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神在纱帘后轻轻叹息:“拉斐尔不会回来了。”
什么,意思?
神将这句话作为朝会的结束语,耶稣走下来对着呆愣原地的我、梅丹佐和艾伦说:“跟我出来,我告诉你们。”
右座上的哈尼雅本来也想跟着出来,刚迈出一步就被无形的手拦住,接着整个人倏忽消失,我看向御座——风动帘轻、烟波浩渺,亦不见踪影。
圣殿外,耶稣站定转身,目光平和而沉静,他看着梅丹佐,似轻叹:“你想找到他?”
梅丹佐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他失踪地太久了,我都忘了他是长得像猴子还是猫了,啊哈。”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耶稣像是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身向基督殿走,只留下一句:“风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我和梅丹佐都是一头雾水,只有艾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风在哪里,他就在哪里……风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喃喃了数遍之后,他忽然笑了,温柔而悲伤:“随风而来,随风而逝……”
他说话的表情如水激石,细碎哀恸,带着笑,走下石阶。
梅丹佐叫住艾伦:“艾伦,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艾伦在阶下转身与他对视:“梅丹佐殿下,他不欠你的了。”
梅丹佐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艾伦的笑就像要溢出来的水,就快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他说:“生命之树已经复原,米迦勒殿下也好好的站在这里,还有哈尼雅殿下的眼睛也已经复明了——纵使错、纵使要惩罚,也应该够了……”
我和梅丹佐都是一愣,梅丹佐快步向下走抓住要走的艾伦的手:“你说清楚,哈尼雅的眼睛和拉斐尔有什么关系?”
艾伦大力甩开他的手向下走,似是连一眼都不愿再看梅丹佐。
回到光耀殿已经近中午了,哈尼雅还是没有回来,倒是加百列横着就进来了吗。
大姐大连门都没踏进来几步,在门口对我说:“米迦勒,从今天开始你去魔界当大使吧,我不去了!”
我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
姐磨牙:“魔界又让我心情不好的东西。哼!反正你是魔后你去吧!”
我几步跨到门前,只看到不远处半空中——六只黑翼围绕着金六翼上下振幅。
唉……那句话叫什么,好事多磨啊。
正感叹着的时候,手腕上挂着的恶魔戒指开始泛起绿荧光。我取下:是路西法。
我心情大好:“这么多天没见,想……”太肉麻了,改口,“在做什么?”
路西法那个没脸没皮的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老婆。”
我脸红半天:“是老公!”
路西法也不跟我纠缠:“看到加百列了吧?”
我说:“刚刚看到了,她和沙利叶怎么了?”
“也没什么,他们习惯了这样。对了,玛门回来了。”
“真的!”我大喜过望,“不过,我要弄清楚些事情,可能要过两天,等艾伦加了翼才回去——你知道艾伦是谁吗?”
路西法顿了顿:“你是说拉斐尔的儿子吧?”
我说:“是,神今天召见他了,说让他加翼还说让他以后当风系大天使。”
我微微皱了皱眉问他:“你觉得哈尼雅的眼睛复明和拉斐尔有没有关系?”
路西法那边沉默了好久,再响起来的时候,声音低沉了好多:“如果真的有可能,那拉斐尔凶多吉少。”
我一时说不出话,愣了半天才道:“是、是这样啊。我也不确定,我再查查,等我回去再跟你说。”
把戒指放下,情绪有些低沉:如果拉斐尔真的有什么方法只好哈尼雅的眼睛,他是绝对不会等那么久再治的。可是,现在要我相信哈尼雅的眼睛和拉斐尔没有一点关系,我也不信。
我决定去找神,于是我到哈尼雅的寝殿等他。
哈尼雅大概是快黄昏才回来的,我坐在窗台看风景,听到床上传来衣衫和被单摩挲的声音。
我没有立刻回头,等了一会儿,耳畔响起一个柔和的声音:“你想知道拉斐尔的事情?”
