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我告诉你,如果阿乐跟我说这样的话,老娘立马跟他离婚。”
“咳咳咳……”一口唾液没咽下食道,呛到气管了,袁朗咳得跟得了肺痨那样,这个例子不让他想歪着实很难。
他没表现得那么明显吧?
没好气地给袁朗拍背,程乔舒像是发泄一般,下手颇重,拍得袁朗感觉自己伤上加伤了。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袁朗抬起头望程乔舒:“小舒,我,该怎么办?”
“…………”程乔舒是彻底无言了,“老大!这是你自个闯出来的祸,你居然问我要怎么办?!自己想!”
“想不出来活该你被怨恨一辈子!”甩下一句话,程乔舒相当潇洒地出了病房。
能让小舒说出这样的话,袁朗抓抓头,事情比想象中要严重。
他一直很害怕成才走上自己曾经走错的路,走错了方向,有时候就不能回头,只能一路走到黑,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那个年少而勇往的青年,他从当年的选拔开始就一直看着他,或者说,在那辆列车上许三多说出成才名字时他就忍不住关注了。
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认定了成功是需要适时放弃一些东西的,这样才能在日后收获更多。
以为独善其身才是正确,到最后形单影只才知道自己到底丢弃了什么,险些就回不了头,他不想成才走上和自己一样的错路。
所以他一点情面都不留地说出了那番话,那么,那晚呢?
自己看着成才一路走来的,小的方向,大的方向,他并没有失去自己的方向,所作所为,他都看在了眼里的。
明明看着的……
病房里,坐在床上的男人弯着腰,手捂住了脸。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54
青瓦飞檐的精致六角亭,春草碧丝为底色的曲池,锦色游鱼几尾,边上是几株绯红翠绿的桃树,春风一过便是纷扬如雪。
军医院的建设不错,为了给病人一个优美的休养环境,方寸之地就打造出了一个漂亮的庭院。
袁朗懒洋洋地巴在亭子边的栏杆上,眼珠子随着池底的游鱼滴溜溜地转,心想着,锦鲤好吃的不,不知道他心思的人还以为他在练目力呢。
伤势已经大好,袁朗一心想着出院,却被程乔舒的一句话打消了念头:“你那破事儿解决了没?”
不能把事情拖回老A解决,趁着医院就他们俩,袁朗心心念念着找个机会和成才好好谈谈。
至于谈些什么,说些什么,讲些什么,自知吧。
成才拿着外套过来时看见的就是某个半躺在亭子里有点昏昏欲睡了的家伙,春日茂,春日明,春风绵绵正好眠。
袁朗在看见庭院边上的成才后,本已经粘上眼皮盖子的瞌睡虫瞬间全部飞走,比被破了冷水还要清醒。
机会啊,机会啊,袁朗你要抓紧时机。
成才走过去之后手上的外套没有作用了,袁朗已经直起了腰板,坐得算不上端正也比半靠着栏杆好。
成才瞟了袁朗一眼,依旧把外套递了给他:“队长,你伤没好全,虽然是春天,还是有点冷的,注意点自己的身体。”
袁朗没料到成才会说这句话,愣住了,迟疑了一下才接过衣服披上背:“……谢谢,那个,你坐。”有些谄媚的,袁朗挪了挪屁股,示意自己身边的位置。
摆摆手,成才没理会袁朗的殷勤,径直坐到了亭子中央茶几边的石凳上。
正对着自己,成才的眼睛很亮,可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袁朗心里打起了鼓,连带的,放在身侧的手发起了颤。
原本想好了的道歉的话,突然就像录好的录音带因为录音机故障导致卡壳,袁朗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一阵沉默,袁朗先叹了口气打破这片凝重,低下头,他的视线专注到自己放到了膝盖上的手掌,不敢抬头看向面前的青年。
“成才,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成才不语,同样低着头看自己手指。
“我知道你那天看见什么了,我很抱歉,对于那天晚上我说的话,我竟然伤你那么深。”
袁朗的话让成才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不禁攥成了拳头,悄悄把手背到身后,青年撇开了眼,没看前面低下了头的人。
