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拉皮卡!!'急促的女声从电话的另一边传来,相隔了四个月之久的声音又再唤起少年的记忆。
仿佛早就猜测到对方的目的,嘴角间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少年还是平静地回答道'旋律,怎么了?'
'蜘蛛头……蜘蛛头死了。这……该不会是……'
不安的话语没有说完,却在将要吐出时停顿了下来。对方很明显地听出了少年的心情,在自己说出这个事实后,他竟然……没有半点动摇。
为什么?
为什么他突然可以平静地接受这个结果……?
'旋律,'少年的轻声打断了对方的思绪,'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可是……不会是你杀的吧……?'对方依然没有安下心来,如果没有 听出对方心情的能力那倒还好,可是就因为……听得出少年的平静,却更让自己困惑。
该不会……他已经决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中了?
叹了口气,少年安慰道,'放心吧,我没事。而且我也没有杀他。'
'可是……'
'相信我,旋律。以后……我们再联系。'断开通话,少年知道不能再多说什么,因为只要说下去,有些事……一定会被她发现的。
有些事……我还不想现在去面对。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可是……'她知道对方断开了电话,却仍然不安地想着。
可是……这,与你有关吧?
'这样好吗?不告诉你的拍档真相?'身旁的黑发男子的视线停留在拥挤的道路上,可是很明显的,他还不至于专心到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
'我可不像你,完全不考虑其他人的安危。'少年把电话放好,埋怨似的转过头望向窗外堵塞的道路。
'等等。在那里停一下。'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少年说道。
'?'库洛洛轻轻皱了皱眉头,可还是刹了车。
'有关黑暗奏鸣曲的事……我想,再找找那个歌手。'酷拉皮卡解析道,虽然对方没有问他原因,可他还是直接说了出来,省了自己的麻烦。
'黑暗奏鸣曲……吗?'库洛洛左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思考。
少年没有理会,正打开了车门,准备往外走去。
倏地,库洛洛伸出手拉住了酷拉皮卡的左臂。
'干吗?'有点恼怒于对方的突然阻止,酷拉皮卡没来由就责问了一句。
'带上。'把雨伞递给少年,库洛洛说道,可是语气却有点像是命令。
酷拉皮卡有点沉默地接过雨伞,难得没有丢下一句拒绝或者讽刺就径自离开。
伞……
库洛洛看着少年撑着伞的背影,觉得有点好笑。
笑什么呢?
其实自己根本就从来没有想过需要一把伞,不管是多大的雨。连自己半根头发都伤不了的自然力量又算得了什么?车里的这个准备,大概是以前派克执意又或者是无意放上去的吧。
而今天,却意识到给这个要杀自己的人一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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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我想要……一只小鸟。”
因为……我无法翱翔。
——《CLOVER》
通向酒吧道路中的几个黑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库洛洛坐在车上不悦地看着,本想无动于衷地忽略,却又总觉得有点不妥。最后自己耸了耸肩,像是被某些什么打败了一样,唤出“盗贼的秘诀”。车子在念力的作用下突然发出了淡淡的紫光然后就消失了。
我渴望得到幸福
和你一起得到幸福
成为你的幸福
请带我离开
远远地带我走
离开这个地方带我离开
只听见酒吧内依旧响着的当天的歌声,却看不到站在舞台上的卷发歌手。正疑惑间,酷拉皮卡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刚好走进门内的黑发男子。
本来略有不满,可是看到对方头发上沾着的水滴后,酷拉皮卡稍微压抑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情绪,才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库洛洛轻轻地抬起一抹笑,没有解释的意思就自动自觉在酷拉皮卡身旁坐下。
'老板,请问……唱那首歌的歌手,今天没有来吗?'还是正事要紧,酷拉皮卡转过头,向老板问道。
'她……'老板抬头望向空空的舞台,沉默了片刻,接着小声说道'她……死了。'
'死了?'对方的话有如晴天霹雳,使一向冷静的酷拉皮卡也不免感到惊讶。
店主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她好象早就已经知道……她死的前一天晚上,她说,她想知道……想知道……“明明知道会结束的幸福,是幸福,还是不幸?”我笑着没有回答她,然后她特地跟我说“一直以来多谢你的照顾。”没想到……'说着,店主转过身,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眼睛,然后再度转过头来道歉,'对不起……我说了多余的话。'
'不,没关系。'少年理解似的摇了摇头,表情也没比对方好看多少。
明明知道会结束的幸福……是幸福,还是不幸?
