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可有考虑?”
“可以考虑!”
沈狐狸哈哈大笑,“打算把我喂饱了杀掉扔出去?只可惜,沈某人还没尝遍人间珍馐品尽世间绝色,怎么舍得去找死。”
女人也笑了,“沈先生也是有趣的人。”
沈狐狸笑:“夫人诧异,我是遇到有趣的人才变得有趣。”
“哦?”
“夫人用死人传递出去的消息,最快到达的地方怕是府衙吧!”
“沈先生一语中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笑的别有深意。
沈狐狸又笑了:“而且还是并非一般府衙的开封府!”开封府三个字他说的很慢较之前的话语也加重了几分。
女人看他的眼睛突然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她定定的看进他眼里的贪婪,取下头上的步摇递与他,动作轻柔高贵,便如送上的是待嫁的宝贝女儿。
沈狐狸慢慢道:“说吧,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放出一条消息。”
“什么消息?”
“皓月之辉,照庙堂。”
“就这七个字?”
“就这七个字!”
见沈狐狸沉思,女人又道:“沈先生近来深入简出,定是苦不堪言。晚些我着人送些补品给沈先生补补身子。”
“补身子!”沈狐狸沉吟片刻,眼睛里瞬间放光,“好,成交。”
他自是明白这补身子的道理。
女人哈哈一笑,离去。
要让饿鬼高兴,就为他准备好酒好肉。
要让色鬼高兴,就为他送去女人。
投其所好,申红和柳意是两个漂亮年轻的女人。
更是男人乐不思蜀的“补品”。
“沈爷……”申红修长的手指滑腻的溜进沈狐狸半敞的衣,摩挲着一路向下,哝哝软软的酥麻语气,“申红和柳意爷可还满意?”
沈狐狸咂着舌,放进嘴里一粒紫葡萄,瞟了一眼柳意,似乎这两个女人申红比较识趣,于是就势一带,深红绵软的身子便蛇一样滑进他怀里。
柳意笑着,欣赏着沈狐狸瘦峋枯黄的手在深红胸前坦露的两颗挺立弹韧的紫葡萄上游刃有余的弹奏,勾、挑、揉、捻,身下的人便应运生出或长或短或痛苦或迷恋、令人心跳顿促的呻?吟。
显然,这声音沈狐狸很满意。
于是,他的手更加巧妙的律动,一手动作未停,一只手如垂涎美食的蜘蛛,向她下身爬去。他懂得用怎样的方式配以怎样的力度,引得身下欲据还迎坚硬挺立的丰满和微波般抖动扭曲的白皙紧致不受控制的颤栗。
显然,这表现沈狐狸也很满意。
于是,他得意的笑了。
柳意也笑了。
申红还闭着眼沉溺在抖颤的巅峰,意外的,沈狐狸的手僵硬的停止了动作,身子伏在她身上,原以为他会更进一步的挺进,却是异样的平静,死亡的平静。申红疑惑着睁开眼,便看到了沈狐狸错愕充血凸起的眼放大在咫尺之间,血自他嘴角淌出,滴在申红潮红未退的脸上,胸前。
他身后,不见柳意。
“啊”的一声惊叫,未着半缕的申红惊惶的推开压在身上的沈狐狸逃似的奔了出去。
屋内徒留沈狐狸,以一种蹩脚的姿势栽在那里。
两日后,夜鹰依旧悠然的坐在天香国色,这里很亮,即便入了夜这里依旧光亮如昼。
越黑暗的地方越需要光明。
越是光明越能掩饰黑暗,白的地方更白,黑的地方更黑。
夜鹰就坐在宽敞的椅子中间,神态华丽慵懒,一身青色霓裳,修长干净的手指有意无意的在桌上划着……
他很平静,他在等人。
等柳意。
他最不愿意做的事便是等人,所以免不了有些懊恼和烦躁,手上胡乱划着的痕迹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步子很轻,不急不徐,书搁让开,来人正是柳意。
“宮主。”
夜鹰未抬眼:“回来了?”
