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小子,你向來對事糊塗,對人通透。有心人盜取九王墓,放出消息讓眾人哄搶,趁亂殺穆仙鳳,激化儒門與江湖矛盾,又在魔界之事之初,按捺不動,現在龍宿元氣大傷之際,再次舊事重提,與龍宿這麼大仇恨的人會有誰?”
“……翠兒。”
道無華不無驚奇地看著他。畢竟佛小子從來洠в姓孢^翠兒這個丫頭,不過後來聽別人提過三百年前的前因後果,而今聯繫楚君儀所說,竟然一針見血地指向從頭到尾都從不露面的人身上。
“不要這樣崇拜地看著我。”佛小子得意地大笑,“你剛才提到殺仙鳳這一事。你忘了,龍宿曾在魔界提過,是翠兒殺了穆仙鳳。倒是你,爲了激怒龍宿,竟然這種黑鍋也背?”
“在那一劍之後,確實爲了取仙鳳之血,我又深了那道劍痕。”
“穆仙鳳是魔體,本來完全可以自我痊愈。偏偏讓你深了一劍,等於是你殺了她。天意,天意。铡畾⑾渗P後將我們軟禁,不過是加深你自己的嫌疑。道無華,你……”佛小子露出為難的神色,“我是知道你笨,但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笨。”
道無華沉默以對,靜待佛小子說痛快了。佛小子挑眉瞪他,問:“你就不能敚執撔氖芙痰哪槅幔款B固不化的老頭子。”
這句話顯然殺傷力很大。道無華不可思議地望著佛小子。
佛小子更兇:“看什麽?我說錯了嗎?頭髮都白成那樣了,以為那張臉洠О櫦y就是青春年少了嗎?盡做那麼幼稚的事!!”
你……有資格訓別人嗎?道無華額頭青筋跳。
“儒門那小子絕對不會乖乖的,有來找過你嗎?”
“他,未來過。”來的人是他的侍從。
佛小子眯眼盯了他半晌:“他大限將至,命星暗淡,法蓮花你當真不拿出來嗎?鳳華斷然不會想看到這般局面。”
“他不曾向我討要。若他開口。便給。”
“你明知他自尊甚強,與你又有間隙,如何開口?”
“不。他不開口。是因為他已經不想繼續活下去了。”道無華抬頭望向窗外朗朗晴空,“否則你認為以他的個性,怎會放任法蓮花流落在我手上?”
佛小子轉念一想也對,便問:“那那個什麽翠兒呢?”
“那時魔界忙亂,龍宿回儒門後,有人傳來消息,翠兒下落不明。”
“不管她了。興風作浪到此為止。最重要的還是救救這對小鴛鴦。”
翠雙影怔怔望著躺在眼前的人。這個人的出現毀掉了他們一個家族。連最小的孩子都洠в刑舆^浩劫。她輾轉活下來。仇人在眼前,手裡的刀卻動彈不得。
“汝不動手么?”
龍宿慢慢睜開雙眼,望著翠雙影。翠雙影一驚,退了兩步:“怎麼可能?”
“汝爲了迷昏吾,甚至取了難思量來實驗吾的抗藥能力如何。不過,即使十倍量的迷藥于吾也是無用。吾年少時曾以迷藥為食,防的便是此刻。”
“少主……”翠雙影輕喚出口,“多少年了,你更冷酷了。”
龍宿仿佛聽見一個可笑的笑話,不看翠雙影,而望向其他的地方,神情淡然。
翠雙影的刀握得更緊,指著他:“即便不中迷藥,你現在動彈不得。我知道,寒冰已經侵入你的五臟六腑,一到這個時辰,你便功力盡失,生死不如。”
“痛。”龍宿輕笑著,“吾早就習慣了。自從教母發現你,救了你帶在身邊後就開始了這一切吧。”
“是。確實是我煽動江湖人對付天無盡,殺了穆仙鳳的。現在也是我散播你用計殺柳千韻,將你撒播九王墓之毒之事公諸於眾。甚至,”翠雙影頓了下,露出森冷笑意,“負長空收到一封儒門龍首的信,親手殺死蜀道行和杜一葦的信,你認為劍子會如何看待此事呢?”
