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诡异一笑“卓东来,你能等,李寻欢怕是已经等不到了”
“不劳费心,阁下请便”冷冷说完,卓东来轻轻抱起怀中那人,稳稳踱去。
身后那人凝眉思索片刻,扬袖一挥,一道刺目的白光瞬间笼罩不远处二人,光散,人便也消失,弱水河畔三千里望断,再也寻不出一丝痕迹。
远远的,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响起“师傅,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我没有”
“有,要不你为何要送他们入六道轮回”
“我喜欢,你个小鬼管的着吗”
“哎呀,师傅,你不要捏我的脸啦,我猜你肯定是被他们感动了”
“才没有呢,你别乱讲”
“就有,就有,要不然师傅才没有那么好心呢”
“我消除了他们的记忆啊”
“可是……”
“没有可是,小鬼不要多话”被唤师傅的白衣人爱怜的揉揉身旁幼童的额发,由凝眸望向远处,因为我也想感受一下这样的情,是如何的纯粹、真实,你们放心,我并未带走你们全部的记忆,也只一世消除一个
人的记忆而已,至于轮回之后,你们能不能找到对方,全凭各自的造化了。
二十年后,云焕王朝,紫衣王府,年方二十的紫衣王一身阴冷的气质骇人无比,这时却不知是谁招惹了这位年轻的王爷,他正遍身冰雪环绕的走在王府百转的长廊之上,身后跟着管家与几位下人,一个个战战兢兢,牙齿几乎打颤。
气氛正凝重之时,忽然远远的依稀传来几声琴音,飘渺、灵动、清澈、空鸣,又恍若幻觉,几不可闻,紫衣王也不开口,只顿住脚步,侧目冷冷的斜觑管家,管家慌忙上前一揖,额头冷汗淙泠泠也顾不得擦,壮着胆子回话“回王爷,抚琴的这位先生不是王府的琴师,是王爷前几日出巡,顺道指使下人们救回的那位李先生,他如今身子好了些,便托老奴寻一幅琴来,说是闲极无事,用于打发时间”
李先生,紫衣王眸间闪出一丝异色,那日出巡,无意撞见一位白衣书生晕倒在山路旁,便顺道好心的指使众人救了,想来竟不知这书生如何模样,琴音倒是飘逸的紧。
管家见自家王爷陷入沉思一语不答,以为自己方才会错了意,回错了话,正忐忑之时,忽闻王爷冰冷的声音“他住在哪儿”
“回王爷的话,李先生住在疏竹苑”管家悄悄的抹着额上冷汗,斟酌着用适合的语气回答王爷的问话,心下暗想,前几日还是王爷自己吩咐把人好好安置在疏竹苑照料的,这不过几日光景便忘得干干净净,唉,王爷事,不该下人过问。
病好了么,竟还有这幅好兴致出来抚琴,紫衣王这么想时,眸中光华流转,略一思索,便抬步向着疏竹苑行去。
一群下人战战兢兢的随着,前几日请来大夫为李先生诊脉,大夫说这位李先生身子骨弱,天生带的痼疾,这次风寒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多亏王爷带回的及时。这几日,王府下人们好汤好药的供养着,好容易才养回些生气,可昨日大夫来请脉时又交待了,纵使这样,李先生的身子也经不起什么折腾,王爷这下沉着一张脸去,气势汹汹的,指不定想要如何迁怒与那一位谪仙般的人物,委实可惜了李先生一幅好脾性,从来和和蔼蔼、温温润润的,虽说只来了几日,却也颇得下人们的喜爱,他若是精神好些,还教苑里的下人习字温文呢,这下,只求老天保佑李先生,莫要被王爷迁怒。
炎夏的日暮时分,凉风习习,疏竹苑里满园修竹林立,微风过处一阵竹香扑面而来,外面带的燥热立时去了几分,紫衣王脚下一顿抬眼望去,竹林一侧斜倚着一位白衣墨发之人,轻衫如雪,青丝如墨,就那样温温涴涴的靠坐着,背影单薄销瘦,
左手边放置着一本半开的旧书,泛黄的书页在白皙的指尖摩挲下哗哗作响,右手搁置在七弦琴上,忽而几声泠泠的弦音滑过,虽看不到那人的神情,却能觉到他兴致颇好,定然是噙着笑的。