“是。”
“你比我预计的时间回来得要晚。”
柳意脸色微变。
夜鹰道“沈狐狸不好对付?”
柳意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是。”
夜鹰神色一凛却又恢复泰然,“东西呢?”
柳意自腰间摸出一支步摇,做工精致,珠光璀璨,正中心的一颗夜明珠璀璨生辉。
夜鹰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沈狐狸不愧是沈狐狸,他的鼻子总能嗅到好东西。”复又抬眼对上柳意乍惊垂下的眼,“是那女人给他的?”
“是。”
“这步摇很值钱。”
“是。”
“它里面的东西更值钱。”
柳意在听。
夜鹰悠悠开口:“这只步摇好看吗?”
柳意不解,所以不答。
“女人都喜欢这种东西,就好像男人都喜欢女人。”
柳意道:“沈狐狸不是女人。”
夜鹰笑了,“他若是女人,就不会死在女人手里。”
“宮主也不是女人。”
唇微微一勾,“所以我真正要的是这里面的东西。”
柳意沉默,在夜鹰面前最稳妥的回答就是沉默。
夜鹰微笑的看着她,手上轻轻一动,步摇的簪尾却是制得巧妙的机括,弹出一精致卷收的纸签。柳意尚未看清,已被夜鹰收入袖中,随后他恢复往常的慵懒将步摇复原施施然站起,温柔的走到柳意跟前将步摇插在她挽起的发髻之上,明显感觉柳意身子一震,明暗不明的笑漫上夜鹰唇角,“你也累了,下去吧。”
“是。”颔首间步摇微动。
任谁都知道,死了人便要追查线索,步摇便是线索,把人杀了再将线索顶在头上的人岂非太蠢?
可是柳意没有拒绝。
夜鹰要的东西总有办法拿到,而夜鹰要给你一样东西你最好也不要拒绝。
拒绝要掂量后果。
待柳意离开,夜鹰面上笑容瞬间敛去,对着屏风后面的人说道:“出来吧。”声音中有未加掩饰的疲惫。
七落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站在他面前。
“坐,”夜鹰径自倒了杯酒,径自饮下。
“宮主,七落还是站着的好。”七落垂首站立,未坐。
夜鹰的手动了动,没有说话。
“宮主,柳意真的杀了沈狐狸?”
“沈狐狸是找死。接谁的生意不好,偏要接梨花夫人的。”
“如果沈狐狸不死呢?”
夜鹰瞟了他一眼,“那他便会在玩够了女人喝够了酒的第二天把消息送出去,整个潜伏在宋境的一品堂杀手便伺机而起。”
“如今呢?”
“如今消息依然会被送出去!”夜鹰目光骤冷,温室里笼罩的是陡然升起的杀机。
“谁来送?”
“你!”夜鹰揉着额中,看似不经意。
七落不解。
自然不解。
夜鹰笑笑,“我说的话没听明白?”
七落局促不答。
夜鹰冷冷开口:“知道这步摇里的消息是什么吗?”
七落垂目恭听。
“皓月之辉,照庙堂!”
七落抬头,目露疑色,“就这几个字?”
“对,就这几个字!”
夜鹰轻勾起唇角,鹰目生寒,“跟上柳意,一旦有异动,杀!”
“宫主?”
“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是,七落明白。”
夜鹰又笑了,“那支步摇配了她倒也并不委屈,只是杀人凶手迟早会被开封府盯上,滋味不会好受。”
七落道:“也许展昭什么都查不出?”
