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突然想起了处理财务张总那天阿初的狠话,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理解,他的老板是一个如此强势却低调的人。他把锋芒掩藏得太好,从不威胁却绝不放过敌人。他就像一把上古神兵,平时幻化于无形,关键时刻一击致命。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所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连他唯一一次空城计,竟然也备了杀招。念及此,阿四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阿次。
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多了,阿四觉得自己要被这兄弟俩整成精神分裂了。阿次去熬粥时阿初说:“小混蛋这是心虚,到公司来摸我底来了,阿四,盯紧他。”阿初去洗澡的时候,阿次一脸担忧地说:“我大哥要发疯,他要变成杨氏的奴隶了,阿四,盯紧他!”尽管事后证明,“杨发疯”和“杨心虚”一个比一个不靠谱,阿四当时还是坚定地选了“杨发疯”。
所以某个晚上阿次支开他然后一身黑色紧身衣,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链子,叼着烟一瘸一拐地进了一个酒吧之后,阿四毫不犹豫地和阿初汇报了。阿初正在酒桌上,自罚三杯“深水炸弹”之后就急匆匆地往酒吧赶。
阿四和他站在酒吧的阴影里,看着阿次在吧台上吞云吐雾,他身边是一个精明而斯文的男人。阿四知道,酒吧里越是斯文优雅的男人越是危险。那些纹身、紧身衣、金链子、光头和吞云吐雾都是给自己壮胆的。心里没底的,不敢不全副武装。
阿初打了阿次的电话,不出意外的没人接。他远远走到那个男人身后,在阿次眼前晃过。果然,阿次和那人打了招呼就往阿初这边走。阿四怕闹大了,赶紧跟上了阿初。三人隐藏在阴影里,阿初把阿次堵在墙角。
“大哥,你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跟我回去,我给你机会解释。”
“大哥,你要相信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阿次说着轻轻推了他哥一把,就要出去。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阿初双臂撑在阿次头部两侧的墙上,把他圈住“我至少看见了三辆警车。你以为他们没看见吗?!”阿初低吼着。
“不会的,他们非常信任我的!证人死了,大哥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求你放过我……”
“阿四,带他走。”阿初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阴影,朝那个男人的方向走过去。
“大哥!”阿次急了,拽着阿初的胳膊“我在家装了一个多礼拜乖,就为了今晚的行动,你就别管了!”
阿初甩开阿次的手,狠狠地给了阿四一记眼刀,阿四赶紧上去拦住阿次。可阿次也急了,哪里拦得住。他紧走两步,再次拽住阿初,急道:“我以为你会反思!”
阿初却意外地停下了,转过身一字一顿地说:“反思,让我更坚定!”
“大哥,你就这样亲手毁了我的未来,我的梦想?”阿次这一句吼得嘶哑绝望,却不知这也戳到了阿初的痛处,击垮了他最后的防线。他像饿虎扑食一样拽过阿次,盯着他的眼睛狠狠地说:
“你他|妈|的敢给我做卧底!!我就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你的梦想撕碎的!”他拽着阿次一直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勉强笑道:“这位朋友,我为兄无道,对弟弟关爱不够,没想到竟让他来找这种刺激。我明天就把他送戒毒所去,他答应你的,我都会给你。不过,你答应他的,我们都不要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别听他的!我为什么不要?!”阿次挣扎,可越挣扎越像个不服家长管教的孩子,阿次百口莫辩,急得一脚踹倒了吧台的椅子。阿四接到老板眼神,赶紧过来抱住阿次,艰难地把他往外拖。
“原来是个学生仔,算了,领回去好好管教。现在我们来商量商量他答应我的事……”
这句话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阿次全身一软就往下滑,阿四赶紧把他拽了起来,拖着往门外走。
阿初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弟弟坐在墙角的地上安静地抽烟。刘云普和李沁红不安地在他身边徘徊。
“冷静下来了?”
“把他带走。”阿次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刘云普为难地看了一眼阿初。
“阿次,你太嫩了,三句两句就漏了底,我这一关都过不去,到了他们手里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诈我?!原来你在诈我?!你根本没有看到警车对不对?!”
“我说过,这个职位并不适合你。”
阿次“腾”地站了起来,猛地用力一推把阿初按在墙上。阿四和刘云普都抢上来阻止,却被阿次一一推开。
“原来你在诈我!自从你回来之后,我就一事无成!警局人事你可以操纵,保护犯人你可以干预,我们已经退无可退,只剩这最后一步,你为什么还会出现?!你知不知道,这场行动我们策划了一个多月!被你两分钟就搅了!杨慕初,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到?!!”
阿初被他按在墙上,气势却似乎弱了不少。他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调整一下呼吸,平静说到:
“阿次,阻止你是我做过的最艰难也是最坚定的决策。你问我有什么做不到的,那就是放弃你。”
“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金钱?家庭?还是荣誉?!”