“負長空非池中物。汝認為他會任汝敚选4诵攀羌伲厝豢吹贸觯撇ㄖ鸀懘耸拢瓿傻帽囟ǔ跞甑南胂瘛N嵯耄丝袒钪氖竦佬袃扇吮囟ㄚs回道門,順便要理清一下柳千韻的事情吧。”
“你……為何可以這麼冷靜?你難道不怕與劍子反目嗎?”翠雙影臉色一變,聲音有些聲嘶力竭。心知報仇的方法最厲害不過攻心。龍宿全身近乎無破尽┆殞ψ訉覍沂С!I萍永茫埶抟咽撬中物,任其折騰。
“反目?”龍宿抬眼看她,冷笑,“劍子是誰?吾為何要擔心一個陌生人的心思?”
“你忘了……”翠雙影白了臉色,皺眉,橫心舉刀劈向龍宿。龍宿絲毫不動彈。千鈞一髮之際,默言歆悄無聲息的,劍起,落下,一閃光,血濺三尺紫紗。
翠雙影瞪大空洞的雙眼,難以置信的表情尚未褪去,最後一眼,竟是龍宿蹙眉憂傷之色。
“做了那麼多,現在才想來取吾性命是不是太遲了?”龍宿合上雙目,即便恨他。翠雙影從來洠в袆舆^殺他的念頭。翠雙影從來洠в幸庾R到此點,但龍宿意識到了。殺穆仙鳳也好,針對儒門天下也好。對於這位曾經少主的感情,恐怕不是一個恨字可以解釋的。到了最後,卻也只能用一個恨字來解釋。
“這女子鉆了一個好時機。”長月宸踏步進來,身邊一起來的是百里萬丈,“若非龍首和道無華僵持儒尊之事,又要防著楚風影算計,怎容得她放肆至今?”
百里萬丈皺眉道:“只怕現在殺了她也無法平息外部郑浴⑵鋵企w送到公開亭,佈告天下,可暫緩一緩。”
“無妨。”龍宿隔著紫紗簾子,手裡握著紫金煙管,吞雲吐霧,“將她安葬了吧。”
“龍首!”百里萬丈不解,“此時以她轉移江湖人注意是最好的。吾接到消息,蜀道行已經回到了道門,并聲稱殺柳千韻,傳播半月病以及刺殺他二人皆龍首所為,俠刀之言即便無確鑿證據,江湖人也會信得八九不離十。這樣下去,儒門危矣。”
“無妨。這些事情都是龍首做的話,便無妨。”
百里萬丈一怔,忽然醒悟:“不可。”
“既然是吾疏樓龍宿做的,便讓吾一人當了吧。無名。兜兜轉轉這麼久,儒門天下還是要交給汝啊。”
龍宿起身,掀開簾帳,不見幾日,已經消減得不成模樣。傷里病中的人,臉色灰白,近乎成死,偏偏龍宿面容姣好,這般姿態反而有一種難以言語的妖嬈。
“龍宿……”
“吾意已決。”
儒門龍首大逆不道,受儒門高層長老聯名彈劾,脫離儒門天下。一時間,這個消息沸沸揚揚,塵囂日上,甚至壓過了雲夢印的消息。
龍宿站在高峰之上,聽見不遠處的廝殺之聲,朱唇勾起一抹笑。
十惡不赦。
這個詞彙,真的是,一點都不華麗啊。
“言歆。吾現在是自由的了。”
狂風大作,將他華麗長衣吹得珠玉亂響。默言歆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後,堅毅的面容,有著悲戚的神色。
“為何吾一點都不高興呢?”
【龍宿。龍宿。龍宿。龍宿。龍宿。龍宿。龍宿。龍宿。龍宿。龍宿。龍宿。龍宿。龍宿。龍宿。龍宿……】
誰在聲嘶力竭地痛呼著?這般艱難而絕望?
劍子醒來,外面吵吵嚷嚷的。他略帶疑惑地走出房間里,隨手抓住一個奔跑中的小道士。
“發生何事?”
“俠刀先生回來了。”
“俠刀?蜀道行……”劍子喜上眉梢,慌忙往前廳趕去,坐在一側椅子上,不正是完好的蜀道行和杜一葦嗎?
“蜀道行!!!杜一葦!!!”劍子過去拍他們的肩膀,“太好了,你們洠拢娴氖翘昧耍。。
蜀道行“唔”了一聲。杜一葦摸摸鬍子:“嘿嘿,看看,連個棱角都洠保煤玫摹!
劍子轉念:“那之前送來的頭顱?”
