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反正这两人都是主角,随便打打也就是了,倒头来还是哪个都死不了。
他这么想着,便打定主意装作未认出小鱼儿,继续悠闲地斜倚着树干在一旁观战。
此时,就见小鱼儿整个人正似个陀螺般在空中不停旋转,招式之快,好似千手千臂的天魔向花无缺袭去。这一轮急攻虚多实少,但虚实互变,若要被一招击中,也够花无缺喝一壶的了。
花无缺却是半点惧色也无,他右掌挥出,轻轻一引一拨,看来既非攻招,亦非守势,可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串响,小鱼儿左掌竟打在自己右掌上,右掌之力未竭,又打着自己的左掌,下面也是左腿踢右掌,右腿踢左掌。
他一心制胜的攻势,竟全打在了自己身上,身子被打得直转,斜斜飘开数尺,“噗”地跌了出去,双掌红肿,胸膛不住喘息,竟已是爬不起来了。
江玉郎心中一紧,不由得踏前几步,回过神来才堪堪收住,嘴里笑着道:“无缺的这招‘移花接玉’使得果真精妙。”
花无缺得了他的称赞,欣喜之下又有些微赧然,轻轻笑道:“这人武功之高,倒也可算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内力之强,更出乎我意料之外,只可惜他内力越是高强,此刻受伤便也越重。”他转头望向江玉郎,道:“玉郎待如何处置此人?”
江玉郎叹气道:“也是个忠义之士,这次就放他一马吧。”他上前将小鱼儿扶到树下坐好,而后起身同花无缺说道:“此时最是乍暖还寒,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他本想给小鱼儿递个眼色,示意自己已认出了他来,让他不要胡来,可见他形状如此凄惨,定是宁死也不愿让自己看到的,所以也息了这份相认的心思。
花无缺看了小鱼儿一眼,他从看见这人的第一眼起,就觉得熟悉异常,可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张面孔,正要好好问上几句,可听江玉郎话语之间似是中气不足,担心他余毒未清再被急风给吹病了,便不去理会小鱼儿,点头欲与江玉郎一同返回客栈。
这时,远处那穷汉突然长长伸了个懒腰,喃喃道:“年纪轻轻,有这份武功心胸,实属不易啊。”
江玉郎、花无缺和小鱼儿三人本都未太过留意此人,可那人与他们相隔数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竟能举重若轻地传到他们耳朵里,可见功力确实超凡。
那穷汉见三人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打了个呵欠,翻身而起朝他们走去。只见他面上瘦骨嶙嶙,浓眉如墨,满脸青惨惨的发渣子,在阳光下亮得刺眼,一眼看去,也看不出他究竟有多大年纪。他懒洋洋地走着,像是走得很慢,但只走两步竟已到了花无缺面前。
他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花无缺几眼,突然咧嘴一笑,道:“你心里可是很喜欢他?”说罢瞟了江玉郎一眼。
花无缺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素不相识之人竟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怔了怔,却不知怎么应答。
那穷汉喝道:“什么沉默比说话好,全是狗屁,你不说出来,人家怎知你喜欢他。”
花无缺的脸竟红了红,更说不出话来,他从来以含蓄为美,但也不知怎地,这种粗俗不堪的话,自这穷汉嘴里说出来,竟另有一种豪迈之气,令人不觉心动神驰。
江玉郎自第一眼看清这人的长相,瞳孔便猛然收缩,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燕南天……他怎地恢复的这么快?他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难道父亲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他心念百转,耳中听着那酷似燕南天之人对花无缺的调侃,便接话道:“前辈何出此言?我与无缺乃是朋友之谊,无关情爱,前辈怕是会错了意。”
燕南天将眼神转向江玉郎,“你看起来不是个笨人,他的心意连我这个路人都看得明白,你又怎会不知?哪怕他嘴里不说,眼睛却早就说了。”
花无缺皱眉道:“前辈如此自说自话,我等实在无言以对了。”
燕南天叹道:“你明明喜欢他喜欢得要命,但为了他,却宁可硬着心肠不说。这样的多情种子,倒真不傀是你爹爹的儿子。”
花无缺也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江玉郎却听懂了,隐约猜到这燕南天或许是将花无缺认作了小鱼儿,却仍不露声色地叹气道:“人言可畏,还望前辈慎言。”
燕南天却是不肯罢休,“有什么可慎言的?龙阳之好虽不为世俗认同,但喜欢就是喜欢,顾忌那么多作甚?”