夜鹰继续笑,“那他就不配叫展昭。”
他目光中闪现的是一双沉静内敛笃定从容的眸子。驾轻就熟的为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那酒似乎变了味道,一种欲罢不能却无法企及的凛冽。
七落不再说话,心底却生出一丝异样。
——展昭这个名字仿若生着刺。
夜鹰从未如此肯定过自己。
☆、夜雪歌
展昭被自己心底的声音唤醒。
整整三天时间,他从来没有如此贪婪放纵的睡过。
睁开眼,歇斯底里的疲惫。
他径自苦笑自己怎就如此不济,倘若白玉堂在,定是免不了一番取笑奚落。
念及此,心头涌上些许失落,自己却已力不从心。
若他在,总能分担些许。
也不知那白老鼠气消了没有……
支身打量,这里的布置随意简单。他试着下床行走,行动自若,毒已无大碍。
雪儿总是有办法医好他。
疏落淡泊的林蔭、简单整洁的院落、古朴素净的石阶、奇致罕稀的药草、自由畅然的锦鲤,那一片碧波湖色,薄薄的轻雾萦绕着一身素白的雪儿。
她叫雪歌。
夜雪歌!
天微凉,她依旧着衣单薄,已经习惯。
展昭静静的望着,生怕犹自开口打破这和谐的寂寞。
一只飞鸟自目力不可及的遥远飞来,于湖面清啄,掠起,渐行渐远,融入秋凉。
雪歌一直看着它,从来的方向侧目到消失的方向,而后良久的眺望,继而,微笑:“展大哥,那边有它的朋友在等它。”
她知道,他来了。
不用眼睛看,她知道他来了。
他的气息安定温和磊落,听一次便会记一辈子。
较之更多正常人,她的耳朵比眼睛看得更远,更清澈。
她靠耳朵和感觉活着。
映着湖水,她的眼睛是柔和的碧绿色,又仿佛是透明的,反射着阳光的颜色。
但这双眼睛,看不见这个世界。
雪歌是个盲姑娘。
她周散发的不是胭脂的幽香,而是淡淡的芳草清息,淳而不腻。她站在那里,安静的像空气,不会带给人任何的不适和压抑,却可以让你舒服的呼吸。
她将食物揉碎,洒进湖,便静静的听鱼儿从四面八方游来的声音。
生来异于常人的听力,是上天给她的恩赐。
她时常坐在阶前,听虫儿的呼吸和鸟儿的心跳,她可以从步伐和呼吸判断来人,而这种步伐或呼吸只需出现一次,就够了。她可以听燕群迁徙而判断他们的数量,从呼吸判断他们的距离。
所以,她的世界并不孤单。
展昭看着她的眼睛,心痛难自抑。
“百转神通”诸葛聪本应该死在夜鹰手里。
她的师傅“蓝田医仙”莫风本可以医好她的眼睛。
如果不是展昭,如果不是善念促使下他决绝的拦下夜鹰嗜血的剑,莫风不会死在诸葛聪手里,雪歌的眼睛不会再也看不见。诸葛聪虽死,展昭的心却从未真正打开过。可是即便事情再重新来过,他依然会这样做。
因为,他是展昭。
算来,他识得雪歌,已有七年。
视线自氤氲水汽间散开,仿若追回七年之前。
风和日朗。
杭州。
展昭还只是展昭,不是“御猫”。
西子湖畔,茵茵绿意,轻风送暖,净水流香。湖面清波浅荡,鱼鸟相戏成音。
展昭目力所系,雪歌绿衣着身,手臂环膝,于石阶浅淡静坐,周身镀着暖意,精致的面庞迎着阳光,笑意似有似无,仿佛浅寐多时。
他心头一暖,浅浅的笑,是一种薄荷的清凉重叠迷迭香的舒暖。
片刻,他离开。
雪歌睁开眼,笑意微漾,这个人的气息有着她从未感知过的温润安定坦荡,如一抹丹青水色。
微漾的笑意,被展昭不期而遇的回身尽收眼底。
一切,自然,随意。
即便他的执念断了她复明的可能,这个从来只默默如云天的女子,没有埋怨,没有嗔念,温静如春,用自己的方式如开封府一般温暖在那里。
展昭曾不止一次默默的注视她眼中恬淡的欢愉,那里没有欲望,没有贪婪刻意的求取,诸多惦念愧疚揉碾成一句简单,“雪歌,好久不见。”
“展大哥,你又失信了。”薄薄的嗔,无大起大落。
展昭垂睫敛目,是啊,他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自己,他又失信了。
他踱步来至她身侧:“雪歌,是那位红衣姑娘送我来这的?”