“假貨啦假貨,這年頭山寨版的多了去。”杜一葦甩甩手,很無謂的樣子。
“劍子。”上座的道無華開口,“你來得正好。這次他們回來,指證龍宿為幕後黑手,派殺手對付他們,且……”
“龍宿?”劍子愕然,“師尊,龍宿已死。你還要追究什麽?”
座上眾人聞言皆是一愣。道無華和佛小子相視,默然不語。蜀道行和杜一葦很是不解。
“不可能!剛才不是才有消息說,眾人圍剿他在滿雲之巔的嗎?”杜一葦搖頭否認。
劍子轉頭看著他:“誰?龍宿?杜一葦,我們雖然這麼多年交情。但我絕對不允許你這般拿龍宿開玩笑。”
“哎哎,我哪有……”杜一葦還欲再說什麽,突然收到墨海的暗示,趕忙住口不講話了。
“劍子,你身體未愈。就在道門休息。”道無華站起身子來,“其他事情由我們去解決便是了。”
“我好著呢。師父,怎麼能讓你再操勞?”劍子活動了下臂膀,證明自己身體狀況良好。
佛小子笑眯眯接話:“劍子,你可以選擇乖乖進去?還是讓我送你進去?”劍子的氣勢一向被滅得乾淨,苦笑著問:“不敢勞動佛尊大瘢疫@就進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乖。”佛小子贊許地點頭。
劍子哭笑不得,任由墨海拉著往裏面帶。
“道尊……劍子到底……”蜀道行等到他走了才開口。
“說來話長。”道無華望著蜀道行,“蜀道行。柳千韻之事在未水落石出之前,龍宿還是交給我處理吧。”
“這……”
蜀道行還要推託,但見道無華臉色嚴肅,毫無轉圜餘地,只能應下。
“道尊。十天內。若無答覆,請恕蜀道行擅自行動。”
“行了。”
“道尊,道尊!!!”道門小弟子扶著墨海急匆匆地進來,“劍子師叔禦劍跑了。”
“跑了?”佛小子眯起眼睛,“這小子膽子肥了?連我都敢敷衍了。無華,你等著,我去去就來。”
“佛小子。要趕快追上劍子,不然後果……”道無華話未說完,忽然喉頭發癢,一口紅血不偏不倚噴了佛小子身上。
佛小子跳起來,趕緊去接著道無華:“怎麼會這樣?”
“道尊。有誰快去琉璃仙境請藥師,快點!!!”
道無華的身體撐不住了,長生修為耗盡,急劇蒼白的臉色,預示著耗盡油火的燈盞即將熄滅。佛小子扶著他火速趕往琉璃仙境的路上,著慌了。
頂峰三人知交滿天下。唯有同為頂峰的其餘二人是真正的知音,千百年的相處糾葛。佛小子曾固執認為,三人必然共進退,同生死。偏偏上天不遂人願。鳳華走了,連道無華也不行了。
慕少艾披著外袍匆匆跑出來時。素續緣正在為其切茫犜。慕少艾不知為何臉色極差,略看還不如道無華。他走到素續緣身邊,與其相望一眼。
彼此心底已知。
“藥師。續緣才疏學湣
“續緣,不是你的關係。”慕少艾靠到道無華身前,“前輩可有話留下?”
“南宮神翳有話托我轉告你。”
道無華招手,在慕少艾耳邊低語。慕少艾頃刻間臉色大變,苦楚,酸痛,無奈,無數的情緒湧上眉間,唯獨洠в谢诤蕖
“我死,救龍宿。這便是天意。”
“前輩的意思是什麽?”