花无缺瞥见江玉郎脸色有些难看,生怕这人将事情摊开,弄得两人连朋友也没得做,当即沉下脸来,道:“在下什么人都见过,倒真还没有见过这般好管闲事的。”
燕南天挑眉道:“你如此说话,想必是以为我宰不了你,是么?”“是么”两字出口,他突然拔出腰畔的剑,向身旁的一株花树上砍了过去,这柄剑已锈得不成模样,看来简直连树枝都砍不动,谁知他一剑挥去,那合抱不拢的巨木,竟“喀咳”一声折为两段!
江玉郎和花无缺对视一眼,此人武功实在深不可测,就算两人联手都未必是他的敌手。江玉郎担心花无缺再开口得罪了燕南天,便先答道:“情感之事最是讲究水到渠成,强求只能徒增怨怼,前辈武功再高也是枉然。无缺的心意我自是知晓,无须旁人置喙。”
燕南天看了江玉郎一眼,突然笑道:“好好好,我原还觉得你这小子狡猾,不太可靠,却不想竟如此真心袒护,姓江的果然都是一般招蜂引蝶啊。”
花无缺怔了一怔,江玉郎却摇头道:“前辈想来是认错人了,他不姓江。”
燕南天满面惊讶之色:“你不姓江?这倒真是件怪事,你简直彻头彻尾像个姓江的,你简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他的身上陡然蹦出了杀气::“我本还奇怪你从哪里学到的移花接玉,你既不姓江,又是移花宫门下,可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江玉郎和花无缺见他骤然翻脸,心下戒备,花无缺朗声道:“前辈可是与我移花宫有仇?”
燕南天喝道:“我燕南天正是与‘移花宫’仇深如海,我十年磨剑,为的正是要将‘移花宫’门下,杀尽杀绝!”
花无缺心下一紧,是了,普天之下,除了燕南天之外,谁还敢单枪匹马地和和“移花宫”为仇作对?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脱下自己的长衫,仔仔细细叠好,双手交给江玉郎,道:“这是移花宫的事,玉郎为我掠阵即可,切勿插手。”
江玉郎面露担忧之色,心下却乐得如此,只可惜燕南天应是无法当真杀了花无缺的,不然事后定会因此自尽谢罪,自己和父亲也不必费尽心思想着怎么将这个隐患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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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六十章 决裂
花无缺身子微倾,向燕南天一礼,缓缓展开手中的折扇,道了声“请”。
燕南天淡淡看着对面的青年人,厉声道:“兵刃既已取出,为何还不出手?”而说话间,花无缺折扇一挥,已闪身向燕南天攻去。
燕南天持剑而立,花无缺一扇点来,他竟如渊停岳峙,岿然不动,但见银光一旋,折扇突然变了方向,原来花无缺那一划本是虚招,旨在诱故,不料对方竟如此沉得住气。花无缺一连使出七个虚招,在如此眩目的扇影下,谁都会忍不住去招架闪避,可无论他如何招架闪避,也早就在这七招的计算之中。
怎奈燕南天竟丝毫不为这眩目的扇影所动,这七招的妙用,在他面前,竟发挥不出分毫。直到花无缺使出第八招,燕南天掌中的铁剑方才刺出,穿透漫天扇影,直指花无缺胸膛。这一剑虽平平实实,毫无花样,但出剑奇快,剑势奇猛。
花无缺手中的折扇纵有无数变化,却也不得不先避开这一着,接着耳畔但闻剑风呼啸,燕南天已一连刺出三剑,花无缺全力避开这三招,方才还了一招。
江玉郎站一旁看得专注,两人的招式一个极柔,一个极刚,一个飞云变幻,一个刚猛平实,花无缺看来虽看似处处主动,其实处处都落在下风,若是单论武功,这个燕南天确实不好应付。
突听一声长啸,一道剑光飞起,花无缺勉强避过,可束发的玉冠却已被剑气震断,乌发四散开来,反手一拨,虽挡开了燕南天紧随而来的一击,手中的折扇却被震得脱手飞去,花无缺只觉气血反逆,终于不支跌倒。
燕南天铁剑再展,江玉郎却在此时错身抢入了剑光之中,以攻为守,想要迫使燕南天不得不回剑招架,不想燕南天左手为掌,迎上江玉郎一击,右手的那一剑仍是直直向花无缺刺去。
谁也料想不到的是,一道人影突然挡在了花无缺面前,竟是刚刚被花无缺打倒在地的那个人。
燕南天眉头微皱,闪过江玉郎的一招,收了铁剑,如电的目光在那人身上一转,厉声道:“你是谁?”
