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实是他杀了毒妇人之女这种事情,还是不说出来会比较好。
“毒妇人现下在何处?”
“死了,死在骄天艳的手上。”
“那骄天艳呢?”
“你现在要见她?”
冷冽点头,花无泪抿着唇,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才是无谓一笑,“好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四章
轰隆隆!
天雷滚滚,春季的雨水总是来得急凑又不甘寂寞,伴着风吹,齐齐压向匆匆躲藏的人们,坐落在半山腰上的落花山庄大门紧闭,内里却是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扯开视线,从上往下看,有着百年历史的落花山庄占地面积极大,整座山庄包揽了几乎整片山头,却只有一个大门,两个偏门以及一个后门,四条平坦大道,大堂摆在正中间,遥遥看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田”字一般。
看完了小徒弟,冷冽轻声离开房间,合上门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花兄。”照理说,这个人的脚步声是不应该会被人听见的,只是,对方似乎也是有话要同他讲,才会显得那么刻意。
“小麟儿怎么样了?”
缓缓撤开挡住脸颊的雨伞,伞面是白云中躲在圆月上偷偷俯视人间百态的仙女嫦娥,伞面下,是一张浅浅笑着却愈加美丽的脸庞。
若只看那一张浅浅抿着的唇角,大多人都会生出这人堪称世间绝色这样的想法罢,只是冷冽却是从来都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瞧去看。
冷冽一怔,正要说话,一旁上来一名奴仆,给他送上来另一把雨伞,点头接过,打开来,伞面竟是黑色底的锦鲤嬉戏图,不觉有些妙趣。
“麟儿刚刚醒来,只是体内毒素仍在,撑不住又睡过去了。”
“是么。”花无泪垂着手,宽大的衣袖上画着芍药盛开图,在烟雨朦胧中,见得不能真切,却偏偏在褶褶皱皱间又是那般的迷人风采。
“小麟儿身上,那是怎么一回事?”
不自觉的,握着伞柄的那只白皙的全然不像习武之人该有的手一紧,隐隐的,都可以瞧见里面淡细的青色脉络,冷冽淡淡注视着花无泪,回说:“我瞧了一下,并不能看出什么来,骄天艳此人,倒是越发让人觉得可怖了。”
“比如你这一头银发?”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花无泪的目光中满是挪揄,他倒也是想在这种时候严肃,只是到底心里还是为着那一头青丝觉得可惜,又觉得冷常盘好像换了个发色后,越发像个女子了这点而深感同情。
任着对方笑得那么开怀,冷冽只作不知,侧着脸,问道:“那骄天艳呢?”
“你现在要见她?”
见冷冽点头,花无泪抿着唇,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才是无谓一笑,“好罢!”
言罢,便抬手招来人引着冷冽前往。
落花山庄当初的建造规格便是大开大落,从上看,极是大气巍峨,兼又是在群山之中,更是添上了好几笔的气派,田字规划开来,中间坐着大堂,东南北三处都是安排了主卧或是客房再或是下人厢房,只那西处,密密麻麻一片林,岩石混乱,再看过去,就只能见到一处平地拱起的半圆形状。
那处,可是落花山庄关押罪人的地牢,说来,好似每一个出名儿些的门派庄子里,都是有地牢的,这样一对比,好像落花山庄对这个算是十分重要的地方还真的不甚注意,只随随便便让了两个人在外面看着,里面不顾,外面看来也是很松散。
引着冷冽来的人只出了林子,便停下了脚步,那地牢已经在视线内,丝毫不显逾越的垂着首,左手包着右手放在身前,恭敬对冷冽道:“冷爷,小的只能到这里,前面那处便就是了,请您自个儿移步过去便好。”
冷冽点点头,让他回去了,对方却说要等他出来,再带他出去,便罢了,转身向那处走去。
守着地牢门口的两人见有人过来,竟然也没有阻拦,目不斜视,直接就让冷冽进去了。
甫一进去,便能感觉到一阵阴冷,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冷风,同几步之外的门口是全然不一样的温度,冷冽微眯起眼,习武之人的体制很快便适应了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
从身侧突然传来的敲击声,仔细听听,像是用硬物敲打在墙壁上所能发出的声音一般,冷冽不自觉停下脚步,须臾,转了方向,抬脚向发声处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第七步的时候,冷冽停了下来,侧过身看着身畔,半晌,从身上摸了个东西出来,往那里一丢。
嘭!
物体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伴着的,是也许在这里再也不会出现的光明,却原来,冷冽丢过去的,竟是一颗手掌大小的夜明珠,无声滚了一会儿后,被一直污糟的手捡了起来放在手心。
冷冽看过去。
这,应该不算是个人了罢……
衣裳褴褛,披头散发,全身沾满污渍,这些,似乎都只是次要的,真正让人不忍侧目的,便是那张不知是被火烧了,还是被什么给侵蚀了的脸庞,不,那也许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脸庞,只是一面沾满了血迹的看不出原样的东西,从破烂衣袖里露出来的手臂几乎只能看见骨头和血迹,别的,冷冽还真是没有看出什么来。
“……”
冷冽盯着被困在铁牢内的人,想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几件令人无法忍受的事情的主谋便是里面这人,明明是个女子,却已经不能让他产生什么谦让怜惜的心理,只是,他进来,为的不是看她现在如何了,而是……
他需要一个理由!
