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西门胜雪的身体偏偏又如此柔软,如此温暖,让他的心竟不由自主地蠢蠢欲/动起来。
“你为什么不抱抱我?”西门胜雪娇柔无限,腻在段四怀中,一双手已撩入段四的衣襟内。
段四立刻将两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上西门胜雪的腰与背,将他紧紧拥在怀中。但他却依然不懂,西门胜雪为何突然对他动了情?
虽然不懂,却仿佛很享受,西门胜雪纤细修长的手指正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每一个圈都似涟漪,撩/拨起他心底澎湃的热情。
下/身已不堪地肿/胀了起来,似要迫不及待地找寻一个出口发/泄。
段四更紧地抱住西门胜雪,想狠狠将这个娇柔温雅的少年公子压在身/下,狠狠进/入,狠狠把他变为自己的人。
西门胜雪埋头探进段四的怀内,薄唇已轻轻点落在段四胸/膛各处。
段四低下头,用下巴摩挲着西门胜雪头顶上的发丝,心驰神遥。
*
屋内暖意融融,甜香扑鼻。
段四脸红心跳已情不自禁,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地褪下西门胜雪一身雪白的丝袍时,蓦地,小腹间却突然感到了一阵冰凉的快意。一阵鲜血奔流的快意。
段四猝然推开西门胜雪,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小腹上插着的一柄匕首,目瞪口呆地望着西门胜雪,颤抖着问:“公子……”
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西门胜雪一击即中,立刻闪身退步三尺之外,冷冷看向段四,冷冷道:“你以为我真的对你动了心动了情?”他冷笑着继续,“你配么?”
段四捂着鲜血长流的小腹,忍痛道:“公子要属下死?”
“我做事向来喜欢斩草除根,不留隐患。更何况是这种有损颜面之事。”
“公子指的是,西门惑这件事?”
“不错。这个一石二鸟之计,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段四口喷鲜血:“属下是——别人?”
“你只是万梅山庄的一条狗。”西门胜雪冷冷看着段四,“我,不过是杀了一条狗而已。”
“这龙井茶……”段四看着桌上刚刚喝过的一杯茶,徒然感到自己浑身上下已疲软无力,周身骨骼仿佛散了架般的让人如坠深渊,如入冰窟。
西门胜雪轻轻冷笑:“茶并没有问题。只不过在这柄匕首上,我却稍稍抹了些‘七日断魂膏’。”
“方才公子对属下假意动情……只是为了令属下疏于防范,然后公子可趁机偷袭?”虽然已知道结果,却仍想问个究竟。
公子他——好狠毒的伎俩!好狠毒的心肠!
西门胜雪淡淡承认:“我若不假意委/身于你,你又怎会腾出双手来抱住我?你若不抱住我,我又怎有机会将匕首刺入你腹中?”
以他的武功,在段四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若不采取非凡的手段,又怎能制造出如此非凡的效果?
段四倒吸一口冷气,已不再多言。他挪步到屋门口,拼起身上最后一丝残存的劲力,昂然拉开屋门,迎着漫天风雪,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跌跌撞撞而去。
西门胜雪冷眼望着段四离去的背影,并没有拦阻。他当然知道,但凡伤口上被沾染了“七日断魂膏”,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所以他不急,他任由段四走,因为他相信,段四根本就走不出万梅山庄。
又轻松解决了一个祸患。西门胜雪关上屋门,抖落了满身新沾惹上的雪片,仿佛抖掉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心情突然又大好了起来。忍不住走到十锦槅子后,取出一把焦尾琴盘膝坐下,轻轻弹奏起了一曲“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曲终罢,西门胜雪丹凤长眸轻轻眯起,走至屋门,他突然想去看一看——段四这条狗,究竟死在了哪里。
☆、第六章:蜀中唐门
蜀中唐门,并不是一个武功门派,也不是一个秘密帮会,而是一个家族,一个庞大的家族,它也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唐家堡。
虽然只是一个家族,可是却已经雄踞川中两百多年,从来也没有任何一个门派与任何一个帮会,敢妄入他们的地盘一步。
不敢妄入的原因,也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毒药暗器实在太可怕。
唐门的暗器据说有七种,江湖上常见的,却只有毒针、毒蒺藜,与断魂砂三种。虽然只有三种,却足已令江湖中人闻风而丧胆,心惊而胆颤。
因为无论任何人,只要中了唐门中的任何一种暗器,都已只有“等死”这一条路可走。等待伤口溃烂,等待全身流脓,等待慢慢痒死。死得绝对比其他任何一种死法都要痛苦与惨烈。
当然,唐门的暗器也并不是没有解药。只不过唐门的解药,也和唐门的毒药暗器一样,永远是江湖中最大的秘密之一。
除了唐家堡的嫡系子孙之外,绝对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它的秘密。就算是唐家堡的嫡系子弟中,能得到这种独门解药的,也绝对不会超过三个人。
所以,如果你受了伤中了毒,你就只有去找这三个人才能求到解药。
那时候,你就会遇到一个不但非常严重且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三个人到底是谁?