“少爷!”阿四闻言,心像是被捅了一个大窟窿,汩汩地冒着血,不禁厉声制止。
“阿次,你说什么……”
第14章 心灰意冷(下)
14。心灰意冷(下)
阿初被他按在墙上,气势却似乎弱了不少。他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调整一下呼吸,平静说到:
“阿次,阻止你是我做过的最艰难也是最坚定的决策。你问我有什么做不到的,那就是放弃你。”
“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金钱?家庭?还是荣誉?!”
“少爷!”阿四闻言,心像是被捅了一个大窟窿,汩汩地冒着血,不禁厉声制止。
“阿次,你说什么……”
阿次似乎也意识到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松开阿初的衣服,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两步。刘云普和李沁红默默地退回了车里。
阿初弯着腰靠在墙上喘息了一阵,终于平静开口:
“好,我跟你走。看看你的梦想都教了你什么?我早该找杜吕宁谈谈了。”说罢径直上了刘云普的车。阿四知道他深受刺激,又见他脸色不对,也赶紧跟着上了刘云普的车。
两辆吉普车缓缓地行驶在夜色里,前面那辆开得极慢,慢到让人认为开车的人永远也不想到达目的地。后面那辆也慢慢跟着,并不鸣笛催促。
阿初环抱着身体蜷缩在后排座上,头抵着玻璃窗,紧紧地闭着眼睛,把脸深深地埋进肩膀。车里一片漆黑,经过路灯的时候,阿四才发现他脸色青白,嘴唇都在颤抖。他凑过去想把他扶起来,却觉得手下的身体抖得厉害。阿四大急,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老板!你哪不舒服?咱们先去医院好不好?!”
阿初并没有回答他,阿四更加慌乱,第一次在阿初面前失态喊道:“阿初,你说句话好不好?我也这么大岁数了,你别让我担心……”
阿初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叹了一口气。“给Ashley打电话,让她明天安排临时董事会,我要就定向增发的事情表决。”
“你说什么?!”阿四显然跟不上阿初的思维。
“爸爸去世,我临危受命回国,定向增发若能成功,应该算是不辱使命了。”
“你要干什么?”
“累了,休假而已。”
阿四从他的话语中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深知这绝不正常。看着他愈发青白的脸色,阿四觉得必须让他情绪发泄出来。他略一思索,沉稳说道:
“老板,少爷十二岁那年军事博物馆有一个禁毒展览,他们学校组织去看了。他回来以后吓坏了,缩在床头一夜都没有睡。他担心那些吸毒者呼出来的废气也会让人上瘾,他担心自己、老爷和我有一天会染上毒瘾,他发现我或者老爷抽烟都会揪下来狠狠踩灭。那个展览是他童年的噩梦……”
“看来,我还真是缺失了好多……”
“禁毒,对他的重要性可能比我们想象的都大得多。他盛怒之下说出来的话不能当真,等他冷静下来自己都不会相信的。”
“我知道,”阿初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委屈“金钱,家庭,荣誉?我只想让他活着……”
阿四见他有所触动,赶紧不动声色地劝道“你看他已经有所收敛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他总会明白你的苦心。你脸色很难看,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我是医生,我自己晓得。不要打扰我了,让我歇一会儿。”阿初不再说话,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开得再慢,终有到终点的时候。阿次从车上下来,正看到阿初双手被铐在身后,一左一右被刘云普和李沁红架着往警局大门里走。他快步跟上:“大哥,大哥我一时冲动,不该说那样的混蛋话,你别生气好不好?”
“阿次,能不能帮我办一下取保候审的手续?我明天有重要的事情。”
“大哥?”阿次显然十分意外,他宁愿阿初揍他一顿,也不愿看到他这样平静。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阿初已经进去了。
阿四极不放心,看着阿初进去了,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留在外面给夏跃春打了一个电话。小心翼翼地和他说阿初因为点事生了大气,看着不太好,自己不知道怎么办。又问问他阿初是不是有什么宿疾。
跃春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笑道:“又是因为他那个宝贝弟弟吧?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经常生病,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学医之后慢慢会照顾自己了,身体和心情都好了很多,但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宿疾。”
“那怎么办?看着他挺难受的,问他他也不说……”
“那就别在他在意的事上跟他较劲。他那人就那德行,在乎事情的不多,但真在乎的就会紧紧抓在手里,死了都不会放,除非你把他手砍下来。他这是思念反噬,真够阿次受的了。”
跃春的语气轻松,但内容还是让阿四心情无比沉重,那个关于断手的比喻更让他不寒而栗。挂了电话,他赶紧进了警局大楼找阿初。
缉毒处灯火通明,一看就知道是全员都在加班。由于行动意外中断,大家停止了手头的工作,冷着脸三三两两地围在审讯室门口。唯独没有阿次的身影,经过这次之后,恐怕他在缉毒处再也混不下去了。审讯室里面传出来的正是杜吕宁的声音:
“杨慕初!你太自私了,你有没有想过全国那么多缉毒警察,那么多警察家属,哪个像你这样?”