“骄女侠,别来无恙。”
“嗬……嗬……”里面传出来好似痛苦的呻吟,断断续续的,濒死的声响,“哈!哈!你……你终于来了……冷……冷冽!”
冷冽歪着头,视线不错,走近了几步,几乎快要贴着铁栏,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无法起身的骄天艳,道:“解药拿来。”
“……解药……”大抵是因为见到了一只想要见到的人,骄天艳竟然有力气可以不断续的说话了,“什么解药?呵,你常盘公子,难不成还要向奴家要解药么?”
仍旧是米麒麟听到过的粗粝难听的声音,甚至连笑声都像是喘息声一般,骄天艳努力抬起头,她绝对不允许在身前这个人的面前有一丝的不妥当,以至于她忘了,照着她现如今这般的模样,真是人不人鬼不鬼。
而站在铁牢外的男子,是一点儿也没有发现里面的人的想法,只微微蹙眉,再次开口道:“骄女侠,在下有话要说。”
“依照你现如今的处境,花兄势必是会取你的性命,但,只要你拿出你下在碧江麟身上的毒的解药,那,在下便保你能离开落花山庄。”
“如何?”
至于,离开落花山庄后,他冷常盘会不会出手杀人,这个,在现在一点儿都不重要。
“你要……保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喜一般,骄天艳那张已经看不出是脸的脸上一下子绽放开了喜悦,连血肉模糊都阻隔不了。
冷冽点头,“只要你交出解药。”
“解药?”痴痴笑了两声,骄天艳死灰般的瞳孔不移地看着身前人的双眼,却是怎么也看不出那里面有什么情意,有着的,只有一贯的漠然,甚至是隐在深处的浅浅的厌恶。
厌恶?
厌恶!?
这人怎么可以厌恶与她!?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可以同他站在一起,就算不是永生永世,那么,至少这一辈子,能够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一双黑夜般的眼眸,还有那张一贯不易开启的嘴唇!
只是,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结果!
“解药,没有。”又是痴痴笑起来,手上拿不住夜明珠,让它滚到了肮脏的泥土上,无神地看着,道,“那毒,奴家没有解药。”
“……”
不知哪里飘来一阵阴风,在漆黑潮湿的地牢内更显阴森,冷冽淡淡看着里面的人,那人现在已经面目全非,更直接的说,是已经非人非鬼,可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她竟然还能这般的活下去。
“真的没有解药么,骄女侠?”怎么能让人相信她会没有解药。
“嗬嗬……”骄天艳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手上的夜明珠,不再去看冷冽,嘴上说道,“那若果,奴家手上有解药,公子你,又是打算用什么来换呢?”
冷冽沉吟片刻,回问道:“那么,你要什么?”
这话一说,似乎就是在说,只要是对方想要,他冷常盘就可以给对方一样,甚至是,包括了他自己的。
“……”
话落,铁牢里的人便怔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念想了多年的的愿望在这一刻竟是被人这么轻巧地从嘴巴里说出来的,只能傻傻地看着几步之遥外的男子。
失了内力,她在黑暗中已经不能看清楚事物,现在能看见也是靠在手上的夜明珠,几步之遥外,那男子还是如十几年前一棵梨花树下翩翩欲仙的那般风姿,可是,再看时,那双漆黑的瞳孔里的温度好似一点儿也没有了,雾蒙蒙的,看不见底的,可是没关系,她知道的,这个男人现在穿着的,一定是一身的雪白,在襟口和袖口衣角上才会出现繁复美丽的花样……是的了,她爱了这个男人十多年了,不,到底是多久了,她都记不清楚了。
现在,她的心愿是要实现了么!?
可,为什么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我以为,这世间,是没有人可以打动你的。”半晌,骄天艳再次开口,声音却比之前更像是濒死之人的有气无力,掩藏在其中的,是谁都没有发现的绝望,“这是为什么?碧江麟现下除了全身无力外,并没有什么不妥,你却一直记挂着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现在的确是无事,但几日后就会有事了罢!
漠然地在心里想着,冷冽颇有些不耐了,开口:“你要的是什么,快说罢!”
“那奴家……”只她到底不是一般的女子,深深绝望后,又轻轻咧着嘴笑起来,在他人来看是在难以分辨牙齿和嘴唇的嘴巴里说出了隐隐带着杀气的话语。
“只要公子你,能杀了花无泪,奴家便将解药交给公子你的手上。”
“花兄?”冷冽一愣,难能可贵的审视一般的视线扫过对方全身,“原来,你是同花兄之间,也有着仇怨么?”
骄天艳不语,似是说完那句话后便用完了全身的气力,只趴在地上不动弹。
冷冽见状摇头,道:“你知你为何现在会落到这样子的地步么?”