紫衣王唇边勾起一丝冷笑,我这般辛苦,你倒一副安闲的模样,想到这里,便沉沉的放重脚步,几下跨过去直直立在那人面前。
一片阴影袭来,遮住了些许光影,李寻欢缓缓抬起首来,细密的羽睫颤了几下,终于看清了光影环绕里遍身尊贵的那人,却也不慌,只不疾不徐的起身,拱手一礼,声色淡然“草民见过王爷,多谢王爷相救之恩”
李先生抬首的那刻,紫衣王眸中忽然云雾翻腾,那细密的羽睫轻颤的几下几乎攫取了王爷的心神,待得又一声“王爷”换回神智时,紫衣王顾不得旁人,定定盯紧白衣墨发那人,忽然动作把人狠狠抱在怀中,开口,近乎哽咽“寻欢,前辈”
李先生倒也不惊讶,由着那人抱紧自己,面上浮起清清浅浅的笑“东来,这一世,是我找到的你”
后来,据王府的管家回忆,自打第一次见到王爷以来,就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失态,那李先生真是个神仙般的妙人,竟然第一次见面就丝毫不骇王爷遍身阴冷的气质,只初见就敢盯紧王爷的眼睛看,而自己,这一辈子只怕也不敢这么逾矩,好在,王爷竟也不怪罪李先生,还把,还把李先生给抱到怀里。
再后来,王爷整个人像变了一般,身上的阴冷气质渐渐淡去,人情味反而越来越多了,而且,自从那日起,王爷就再也不住自己的紫一阁,而是日日赖在李先生的疏竹苑,而且,每日办完事情回府,都是随手抓一个下人便问“先生起来了没”“熬的药喝了没有”“早膳吃的什么”“吃了多少”“这会在哪里呢”“在做什么呢”
外人往往还以为,这先生要被王爷多宝贝啊,府里的人却都知晓,这李先生岂止是王爷的心尖宝贝,简直比王爷自己的性命还要宝贝呢,日日非要亲自照料着,唯恐先生有半丝不如意,当真是呵护到了骨子里,真让人羡煞。
千年以后,XX国,卓氏企业总裁卓老先生为独子卓懿举办的二十四岁盛大生日晚宴上,卓懿修长精干的身形包裹在一袭巴黎名师纯手工裁剪的深色西服中,修长有力的指尖轻拢,握着一盏上品红酒,漫不经心的斜靠着窗沿轻晃杯盏,些许红酒荡漾又落下,留下刺目深红。
卓懿的目光环绕大厅一遍,落在不远处被人群包围的一人身上,看了一会后唇角一丝冷笑更明显,李氏企业的总裁李老先生的二儿子李珏,珏,玉中之王,怪不得整
个人也如一方碧玉般雅致、剔透、玲珑,不过,现在看来他好似并不擅长应付女人,尤其是那一群娇生惯养的女人,这会,应该被灌了不少酒吧。
又看了一会,卓懿冷笑一声,重新换了一盏酒精度数比较低的鸡尾酒,随意的端着朝不远处人群中心行去。
“诸位,李氏的二公子醉了,我受李老先生所托,送二公子回去休息,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卓懿走近后一把扶紧醉眼朦胧那人,朝着众人优雅的微笑致歉。
李珏酒意正酣,冷不防被夺走了手中酒盏不许再喝,好容易看清眼前之人,正欲反抗,那人却背对着众人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而且臂上挟制自己的力道更重了些,几乎把自己的手臂捏断,李氏的少爷何时受过这种亏待,一惊之下竟然硬生生的顿住,一腔疑问尽数咽回口中,而且,那人狠戾的目光也几乎要把自己给拆骨吃了一般,还是乖乖闭嘴,保命要紧的好。
哪想,这一连串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却亲昵的紧,只见卓氏公子熟稔的俯在李氏公子耳侧轻声说了什么,李氏公子便乖顺的听从了,也再理会众人,只由卓懿虚扶着,软软步出大厅。
卓懿强忍着莫名的怒气将人带出厅外,醉酒的那人被夜风一吹顿时清明了些许,一看自己被陌生人扶着,抬手便甩开,生硬的发问“你是谁”
