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时至今日,他也被顾惜朝的药浸淫得快百毒不侵了。
他端着药盘,提气掠到了正厅,将药碗往桌子上一摆,抓过一串铜钱转身飞出。
前来看病的老大爷似乎很满意这药僮的身手,只是觉得从始至终这孩子面无表情可惜了那张俊脸。
他转过头面向顾惜朝,“顾大夫,这孩子怎么这么沉默?”
“诶,”顾大夫长叹一口,“小时候受了点刺激。”
“哎,这孩子真可怜。。。”
没走多远的尉迟访耳朵尖,听到这惋惜语气甚浓的话,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
——顾惜朝我招你惹你了?你才受刺激了呢!你们全家都受刺激!
他虽心里骂得狠,嘴角却不经意流露出笑容来。
他不是没听说过顾惜朝的出身,他尉迟访就算再怎么没心没肺,也不会欺辱这样一个人。
况且,他也知道根本欺负不过他,到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眼下两人能成为互相挖苦的损友,他尉迟访知足。
于是他二话不说,拿着钱跑去街南的药铺,拎着几包药冲回了尉迟府。
虽然他还是不太甘心,他好歹也是这儿的主人,怎么在外人眼里就成了顾大公子的下人呢?
来看病的人不多,顾惜朝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收拾好东西伸手抓过“墨池”。
“惜朝?你要出门?”
顾惜朝回眸一笑,“倚翠楼,你掏钱。”
尉迟访听闻顾大公子难得心软,陪他去杭州数一数二的酒馆,心下一喜,再听到后半句,脸上的笑容半存不存,甚是纠结。
但为了这难得一顿的好酒,他咬咬牙豁出去了。
——反正他现在有的是钱,不就一顿饭么!
平日里都是顾惜朝管帐,他尉迟访是想花也没有钱,顾惜朝给他的那点钱连壶好酒都买不了。
哀怨的同时也为远处的戚少商默哀,那家伙要是在这儿的话,绝对比他还要惨。
两人闲聊了一路,一路上接收不少注目礼,终于来到了杭州城仅次于“醉梦楼”的“倚翠楼”。
这倚翠楼外表看去远并非想像中的雄伟壮观,高两层的木质阁楼,座落在远离杭州喧闹街区的一条小巷,若非熟客,很少能找到。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如此这般隐蔽,生意怎能红火?
尉迟访头次来到这儿时曾如是想到。
但实际上,这倚翠楼的酒客并非不多,反而经常座无虚席。
顾惜朝曾问过倚翠楼的常客,后者答曰:“很久以前,便是如此。”
二人没有再问。
店小二一见是南街的顾大夫和他的“药僮”,二话不说找了个靠近院中的靠窗位置。
倚翠楼的格局不复杂,四四方方的二层小楼,中间是个不小的花园,小水潭当中,周围矮树花卉丛生。花间也摆了不少石桌石凳,兴致好的便到这花间赏花闻风斟酒。
“顾公子,这位小哥,来点什么?”
顾惜朝想了想,问道:“听说你们这儿的桂花酒今日出窖,那就来一点尝尝吧。有什么小菜,上来便是。”
尉迟访一听有好酒,立刻睁圆了一双眼。
那店小二一听,立刻笑得神秘。“顾公子 真是神了,这桂花酿是今儿早上掌柜的刚从酒窖取出的陈酿,谁都没告诉呐!得嘞,这就给您准备去!”
小儿一甩白布,扬声道:“掌柜的,神仙啊!”惹得店里的顾客纷纷向他们这桌看来。
尉迟访拽拽顾惜朝的衣袖,“惜朝啊,你怎么知道的?”
顾公子挑挑眉眼:“秘密。”
酒菜不多时便搬上桌来,尉迟访等不及,拿过一小坛倒出一碟,慢慢送入口中。
清冽醇香,桂花的香气逸散在口中鼻翼,伴有麻麻痒痒的触感,当真不愧为好酒。
顾惜朝见尉迟访像八百年没喝过酒一般一叠一叠啜饮,笑得很是无奈,自己只倒了一小碟,慢慢品起来。
一时间空气流动得平缓安静,只听问窗边鸟雀不时的轻鸣,店内的酒客也不自觉的压下声音来。
也就是这时,距离顾惜朝尉迟访二人不远的一桌人的谈话,令两人同时竖起耳朵,手下的动作不敢放缓。
为什么如此谨慎?
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听到了一个名字。
一个眼下就在他们身边,却无人察觉之人的名字——
顾惜朝。
作者有话要说:如約來發第二卷~留言啊留言 挑蟲子啊挑蟲子~~
话说为啥是繁体的啊 不能自己变的么。。。
穿
“。。。谁知道那顾惜朝是怎么想的,连月来杀了那么多英雄豪杰,武林的腥风血雨恐怕要来了,这大魔头离死,哼,不远了!”