小鱼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见花无缺危在旦夕便觉热血冲上头顶,忘了一切、不顾一切地飞扑了过去,此时听燕南天出言,便盯着他答道:“我是小鱼儿,你……你难道真是燕南天燕伯伯吗?”
燕南天失声道:“小鱼儿?江小鱼就是你?”他一双眼睛盯在小鱼儿脸上更是不肯放松。
小鱼儿三两下扯掉了脸上的伪装,那些擦不掉的只得作罢,这才勉强露出了几分真容,燕南天的眼神也随着他易容的消失一点点炙热起来,一把将小鱼儿抱在怀中,道:“你与你父亲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鱼儿反手抱住燕南天,道:“燕伯伯,我可真是想死你了,万伯伯还好吗……”
燕南天用力拍了拍小鱼儿的肩膀,点头道:“好,都好。”而后将他推开,沉声道:“你可知道这花无缺乃是‘移花宫’门下。”
小鱼儿老实答道:“知道。”
燕南天厉声道:“你可知道杀死你父母的人,正是移花宫主?”
小鱼儿身子一震,喃喃道:“这竟是真的?”
燕南天盯着小鱼儿,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让我杀了他?”
小鱼儿语塞道:“我……我……” 他自己也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救花无缺,救这个一直想要杀掉自己的人。
燕南天突然将铁剑抛在地上,喝道:“你亲手杀了他吧!”
小鱼儿身子又是一震,回头看了看花无缺,又看了看正护着花无缺的江玉郎,心里泛起一种难言的滋味,突然大声道:“我不能杀他!我曾和他约定三年后决一生死,如今期限未到,所以不能让燕伯伯杀死他,更不能在他受伤时,将他杀了。”
燕南天怔了怔,突然仰天大笑道:“好!果然不愧为我那江二弟的儿子……二弟呀二弟,你有子如此,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他欢乐的笑声,突又变得无限悲抢。
小鱼儿但觉胸中热血奔腾,忽地跪下,嘶声道:“燕伯伯,我发誓今后再也不会丢我爹爹的人了!”
燕南天抚着他的肩头,黯然道:“你用不着难受,更用不着自责,无论谁生长在你那种环境中,都要地你坏得多,何况,据我所知,你用的手段或有不对,却根本未做什么坏事。燕南天能见到江枫有你这样的儿子,正是毕生之快事。”
他不再理会江玉郎和花无缺,而是将将小鱼儿拉到树下,道:“你可知道屠娇娇、李大嘴等人,已离开了恶人谷?”
小鱼儿点头:“我已见过他们了……燕伯伯,你饶了他们好么?”
燕南天怒道:“我怎能饶了他们!”
小鱼儿道:“他们虽然想害你,但终究没有害着,何况,他们到底将我养大了,更何况他们早已改过。”
燕南天想了想,叹道:“为了你,只要他们此后真的不再为恶,我就饶了他们!”
小鱼儿大喜道:“他们听见这消息,简直要高兴死了,以后哪里还会害人?”
