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大了?”梅丹佐先找到座位,非常绅士地帮吉赛尔把座板放下来。
“三四岁,这孩子体质不怎么好,太瘦了。”吉赛尔忧心忡忡:“不喜欢说话,还喜欢哭,哭最累人了。”
那孩子挣扎着要坐起来,吉赛尔就顺势抱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奇怪的是,她一坐起来就直直地看着前方,不哭也不闹。
她黑幽幽的瞳孔中只倒映着梅丹佐俊美的容颜。
“哥哥?”小女孩咬了咬手指,又看看抱着自己的人,直直朝前方伸出手发出脆脆的童音:“哥哥,抱抱!”
吉赛尔慌忙支起屏声魔法。一边对小女孩说:“雪伊不要乱叫,这个不是哥哥的!”
雪伊咬着手指看了看吉赛尔又看了看梅丹佐,再次非常坚定地伸出手:“哥哥!抱抱!雪伊要抱抱!”
吉赛尔十分歉疚地看着梅丹佐,梅丹佐倒是无所谓,他也带过孩子虽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于是他抱着“回味一下也无不可”的心态把孩子接过来。
雪伊小朋友倒是非常不认床,一到梅丹佐怀里就打了个哈欠呼呼大睡了。
这回终于可以安静看电影了。
等看到那幕被剧组奉为 “惊”典的真正场景上演:
——女主角初进公司第一次升职。叶朗和安雪欢好之后叶朗站在窗边,烟雾缭绕,而安雪沐浴之后不动声色的穿衣服,扣子扣到一半叶朗突然说:“明天米佳升职之后你就调她到你身边当助理,好好照顾她。”
安雪抬起头,手还停在扣子上,她问:“为什么?”
“她在别的部门容易受欺负。”叶朗掸了掸烟灰,“你要是不愿意,那就调到我这里好了。”
背对着叶朗,安雪深深呼吸了几次才说:“好的,明天我就跟人事部说。”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非常平静,但扣着扣子的手早已颤抖不止。
吉赛尔忽然笑起来,吓了梅丹佐一跳:“你笑什么?”分明是很悲哀的剧情。
“我只是想到一句话。”吉赛尔深深呼了一口气:“这简直就是做了人家的情妇还要帮人家供房子养老婆嘛。”
梅丹佐看了她一眼问:“你今天请我看电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而且,那个剧本是你写的吧。”
“是我写的没错。”吉赛尔手肘顶住前面座位,手掌撑住下巴。
“为什么要这么做?男女主角是路西法和米迦勒没错吧,那叶朗是谁?安雪又是谁?”
吉赛尔笑,若是她再叼根烟跷个腿简直就是大姐大:“为什么这么做?嗯……就算是为了将要忘却的纪念吧。至于叶朗和安雪的原型是谁,我才不告诉你呢!你自己看!”
这位魔女的性情是出了名的令人捉摸不透,梅丹佐只好接着看。
终于等到男女主角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在庄重的婚礼进行曲想响起的同时,城市的机场里安雪孤零零一个人登上飞机,但即使是离别她也没有哭,她的泪水早就洒尽在她以前于叶朗纠缠的漫漫时光里。
可就算是死在为叶朗生孩子的床上,安雪回忆起当年她为了和叶朗身份平等而付出的一切、回想起之后和叶朗痛苦远多于快乐的纠缠……
她仍然说:“……而我爱你,永无止尽。”
电影里心跳监测发出“滴滴滴”的平线长响时就有人哭了,坐在梅丹佐斜前方的女孩哭得眼泪哗啦,一面抹眼泪一面和同伴说:“我虽然也不是很喜欢安雪这个角色,但是叶朗这么做确实挺让人寒心的。”
吉赛尔这时却面无表情地说:“看到这里就够了,梅丹佐殿下,我们离场吧。”
出来电影院,吉赛尔就把雪伊从梅丹佐怀里接过来,也不管她哭成什么样。
梅丹佐问:“你是什么意思?”