“……”
“明明是美好的女子,却让自己整日里仇怨缠身,你也该悔过了。”
“……”
里面仿佛死去了一般,只是冷冽可以清楚听到,她没有死,但他却已经不耐了,转身欲走,脚步踏出一步,便没再踏出第二步。
回过头,他问:“骄女侠,你知道你现下是副什么模样吗?”
里面没有传来回答,只能微微听见几声嗤嗤的笑声。
冷冽不为所动,只接着抬手向里,五指虚空一抓,原本还在几步之外的人已经紧紧贴在铁栏上,发出了重重的撞击声。
“……”手中制着对方的咽喉,此时的冷冽也不管那人身上的污糟,微微垂下的目光仿若是看死人一般,淡淡道,“那你可知道,我因着你,现在是副什么模样?”
骄天艳被人死死扣住脖子,被迫抬起头来,入眼的,只有满眼的白丝,与她记忆中的那头随风飞舞的墨发相去甚远,甚至……
刹那,心神俱裂,从胸腔内发出了临死前的悲鸣。
“不————!!!”
她从来没有想过,毁了她心目中的神祗的,竟就是她自己!
……
出了地牢,守在大门两边的人仍旧是目不斜视,冷冽远远看去,看见了领着他来的那个男人还站在远处等着引他出去,便走过去,道:“带我去见你主子吧。”
和姒堰一样,冷冽并不相信现在的落花山庄是完全属于米麒麟的,碧穹堡也可能是不一定,花无泪在冷大少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这样子的人总是不可能会完全交出自己手上的权力的。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花无泪和碧落尹都是将手上的大部分权力都转接给了米麒麟,但是两人的手上却还是握着一些暗处的权力,就像花无泪这次用来引路的这个男人一样,大抵就是他手上的死士罢!
所以,冷冽不多说,直接这样说道,那男子也没有多言,恭敬地垂下眼,转过身为他领路。
这时雨还未停,花无泪之前别了冷冽后,便回了卧房,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摆着棋谱,耳边是叮叮咚咚的悦耳雨滴声,鼻尖是心旷神怡的清淡熏香,倒是一派的悠闲。
冷冽一眼便看见了他的这副悠远姿态,抬手让领路的人下去,自己漫步走到窗边,静静,瞧了进去。
以放缓了脚步,却仍是让里面的人指尖一滞,花无泪抬头笑道:“冷弟这就回来了?为兄还以为你同那骄天艳是有许多话要讲的呢,没个把个时辰,还回不来的。”
冷冽少顿,开口:“骄天艳死了。”
“……”花无泪眼底瞬间闪过一丝不悦,放下手中黑子,转身直视冷冽,问道,“为什么?那张书生的解药已经拿到,可是小麟儿的解药,还未拿到!”
“你同骄天艳有过节。”突然的,冷冽这样说道。
花无泪直觉呼吸一滞,差些就要发怒,最后却只是皱着眉道,“骄天艳曾虏过家姐,冷弟你说这算不算是过节。”
摇摇头,见对方并不准备相告,冷冽也不再追问,只是说道:“我有办法可以解麟儿身上的毒,而现下我要离开去准备几样东西,花兄你只用借出麟儿现在使用的房间便可,还有,晚间,绝不能让人靠近那个房间!”
“你要做什么?”花无泪皱眉。
冷冽不语,只留下一句“你记着便好了”,就转身离开。
留下花无泪垂首死死瞪着眼前棋局,半晌,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碧落尹最近喜欢上了鉴赏名画,也许是打打杀杀,养花养草这两样事情厌烦了,不知怎么的就变得儒雅了许多,没事写写字,练练画,总是非常的怡然自得,有时只是看着自己手上浅浅的茧子,都会有种满足的情绪弥漫在胸腔,只是可惜,已然相约了永生永世的的两个人(其实是当中一人的撒娇耍赖)当中的另一个,竟是说自己还没有到这样子的年纪,于是,那个另一位不识好歹的主儿被他嫌弃了将近一月。
这结果很严重,因为就算,那个非常想要过回曾经美好生活的另一位为他从外面搜刮来了无数的名画名帖捧到他的面前,都不能让他开颜,对其之前的愚蠢行为既往不咎。
所以说,得罪平日里总是面摊的人,其实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
这日,碧落尹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因为呢,有了一个肯陪着他鉴赏名画又懂得名画研究的人正同他一起欣赏他书房里的字画。
这人是谁,很显然,冷常盘这时候是不会有这这种闲心的,而姒堰对外人一贯戒备,也不可能,至于张书生?不不不,他只是个书生而已,还不到圣人级别,那么,就只剩下,那位最近对冷常盘意见多多的东方家家主,东方虞了罢!
花无泪推门进来时,书房内的两人正好一同转过视线看向他,两双形状不一,却都强烈的目光似乎是在说明情绪中的不满,只是他可是花无泪,怎可能会被影响,只继续着面上的笑意,走近,先是对碧落尹道:“落儿,高兴了么?”又看向东方虞,笑意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