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
铁手感觉心头一阵寒流冲刷而过。
——不详,不祥。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冷血犹豫片刻,不知带着何种心思问道。
“就因为毫无踪迹,所以才说是不见了啊。”戚少商有点无奈地扶额。
冷血本来有小小的期望,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能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他。
但戚少商的一句话令他的心瞬间降下温来。
——我在想什么?
——我在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他遇险。
——为何要担心?
——因他无缚鸡之力。
——这是你真心所想?
——这。。。是!
冷血想不通,辗转了整夜也没想出个下文。
——我为什么关心他?以什么身份?朋友?知音?不不,我对他的了解甚浅。那又是什么?
冷血本不是个念旧的人,但眼下,他却不可抑制地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夜,那个吻。
带着浓重的歉意悲哀却又蕴含无限情义的深吻。
于是他决定不想了,一切顺其自然。
他想不到他就算要想,也立刻没了机会。
皆因一个人。
一个他们四人都没想到的人——
习玫红。
习三小姐是冷血铁手抵达的第二天早上到来的。
当时顾惜朝正做完了早饭准备叫众人起床,就听尉迟府大门被拍得震天响,他几乎能想见下一秒门倒下的情景。
念及这宅子消失不见的主人也算他的朋友一枚,顾惜朝直接飞到门边,一把拽开。
熟悉的刀光一闪,只是这次刀的主人丝毫没料到门会突然间打开,刀势既发,习 三小姐还没戚少商的本事,只得眼睁睁看着碎梦刀砍向那个卷发青衣的书生。
顾惜朝早有预想,眼见刀光袭来,立刻后撤三步,习玫红这一刀才算落了空。
她见人影闪出,先是一愣,随后看清来人,一边收刀一边冲他笑笑。
“不好意思,我见没人开门就。。。嘿嘿,这门太结实了。”
习玫红跳进院子里,左看右看,一边看一边赞叹。
“这院子真好呐,比神侯府那儿好太多了。早知道我也一块儿来了!”
顾惜朝摇着头跟在习三小姐身后。
“对了,惜朝,零零七他们人呢?”习玫红转过身来问道。
“怎么,几日不见,习三小姐想他了?”
顾惜朝调笑道,不期然看见习玫红嫣红了脸。
“想、想他作甚?那个大白痴!”
顾惜朝拍拍她的肩膀,向她身后努努嘴。
习玫红见状立刻回身,颊边颜色更艳。
原来冷血早就听见习玫红的声音,趁她跟顾惜朝贫嘴的时候已来到了她身后。
此刻冷血常年面无表情的俊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绯红,眼神四处游荡,不敢直视这位惊艳四方的习三小姐。
习玫红先是愣着小脸,然后氤氲着脸冷了一声。
“哼,零零七,你可别误会!本小姐才不是跟着你们来的呢!崖余大哥要我来协助你们办案,你可别、别乱想!”
“大师兄居然让你来?!他不知道有多危险吗!”冷血一下子炸了毛,伸手扶上习玫红肩膀晃了晃,“他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大老远——”
“姑娘怎么了?!”习三小姐一把拍开他的手,“别瞧不起姑娘!尤其是本小姐,可不是好惹的!”
“我、我不是那意思——”冷血知道眼前心高气盛的习小姐曲解了她的意思,一时急红了脸。
顾惜朝在一边言笑晏晏地看好戏,这时才扬声道。
“行了行了,大早上的在人家院子里打情骂俏,啧啧,还不进屋去!”
于是尉迟府偌大的院子里多了不少欢声笑语。
此时距清明不过半月。
血案在不断增加,自从几日前冷血带来的消息后的第三天,无情的鹰飞至,带来一道急训——
三天前,江东感情用事帮帮主白启环被下人发现死在房中,致命伤不是颈侧的剑伤,也不是胸前的梅花针,而是梅花针上的奇毒!
接到消息后几人除了觉得震惊,便是渗透骨髓的恐惧。
诚然,杀人的手段在逐步走向阴狠,而又不知这杀人之人究竟是谁,为了什么?江湖上人心惶惶,都在 期盼半月后的清明。
随着时间的推进,无情的白鹰接踵而至。
江东江南,山西山北,杀人者几乎遍布大宋。
除却杭州。
不知为何,杭州城内从头至尾无一人丧生。
但有关杀人者的传言却沸沸扬扬。
虽有猜疑,但“顾惜朝大魔头逞凶杀人”的观念却逐步渗透到江湖人士心中。
“惜朝,你打算怎么办?”
戚少商紧锁着眉,越发用力地拥紧怀中的人。
“哼,他们也不想想,世间有谁能一柱香内跑遍南北?”顾惜朝毫不在意地笑笑。
“几日后便是武林大会,你要去?”