难怪,我离开的那天……
她的眼神,那么悲伤。
'她是怎么死的?'一直保持沉默的库洛洛开口问道。
当然,酷拉皮卡对这个问题也十分在意。
'被杀的,就在舞台上……'
'对方是什么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当时一片混乱,根本无法知道是谁下的手。可我只记得她倒下的时候说过……她说……不要让任何人去复仇。'
“不要让任何人……因为我而失去幸福。”
再次,关门声又再停留在歌曲最早的开始。
我渴望得到幸福
和你一起得到幸福
成为你的幸福
请带我离开
远远地带我走
离开这个地方带我离开
如果……有人带她离开……
是不是,她就能够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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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恍惚地离开酒吧,酷拉皮卡在库洛洛撑着的伞下低头走着,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思考还是单纯什么也不想。
突然,彼此仿佛都注意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来者不善。两人心里都很清楚。
'!'伞滑落,就在库洛洛准备出手之际,酷拉皮卡的锁链阻止了他的攻击*并向黑暗处迅速延伸过去。接着,对方接连发出了数声惊呼。
(*解析:酷拉皮卡之所以此时能够在库洛洛出手前阻止他并不代表他的速度比库洛洛快,而是因为“攻击点的预测”。在库洛洛出手前,酷拉皮卡就知道他要攻击的目标,因此可以及时阻止。对于高手间的较量来说,实力相差不大的两者,“攻击点的预测”可以说是胜负的关键。)
'给你们一个忠告,如果我数三声之内不消失的话,就把你们——杀?掉!'酷拉皮卡说道,带着使人不寒而粟的冷酷。
'一。'
'二。'
'……'
还没到数到三,黑暗中的敌人早已无影无踪。
只论逃命速度的话,他们倒也算得上是个高手。
'……难得看到你想大开杀戒的样子。'库洛洛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酷拉皮卡,只是觉得有趣。
'……'酷拉皮卡抿紧了嘴唇,注意到对方那一抹动机不明的笑,看着就火大。
'呵呵,不过你阻止我其实也是为了救他们吧。'
'……你的仇人还真多。'逃避真正的想法,酷拉皮卡故意扯开话题。
'也许吧。'
'也许?难不成是冲着我来的吗?'
'啊,事实是这样没错吧。'
可他们的目标……好象是你。
重回窟卢塔
'酷拉皮卡!听说旅团的头目死了!'从手机传来的仍然是急促的叫声,只是对方换成了小杰。
微微露出一个对方无法看见的笑容,酷拉皮卡只能在心里默默感激他们的关心。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而且你们放心吧,他不是我“杀”的。'略有轻重不均的语气似乎只有自己才能了解它的真正含义。
'呼……吓了我一跳呢。'
还没等岗吁完一口气,抢过电话的奇牙冷静地补充道,'听着,酷拉皮卡。我们上次所见的天空竞技场的楼主并不是真正的楼主,真正的楼主是那个蜘蛛头。'
'哦?'瞄了瞄身边那漆黑的侧面,酷拉皮卡轻轻皱了皱眉,然后很快又再松开。
难怪,所有的火红眼全都在他那里。
'谢谢你们。火红眼的事已经不需要担心了,我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不是吧?'即使没有当面看见,可是奇牙的惊讶表情酷拉皮卡或多或少是猜得出来的。
'恩。'
'到底怎么回事?'
'这件事……以后我再向你们解析。'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酷拉皮卡虽然不想隐瞒,然而这些事似乎又来得太过突然,思绪还没能整理完毕就必须继续下去。
两天前——
'杀了我。'
酷拉皮卡显得有点愕然,原本盛怒的情绪瞬间冷却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隐含疑惑的沉默。
犹豫清晰地呈现在少年的眼里,看不见的,就只有他自己。
把酷拉皮卡的木然收在眼底,库洛洛向少年走近。
看见对方的接近,酷拉皮卡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一抹浅浅的笑浮上嘴角,库洛洛缓缓地向少年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抚过对方柔软的金发,戏谑似的说道'为什么害怕呢?要杀我的人可是你哦。'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想要下手的时候,那段记忆……又会重叠。
我明明可以毫不犹豫就杀掉他才对。
'杀了你,你有什么目的?'拼命掩饰自己的颤抖,酷拉皮卡正色道。
'呵……'库洛洛禁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我……只是需要一个答案。
'与其说是杀了我,还不如说是“让我死掉”来得贴切吧。'
'什么意思?'酷拉皮卡看进对方似笑非笑的双眸,深邃的黑色透露着难测的认真。
'那一次……我在流星街并不只是偶然,而是为了调查一件事。'
皱了皱眉,没有插话的打算,酷拉皮卡决定沉默地听下去。
'你上次也看到了吧,流星街并没有真正的解放。'难得露出了一抹苦笑,对方的视线开始远离少年,仿佛陷入了隐痛的回忆。
这个表情,算是哀伤吗?