卓懿竟也不再恼怒,意味悠长的浅笑,优雅魅惑“解救你的人”
“解救我的人”李珏清醒了一会,又被酒精夺去几分意识,迷迷糊糊的重复一句便感一阵头晕,脚下顿时不稳,一个踉跄便要摔倒。
卓懿在一旁看着眼明手快,慌忙探手扶住,略略思索一下,拦腰抱起那人,转身便走。
醉酒之中,被抱之人果然不安分,使力挣扎起来想要挣脱,口中还不忘戒备着“你是谁,快放开我,放开我”
“别废话,睡觉”卓懿制止了那人的乱动,佯作发怒呵斥一句。
那人果然立刻安静下来,不再动作,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想了一会,奈何也想不出什么,片刻竟真的倚着卓懿的胸膛沉沉睡去,乖顺的,仿佛一只小猫,卓懿想到这些,不由得吓一跳,自己原本是最不喜欢猫,可这人,竟然有这种魔力。
低首再看看那人,菱唇轻启,鼻翼闪动,正睡得香甜,这人竟全然信任自己,难道不怕被卖了吗?
第二日一早,李珏恍恍惚惚的醒来,额角抽痛,也不睁眼,就曲着手指轻巧起来,口中兀自唤着“阿纯,给我拿点水来,我渴了”
沉寂了半晌得不到回应,李珏略含无奈的张开眼,环顾四周,不对,这
不是我家,我在哪儿,又以为自己还未睡醒呢,便抬手用力的敲打额角,百思不得其解。
“别敲,敲得头更疼”一个泠然的声音响起,同时一个温暖的指尖拂上自己的太阳穴,轻轻揉动。
李珏不由得更惊,这人是谁,竟然和自己在同一张床上,而且,而且,好像还睡了一夜,难道是昨晚自己醉酒以后,酒后乱性了,不对,那为什么是和一个男人,不对,不是这样的。
卓懿含笑盯着那人面部的表情,惊异、后怕、疑惑、懊悔、纠结,各种表情凝结在一起,一双好看的剑眉几乎要揪到一起了,眉心也蹙的紧紧的,菱唇抿的更紧,生怕旁人问话,自己不小心回答一般戒备着。
半晌,那人才一副突然醒悟的模样,一下子挣开卓懿的指尖,瞪大了双眼望着卓懿,强作平静的喝唤“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这儿是那里”
卓懿不慌不忙的拉起凉被,轻轻柔柔的掩住李珏半裸的上身,清晨天凉,还是莫要冻着了好,那人反而伸手裹紧了凉被,有警戒的后退些许,一副你不要过来,过来的话,我就怎样你的惊恐神色。
卓懿唇角噙着浅笑,凝视那人一番后,方才缓缓的从枕下探出一枚碧色的玉佩,上面细致的梅花雕纹,下面垂着碧绿的流苏穗子,一眼望去便知是千年古物。握在掌心,细细摩挲许久之后,卓懿才摊开掌心,把玉佩递到李珏面前,淡淡道“物归原主”
李珏惊异的望着,也不伸手去接,盯紧玉佩看了一会,又将视线转到卓懿脸上,过一会再转到玉佩上面,来回了折腾几次后,终于扯出一个勉强称之为笑容的笑,低低疑问“我的”
“嗯”卓懿淡淡颔首,好整以暇望着茫然那人。
李珏又蹙着眉头细细打量一番,方才盯紧了卓懿的眸子,小心翼翼的开口“东来”
卓懿焕出璨然一笑“前辈,这一世,是我找到的你”
于是,以后还有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偕首白头,世世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更到这里算是勉强完结了,别的也不打算再往这里放了,诸君好像并不太喜欢……本着挖坑要填的原则,偶在活动时候各种抽出时间把这边填满了,也算对得起追文的诸君,多谢多谢!!!!!
若是有亲期待《故人西辞》的话,我会放出来,不过,现在看看是勉强,偶的文笔实在是差强人意,《故人西辞》是好了些,算是得意之作吧,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