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落后袁朗半步的位置。
察觉到的袁朗低低头,眼角的余光度量了一下两人间的距离,没多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成才一眼,其眼神的意味,后者没看懂。
随着这几年经济的发展,曾经的小县城已经逐渐繁华起来,老百姓的生活好了,商场里的东西多了人流也多了。
穿着军装的人在城市并不罕见,即使袁朗和成才有意收敛了气场,但是那上过战场经历过硝烟血腥的杀气,悍勇之军的气势仍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瞩目。
所以那天在商场里的人都非常有幸地看见一长得不错的中校带着一脸极为傻兮兮的笑容在婴儿用品店里打转东挑挑西捡捡。
站在他身后的一相当俊朗的中尉开始能看出来恨不得离他领导三尺远然后在他领导告诉了他啥之后也一脸喜庆地跟着一起跳了。
婴儿用品店对面某服装店的小店员看着那两人是背景都成莫名的粉色小花了,姑娘,口水先擦擦,脑补自重啊。
玩具衣服纸尿布,奶粉米糊葵瓜子,大大小小多多少少几大袋东西,若不是成才拦着,袁朗差点把那辆婴儿车也捎上了。
成才翻翻袋子,里面两大罐以绝对不含三聚氰胺无毒无副作用为广告词的奶粉,忽然想起了:“队长,舒姐怀孕几个月了?”
“有五六个月了吧。”袁朗想了想回答到,没料到招来成才俩卫生球,“咋了?奶粉有问题?有问题我们就得去换了。”
“队长……舒姐要到明年才会生啊……”那奶粉没到孩子出生都过期了,成才就差做出一扶额的动作以示他对袁朗这种偶然脱线行为的绝望感。
连省略号都无法表达袁朗那一瞬间的尴尬,可袁朗是谁呀,脸皮厚度堪比城墙的家伙哎,耸耸肩,像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没关系,可以先让大人吃着。”
至于谁吃,那就是收礼物那两人的问题了,不归他管了。
成才在心里为周长乐未来的某段日子默哀三秒。
手边传来温温的热度,袁朗眼角的余光目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肩并肩中连一指关节的差距都不到。
比以前的更靠近了些了,袁朗不禁意动,只要自己稍稍侧探,就能握住他的手了……
即使在基地里大家都胡闹惯了,“以下犯上”那是常有的事情,但出现在人前,他们都恪守着上下级的距离,不逾半步。
尤其是成才,连吴哲都曾经抱怨过,和成才出去,他这个少校都不在意,而成才说什么都不肯和他并行,守着那半步的距离。
自己方才一番行动成功地令成才忘了那所谓的尊卑,袁朗心里荡出甜味,怕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吧,那不自觉追逐着自己的目光里,带了几丝他不自觉的纵容。
而那种纵容正对着袁朗的时候总是收敛了消失了,也只有在自己和队员们闹成一团时,成才静坐在一边时才会出现。
今天这番举动,着实是袁朗私心了,他知道,即便两个人真的不外乎别人的眼光在一起了,也无法像普通情侣那般手牵手大大方方展现在人前。
仅一次也好,他只想和他肩并肩地站在人群中央,任人打量,无视级别,无视职位,就算人们当他们仅是战友。
他身边的青年,在公事,他有和自己并肩的实力和能力,甚至能比他走得更远。
于私情,真的希望有朝一日,能给自己一个待他好的机会。
59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因为工作的性质,周长乐和程乔舒的家里很少有客人来,难得来一回,所以今晚的菜做得很丰盛。
摆在菜案上的菜色一道比一道勾人馋虫,如果少了某俩扒在门框边一个虎视眈眈一个忧心忡忡的家伙就更好了。
进来帮忙的成才小心翼翼地瞅了瞅程乔舒稍稍凸显了的小腹,问:“舒姐,真的没问题吗?要不你先出去吧,下面的我来就行了。”
“没事。”程乔舒哼了声,“到底是我是医生呀。还是你们是医生呀?”说着顺道刮了门口的两人一眼,被刮的两人厚着脸皮学着许三多的笑法咧出两排牙。
程乔舒顺手想做出赶人的动作,发现自己还拿着把菜刀,赶紧放下:“适度的运动有助于孕妇和胎儿的健康。”
当然,良好的视觉享受与愉快的心情更是有助于胎儿的发育,程乔舒再次满意地把成才从头打量到脚,真是,养眼呀~
又是那红果果的眼神,成才又僵了一下,耳根又烧了起来,原来队长要他穿上常服过来是舒姐的要求……
察觉到成才的僵硬,看着他家狙击小花的脖子根都红了,袁朗正想上前去把人拉出来,却接收到周长乐一个威胁的眼神。
你敢,天大地大,老婆最大,怀了自己孩子的老婆更加大,周长乐早就从得知老婆怀孕了的那天起就由妻奴进化成妻奴+孝子。
招呼门外的两人把菜都端出去,四人在小小的饭桌前坐下,成才给四人盛好饭最后才坐下,恰好坐在了程乔舒和袁朗中间。
看着那坐下也端端正正的娃儿,程乔舒难免又母爱发作,哎呀,她的孩子要像成才,小梨涡多讨喜呀,想着想着程乔舒就伸出手去戳成才嘴角。
成才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没敢扭头躲开也没敢拽开程乔舒的手,就呆呆地坐着任她戳。
这边这个脸红,是羞红的,那边那个脸红,是气红的。
岂有此理,他都还没戳过呢!袁朗怨念中,他没在他家狙击小花清醒时戳到过梨涡!
