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可能是看美景看傻了,也或许是他心头有事,也没注意到药老瞥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渴求,退后一步,双手伸出,穿过肩膀,揽住,没敢用力,轻轻地,轻轻地搭上而已。
“老师,你怎么了?”
“有点冷……”木纳的萧炎啊!药老千年难得一次情动竟然被他生生给推开了去,把谎话信以为真,解下身上的黑袍转身,递上:“那给老师穿吧,您身子弱。”
认真的模样……药老一瞬间有种把萧炎丢回娘胎中重造的冲动,你说这人怀孕时候是少吃了什么生出这么个笨蛋小子?
药老心头重重叹了一口气,悲哀之际心中不免埋怨:“怎么就教出这么个情商低能的弟子?”连个拥抱的借口都不给找。
莫不是他对自己……根本就没那意思?!
甩开胡思乱想,面上和蔼地应着:“恩。”
有些话,不说为妙。
临回枫阁前彩鳞跟上药老在耳边念叨了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呵呵~是萧炎那小子教的吧?药老仰头微偏轻语回了一句道:“我知道分寸……”
我知道,不然的话,就在刚才,若不是察觉到还有人目光冰冷地注视自己两人,他早抱着萧炎啃上了,哪还会弄得后来如此尴尬?
我知道,我知道的,喜欢他,不论何时,不论什么模样,一心为了救自己变强也好,一心为了强大拼命也好,一心为了薰儿也好,一心为了彩鳞也好……
于心底日渐浓郁的喜爱,生长,繁殖,发酵,满溢而出,直到……看不下去了。
那是一种折磨,不会让你痛得死去活来,却是阵痛连连,微小的,嫉妒愤怒不甘心,看到萧炎暖心的笑,药老会默默侧目。
萧炎至今还是那副呆楞的模样,对于感情的事从来不擅长,面对彩鳞是这样,面对薰儿也是这样,不过色之本性未改便是了。
论细腻,他永远不及药老,哪个他口中日日念叨一遍的老妖怪,有着绝美的容颜,一见倾心,二见倾城,三见的话……把整个人赔进去都不够。
他很喜欢和别人说药老的事,说给朋友听,说给家人听,说给自己听……就仿若药老从未疏远过自己一样的亲昵与尊敬。
炎帝或许自己不知道,旁人却看得分明,他与药老之间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变质变味,药老是那么地了然,所以他自信于可以把一切掌控地很好。
料想若是有哪一天那个浑然不知的人知晓了自己对药老,对自己敬爱的老师有那份大胆而狂妄的臆想……那才是一番惊天动地呢。
有过那么一棵雏芽,任由其生长壮大,不去特意关注呵护限制,待发现时才知道那日积月累的思念是什么,长出的苍天大树是有多么惊世骇俗,不过于萧炎而言,那又是百来年后的事了。
不要觉得不可思议或者不可能,有些事,总归不会顺所有人的心意,耗完一生一世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你放不下,只要你不够勇敢,只要……你宁愿看到他死去。
用一直身为旁观者的风闲的话说就是:现在的萧炎傻得与白痴别无二致。
药老活了不少岁月,他自诩强大的耐心也没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得不到,药老宁可眼不见,心不烦。
那么多年都走过来了,等过来了,内心的痛苦与煎熬,得有个交代。
现在,是该结束,有个了断了。
突然结界处一股怪异的能量波动传来,药老眼眸微张表面不为所动,搁在方榻上的手臂却不自觉一阵颤抖,随即定力过人的他便恢复古井不波的安详,期间不过一秒的时间而已。
药老吃了驻颜丹,虽然外表看起来与萧炎差不到哪儿去,那一头白发却留了下来,总归萧炎也说,老师这样很好看。
想着,药老轻轻撩过一丝柔顺泛光的白发,微微一笑,伸指再把那一缕白发弹到耳旁。
便应了那小家伙的喜好吧。
萧炎无视了结界直接出现在药老面前,看着自己的老师一脸庸懒地躺卧着,含笑的模样也让他心头一阵荡漾,随即压下不合适的念头,抱了抱手,恭敬道:“老师找我有事?”
萧炎穿了一身黑金纹络的袍服,束腰宽袍衬其身形修长,黑发轻挽,束了一个发髻,翠玉轻插,白色丝带四散,特别是那不怒自威的浩瀚气势,出尘之感,丝毫不比药尘差。
“恩。”
药老满意地点点头,却是不知如何开口了,明明自己无错的呵,却要做得比对方小心翼翼千万倍。
沉默不久后,药老却是挥手一动,一把白玉梳飘然前来,落到萧炎面前,后者伸手接过,更是一脸不解地看着药老。
“先为为师梳把头吧,年纪大了,越来越不爱动了。”药老看着萧炎一瞬间变得愕然的脸庞,笑容更甚。
萧炎眉头不禁一挑,这个老不死的,精力那么充沛装什么老头子?笑那么温和,一定有鬼。
可他却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便缓步移至药老身后,轻柔地捧起后者铺满床榻的白发,认真梳了起来。
梳头这种事萧炎以前也为薰儿做过,而徒弟为老师做这种事也算天经地义,可发生在自己与药老身上,总让萧炎觉得怪怪的。
第4章 离分,执念
药老一生浸淫药材,自身也是品阶不低的炼药师,一生因药而生。
萧炎此时靠近才发现药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舒畅药香,不自觉一丝一缕地钻进萧炎的脑海,扰乱了那本打算心无旁骛梳头的心神。
那种感觉,根本就不是用普通的药物相配比而焚烧的香药可以比肩的。
贪婪的,渴望的,不满足的……想要更多。
微微俯身凑近,闭目深深吸了口那从药老身上散发的药香,心旷神怡间萧炎的手也不自然慢了下来。
“小炎子?”