吉赛尔深深看了他一眼:“殿下一定想知道你昨天遇到的那个天使是谁吧?”
梅丹佐点点头。
吉赛尔抿了抿唇说:“那个天使是风系法师,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可以试着去二重天看看。”
梅丹佐到达美狄亚的时候正是中午刚过,美狄亚永远雾蒙蒙的天空也因午后的最盛的阳光而晴朗很多。
阳光矜持地铺陈在玫瑰海上,绚丽的玫瑰花饱饱地吮吸着露水再仰头仰望阳光。
梅丹佐走进风系大天使的别院的时候只有侍女露薇在,露薇迎上来对他说:“拉法叶殿下尚未归来,梅丹佐殿下要不要在玫瑰海花亭稍等。”
梅丹佐觉得这个露薇对自己的态度忽然改善了许多,但他依旧跟着露薇的指引进了玫瑰海中专门用来喝下午茶的花亭。
“梅丹佐殿下稍等,我去沏茶,请问殿下需要点什么?”露薇问。
“你随便。”梅丹佐想了想,兜了这么些圈子他已经迫切想知道答案了“你们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露薇回答:“下午茶时间拉法叶殿下都会回来的。”
梅丹佐点了点头,露薇退了出去。
静谧的玫瑰海里只剩下梅丹佐一个人。奔波和疑惑的疲倦让他有些倦怠,靠着清凉的石椅,在轻曼如纱的阳光中和甜美的香气里,他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他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意识是——这好像不是玫瑰花的香味。
风系大天使的别院里,风系大天使拉法叶亲自操刀磨一杯香醇的摩卡。看着冒着热气的咖啡,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玻璃的小瓶,瓶中的液体缓缓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
须臾,他将瓶子打开将液体尽数倾倒进咖啡里。
拉法叶抬头对露薇说:“我随后就到,先去把这杯咖啡送到梅丹佐殿下那里。就说不好意思让他久等了,请他务必喝完这杯咖啡。”
梦里还是鲜花草地参天大树,但这一回是真正的伊甸园。
他看到草地上一个棕色短发的少年双手枕在脑后,睡得正香。那个少年背生黄金六翼,似是一出生就就如此,身份之尊贵不可估量。
梅丹佐觉得这天使眼熟,蓦然反应过来,这就是自己少年时候的样子。
正当他反应着的时候,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身着简朴白衣的少年天使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白色的玫瑰花环,战战兢兢地向熟睡的少年走来。
少年有一头美丽的红发如同他手上的玫瑰花般夺目,可他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面目。
他轻轻把手中的花环拿出来和熟睡着的少年比了比,倏忽想到什么,立刻羞红了脸。
“喂——”
梅丹佐突然出声,把沉醉在幻想中的少年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过身,把花环往身后藏,一张白皙的小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
双目对视,两人都是一愣。
“你——”少年看了看梅丹佐再看看草地上的玩伴,疑惑着。
梅丹佐凝视着他玛瑙色的眼眸:“你是谁?”
“我……”少年轻轻说。
“我叫——拉斐尔。”
风在那一刻席卷一切,姹紫嫣红的花瓣纷落如雨,待他转身,站定,已是千年……
——全文完
附上我最爱的那首诗:
渡口…席慕容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从此生根
浮云白日
山川庄严温柔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华年从此停顿
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
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
渡口旁找不到
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
番外•;让爱重生
“我是犹太人,生于基里基雅的塔尔索。在这城一耶路撒冷——长大,……受教于加玛里耳足前……”
透过澄澈的水镜,拉法叶看到一个男子面对着所有前来捉拿他的人,平静地说出自己的身世,再平静地阐述自己的观点。
即使风沙黯淡了他的容光,岁月洗去了青春,可他的双眼氤氲着的温柔,从来没有变过。
这一世,他的名字是扫禄,悔改信主之后改成保罗。他一生中至少进行了三次漫长的宣教之旅,足迹遍至小亚细亚、希腊、意大利各地,在外邦人中建立了许多教会。他的一生都在为神传播光辉,不畏艰险,直至归化。
“我总是没有办法理解,父亲的选择。”拉法叶问加百列:“他为什么一定要受这样的苦,他知道亲力亲为去传教是多么累,而且是以人类的身份,不能动用天使的力量甚至不能向任何天使求援……如果仅仅是为了躲开梅丹佐殿下,他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办法!”