抬起手,伸出食指,我戳。
“队长!”恼羞成怒的一声。
“成小花~”给你家队长戳两下有什么~袁朗笑得那叫一个贝戋,再戳两下。
他是上级不能出手他是队长不能出手他是上级不能出手他是队长不能出手……以上句子在成才脑子不断循环播放中。
吃饱饭足,三个男人被程乔舒赶进了书房,连成才想接手她洗碗的工作都被一巴掌拍了回去。
进了书房,袁朗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长沙发上,周长乐则坐到了袁朗对面的办公椅上,成才左右看看,有些忐忑地站在原地。
“坐下吧,用不着客气。”周长乐指指袁朗旁边留出的一个位置,即便觉得有些不妥,成才还是乖乖坐下了。
摸出烟,周长乐递了根给袁朗却被挡了回去,周长乐有些惊讶地看过去,袁朗往旁边斜了斜视线,明白了,他家宝贝狙击手在。
注意到两人动作的成才正想说不要在意他,周长乐已经自觉地把自己的烟也放了回去,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暖暖的。
“下半年有什么打算了?”周长乐手指比比上面,成才奇怪地看看天花板,没什么呀,才明白过来说的是他们老A的上级。
“有消息说。”袁朗耸耸鼻子,“我们的大队长要走人了,铁大也得挪位置了,去向,不明。”
这这这……这种事情!队长竟然要他留下来!成才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锅。
袁朗这让成才留下的举动,周长乐也没提出抗议,被这事砸晕了神智的成才在回过神后努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险些没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他们各队的副队有时候同样会开小会,他也知道队长之间有这种小会议,但是各层级会议的相关人员都自有范围,不让范围外的人参加过。
队长这举动,是表示要引导自己进入那个圈子吗?难道说,真的是……这情况,要成才不多想都难。
“也就是说,铁大会平调吗?”周长乐皱起了眉,这对他们这群铁路带出来的嫡系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呀。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来的长官为了消除前任的痕迹,拿来开刀的肯定先是他们。
袁朗搓着手指,眉头紧锁,接话道:“你也知道的,这次收回来的南瓜比以往都多了20多颗,除去锄头的信息中队要多人点,我们这边的人,他们是想着要换血了……”
“非战斗减员吗……”周长乐龇着牙,这种事情无疑是雪上加霜,“六号宿舍最多的就是没见过血的南瓜……”上头的人是白痴吗?
成才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六号宿舍,他们对后山老A烈士陵园的戏称。
“退下来的人,最好的结局就是平调……”袁朗说着说着也烦躁了起来,“难办的是退役……”
退役吗……成才心底开始微微泛酸,,想起身离开,不再听下去,而理智摁住了动作,却酸了鼻子,红了眼眶。
即使知道终有一天是要离别的,成才从来不愿意想起那两个字,他很幸运的,不在老A的那两年,人都在着,没有离开。
有时候成才想到自己如果有一天不得不离开,他会安慰着自己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然而他却从不去想象队友的离开,不敢想,不能想。
像只鸵鸟那样,把脑袋埋进沙里,似乎就能忽略掉那些事情,周长乐和袁朗今天的对话却撕开了成才一直维护着的假象。
“怎么就红眼了?要走的又不是你。”显然成才的表情让周长乐有些误会了。
不是他?那……
看见小南瓜惶惶地看向自己,袁朗抿抿唇,说:“是虎子,他的韧带拉伤还是留下后遗症了,最近他的成绩开始下降了。”
成才低下了头,袁朗看不清他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带上了颤音:“队长……我,我先出去一下……”
没到袁朗回应,嘣的一下关门声,成才已经冲出了书房。
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的程乔舒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惊,扭头看去,只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成才站在门口,身前的双手相互用力地抓着,连指关节都发白了。
哟,这是咋了?!带着颗球,程乔舒的动作依旧迅速,拽过成才摁坐在沙发上:“怎么了?你们吵起来了?”
“没……”成才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叫差不多,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舒姐,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自己的问题?这样的话程乔舒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有些事情得自己想明白,那种心理战斗,注定单枪匹马。
客厅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坐在成才旁边的程乔舒把电视的声音关小了点,让他慢慢想清想楚,视线放在电视上,可她的精神却全在成才身上。
“舒姐……”成才一出声,程乔舒第一时间就直起身子看向他。
“我是不是很笨?”
啥?程乔舒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没接话,等成才说下去。
“我总是不看见自己不愿意看见的东西掩耳盗铃把所有事情丢给队长去操心一点用都没有等要面对了我又逃跑了我这个队副有什么用——痛。”
程乔舒没忍住手痒的冲动一个暴栗敲成才脑袋上,什么蠢话!