“那当然!”
戚少商看着亲亲爱人笑得无比灿烂,不觉背后一寒。
“不管是谁,这些人的目的不就是引我出来?我若不去,岂不让他们失了面子?”
“惜朝,你明知是计,为何还要——”
顾惜朝自他怀中起来,满眼不屑地打量着戚少商:“我怎么不知道堂堂九现神龙戚大当家的竟是会弃人命于不顾的强盗头子?”
戚少商复将人揽在怀里,轻轻蹭着他毛绒绒的脑袋。
“我戚少商本就是强盗头子,你顾大公子第一天认识我?”他露出两只酒窝,“何况,顾大公子不也是人命一条?我何必舍近求远!”
“大当家,你不是说要杀了我吗?”
他感觉揽着自己的一双手忽然僵直,不过一瞬便已松缓下来,继而紧紧搂住自己,遏制住了呼吸。
“是。”
他听出戚少商话语里无处遁藏的痛苦,于是继续问道。
“现在我还活着,岂不是天不开眼?”
沉默。
安静。
只听窗外荷塘的蛙鸣,一声一声,相隔甚远。
他隔着薄衣触到了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忽然仿若隔世。
不只是心跳,他全身都在轻颤。
顾惜朝忽然后悔问了这些。
——我真是不想活了!
就在他以为不会有答案的时候,他听到了短促的笑声。
他想起身,无奈挣不开那力道。
“戚少商——你耍我?!”
亏他还以为这人是被他打击到了,原来竟是在憋笑!
顾惜朝涨红了脸,拼命挣脱出来与戚少商对视。
“哈哈哈——”
戚少商忍得辛苦,一个没把握住便笑开了花。
——这小孩子也有感性的时候!
一想到某人一脸别扭相,声音糯糯地说出“天不开眼”这样的话,戚大当家就不禁想乐。
“哈哈 、哈哈。。。咳咳——”
对上顾惜朝怒极反笑的一双眼,戚少商这下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他转而叹了口气,伸手掐住顾惜朝的腰,将他埋进自己怀里。
“嘿嘿,”待到某人彻底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戚少商才学着顾惜朝的语气,眉梢轻佻,三分邪魅三分挑衅三分你奈我何外加一分不爽,“老天不开眼,与我何干!”
书信不断涌来。
几人越发觉得诡异蹊跷。
临近武林大会,竟然出现了尚存一息的伤者,而且还不止一位。
脖颈上的剑伤渐渐被人遗忘,到了最后竟然完全不见这种伤口的踪迹,只剩胸前的梅花针,还有那种奇异的毒。
暂且生还的人并不幸运,反而比那些死者还要凄惨。
奇毒使伤者自胸前梅花针位置慢慢长出青色的枝条,那是全身的血管不住绷紧膨胀,青筋暴起,好似树木的繁枝一般。
血管遍布全身穴位,每鼓起到一处,便在穴位上聚集,形成花骨朵般的红色血点。等到全身的血管暴起,每个大□位上都长满了花苞时,最惊艳也最骇人的事便发生了。
自四肢的花苞起,每隔半个时辰绽开五朵血花,四肢齐放,渐渐汇集到胸前大穴,再合成一条,开向头顶百会。当百会穴的血花绽开时,便是这中毒者驾鹤西去之时。
中此毒者,从血管暴起到百会花开,只有两天。
至今,中毒者全部身亡,无药可解。
无情在书信中说,虽然外人看着很恐怖,实则不然,中毒的人在最后的两天除武功尽失外,没有任何痛楚,还能和家人说笑——前提是梅花针本身没有要了他的命的话——只是据受害人的亲人道,那两天中,他们总会嗅到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淡淡花香——杜鹃花。起初怀疑是院中的杜鹃花盛开所致,但后来发现,并非所有受害人家都养有杜鹃。
大捕头还补充道,中毒的人在临死前会感到身处杜鹃花丛中,周身是杜鹃花清淡悠远的香气,充斥鼻息,挥之不去。不多时便会觉得头晕目眩,恍惚间会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花逸散出真的鲜血,流满全身,最后,其人在极度惊恐的花香中死去。
由于从头至尾,这毒始终离不了杜鹃花,于是江湖上便管他叫作“杜鹃罪”。
读完无情总捕描写得异常详细的信,就连顾惜朝也不得不佩服起那个临死还能为毒学做出贡献的可怜人。
——只是,杜鹃罪!