说不出什么无心之语的解释,也不想找借口来掩饰什么,袁朗也不敢说出什么祈求原谅的话,这些话,确实是他过分了。
是他自己把成才拉进了老A,是他自己在成才解开心结时拉了一把,他的成长,他完完全全看在眼里。
到最后,说出那样伤人的话的也是他。
“作为一个队长,我质疑了我队员的品格,作为一个队友,我否定了你的操守,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我可能,没有资格要求你原谅我……”最终,袁朗说不下去了。
怎能说得下去,思前想后,想清楚想明白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之后的懊悔感与愧疚感压得袁朗直想找根东南枝。
低着头的袁朗没有看见成才眼里闪烁的东西,震惊、难过、委屈,不明意味的光芒点点闪过,变成了覆上了冰面的湖,看不见底下的幽暗沉积。
勉勉强强平复了心里的跌宕,成才背在身后的拳头依旧攥紧,有些湿意,有些辛辣感,怕是弄出伤口,并且被汗水粘上了。
“队长……”成才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淡冷静些,然而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出奇的沙哑。
袁朗抬起头,恰恰对上了成才转过来的眼神,深埋在最底下的惶恐与羞愧,武装起来的脆弱的外壳,仅一眼,都让彼此的瞳孔猛然收缩。
“队长,我永远做不到三多那样无理由地信任别人。”成才的语气很淡然,之前所有的情绪好像骤然消失了一般,只余下了对他平常上下级之间的尊敬。
“进了老A,我仍然忍不住去揣摩每个人的情绪和心思。”所以他知道吴哲对自己的帮助,所以他在吴哲和薛刚之间的打闹事插嘴。
因为他感觉到了那是个契机,一个让他融入老A的契机,然后,他成功了,他得到了一群兄弟和他的另眼相看。
“但是我从来没有猜测过你的。”成才轻轻地说,表情一点一点漠然下来,“因为揣摩不出来,我猜不透你的心思。”
第一次评估,直白的话语,即使再苦口婆心,成才还是有种被人像剥洋葱那样被剥了精光,他的小心思全部铺在了阳光底下,如此不堪。
二茬南瓜时期,袁朗的怒吼更是让他惴惴不安了,即使最重要是想跑完全程,可他心里依然有着进老A的念头。
第一次上战场,杀人后的心结,袁朗安慰他的话真的令他一度放下了残留着的隔阂,去接受这么一个人走进他心里。
可是……
“队长,我现在说不出原谅你的话。”听到了成才的话,袁朗苦笑,这是他能预料到的,毫不意外。
成才深深地呼吸着,好像可以从空气中汲取力量,支持他说完下面的话:“可我还是信任你,愿意把我的性命和后背交付给你。”
“谢谢……”松了一口气的,袁朗知道自己能得到成才这番话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得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得到松口的话,袁朗不知道看着青年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而温柔,不知不觉透露了一角的慕恋。
眼里印出了男人微翘的唇角,成才微微转头,鬼迷心窍地,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这句话:“要我原谅你不难的……”
愕然的,袁朗惊讶地盯紧了成才,结果把人家给盯毛了。
什么话也没说,憋红了脸的青年落荒而逃。
55
老A的生活永远被训练与任务积满,回到老A,袁朗和成才很快投入到恢复他们体能的训练里,除了训练,他们还要处理上次任务遗留下来的事情。
任务的报告上交了,袁朗无视成才的抗议,把他出现错误的前因后果都写了进去,另外上交了两个人的检讨。
看到了报告和检讨的铁路翻个白眼,不省事的两个人,这样交上去大家都得玩完,丢回去让袁朗和成才重写了。
最后交上去了一份成才发现时机发动进攻而两个人的默契度不够以至于另一边的攻击没来得及配合上最终导致袁朗受伤的报告,如此,两个人都功过相抵了。
袁朗和成才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成才刚刚进队的那个时候,一个谆谆教导循循善诱,一个虚心受教孜孜不倦,平平淡淡的,却透着舒心。