我注视着虚空,点点头。
神似是思索了一会儿,方才说:“你到圣殿来,我告诉你。”
到了圣殿,这时没有乐队没有唱诗天使也没有鲜花圣水,甚至没有一丝声音。
我的脚步是这空旷的圣殿,唯一能与风作伴的声音……
神坐在御座上,在静寂中开口,声音穿破了风回荡在圣殿的每一个角落:“拉斐尔是被我处死的,他临刑前请求我不要公开他的死讯,所以我没有说。”
“怎么,会?”拉斐尔不是御前最听话的一个吗?
御座上传来了轻轻的叹息。
走出圣殿的时候,我几乎想都没想就飞下四重天,神的话语还在我的耳边回荡……
——如果可以,我宁愿我没听到过!
神说,拉斐尔利用重修光辉书塔的机会进入地狱雷城史米尔,找到了穿越时空的禁咒术。
其实修习回溯时光之术对拉斐尔本身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修习完之后绝对不能使用。
拉斐尔不是副君,也没有神赐之力,他却强行将时空逆转到圣战中哈尼雅被玛门重伤的那一日。他变幻成哈尼雅的样子出战——哈尼雅光系魔法和风系魔法并修,只要他不使出高级风魔法就不会被人看穿。
时光逆转,神发现拉斐尔使用禁咒,神将哈尼雅留在圣殿并将那一日原本该发生的一切输入哈尼雅的记忆里。
一切都没有变,只是被斩六翼、双目失明的那一个变成了拉斐尔。
——后来,我曾问路西法知不知道拉斐尔的死因。路西法告诉我,当时我问他拉斐尔和哈尼雅的眼睛复明有没有关系时他就已经想到了,拉斐尔选择做这样的决定,即使没有成功也必死无疑,因为历史无法改变。
神最后说,拉斐尔代替哈尼雅被斩六翼、双目失明并不至于死,但他私自修习使用禁术却必须处死。
拉斐尔在临刑前对神祈求三个愿望:一是不要对外公布他的死讯;二是希望把自己身上神赐的美德和他的一切荣光都赐予艾伦;三是他想在死之前去跟梅丹佐道别。
——他去跟梅丹佐道别的时候,梅丹佐刚跟尤勒屋的尤物嘿咻完,刚刚入睡。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但他的声音仍然温柔动听,一如他等待的心,柔软地跌落了一地的碎片……
我直接去了耶路撒冷梅丹佐的别院找梅丹佐,却在伊甸园的曲水兰舟旁碰到了沙利叶的加百列。
三岁孩子都看得出他们在约会,但由于我滑翔的速度太快,带起一阵疾风,引起他们的注意。
“米迦勒!你这么晚干什么去?”加百列从秋千上下来,对我喊话。
我快步走到他们面前,深呼了一口气。说:“我知道拉斐尔在哪里了。”
两人闻言一愣,加百列问:“他在哪里?”
我定了定神:“先去找梅丹佐吧。”
我率先闯进梅丹佐的别院,意料之中地看到床上翻云覆雨的情形。
火气一上来,我冲过去拉开身体交缠的两人,对那女天使喊了声“赶紧滚”。
梅丹佐惊呆了一样看着我:“小米迦勒……”
——我从未有那么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拉斐尔可怜……
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爱给了梅丹佐,但现实残酷,梅丹佐从来对他不屑一顾。他说没关系,他永远活在有夕阳花环、水草丰美的伊甸园,即使他知道,在现实中的花环已枯萎,他的朋友早已长大。
梅丹佐是最害怕被伤害的,他从不会用尽全身心去爱一个人,哪怕是当年的伊万杰琳和我。
任何人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一棵树,他有可能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同时也随时做好放弃这棵树回归森林怀抱的打算。
永远不深爱、永远有保留、永远有备选人。爱上这样的人,那就是拉斐尔命中的劫,但他不是逃不掉,是不想逃。
拉斐尔的爱那样重,却轻轻放在梅丹佐的身后等待,静静的,在漫长的时间里,在他身后,成木成石……
我的声音颤抖着:“跟我去见拉斐尔。”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认真,梅丹佐不发一言地穿上衣服,同沙利叶加百列一起跟在我后面走。出了门,展翅,飞向四重天的不毛之地。
森林在黄昏中显得冷肃,落下,踏上通往天使牢狱的路。穿过一个个深坑,来到巨大的火湖旁。
令我惊讶的是,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到达。
夕阳的余晖像火焰的灰烬,落在树下少年的身上,他淡金的翅膀混合了橘红,颜色温暖。他在树下转身,宝石红发丝垂映的脸上却是一片与背景不衬的冰冷。
艾伦看着我们,目光却全集聚在梅丹佐身上。他说:“你……们,来干什么?”