他忽然想起很久前自己制过的一种迷药,杜鹃醉。
他暗自甩甩头,怎么可能?但是——
“铁手,几日后的武林大会 ,你们六扇门不会去吧。”
铁手不明白顾惜朝的用意,琢磨两遍后,只得道:“放心,江湖是江湖,朝廷是朝廷。我和四弟会到场,但只要不违法乱纪,我们是不会出场的。”
顾惜朝一边笑一边摇头,“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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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
顾惜朝一边笑一边摇头,“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们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连戚少商都是一惊,生怕他会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顾惜朝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便答应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惹事。
几日后,便是清明。
临出门的时候顾惜朝左右张望,在几人的疑问脸色中挑眉道:“铁二爷,追命还没来?你真舍得,万一让人认错了,诶。。。”
铁手脸一黑,嘟哝着说:“略商先去了。。。谁让他急着要去喝好酒。。。”
顾惜朝笑笑,转身看向跟在冷血身旁的习玫红三小姐。
“四爷,习姑娘也去?小心呐小心,据说今日到场的各位可都是‘嫉恶如仇’的人呐。。。”
冷血僵住,倒是习玫红不高兴了。
“怎么?本小姐还怕他们不成?”
顾惜朝耸肩,没说什么。
几人各怀心思踏上了危机四伏的路。
戚大当家还是不放心,一路上不顾某人反对,抓着某人的青袖不放。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周身的人也由普通百姓,变成了表面是普通百姓实则各大帮派管事儿的武林人士。
不多时众人便到了徂徕山下的一间徂徕客栈。
时间尚早,几人边喝茶边仔细观察。
顾惜朝端着茶盏,眼睛转向四周。
正对的一桌是四位年轻公子,均没有带刀剑枪棍等显眼的武器。
斜前方两男一女,那女子虽有些苍老但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暗藏凌厉。女子随身摇着一把绢扇,剩下两人一人手指间把玩着几只竹筷,另一人漫不经心地摇着茶杯。
“那两桌一为老字号温家,一为蜀中唐门,除却唐门的女子外都没有年长之人,也不知是不是看不起我顾某人啊。”
靠窗的几桌有满脸胡茬的彪形大汉,一脸狡猾相的年轻人,相貌俏丽的姑娘,也有身着奇装异服的中年人。
戚少商毫不顾忌地环顾一周,小声说道:“小雷门来了三人,霹雳堂四人,下三滥何家五人,峨嵋派两人,武当派四人,神兵世家两人,感情用事帮七人,幽灵十三寨三人,叟西湖六人,还有其他帮派家族,我就不认识了。”
他说完便看向顾惜朝和铁手 ,见二者没什么要补充的意思,便抿了口茶继续道。
“看来这次的血案足以令武林震惊。”
“嗯,杀人者明显是没把各大小帮派看在眼里,连老字号、唐门这样的大家都沾了血,如此阵势也是理所当然。”铁手压低声音道。
习玫红也打量过周围的人,听完戚少商的简短介绍她便问道:“我听说那个天魔教也会有人来,戚大哥,你可知道?”
她音量不大,但说完后一时间没有生息。
许久,冷血才说道:“这只是传言,天魔教按说和这次血案没什么关系,却不知他们因何而来?”
“哼,”顾惜朝不屑,“也许除掉我这天下第一大魔头,天魔教离彻底复教便不远了。”
这时门帘子被掀起,一白一蓝两道人影不疾不徐地走进店来。
白衣人身无佩刀佩剑,相貌堂堂,只是唇上生有两撇小胡子,随着他说话一动一动,像有四道眉毛般。他低声和身后的蓝衣人笑着说话,右手不时摸摸他那小胡子。戚少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和自己有些相像。
他身后的蓝衣人生得更是俊俏,一笑起来温润柔美,长发在身后随意束起,手握一柄玄铁剑,虽是习武之人但少了逼人之气却如遗世之仙。
戚少商再仔细一看,这人竟与顾惜朝有七分相似。
此时店内已少有空位,白衣人环顾一圈,便向蓝衣人指了指戚少商等人身后的一张空桌。蓝衣人点点头,二者随即抬步走来。
顾惜朝看着白衣人走进,忽然想起什么,轻声念道:“灵犀一指陆小凤?!”
他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恰巧让邻桌的彪形大汉听到。
“什么?陆小凤?他也来了?!”
他这一喊,声音洪亮如钟,整个客栈的人若非有耳疾的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小凤?江西神探陆小凤?!”
“哪里哪里?”
“果然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啊!”
“这下不怕那大魔头逍遥法外了!!”
“是啊是啊!”
小小客栈里顿时议论迭起。大赞陆小凤探案如神助者有之,想要近前一探其真容者有之,说其风流韵事者有之,别人说什么就应什么者亦有之。
大批人马一拥而上,搞得陆小凤难得害羞起来,摸摸小胡子,抱拳一一应道:“在下确是陆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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