雪歌轻轻点头,“是。”
“她是夜鹰的人。”
“她叫浮尘。”
展昭道:“她伤的太过严重。”
“只要回到天香囯色,她便不会有事。”
展昭摇头:“如今的天香囯色,并不安全。”
雪歌沉默。
她承认,展昭的话比任何人都可信。
他的心,甚至比夜鹰对待她都真诚,连善意的谎言都没有。
雪歌,是夜鹰的妹妹,仅此关系并无亲情可议,因为她已记不清多久没见过夜鹰。
展昭想了想,还是开口,“雪歌,夜鹰的事你知道多少?〃
雪歌依旧站在那,安静的融入雾色,“他希望我跟他是两种人,希望我置身事外。”
“你永远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展昭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有些重。
“展大哥,你担心什么?”语气淡淡。
虽然在她面前被看透并不意外,他还有些不自然。心跳的速度会因情绪出卖外表的淡定,雪歌听的真切。
他微不可闻的一叹,“雪歌,有些事,曾经你不愿说我便从未勉强过,可如今,他们已经来了,不会留给夜鹰喘息的机会。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展大哥…”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展昭灼灼的望进她的眼睛,她看不见,却分明感觉到来自他的压迫。
“展大哥,他习惯踏在生死边缘便如我习惯黑暗。所以,能伤他的人不多。”
习惯黑暗。
这四个字刺的展昭心头一痛,声音也沉了几分,“他已经伤了如何自保又如何护你!”
〃你怎么知道?〃
展昭目光浮现一丝心痛的了然,“在天香囯色他用金丝猎物证明他还可以杀人。〃顿了顿望向雪歌,他知道她感知得到,于是哑然开口:〃他眼高于顶,如果不是及其想暗示,断不会在他尚未看在眼中的仇诺面前出手证实什么,而以他的伸手,如若不是筋脉受阻,丝线出手那活物断不会呼吸尚存。他以彼岸花引我入天香国色,目的是想移花接木令暗室内的人将矛头对准开封府,他真正想与之证明的人也许不是仇诺,是暗室内的人!”
〃暗室的人?〃
〃是。〃展昭的声音冷静沉着,〃那个人的功夫并不在夜鹰之下。〃
见雪歌沉默他再度开口:“天香国色只是遮掩,暗月宫也只是虚设,他真正的身份比现在更深不可测,对与不对?”
雪歌静静的听他说。
“他暗指方芷诺,因为他知道戴苛梦早已捷足先登先他一步找到方芷诺,于是他顺水推舟引我跟踪方芷诺,从而将八方暗魅的杀机对准我将他们引出,再安排浮尘半路截杀,断其羽翼。对于不对?”
雪歌声音清浅缓缓:〃八方暗魅没有血的召唤从不浮出水面,而躲在暗夜里的鬼最危险。〃
展昭道:〃所以夜鹰必将先声夺势。〃
雪歌凄然一笑,〃他确实不会坐以待毙。〃
〃展大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方芷诺?”沉默良久,雪歌终毅然决然的抬头问道。
“不知道。”他微微苦笑。
他脱口而出答的肯定,倒令雪歌微微一怔,犹豫很久,她终究开口:“因为方芷诺像一个人,不但样貌像,性格也相似。”
展昭脑中一道精光乍现,却轰的他瞬间恍惚,因为答案几近了然,而那背后隐藏的真实却是大大出乎展昭的预料。
他想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面容是
——当朝公主!
雪歌知道他已想到,所以微笑,笑得微苦,〃如果将当朝公主换成假的,控制起来以假乱真,不论是刺王杀驾或是意图策反都可以事半功倍!〃
展昭大力扳过她肩膀,〃雪歌!〃
雪歌点头。
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他的心终在开封府
夜雪歌,她太静,她的笑与泪也仿佛都寂静无声。
展昭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