就算你恰巧知道了他们是谁,也找不到他们。就算你恰巧能够找到他们,他们也绝对不会给你解药。
所以,你如果不幸中了唐门的毒药暗器,就已只有“等死”这一条路。等着伤口溃烂,等着全身流脓,等着慢慢的痒死。
很慢很慢。
①
*
幸好西门惑不用等死。幸好他不慎掉落了那只随身携带的金线盘云小荷包。又幸好小荷包上恰巧绣了一个“惑”字。
所以,无论是谁,只要眼睛还没有瞎,脑袋还没有坏,那么都应该想到,他根本就不是西门胜雪。
换句话说,如果他是西门胜雪,是那个号称已经拥有了西门吹雪嫡传剑法的万梅山庄少庄主,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就被唐门暗器所打中?
剑神的嫡子,怎么可能会死在一枚毒蒺藜之下?说出去,谁会相信?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根本就不是西门胜雪。
所以,在五天之前,西门惑虽然不慎中了一枚唐门精品毒蒺藜,此刻却依旧能够完好无损大马金刀地坐在一间春意融融的暖阁里,好整以暇地喝着一杯由唐玉亲自奉上的暖酒。
人是美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酒亦是美酒,甜绵微苦,温和甘醇。
西门惑轻抿了一口竹叶青,猫一般迷人性感的双眸已微微眯起,忍不住低吟:“临风竹叶满,湛月桂香浮。”
唐玉看向西门惑,眼底有柔情婉转,娇声赞道:“小惑原来也是一位雅人。这一句正是唐朝赵国公李峤所著,我也极是喜欢。”
西门惑一饮而尽杯中酒,将手中一只海棠红色的钧瓷浅口小杯放在身旁黄花梨木桌上,随后斜睨起一双野性迷眸,慵懒地看向唐玉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是一个土包子?”
唐玉笑了,笑得妩媚而动人:“我若以为你是土包子,又怎么会将你带到唐家堡里,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你?”
他的潜台词是,你以为蜀中唐门是每个人都能随意进出的么?你以为蜀中唐门是你要来便来要走便走的地方么?
西门惑冷笑:“你不怕?”
“怕什么?”
“怕我在唐家堡里杀人。”西门惑突然理直气壮起来,“我本就是一个杀手。我要杀的人,也许正是你们三兄弟中的一个。”
“是么?”唐玉温柔地笑道,“我却并不介意你把唐傲与唐缺杀掉。”他压低声音对着西门惑附耳,“最好,快些杀掉。”
西门惑侧头看向唐玉,眯起猫眼:“我以为唐傲和唐缺是你的大哥与二哥。”
“你错了。他们之间,没有谁大也没有谁小,一个是大少爷,一个是大倌。”唐玉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股不屑的神情,“只是这些称谓,也只有他们自己才在乎而已。”
“像你这般巴不得要哥哥死的弟弟,我却还是第一次遇见。”
唐玉轻轻叹了口气道:“曾经有人送了我十二个字的评语——心狠手辣,翻脸无情,六亲不认。”
他温柔地笑了,笑得居然还很愉快:“那个人实在很了解我,用这十二个字来形容我,简直绝了!”
西门惑冷冷地看着他,冷冷道:“可是如今,这十二个字,你不觉得受之有愧么?”
唐玉斜过头,不懂:“你是不是以为,我看上去并不像是个狠毒无情六亲不认之人?”
“我以为这十二个字,应当一字不差地奉送给西门胜雪才对。”西门惑淡淡道,“在他的面前,你简直就像是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
唐玉轻轻拍手,抿嘴笑道:“不错不错。在他面前,非但我是一只雏/鸟,连你,也像是一只雏鸟。我们两人在他面前,简直就像是两个白痴。”
西门惑忍不住点头叹息着:“而且还是两个天字号排名的白痴。”他眯起一双猫眼,“说不定这个时候,西门胜雪正在得意地嘲笑你我。”
“所以‘心狠手辣,翻脸无情,六亲不认’这十二个字,一定要转赠给他。”
“他当之无愧。”
唐玉温柔地点着头,忽然又问道:“你是正月十五的晚上与他定下的约会?”
“不错,我定的是三日之后的城北百花亭。”
“所以那天你一看见我,就以为我是西门胜雪?”
“在那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除了我和西门胜雪,还有谁会去?”