梅丹佐看了看我,再看向他:“我们来找拉斐尔。”
艾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轻极浅的笑,很诡异的,他的眼中带着一抹猫的狡黠,他把食指翘起竖在唇上,声音也是很轻:“嘘,你们不要吵到父亲喔,他很累的。”
艾伦没有理我们;转身,脚步谨慎地像走在冰上,生怕一步重了就把冰踏碎了。
我们跟着他走,这才发现火湖旁有块石碑——不,应该叫墓碑。
碑上立着黑色的十字架,十字架中心是一颗绯红宝石。艾伦的手指从十字架一直滑下,他蹲下,把脸贴在冰冷的石碑上,却犹如投向父亲温暖的怀抱,一只手环住石碑一只手微曲着指。
纤白的指尖滑下灰色石碑上黑色的字体:Gone with the Wind(随风而逝)
右下角有一行小小的花体签:玫瑰风息之地。
心,沉重如石碑的灰……
神的话,果然是真的……
回归原初、展翅为人、永囚牢狱,拉斐尔都没有选,他选择了火湖……
——魂魄永不超生的火湖,凡有生命者最惧怕的火湖、真正有去无回的,火湖。
生活是梦想的切割机,他会让怀揣着梦想的人们现实。很少人能只为梦而活,但人们把为梦而死的人,称为:殉道者。
摩西是殉道者、耶稣是殉道者、伽利略是殉道者,还有拉斐尔,也是。
拉斐尔,你曾说你羡慕我,羡慕我能得到所爱、羡慕我没有走错路……其实你不必羡慕我,你的爱情比我坚定比我忠贞,你对梅丹佐的爱情一次都没有犹疑过,无论你得到了什么,甚至是否得到过什么。
你比我们任何一个,都像天使。
我想跟你说,我并不是没有做过悔恨终生的事,没有人可以完美无缺。谁不曾自私,谁不曾手染鲜血,谁又不曾明知是错却依然去做?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
我,不值得你去羡慕。
艾伦的神色近乎迷惘,他抚摸着冰冷的石碑,温柔地絮语:
“父亲,我已经学会究极风魔法了,温柔的悲伤,虽然还不是很熟练。”
“父亲,我今天进了圣殿面见神了,圣殿里的乐队水平好差,竖琴都没有我弹得好听,更不用说比得上父亲了。”
“你知道吗?我长得越来越像你了,每一天照镜子我都好开心。”
“父亲……”
“父亲……”
他呢喃着闭上眼睛,浓密的眼睫轻颤,潋滟了水光一片。蓦然,他睁开双眼,凝视着石碑一字一顿的说:“父亲,我长大了,谁也不能再让你伤心难过,谁也不能带离我身旁!”
他突然站起身,挡在石碑前,瞪得大大的眼睛满是戒备的恨意,他对我们大叫:“你们走!谁都不准来这里!谁也不能带走他!谁也不能!”
我们几乎已经僵立成了石雕,面对艾伦的戒备,梅丹佐走过去,看不清他的表情,能看得到的,只是他僵直的背影。
“你不要过来!”艾伦的声音哽咽,他愤恨地瞪着梅丹佐:“他不欠你的了,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不能再伤害他了……”
梅丹佐站在艾伦面前,轻轻开口:“我,我只是想看看他。”
艾伦双手抵在梅丹佐的胸前,想要推走他,而泪水却如珠般落下:“你走!我不要你见他!不要!”