有些事情,急不得的,不过分疏离,不过分亲密,先维持这样就行了,袁朗叹气,最起码的,成才并没有刻意地和自己隔阂起来。
夏季的炎热被挡在密林之外,眼前是满眼的绿,林海深处,风拂过树叶间,发出如海浪迭起的声音,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投射下斑驳的影子,星星点点。
持续了7天7夜的狙击手考核,食物和淡水完全耗尽,成才的嘴唇干裂,眼里布满了血丝,长期维持着一个姿势没有活动过关节只觉得四肢不是自己的了。
而考核期间天公不作美,白天暴晒,刚一入夜,接连两个晚上的大暴雨带走的不止体温,还有成才被迫转移潜伏地点避开山洪的体力。
大脑长期运作,成才已经有些禁不住瞌睡感的诱惑了,眼皮一下下扇动着,黑暗的阴影开始侵蚀着视线。
猛地啃一口下唇,淡淡的疼痛感和些许铁锈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成才成功地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还差最后一轮靶子,成才浅浅地控制着自己呼吸的频率,森林特有的青涩味道呛进鼻腔,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监控室里,几个分队的队长互相胡扯吐槽着,眼睛却都专注地盯着屏幕,密切地关注着上面每个光点数据的变化。
叼着根私藏的棒棒糖,吴哲不断操纵着仪器,寻找着最适宜放出靶子的地方与时机,势必要给考核的狙击手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次不仅是考核,也是他们试验新仪器的日子,充分运用卫星的地形分析和输入的众老A历来的狙击经验,电脑分析和人工操纵放置靶位来考核狙击手的能力。
最后一轮靶子出现时,没等大脑做出指令,成才已经下意识地扣下手中扳机,依旧是有条不紊的单发枪声。
监控室内屏幕前,袁朗翘起的唇角弧度让边上看向他的另外几人都有殴打的冲动,那强烈的嫉妒的目光更是使他哼起了小调。
磨牙声顺势响起,周长乐瞪袁朗的眼睛里像有千千万万把刀子:“得意了你,真不知道成才到底看上了你什么,谁挖都是句你对他有恩。”
假意咳嗽一声,心花怒放的袁某人好不得瑟,拿起放在椅背的外套披上:“我人品好,没办法。”
接收到好几对卫生球,哼着吭扳走调的歌,袁朗戴上联系的耳机,拿着定位器,一步三晃地去找他家的狙击南瓜花了。
袁朗找到成才时,脱掉伪装的青年正抱着枪,坐着树根,仰头上望,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对某样东西直白的渴望。
顺着成才的视线抬头望过去,陷入袁朗眼里的是那一个个在树枝上晃悠着的褪去了青色,变白了的毛皮上泛着红光的,成熟了的小毛桃。
每到春天,375某处生长着一丛野桃树都会变得粉团粉团一片,没有调皮的小鬼去捣腾,没有臭美的小妞去攀摘,那丛桃树都能平平安安地渡过花期进入到结实期。
而且结实前期也没有禁不住诱惑的老A去摘,所有桃子都顺顺利利地发育完全直至成熟,不过很少人去摘,每年都做肥料去了。
“想吃?”袁朗在成才身边蹲下,弯起了狐狸眼,小心翼翼地讨好掩藏在调笑的语气之下。
“嗯。”成才应声,眼睛依然死盯着那些桃子,似乎是想用目光盯下一个来。
袁朗没再说话,反倒四处张望起来,成才好奇地看向他,只见袁朗忽地面露喜色,站起身走到一边捡起一树杈又走回来。
“刀子和止血的橡筋,借来一下。”成才拿出袁朗要的东西,好奇地看着他动作。
三两下削过去,弄好橡筋,一个简易的弹弓就出炉了,迎着成才惊喜的眼神,袁朗扬扬下巴,好不得意:“看我的。”
捡来的小石子咻咻地被射上去,准确无误地击落了树冠最顶出长势最好的几个桃子,不用移动位置,成才伸手一捞就接住了。
想把桃子递给袁朗,成才扭过头,只见边上某人叼着一个桃子卡啦卡啦地开啃了,正冲自己笑得眉眼弯弯。
弯弯嘴角,拿衣服擦几下,把毛磨掉些,成才也拿起桃子开啃了,只是刚张开了嘴,之前他自个咬伤的下唇处的伤口就裂开了。
“没事吧?”注意到成才唇上的血迹,袁朗问到。
伸出舌尖舔舔,把血舔掉,成才应了句“没事”,却觉得有点不大对劲,抬眼看去,袁朗看着自己有点呆愣了:“队长?”