唐玉又点了点头,缓缓从身旁一个雕花黄梨木柜的抽屉里取出一张纸筏递给西门惑,缓缓道:“这是我在正月十七晌午收到的一纸飞鸽传书,你不妨看一看。”
西门惑展开纸筏,只见纸筏上用小纂写着两行字,字迹娟秀而清雅。
——正月十八,宿目镇,城北百花亭。
带上你的暗器,洗净你的咽喉。不见不散。
纸筏落款处写得是:万梅山庄,西门胜雪亲笔。
好一个倨傲的口气,好一番狂放的姿态。这样的一封战书,无论是谁收到,都难咽胸中的一股怒气。更何况是以家族雄大闻名的唐门子弟。
“所以你就来了?”西门惑将纸筏还给唐玉,冷冷嘲弄道,“带着你的毒蒺藜来了?”
唐玉微笑:“我带的毒蒺藜,不仅是上品,而且还是上品中的精品。”
“你果然很看得起西门胜雪。”西门惑眯起眼,“据说能拿到唐门精品暗器的人,在唐家堡里绝对不会超过三个?”
“而且还要老祖宗亲笔写的手谕才行。”
“你却一下子就带了九九八十一枚毒蒺藜赴约?”
唐玉轻轻叹息:“对付剑神的儿子,无论带多少毒蒺藜,你都不应该感到奇怪的。”
对这一点,西门惑只能由衷地表示承认。在江湖中行走,无论是谁,只要低估了对手或者是高估了自己,无疑都会造成致命的失误。
更何况对方是“剑神”西门吹雪的儿子,使的是“剑神”西门吹雪嫡传的剑法。
这样一想,西门惑顿时觉得,其实九九八十一枚毒蒺藜实在是不能算很多了。
“所以,就算我被你的暗器打成了一个猪头,也只能怪我自己活该?”
唐玉笑了,笑得妩媚而动人:“幸好你命大,荷包上绣了一个‘惑’字,又恰巧被我捡到了。”
西门惑撇了撇嘴,转移了话题:“蜀中离宿目镇,虽不算远,却也并不近。难怪那天你迟到了。”
“接到飞鸽传书之后,我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宿目镇。虽然晚了些,却总算还没有太晚。”
西门惑冷笑:“总算还赶得及对我出手。”
唐玉委屈道:“我若不趁西门胜雪还未拔剑时就出手,恐怕便再也没有机会出手了。谁知道你竟不是西门胜雪。”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剑神杀人只有一招,那么剑神嫡传的儿子杀人,当然也只有一招。而且是唯一的一招——要人命的那一招。
所以,唐玉的先下手为强并没有错,因为他若不先发制人,很有可能便再无机会出手了。死人,是永远不会出手的。
西门惑只能叹道:“无论谁接到那样的一封战书,都会坐不住的。”
“所以那天我见到你,便以为你就是西门胜雪。”
西门惑瞳孔收缩:“我约了他,他又约了你,结果他自己却并没有出现,反而让你我自相残杀了起来。”
“那也许只因为,他早已算准了你我都懒得去问一问彼此的尊姓大名。”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果然好计。”西门惑冷冷道,“‘心狠手辣,翻脸无情,六亲不认’这十二个字后,应该再给他加上四个字。”
“哪四个字?”
西门惑一字一顿:“诡,计,多,端。”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一举消灭了两个劲敌,我若是他,也会这么做。”
“所以他现在一定以为我与你已经死了?”
唐玉淡淡道:“至少,以为你死了。”
他微笑着继续:“我一想通这是他设下的陷阱,就知道他一定会派人去查你的生死。便把你的贴/身亵/衣脱下来丢在百花亭附近的一个枯塘里,让他以为你已经全身化脓死无全尸了。”
西门惑猫一般的双眼又眯成了长长的一条缝:“所以,如果我此刻突然在他面前出现的话,他说不定会吓一跳。”
“他不会。”
“哦?”西门惑不信。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你长得是什么样。”
“所以我就算走到他的身边,他也一定不会知道我就是西门惑?”
“在他心底,西门惑已经是一个死人。”
西门惑站起身,双眸中闪过一道铮亮的刀锋:“所以,我不妨破例做一次亏本的买卖。”
唐玉看着他,仿佛猜到了什么,却仍旧忍不住问:“什么买卖?”
“杀人的买卖!”西门惑冷冷道,“杀别人或许还需要一个合适的价钱,杀西门胜雪——我却可以免费。”
作者有话要说:①以上这段为古龙先生【白玉老虎】原著中的一段,作者略有改动,特此注明。
☆、第七章:小惑头痛
万梅山庄,漫天大雪轻舞飞扬。
雪地上逶迤着一条暗红色的血痕,淅淅沥沥正向山庄外蜿蜒而去。这血滴,当然就是从段四的小腹上流下来的。
但他的人,却已经不见了。确切地说,是他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西门胜雪将凤目冷冷挑起,望向大门洞开的山庄外,轻轻皱起了眉头。莫非段四还没有死?莫非他逃走了?但他,又能逃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