“嘿嘿!艾伦,只有一涉及到你父亲你总是没有办法冷静下来,你再这样我以后不让你看水镜了。”
拉法叶懊恼地垂下头。加百列坐在他身旁,想了想对他说:“你父亲他,应该是因为心里太空了。”
“心,空?”
“心空的人是不可以停止忙碌的,他只有一直不停地辛劳才可以暂时掩饰心中空荡荡的感觉。”加百列看着眼前的大天使,“他不能停,一停下来就会感觉到寂寞。他害怕那种寂寞。”
心空……天知道咱们拉法叶殿下有多恨那个号称帝都头号色魔的家伙,几乎每次一提到那只天使的名字,你要是离他近一点都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你可别就为了听他磨牙的声音天天跟他提“梅丹佐”这几个字,他天天磨牙是要把牙磨坏了的。磨坏了被吉赛尔小姐知道她是要把你剁成好几段扔进火湖的……
他对天国宰相的怒气终于在一次梅丹佐殿下的生日宴后爆发。
据不知情人士透露,那一次拉法叶殿下照例是迟到着来,送了礼物就走。可那一次梅丹佐殿下似乎是喝多了,拉法叶殿下转身就走,梅丹佐殿下追出去。
大家唯一能听到的他们的对话是:
梅丹佐殿下说:“我知道你恨我。”
拉法叶殿下否认:“我不恨你。”
梅丹佐殿下愣了一下,说:“我……”
“梅丹佐殿下。”拉法叶殿下最后一句话冷地像冰,“我从来不做那么无聊的事。”
他说他不恨,但是为什么要磨牙呢?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
“吉赛尔,时间快到了。”地狱史米尔城的古堡里,拉法叶靠在床头,轻轻说。
一双白皙的手臂环住他的肩,魔女美艳的脸靠着他的耳际,呵气如兰:“没有关系,加百列姐姐说,她已经去通知梅丹佐殿下了,会赶得上的。”
“为什么又和他扯上关系!”大少爷开始耍小孩脾气:“我才不要父亲和他再有什么纠葛!”
“那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了的。”吉赛尔的白爪子开始剥自家老公的衣服,“这次是拉斐尔说想要见他的。”
拉法叶有些泄气,心烦意乱的他并没空抗拒在自己身上不安分的爪子。忽然想到什么,他问:“嗯……雪伊呢?她睡了吗?”
吉赛尔的手顿了顿,紧接着更卖力地扯扣子:“我给她买了本科普图书册,她正看着呢。要是有事,摩卡卡会来叫我的。”——摩卡卡是雪伊的专职小恶魔保姆。
拉法叶点点头,还没点完,吉赛尔抬起他的下巴吻上去。天使连“嗯”的机会都没有,魔女就拉着他滚到床上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敲门声猛烈响起!
“吉赛尔小姐!拉法叶殿下!雪伊小姐她又哭了!”
你妹你妹夫!!!吉赛尔一口银牙几欲咬碎,但是爱妹妹的哥哥已经拉扯了几下衣服出门了,她只好悻悻地跟过去。
面对一个的三四岁大的孩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场面,拉法叶问摩卡卡:“她是什么时候哭的?为什么哭的?”
摩卡卡说:“雪伊小姐一直在看下午吉赛尔小姐送来的图册,刚刚不知看到什么就哭了。”
拉法叶过去一面拍着已经哭抽了的雪伊的背,一边问吉赛尔:“你不会是拿错了成伊罗斯盛宴的宣传图册了吧?”