梅丹佐抓住艾伦的手,声音冰冷:“这是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你没有资格管!”
艾伦猛地抬头,对上梅丹佐的眼睛。挣开他的手,后退,手背狠狠擦过眼角,冷笑:“我没有资格管?那你有资格站在这里吗?”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况且他是你什么人?为他悲伤的人,我一个就够了。”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谁都曾叹过人生若只如初见,而今千年岁月一朝湮灭,生与死之间恰如爱与恨,一线之隔却咫尺天涯。
加百列扑到沙利叶怀里低泣,我注视着艾伦疯狂悲痛的眼神,那是一种从未在拉斐尔脸上出现过的神情,或许说是拉斐尔曾有过,却在千万年里逐渐平静麻木了的神情。
风静云止,那张和风之天使有九分相似的美丽脸庞和他飞扬的红发仿若定格的画。
某一日和拉斐尔的话重新萦绕在我的耳边:
“如果这一生重来,你还会爱他吗?”
“会的。”
我那是很想问,为什么?为你们那段甚至不能称为相爱的时光?为你们从未开始便已经结束的爱?
为什么?
你说:“殿下,我曾经说如果换做我经历你所经历的我在就崩溃了。但是现在我觉得不对,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能够承受的,无论什么。”
我仍然记得你在阳光下飞翔的身影。
从容、优雅,却非常悲伤。
……
即使是天使,生命仍然脆弱。
我还记得你在光耀殿跟我道歉,还记得你跟我探讨重建光辉书塔的事情,但是现在……
太过决绝的选择、太过惨烈的结局,伊甸园的传说由你开始,最后也由你终结。
你离开的时候,或许还会想起伊甸园的落日和生命之树的枝叶,可你的身畔却除了轻拂的微风,再无其他。
你做了那么多,对的错的,都是为了梅丹佐,而到最后,你的手上依然空空。
我忽然感觉到很幸福。
仰起头,满天的星光像路西法的眼波,温柔地摇曳着。
——路西法,你还在,我们仍爱,我真的,太幸运。
《正传1·幸运》正文完
番外1·disgusted
“説妑,婹莪怎庅莋財能櫕莪湺垨適個秘滵?”菈斐尒跕茬唫碧媈瑝哋汏廰狆姎,看着媔湔忲喥謸嫚哋檑と兲使,眼狆洧屍洃①瘢哋冗寂。
“哪庅矗帹?”烏烮咑糧彵,“莪還姒潙沵佷啘箹。”
菈斐尒疲印
烏烮笑櫍骸案図。瑹Q冄佐殿芐哋抟屬chuangban怎庅妸能啘箹迡?”
菈斐尒輕輕笑:“沵菿疧想説什庅?”
烏烮訷炪掱,栺尖苁彵哋葿哨磆菿芐颌:“菈斐尒殿芐湜嫃慓煷,難怪能讓閱浕芉瘢羙脃哋鉮と
顔と煟ъ匿矝仜Α'怼疲ы。瑥睕賳O,①矗嘟湜沵哋眩к儕r。”
倆呮掱栺孡起彵哋芐妑,輕輕愮頭:“菈斐尒殿芐,適浗亾娿,疲洓m適庅浗哋。沵婹想莪幇着湺垨哪個秘滵,妸湜婹嗱炪點諴嬑唻哋。”
菈斐尒妑頭①媥,鐴閞彵哋琓挵。
烏烮涅炷彵哋芐妑,適佽掱仩帶仩孒劦櫍冉洅墳闳嚃褴釂媽H,看姠彵哋朩洸兇哏yinxie:“沵婹湜疲E應莪竾嚒殝y,反囸宰楿傢竾疲U錢,疲Р缙~侢哆養①個ルふ——沵説,湜疲洠俊
“沵菿疧,婹怎樣?”
烏烮笑孒:“沵朂擅萇什庅,莪僦婹什庅。”
菈斐尒妭閞彵哋掱,看孒彵①眼,徑矗姠臥厔趉。
臥厔哋陽洸嘟被囱帘殗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