“没事。”回过神来的袁朗表情有点讪讪,别过脸转过身,和成才一样靠着树,专心啃桃子了。
绚烂的夕阳汹涌而来,余晖被树叶挡住落下些许光斑,微风正好,四野无声,静谧而祥和。
袁朗静静地望着眼前茂密的森林,直到肩上忽然有了压迫感和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袁朗稍稍扭过头,累到极点的青年已经靠着自己的肩膀安稳地熟睡过去。
源于狙击手的警惕和他们职业特有的杀戮与血腥,平时,成才的睡眠很浅,只要稍有点声响,就会立即醒来,即使是在安全的环境下。
可是,连成才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在袁朗身边,他总能放松神经,陷入深度的睡眠,甚至毫无防备。
袁朗伸手搂住成才的腰,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揽了揽,姿势不大对,青年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在袁朗肩窝找个了舒服的位置,再次沉睡。
享受着爱人在怀的感觉,袁朗正舒坦着,耳机突然传来通信的电流声,吴哲的声音传来:“队长,你找到花花了没?找到了就快点出来集合,都在等你们呢。”
“找到了。”袁朗仰头望着头顶茂密的枝叶,“你们先散了吧,成才睡着了,我不好搬动他,就这样。”
没等吴哲说话,袁朗说完就径自掐断通信,关掉耳机。
斜了斜眼睛,睡熟了的青年靠着自己的肩膀,长翘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嘴角的小坑浅浅地凹陷出来。
真好,全世界都在找你,你在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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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有讯,秋月无边,亏我思娇好比度日如年啊~袁朗精神的七分在电脑显示屏上的资料那儿,有三分则分到了那想着哗哗水声的浴室里。
有时候喜欢的那个人太出众也不大好,华丽丽又夺取了考核第一的成才成了这次收南瓜时被铁大推出来的金字招牌。
军区间举行的狙击手野外生存比赛,成才没丢来A的脸,这也使得铁大发挥着千年老狐狸的功力跟预备役的瓜农们可着劲儿地得瑟,享受着人家如针似芒的目光。
而那个在消无声息间就陨灭了他们希望的狙击手,成了众多未来式南瓜们新一段日子的噩梦源头。
挫着下巴,铁路笑得狡诈又阴险,以成才为标准,这次比赛他可是看中了几个南瓜秧子了,虽然比起老三家的宝贝还差那么几分,有成才在,不怕他们不上钩。
风尘仆仆也难掩振奋骄傲之情的青年眼睛闪亮着冲进房间,在见到自己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尴尬,成了袁朗自那天后第一次见到成才的第一印象。
微微赧颜了的青年挠挠脸,对袁朗羞涩地笑笑,小梨涡里荡得是盈盈然然,脆生生地叫了声“队长”。
这使得那天被面无表情的青年若无其事地推开而导致心灵受创的袁朗大受安慰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