“可能嘛?”吉赛尔挑眉:“那本图册是精装的我都锁起来的。”
说着她也走归去翻了翻摊在床上的图册,自言自语:“没什么十八禁的东西啊,我还是从新华书店买的。”
“你买的是什么?”
“不就是动物世界嘛……”她话音未落,手上似乎是翻到了哪一页,雪伊蓦地又发出一声嚎叫:“哇啊啊啊!妈……妈妈……哇——”
我滴……魔王啊!这是怎么了?吉赛尔赶紧把书立起来抱到一边,等拉法叶把它哄睡着了,两个人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到自己房间商量。
“这是什么?”拉法叶看了看让自己妹妹受刺激的那页,疑惑:“章鱼?”
吉赛尔说:“这上面的的图片取材于英国BBC的纪录片life。记录了雌章鱼产子后为了照顾她产的卵精疲力竭死的,为伟大的母爱致敬。雪伊越来越大了……她会不会是认为,她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母亲和雌章鱼一样,是因为生她而死的?”
拉法叶不置可否:“那就把这本书收起来吧,等她大一些再跟她解释。”
原本以为雪伊最多闹到这里,可拉法叶和吉赛尔还没躺下多久,拉法叶就听到门扉轻响。不一会儿,一个小小软软的身体就爬到自己身上。
拉法叶睁开双眼,对上雪伊大大、亮晶晶的眼睛。
“怎么了?雪伊?”拉法叶撑起身,把雪伊抱在怀里,柔声问。
雪伊咬着手指,看着他:“哥哥,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拉法叶正想说什么,忽然枕边的恶魔戒指闪起幽幽绿芒。他一指摁下恶魔的下巴,里面传来索菲亚低沉的声音:“艾伦,梅丹佐没有带他回天界,我们去接他吧。”
父亲的身体在生下雪伊之后就越来越不好,自愈的能力每况愈下,其实偶尔回一两趟圣浮里亚就可以解决了,可父亲就是一步也不肯踏足天界……
“怎么样?”吉赛尔已经起身,听到索菲亚的话,便有些忧心。“要不要我帮忙?”
拉法叶把雪伊放到吉赛尔怀里,眸中迸发雪亮的光:“没事的,我去就好。就算这一次父亲还是不肯和我走,我绑也要把他绑到基督殿!”
吉赛尔看着他的样子不用说就是在犯花痴,雪伊看了看吉赛尔看、再看了看拉法叶,忽然说:“哥哥,你……要去……接妈妈……吗?”
两人俱是一愣。拉法叶随即笑着揉揉雪伊的头,笑着说:“是啊,妈妈走丢了,哥哥去接她回来。不过——”他俯下身在雪伊耳边轻轻说:“不过等一下姐姐会带你去见一个和哥哥很像的叔叔,你千万不要跟他说这件事哦!”
“嗯!”雪伊也不明白什么叫“和哥哥长得很像的叔叔”但是她知道哥哥说不能说,她明白了。
拉法叶最后对她一笑,再对吉赛尔一点头,转身离开了古堡。
光……刺眼的光……有多久,没有见到如此明亮的光?
拉斐尔在睁开双眼的那一刻,愣住了。
怎么会?自己怎么会……在,基督殿?
“你醒了?”基督耶稣一贯平稳的声音里带了点叹息。
拉斐尔扶着额头,适应了一下圣浮里亚的圣光:“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艾伦送你来的。”耶稣说:“拉斐尔,天下的父母没有不希望自己孩子健康平安,而天下的孩子也绝不会看着自己的父亲身处险境而不救的。——何况,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子。”
拉斐尔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耶稣点点头:“你既然知道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无论你以前的是非对错如何,但现在都已经过去,没有人再记得,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
——别人的爱恨都已经收场,拉斐尔,你该如何让爱重生?
圣浮里亚的圣光照进基督殿,渲染一室的光影。拉斐尔赤着足落到阳光笼罩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