燕南天见他笑容真挚,心里也是高兴,他长身而起,道:“你是要自己闯闯,还是要跟着我?”
小鱼儿笑道:“跟着燕伯伯虽然再好也没有,但别人瞧见燕伯伯就逃,我老是没事做,也没什么意思,但我却又想和燕伯伯多聊聊……”
燕南天笑道:“你果然有志气,这样吧,明日此刻,我还在这里等你,现在我忽然想起有件事要做,已该走了!”他微笑着拍了拍小鱼儿的肩头,拾起铁剑,一掠而去,转眼已无踪影。
小鱼儿转头看了看因真气反逆而晕迷在地的花无缺,又看了看一旁的江玉郎,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江玉郎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道:“你爹是江枫?”
小鱼儿点点头:“此前我也不甚确定,便没同你说。”
江玉郎苦笑,喃喃道:“我早应当猜到的,只怪我太信你,以为……”他微微垂下眼睛,睫毛微微颤抖,似乎不欲再说这个,转而道:“你的功夫精进了不少,江湖上也少有敌手了。”
小鱼儿咬唇道:“那又如何?依旧胜不过花无缺。”
江玉郎皱眉道:“其实,人只要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好便足矣了,为何一定要和旁人比呢?”
小鱼儿沉声道:“因为他是花无缺,所以我就必须和他比。”
江玉郎却忽道:“是为着我吗?”
小鱼儿一呆,对于二人见的情愫,江玉郎从不肯明明白白地说出,似乎总在玩你退我进、你进我退的游戏,为何这次如此坦白?
可还不等他回答,江玉郎却抢着说道:“若是为着我,你也不必再耗费心力了,因为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
小鱼儿胸口好似给人重重地击上了一拳,闷得厉害,他一向自恃聪明,却也猜不透江玉郎为何突然会说这话。他一时间又羞又愤,气不可遏,握紧拳头,梗着脖子道:“你莫要自作多情,你不想见我,我又何尝愿见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下次要是碰上了,可别说认识我。”说罢便背对着江玉郎,穿过繁花树影,大踏步而去,只留下身后的落英飘悠悠坠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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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冲出林子,有如在梦中般摇摇晃晃地前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江玉郎突然如斯绝情,难道他真是对花无缺有意,嫌自己累赘,才忙不迭地想要将自己甩掉吗?
他心绪烦乱,自然没有察觉到有一道人影正朝着自己身旁冲来,那人一身素衣,行动轻灵矫捷,手上还拿着柄闪亮的柳叶刀,片刻已到了跟前。
小鱼儿顿觉身后风响,骤然回头,见到的却是一张漂亮而熟悉的脸孔,不禁失声道:“铁心兰,怎么是你?”
铁心兰杏目含泪,一下子扑到小鱼儿怀中,大哭道:“你没死?真得没死?!我还以为……以为……呜呜呜……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她行走江湖时曾隐约听说过花无缺和江小鱼在“玉楼东”定下生死之约,高兴之余却苦寻小鱼儿不见,不由得又开始疑心他的生死,如今终于相见,自是喜极而泣。
小鱼儿见铁心兰如此,本来冰冷的心也多了几分暖意,便轻轻抚摸着她的鬓发,安慰道:“傻丫头,我可是江小鱼,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
铁心兰闭着眼依偎在小鱼儿怀中,只觉得心满意足,好似所有的烦恼都已云消雾散,她轻轻问道:“你掉下山后是怎么脱险的啊?”
小鱼儿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铁心兰这么一问,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江玉郎,他叹了口气:“事情有些复杂,一两句话也说不明白,倒是你……”他缓缓将铁心兰的身子扶正,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铁心兰骤然离开心上人的怀抱,顿感若有所失,她红着脸道:“我一直在跟踪江家父子,看见有个人也跟着,便有些好奇,后来越瞧就越觉得那人的背影像你,没想到真的是……”自峨眉一别,她心知小鱼儿凶多吉少,但仍是对他朝思夜想,时刻未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