“上古之法,法蓮花活死人,肉白骨。我在楓溪鎮的陳家老宅,做了一個陣法。”道無華咳嗽了兩聲,從懷裡拿出一個白瓷瓶子來,“這是以血提煉的返生陣必須之物。到時,將龍宿帶進陣中心,將這倒在法蓮花上自然會發動陣法。”
“這是你打算拿來救鳳華的吧?”佛小子插嘴,挑眉。
道無華望著他,又咳嗽了兩聲,吐出血來:“執著這麼久,龍宿執意不將鳳華交我,我便明白。一切皆為一廂情願。原來人之將死,竟然是這樣的一片心如止水。我終於明白鳳華的意思了。佛小子。我先走了。他一個人從來洠в须x開我這麼久,我怕他孤單……”
話漸漸說,眼神卻慢慢黯淡了下來。佛小子意識到什麽,握緊拳頭都快掐出血來,瞪著的雙眼眨都不眨。
終是走了。道無華難得的,臉上微微的笑意。
慕少艾握著道無華給他的瓶子,說不出半句話。羽人走過去輕輕將他抱住在懷裡。佛小子走過去將他一背,歎道:“算了算了,我帶你去陪他。龍宿那小子知道你會做傻事才執意不肯將鳳華交給你,洠氲剑氵是那麼堅持,連鳳丫頭都洠Х胚^。哎哎,天意。天意。”話未落,人已經化光而去。
“羽仔。帶我去滿雲之巔。”
“藥師,你的身體……”素續緣還要說些什麽,讓慕少艾擋住了。
他輕輕一笑:“好孩子。我洠碌摹7饎Γ抑滥愫芟肴M雲之巔。不過這事,交給我們吧,素還真他們不在,阿九就麻煩你了。”
“嗯。”
佛劍點頭,將佛牒往旁邊一放,就坐下來。
“我……我去泡茶。”
素續緣轉身就跑,撞上剛剛睡醒的屈世途。
“小緣啊,跑這麼快做什麽啊?老屈我去泡就好了。哎呀,你臉爲什麽這麼紅?”
“劍子?”談無欲望著急匆匆跑來的劍子仙跡,“你的傷好了嗎?”
“上面是何人?為何這麼多江湖人圍在這裡?”
“嗯,龍宿的處境不妙,素還真正在設法讓眾人冷靜。”
“龍宿?”劍子露出奇怪的表情,“談無欲你在開什麽玩笑?龍宿死了啊……”
“什麽?怎麼可能……”談無欲忍不住抬頭望下雲顛,耄Ъs可見那人華麗的衣物,分明就是龍宿不是嗎?談無欲心思百轉,立刻明白劍子情況不對,問:“劍子,你為何來了?”
“蜀道行和杜一葦說,殺害柳千韻的兇手在這裡,還有趾λ麄兊娜耍晕疫^來。談無欲,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無。”談無欲轉頭,“情況未明前,劍子還是和我在這裡觀望比較好。”
“未明?蜀道行為我好友,怎會騙我?”劍子的眼睛血絲滿布,“既然這樣,不如交給我去解決。”談無欲聞言,頭皮發麻,解決?總覺得他這邊的事情還比較大條一點。
血絲上眼,是走火入魔的跡象。
“劍子。暫先冷靜。等素還真將前面的那群傢伙搞定了,再去也不遲。”
“哈哈——”
忽然響徹天際的笑聲,暗含內力,震得不少人耳朵嗡嗡直響。
“殺柳千韻是吾,撒播疫毒是吾,你們還有什麽罪名就儘管說出來,吾一併認了。不過要吾的命,汝們還不夠資格。”
談無欲聽得頭一陣疼,轉頭看劍子。人已經踏著飄渺步上了滿雲之巔。
“素還真!!”
談無欲喊之時也晚了。素還真被人纏住,回身出招已經慢了半步。談無欲趕緊追了上去。
默言歆望著已露疲態的龍宿,道:“山下有素賢人擋著,他們洠屈N快上來。主人要不要離開這裡?”
“離開?”龍宿笑道,“他們若是找不到吾,勢必會為難儒門天下。無妨。在這看猴戲也挺有趣的。”
“猴戲?閣下好興致。”
默言歆聞言不由鬆口氣。但龍宿卻略帶疑惑地望著來人。白髮白衣,面如冠玉。
“先生。”
“言歆,你為何與這殺害龍宿的兇手在一起?”
“什麽?”默言歆不解地望向劍子。平日清明的眼眸里,充滿了嗜血的瘋狂,不由一震,提劍擋在龍宿前面。
龍宿不明因由,看劍子這般神態,大概猜到一二,嗤笑道:“走火入魔之輩,還來與吾猖狂。”
“主人,這是劍子先生啊。”默言歆咬牙道。
龍宿略一頓,反問:“那便如何?”默言歆聞言,頓然啞口無言。此刻劍子走火入魔,龍宿又忘記劍子,誰能告訴他現在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龍宿。”談無欲趕緊追了過來,已經是來不及了。劍子的古塵出鞘,銀華現世,鋒芒難擋,直刺向龍宿而去。
“汝這般不由分說,是如何?”龍宿眯起眼睛,對劍子確實毫無印象,但前後聯繫,不難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心空掉,是這樣的感覺?
但是,還是不願意與他敵對。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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