“我只问你,你会不会让自己的儿女做缉毒警察?你会不会让他们去做卧底?!”
“……”
“他那么干净纯粹,那么爱憎分明,你怎么能让他去做卧底?他这么年轻,未来的路那么长,你怎么忍心让他终生在黑白交界处挣扎,随时面对来自自己战友和敌人的枪口?你也是父亲和丈夫,你怎么忍心看着别人如此对待你的亲人?!我是自私,可他是我唯一的亲人,除了他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阿四从来没听他老板如此怒吼过,声音嘶哑绝望,他忍不住想冲进去看看。围着的警员们也慢慢散去了,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是否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亲人。
“我承认,我并没有把阿次当作亲人看待……他毕竟只是我的学生。我答应你……”
阿初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狼狈不堪,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湿透,大片大片地贴在身体上。
“老板,你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汗?”阿四又想到了那个断手的比喻,夏跃春的话正在一步一步地得到应验,惊痛交加,抢过去扶住阿初“你怎么了,别吓我……”
“阿次停职了,从现在开始你要一步不离地跟着他。我会让阿其跟着我,不用担心。”
阿四看着他的背影,怎么也想不到再见之时,竟是生离死别。
杨氏集团第二天再次刷新了财经新闻,其向英国最大的华资集团荣氏增发70万股已经通过董事会决议。荣氏集团已经认购了全部股份并成为杨氏集团第二大股东。
新闻播出的时候阿次也正网上不安地浏览着新闻报道,却一直没找到采访阿初的新闻。今早回到家中,他几次想给阿初打电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上网找找关于他哥的只言片语,却一直都找不到。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Ashley打来电话说公司举办庆祝酒会,需要杨慕初签字,却找不到他的人。
阿四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打给阿其他说老板昨天夜里到了公司就再没联系过他,他一直在公司楼下等着也没见到人。阿次有点慌神,翻到自己手机却赫然出现了一个阿初的未接来电,可再打过去一样的没人接。
“他几点打的?”
“六点半。”
“现在呢?”
阿次下意识地看了看腕表 “六点半。不对呀,现在都应该八点多了,这表坏了?”
突然停了的手表和怎么也打不通的电话在阿四心中形成了一个极不好的预感,他刚想说话,却见阿次已经站起身冲了出去。
医院里没找到人,医院宿舍里没人,公司里也没有人,电话一直没人接。就在阿次、阿四、Ashley和夏跃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分头找人的时候,阿次突然反应过来了——他一定在爸爸的墓地。
潭柘寺偏僻的后山上,他们果然找到了阿初。他安静地蜷缩在父亲的墓碑旁,借着惨淡的月光才发现他脸上、胸口都是血,西装上也都是血迹和泥土。不难看出,他昏死过去之前,经历过怎样的痛苦挣扎。
“大哥!”阿次冲了过去,想把阿初扶起来,却有更多的血从他嘴里缓缓流出来。
“别碰他!”夏跃春喝道,他抢上前去把他放平,轻轻地按了按他胸口和腹部,脸色剧变:
“坏了!快把他抬走!”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最后一次提醒了,下一章整章都是抢救,虐点低的慎入;虐点高的,敬请期待15。天崩地裂 虐心登场。
第15章 天崩地裂
15。天崩地裂
救护车着盘山而下,尖锐的鸣笛声划过宁静的夜色。
一路上Ashley的电话响个不停,都是找阿初处理工作的。阿次觉得实在太揪心,就把Ashley放在半路上让她回公司。
“二少爷,那庆功酒会怎么办?”
“还庆什么功?!我大哥都这样了!”
Ashley见他发火,立刻低着头不说话了。
“……少爷,”阿四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杨氏不是我们一个人的……”
阿次沉默了半晌,艰难说道”对不起,我刚刚太着急了。我大哥生病的事情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庆功酒会……我会替大哥出席……其他事情你能办的先办着,办不了的打电话过来……”阿次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已经哽咽了。
“我明白了,明晚六点,凯宾斯基。”Ashley流着眼泪下了车。
春和医院早已为抢救做好了全面的准备,抢救室和药品都已就位,消化内科和呼吸科的主任也已经做好消毒,全副武装地在抢救室等着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仅仅不到一个小时过去,手术室铁门就打开了,阿次冲过去,却见夏跃春一边摘手套一边往外走。
“我大哥呢?他怎么样?”
“办公室谈吧。”夏跃春似乎见惯生死,面无表情地把他们往办公室带。
“经过初步诊断,我们认为阿初患的是急性弥漫性腹膜炎,疑为胃穿孔未及时治疗导致的。细菌和疼痛消耗了大量的营养和热量,我们已经给他打过止痛针,正在补液、保温,否则他撑不下来后面的手术。阿次,你也是医生家属,希望你能理解、配合我们的工作。”说着递给了阿次一张纸 “这是病危通知书,请你签个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