“你说,那大魔头顾惜朝能对付得了这么多高手?”背着他们坐的青年汉子压低嗓音叹道。
他对面的是一个面色微黄沧桑的中年人,他凝神看了眼四周,没人发现他们的讲话,于是他低声道:“一个两个的够呛,但那么多高手,哼,这大魔头早该死了,谁知道当初怎么让他逃了!这次谁要是杀了他,就是为民除了一大祸害!”
青年人似乎是犹豫片刻,才问道:“大哥知道都有谁?”
“。。。我所知的有蜀中唐门,老字号温家,上次被大魔头打得很惨的霹雳堂、小雷门,据说还有最近宣布要重组的天魔教,其他一些个帮派组织都有心参与。”他顿了顿,抿口酒,继续道:“不过想想也是,他害了不少侠士,手段极其阴毒,也难怪大家这么愤恨!要不是我没本事,早就抄家伙砍了他的脑袋!”
“大哥。。。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不是明摆着与武林为敌么!”
“哼,谁知道。当初那个九现神龙戚少商怎么没一剑砍了他,留那个祸患到了现在!我看那戚少商现在一定后悔死当初的一念之仁,诶,不说这个了。。。”
青年人不依不饶,琢磨片刻又问道:“那顾惜朝,不是说疯了么!”
中年汉子灌了口酒,咬咬牙低声道:“鬼知道是真疯假疯!我跟你说,你不知道啊小子,这顾惜朝是个□的儿子,从小在那青楼长大,惑人的手段多了去了!谁知道他用了什么妖术迷惑了京城那帮捕快。。。”
听到这时尉迟访那一碟酒才算饮进,那汉子的话听在耳朵里让他直觉不好。
他立刻放下酒碟,伸手压住顾惜朝的胳膊。
“朝朝,别冲动。”
没想到顾惜朝翘起嘴角冲他一笑,端起酒盏摇头抿了一口。
“放心吧,这种话自我出生起不知被人说了多少遍,比这难听的有的是,我要是忍不了,就不会有今日坐在这里陪你饮酒的顾惜朝。”他的话说得很轻,淡然的语气让尉迟访放下心来,心里嘲笑自己的白痴。
顾惜朝轻皱起眉,沉吟了一会儿。
“我在意的是,最近江湖上究竟出了什么事,居然有人冒用我的名字作乱,要是让我知道了。。。”他挑着嘴角欣赏起眼前的酒盏。
尉迟访不用他说也能料想到那人的下场。
只是他也有点纳闷,这“大魔头”顾惜朝这一年来明明和他形影不离,甚至帮城里的父老乡亲治病救人,什么时候有工夫挑起江湖争端去了?
当初他说要替人治病疗伤时自己还挺不解的嘲笑他:“顾惜朝大公子怎么有心情救人性命?”
人家顾惜朝面不红心不跳,只道了句:“为您尉迟大人积点德,省得跟顾某一块儿下地狱。”
起初他还不信,知道亲眼见过他的医术后,这才信服。
不过他们这“与世隔绝”的日子过得太久没,这一年很少打听外界,尤其是事关朝廷和江湖的事,自然也就对这些人口中的血案一无所知。
——是谁,究竟是谁想要陷害于我?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是谁,究竟是谁有意卷起腥风血雨,危害武林?
两人各怀心事喝完了桂花酿,尉迟访小小心疼地摸出银子放在桌上,跟着顾惜朝出了店门。
回去的路上相顾无言,两人不过时不时对个眼神,其余时间皆在沉思。
距离尉迟府还有一条街的路程时,尉迟访猛拍了自己头,呲牙咧嘴疼了半天,顾惜朝在旁边一阵嘲笑。
“原来是真傻了。”
“疼疼疼——”尉迟访揉着脑袋,他刚才想起什么来着。。。哦对了!“惜朝,问你个事儿。”
顾惜朝好整以暇:“说。”
“刚才那两人细数了要追杀你的帮派名单,你可还记得?”
顾惜朝想都没想,“仇家的名字当然记得。”
尉迟访不理他的嘲讽,一脸严肃:“那你记不记得他说了一个什么教?”
他睁着一双大眼盯着顾惜朝,时间一长令他也有些发毛,于是他托腮沉思。
等待的时候尉迟访一手的冷汗。
——老天爷你不是再开玩笑吧!我一定是听错了。。。嗯,对!听错了!怎么可能嘛。。。不可能吧。。。
“如果我没记错,那人曾说最近传言要复组的天魔教。。。嗯?你咋了?”
顾惜朝看着对方听到自己念出那个名字后一脸吞了异物的表情,不禁停下来问道。
尉迟访这边则是——
神啊!是我又穿了还是他们穿了?!不对不对天魔教这名字太常见了,小说里有的是。这天魔教不一定就是几百年后的那天魔教!对!
于是他小心地问道:“惜朝,你说这天魔教,不会是那厉氏天魔教吧。。。”
顾惜朝听了难得赞赏地看了看他,就他这一眼,令尉迟访的小希望彻底成灰。
“想不到你看似囫囵,原来还挺明白,不错,正是。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尉迟访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叹了出来,腰弯成了九十度。
“诶。。。惜朝,我问你,你经常上山采药,你上的那座山,叫啥?”