这个人,也懂得哀伤吗?
向来都不苟言笑的酷拉皮卡此刻的表情仍然是一片茫然,库洛洛的话句似乎有种莫名的魔力,让人不禁想去了解……
了解?想要了解什么?
难道我是疯了不成?
有点恼怒于自己跑飞的思绪,酷拉皮卡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说道'那你直接“死掉”不就好了,干吗还要我帮忙?'
'不行啊,'库洛洛似乎在喃喃自语,但在对方渐渐收拢的视线中,酷拉皮卡知道他在告诉自己,'那个人也许会发现的……如果没有真正打斗的痕迹……'
拨开对方停留在自己发际的手,酷拉皮卡转过身,仿佛用尽了努力,微吁了一口气,'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你迟早也得死。'
只要流星街一解放……
我就——杀掉你。
'酷拉皮卡,'冈的声音再度换了回来,打断了少年的思绪,'虽然这样说可能有点多余。可是,不要太勉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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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见雨声。仿佛原本属于真实的那部分完全被车速割裂了开来。
离开酒吧以后,他觉得有点落寞。思绪好象被一种不知名的空白迅速填满,可是想要深究它的含义的时候,只能得到模糊的只字片句。是什么,在内心激起这一圈遗憾?翻了翻手中那张酒吧老板给予的CD《CLOVER》,带来的冰冷触感淡得连自己也要害怕。
歌手的声音最后只能停留在毫无生气的CD里,留不在记忆中。因为记忆是不可靠的,最多只能记得音节的大概,却无法真正留下它的本来。不知不觉把这样的一切用美好的感情来掩盖,所有的缺点和不快也只能在记忆中消失。于是,留下的,只有最不真实的完美。
一个人的消亡,就这样普通而平淡。只有CD中的声音仍然不断地祷告着“请带我离开”。但毕竟只能沿着脚下的线条走下去,不能回头,尽管已经知道那是不想到达的终点。
生命中有些什么注定无奈。
他这样解析,仿佛想要这样来说服自己,去忘记所有的哀伤。
明明知道复仇只是互相伤害的同一过程无限重复,可是只能选择继续。
明明知道……
即使那样……也无法挽回族人的性命,可是也只能选择继续。
有些什么终究注定无奈。
就像死去的族人。就像死去的歌手。就像死去的过往。
不知道少年在思考着什么,库洛洛只是注意到对方的木然。
歌手的死对自己来说可以说是毫无影响,甚至不如过眼云烟。然而少年的反应却与自己截然不同。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路人,需要浪费自己的时间精神感情吗?
如果不是看过少年那凌厉冷漠的面具,有时候甚至连他也怀疑对方是不是多愁善感得像一个女人。
浪费时间精神感情啊……
也许现在也是这样吧?
无故这么在乎一个人的感受毕竟还是第一次。
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毕竟还是第一次。
也许……
我长久地追逐与等待,为的,只是一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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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窟卢塔。
少年掩去内心的焦急,缓缓地叹了口气。距离上次离开已经有五年多了,而如今,火红眼……终于回到了它们的故乡。
满心是一种难言的失落与空虚,怀着这样的情绪,酷拉皮卡下了车。
可是,像是突如其来的一次奇迹,少年的内心被重重敲击了一下。
本来荒芜的窟卢塔土地如今已经被错错落落的房屋布满,绿油油的田野纵横期间,脚下的青草带着独有的鲜嫩味,而农夫们都在艰辛地耕耘着,这些这些,都给少年带来错觉——仿佛窟卢塔已经复活。
迈出有如踏入梦境的一步,酷拉皮卡的轻柔金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生光,显得特别耀眼。
露出温柔的笑容,少年的眼眶顿时变得湿润。勉强支撑的坚强仿佛在眼前和谐的景色中慢慢融化,似乎能把少年冷漠的面具轻轻卸下。
轻咬下唇,强止住行将崩溃的意志,少年闭上翠绿的双眼,做了一个角度不大的向上仰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呼出。
真的,久违了,窟卢塔。
身后细碎的脚步声侵入了柔软的思绪,少年准备重新戴上伪装。他知道他不需要回头,也能够确定对方是谁。他也坚决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软弱,更不想被嘲笑。
然而库洛洛只是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