“你要是没用他干嘛提你做队副啊?!”程乔舒看成才的眼神颇为恨铁不成钢,“你当他是唐玄宗啊,提个杨国忠做宰相?”
“……舒姐,唐玄宗是谁?”
“……杨贵妃她男人。”
成才脑子转了转,想起来了,好像是那个因为一个狐狸精被人灭了国的皇帝(阿花,那是商纣),连忙摇头:“队长不会的。”
“那不就得了。”程乔舒揉了揉面前对自己低着的脑袋,“为了不让袁朗当唐明皇,你是不是要证明他的选择是英明呢?”
成才抬起头看向程乔舒,后者眼睛眨了眨,带了点期望地看回去。
垂下眼帘,成才的情绪有些低落,声音里也没了底气:“我……我不知道……我还是不敢去想……”他的身边如果少了一个战友……
“成才,问问自己,你害怕的是失去还是忘记?”程乔舒提点着他。
成才抿抿唇,右手手指不自觉地搓着左手虎口上的茧子,良久:“……忘记……我害怕自己会忘了他们……也害怕,他们忘了我。”
程乔舒松了口气,这样的问题开导不算困难:“成才,你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我可以把命给他们。”这句话成才说得很笃定。
“那他们呢?”程乔舒转身倒杯水塞成才手里接着问:“他们也是不是愿意把命交到你手上?”
成才舔舔唇,开口仍有些结巴,声音出来后才变得坚定:“……是的……是的。”他想,他们是信任自己的,队长也是信任他的。
“那么,除去任务,你们连最重要的性命都能交付给对方,还会害怕遗忘吗?”程乔舒指着成才心口问,“人死了,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了。”
“活着才会有希望,只要活着,就能实现一直以来的梦想,就能找回丢失的东西……就算被忘记了,只要那个人还活着,只要努力,总有一天是能想起来的。”
就像他那样,只要留来下了,接下来的一切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程乔舒看成才的眼神柔了几分:“袁朗也说过这很像的话……‘我不管你缺了哪一块,我只要你活着回来,活下来了,就没什么不可能了。’”
成才不知不觉地弯了嘴角:“这样啊……队长说过我和他很像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得意洋洋。
程乔舒忍不住喷笑:“咋不说是你们有对犀牛角?”
“犀牛角?”成才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疑问,“舒姐,那犀牛角是什么意思啊?”
“袁朗没跟说过?”程乔舒挑眉。
“队长也说过我跟他有对犀牛角,我不知道犀牛角象征着什么。”成才摇摇头回答到。
“袁朗说你和他心有灵犀?” 程乔舒心里忽然毛毛的,有点不妥呀。
“心有灵犀?犀牛角是心有灵犀的意思?”成才反问道。
被成才岔了话题,程乔舒也忽略过那点不安,回答到:“是啊,心有灵犀里的‘犀’字就是犀牛角的意思。”
“这样吗……”成才想了想,对程乔舒露出一大大的笑脸,梨涡深深好不荡漾,“舒姐,谢谢你,我会进去和队长解释的。”
“嗯嗯,去吧去吧。”程乔舒摆摆手,目送着成才重新进了书房。
三个人的小会结束时已接近9点,袁朗和成才刚好能赶在基地的门禁时间回去。
小会里他们到底说了什么程乔舒不从得知,送两人出门后,程乔舒看着那并肩行走着背影,感觉有些东西不一样。
也许,是她想太多了……
60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袁朗想了想忍不住嗤笑出声,被那群南瓜知道又该笑他文艺腔了,不过,这话真是特么该死的正确。
风卷起窗帘,撒入一室斑驳阳光,映照着成千上万尘埃,在空气中游离着。
窗外风光正好,楼外是爬满一墙的爬山虎,绿色的藤蔓打着弯儿,从墙头探出戴着零星小花的脑袋,透过窗帘缝,偷偷看房间里的两人。
袁朗坐在床边,手握着成才的手,从掌心到指尖,从天纹到地纹,一寸一寸的,用触感一点点在心里描绘出来。
他的南瓜花,有一双最适合握枪的手, 掌心柔软,垫肉厚实,手掌大小恰恰好能包住枪托,指尖适合发力的地方正好点到扳机。
这是一个百里挑一的狙击手,脸蛋好看眼睛好使脑子聪明,而且是他袁朗亲自挑出来教出来的,真是半夜想想都会笑醒。
他的南瓜花,说聪明又见不得聪明到哪去,说他笨也不是笨,是呆吧,有时候呆到极致……怎么能那么呆呢?
脸颊凉凉的,被南瓜花看见会被笑的,那么大年纪了还流马尿,袁朗脸贴上成才手掌,嘴唇贴上指尖,只敢是轻轻的触碰,小心翼翼的亲吻。
当时自己怎舍得……怎舍得……
肋骨断了两根,其中一根险险擦过肺叶边上,却又是通往脑部的输血管被断骨压住,大脑缺氧导致休克了五分钟。
自手术室出来,三天三夜,袁朗都没离了成才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