“徂徕山。”
尉迟访脸基本贴上了地。
——你说这徂徕山明明在山东省那边,最次怎么也得在扬州边上,怎么就跑到杭州境内了呢?!
忽而他直起身,讨好地笑笑。“朝朝,世人都知你惊才绝艳,那小小天魔教肯定不会逃出你的法眼吧?”
顾惜朝一脸鄙夷警惕:“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
于是二人一拖一拽进了尉迟府。
“天魔教上任教主厉胜男,二十年前遭仇家孟神通绑架,逼迫她背出武功秘籍《百毒真经》,厉胜男不从,后被当年的大侠金世遗所救。只不过后来被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打成重伤,又遭当朝权相蔡京的暗算。后来厉胜男不幸身亡,金世遗带着爱妻归隐海岛,从此淡出江湖。而天魔教,依照厉胜男的遗愿随之解散。”
顾惜朝三言两语说完了这段历史,尉迟访听了很是无语。
除了后来暗算的不是那个什么魏忠贤而是当今的权相蔡京,虽说都不是什么好人吧,但这剧情也太。。。狗血了吧。。。
——不过这样一来。。。
尉迟访想着不久之后也许有机会碰上厉南星小教主,一时间笑得猥琐七分邪恶三分,连顾惜朝都不忍看 过去。
——既然连几百年后的人都能穿过来,那那个四道眉毛的陆小鸡儿不会也。。。?不对啊,我怎么记得温大侠的《四大名捕》里提到过他,他不是明朝的么?
“惜朝,再问你,你听没听说过一个人,名叫陆小凤?”
“陆小凤?四道眉毛,灵犀一指的陆小凤?”
尉迟访一听,心想完了,这陆小凤都来了,这得是个什么江湖啊!
“啊啊,没事儿了。我只是听说。。。”
顾惜朝虽然疑惑他的表现,但见他没心思讲,自己也就没问。
半晌,尉迟访好不容易缓过来,接受了这颇为混乱的事实。他忽然想到,前些日子还有不少人到尉迟府捣乱惹事,说明有人知道顾惜朝身在此,虽未张扬,但保不齐。
“惜朝,用不用让戚少商过来?”
顾惜朝皱眉,“让他过来干什么?我顾惜朝还没弱到要六扇门保护。”
他叹口气,就知道这人不会答应,于是他问道。
“你们俩不都已经。。。?”
尉迟访咽下后半句话,顾大公子的剑法可也是见血封喉的。
谁知顾惜朝听了竟然脸红了!——虽然他打死不承认。
只一瞬,他的脸色就变得煞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我最爱的女人,始终是晚晴。”
尉迟访听了暗笑,没再开口。
第二天,尉迟访跟顾惜朝请了个假,窜到大街上准备打听点什么。
远远就看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在街上游荡,他眼睛一亮,立刻迎上去。
“啊,尉迟大哥!”方无言方碎语眼见那灰蓝衣衫的人笑着走来,纷纷抱拳相迎。
“嗯,你们进展如何?”
方碎语笑得开心,“多亏了诸葛先生和尉迟大哥,方家现已恢复了七八成。”
原来江南方家的本部就在杭州,尉迟访也是一年前到杭州定居时在街上偶遇,这才写了封长信拜会。半年前这二人的大哥方言早被人发现暴尸荒野,一场气氛诡异的丧事过后,他和顾惜朝便成了方家的贵客,也是这二人的好兄弟。
“尉迟大哥,你听说最近江湖上的血案了吗?”方碎语管不住嘴,紧张兮兮地拉过尉迟访,三人躲到一边的茶铺,边喝边聊。
“嗯,具体细节还望讨教。”
方无言整理了语言,沉声说道:“半年前,武林上的知名人士相继被杀,最初是江南霹雳堂弟子雷鸣被人发现死在自家井中,致命伤是颈上一剑,接着是河北神兵世家长子干兆天被人看到投井自杀,后来才发现死因也是脖颈上的一剑,后来便传出各地帮 派头领或相关人士死于颈上剑伤,有蜀中唐门副掌门唐衍,老字号温家下死字号的当家温绝,叟西湖当家晏岂,云贵一龙三虫的幽灵十三寨寨主谭幽寒,还有——”
“停——”尉迟访听得头大,眼见这方无言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赶紧出声打断:“这么说,范围广,涉及的帮派众多,有什么共同点没有?”
方无言想想,道:“这些帮派涉及大江南北,其中一些基本上更是与世无争,像雷州的心刀流,这次却惨遭灭顶之灾,一口没有剩下。唯一的共同点,恐怕就是颈上几乎切断脖子的一剑了。”
“这杀人者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狠毒!”
“尉迟大哥,”方碎语说话变得小心,“外面都在传是顾大夫干的,我们知道这一年来他一直在杭州城替人诊病,但是。。。诶,你们要小心!”
尉迟访笑笑当作回应,“既然连霹雳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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