瞄着那一点嫩黄挣来抢去。
“我方才,有些走神。喜媚可否再说上一遍?”
将手中花随意地抛了出去,看着那原本平静的水面,因着一群亢奋的锦鲤而泛起水波,不是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妲己略略敛了眉眼,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扑扇般扇动了下,然后重又抬了眉眼。极黑的眼眸中,先前的轻愁已是如同波纹般散了去,只余下一片越发深邃的暗沉。
“妹妹你瞧,”
妲己勾了唇角,纤长的手指支在下颚,略略低头看了攒动的锦鲤,那一朵红花被顶的四下里飘动,却是因为那些个锦鲤互不相让地阻挠撕咬,依旧安然。她的笑容娇媚,眸中眼神却是渐渐深了起来,透出一片难言的悲伤。
“不过……是一朵花而已。”
“……贪得无厌罢了。”
喜媚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一撇嘴,收回了看向池中的视线,抬手拉了妲己的衣袖,笑弯了眉眼。
“姐姐先前在想些什么呢,都出了神,我唤你都没听见~”
“喜媚,你知我是九尾天狐一脉,也知九尾天狐自千万年前便是归入青丘之国,再不世出,只是,”
妲己将视线投向远方,苍穹高远,遥不可及,远山的轮廓并不分明,浅浅淡淡如同宣纸上晕染开来的水墨一般。
世人皆言她为九尾妖狐,却有谁知,九尾天狐与九尾妖狐,一字之差,却是谬之千里。只是,随着天狐一脉的隐没,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在世间淡了痕迹。
“方才,我却是在这世间感觉到了天狐的气息,熟悉的,亲切的,像是在呼唤着一般……”
眼眸微微眯起,妲己的神色有些恍惚,只抬手轻轻按了自己的胸口。
“成年的,九尾天狐。”
“啊!”
喜媚惊讶地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
“成、成年的九尾天狐!!”
同是妖修,怎会不知九尾天狐一脉的特性,未成年之前,九尾天狐与九尾妖狐并无甚区别,顶多也就是九尾天狐看起来比妖狐可爱一点正气一点不那么魅惑一点,但是论起实力,保不准未成年的九尾天狐还打不过九尾妖狐。
只是,一旦成年,九尾天狐便是绝对不下于鸿钧老祖那般的存在。传言,九尾天狐有着纵横时空之能,而那九条尾巴,分别代表着五行阴阳,更有替命之说。
不过,成年九尾天狐虽然强悍,未成年的天狐想要迈过那道坎却是不易,而过坎时候的天劫,就更是惊天动地了……
想到这里,喜媚忍不住红了脸颊,满脸的兴奋。
“在哪里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成年的九尾天狐啊,呵呵……
九尾天狐一脉素来都是长相出众,成年之后更是透着一股子难言的气质,越发迷人。而且狐性本淫,九尾天狐,便是未成年之前再严谨再正经,成年后也是……嘻嘻~若是能够和他春风一度,生出个牛叉的孩子来,呵呵呵呵~
喜媚两手捂了脸,笑得眉眼弯弯。
事不宜迟,出手趁早!
妲己抬眼瞥了满面潮红的喜媚一眼,眸中闪现出些许笑意。
“你怎知他会是男子?而且,先前那气息骤然转弱,怕是那狐在渡劫时候受了伤,你此时去,多会填了人家肚子,倒是真真实实地被‘吃’了。”
重又看向水面,妲己伸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栏杆上。
“要知道,狐狸,可是最爱吃鸡的。”
“妲己姐姐……”
喜媚脸上皱了起来,娇艳的面容现出几分孩童般的稚气,鼓着脸颊生了闷气,看起来却是纯然而又洁净。
抬手拉着妲己衣袖,指尖圆润透着浅淡的粉色,宛如含苞待放的花蕊般透出鲜活的生气,然后咧嘴龇牙,眯着眼睛笑得阴森森。
“姐姐你是在说第一次见着我的时候,追了我跑了半个山头,险些把我烤了的事情吗!?唔,比起那个时候的姐姐,现在这个名字真奇怪~~”
“奇怪?”
妲己略一挑眉,视线从池中收回,侧目看向皱着脸的喜媚,轻哼了声。然后抬起手,血红色的衣袖因着动作向下滑了些许,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手指纤长,妲己只探出食指,在喜媚的额心点了点,有些坏坏地用了点力气,戳出一个浅浅的红印。
看着喜媚捂了额心,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妲己终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你还说我,喜媚喜媚,这么艳俗的名字,也亏得你想得出来。”
“才不是!”
喜媚有些得意地扬了下巴,左手托着右手手肘,随意地甩了甩手腕。
“我在人界混了这么多年,不是都说大俗大雅吗,我这个,是讨个好彩头。喜媚喜媚,我这是告诉他们呢~我来这儿,就是为了魅惑他们那位喜好美色的大王~”
对了妲己挑了个眉眼,喜媚一摊手,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不过呢,谁知道啊,那个大王倒是对姐姐痴情的紧~嘻嘻,完全用不着我出手嘛,不过,”
一手抵在下颚,喜媚挑了挑眉峰,原本狡黠的笑容中带了些许的嘲讽。
“姐姐,你说,若是让这朝歌之人知晓,他们信奉祭拜的女娲娘娘,正在挖空了心思想着怎么灭他们的国。这些个满口大道理的人类,会是些什么样的脸色?一定……好看的紧吧。”
“……”
妲己并未说话,只是收在袖中的手指,略略紧了紧。
“姐姐……”
喜媚抬眼看了看妲己的神色,面上一阵犹豫,然后皱了眉开口。
“你莫不是犹豫了?”
“……”
妲己动作一顿,极黑的眼眸中飞快的略过一丝复杂,然后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停顿了下,又点点头,只长叹一声,便不再言语。
喜媚却是急了,有些激动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