略微察觉不对,药老默默侧目都能看到萧炎那张毫无防备地靠近自己的脸,很柔和,很依恋,很安心的面容……
虽然这一幕看在药老眼里,他此刻也不禁偷着乐……但他最终还是出言制止了。
要不得的,这种事情决计要不得的……这孩子。
萧炎赶忙在药老询问的话语中回神,慌乱地睁眼,才发现自己都快靠到药老身上去了。
立刻起身挪开,顿时一阵尴尬,忙道:“徒儿逾矩了,望师父见谅。”
“呵呵,没事,继续吧。”
药老似没看到萧炎的不自在一般,轻柔的话语让人一阵安心,而他却微微偏头把身子往旁边一挪,再与萧炎拉开点距离,倚靠着软垫不再说话。
拒绝的意思……不明而喻。
把一切看在眼底的萧炎心头狠狠一颤,低头看着手里随药老挪动而滑落的发丝,不禁自嘲,看来刚才没控制住自己,反而惹老师讨厌了啊。
以后一定得注意点。
想着萧炎也不再上前,便跪立在床榻之上,拿着药老长得散落在自己身旁的白发尾部,一遍遍地梳。
这样阁楼里也彻底安静下来了,仔细听,只有香灰剥落,玉梳与发丝轻轻摩挲的细微声音。
明明就有两个活人的,都彼此压抑着呼吸,心跳,甚至那隐隐的不知如何开口的情愫,又是何苦呢?
自从早云岚宗之上眼睁睁看到药老被魂殿之人抓走后,萧炎和药老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至于到底如何,却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即使父亲失踪时也不曾体会。
那种如获新生的快乐,也只有在看到药老安然无事才出现。
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彼此。
山雨欲来风满楼。
感受到萧炎的手再度缓慢下来,药老无可奈何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把沉思的萧炎又是一惊:“老师……”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件事。”
打断了萧炎又要道歉的话,药老用着低沉的嗓音缓缓地道:“我准备出去云游。”
“什么?”不可置信的喝声突起,萧炎一瞬间站了起来,双手在衣袖下握得死紧。
看萧炎这般反应,药老眉头不悦地一皱,好歹这么多年过去了,听事还这么咋咋呼呼的,刚才的稳重老成丢去喂狗了?
着实又不太满意。
萧炎也知自己反应过度,忙下榻行至药老正面,拱手道了歉,才支吾地问:“不知老师究竟是何意?”
“我准备再去大陆走走,这里,我不呆了,你也不用来找我,我这把老骨头……死不了,哈哈。”笑着看到萧炎一脸震惊的模样,药老起身摸了摸萧炎的头,温柔的……却让萧炎充满了不耐。
萧炎默默低下了头,好半天才问出一句:“为什么?”
一愣,药老把手放下,把额前的散发撩到身后,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我都是个老妖怪了,多出去走走,也并非坏事,再安逸的日子都会腻的。”
“那我陪老师去!”蓦地抬头,萧炎话语里的坚决不容质疑,看着那张刚毅倔强的面孔,不算英俊,却也清秀,是自己的好……徒弟啊。
“不用,我就到处走走,又没生命危险,而且如我这般的实力,谁敢动我?”
药老微笑着说得轻描淡写,但萧炎知道,或许他这一走便不会回来了,虽然自己一定能找到他的所在,却不能常常见到了,说不定之后他还会时刻躲着自己。
因为……
“老师!你明明知道我从你走那时开始就一直……一直……”“嘘……”
冰凉而散发着药草香味的手指贴上嘴唇,让得萧炎住了口,也让他不由一愣,老师的手指,触感滑腻,如同上好白玉琼脂。
知道萧炎怎么想的吗?那是悬乎得让人扶额还特想痛扁他一顿的念头。
他想亲吻药老。
萧炎自己有时候的冲动就是来得那么莫名其妙与奇怪,他根本不知道那冲动是什么,想和老师做……做什么?
想亲吻,想抚摸,想抱住他,想让面色冷淡的药老自双帝之战后再真心地笑一次,纯粹地只为了自己一个人绽放的笑魇,会让萧炎久久梦怀不忘的那种。
仅此而已,别无贪念,甚至没有占有欲,那之后药老怀抱着萧炎评价他此刻的念头,含着萧炎的舌戏谑地道:“那是因为你还不够爱我……不够……”
如果有一次能让萧炎得偿所愿的话,他想自己便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了,老师……
“小炎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千万别说出来,有些话,有些事,留在心底烂它一辈子就好。”
当下药老缓缓把食指撤回,笑着,温暖的手却慢慢抚上了面前人的脸,轻轻摩挲。
小炎子,你早已对我暗生情愫的事,我怎么可能没有丝毫感觉?只是你还很模糊不懂而已,我却身心煎熬,万念俱灰。
我可是对你爱慕已久啊,能忍下来,我不禁自己都佩服自己。
看萧炎还要说话,药老张唇微微吐了两个名字,那孩子心性的人眸中的狂热就暗淡了下去。
是啊,怎么把她们给忘了——“美杜莎,古熏儿。”
第5章 一念白头
知道为什么了吧?呆在你身边,看她们围绕着你,再多一刻我都受不了了!
药老也是这般自私的人,不管他活得有多久,阅历有多丰富,依旧如此。
当初那场浩大的婚礼轰动整个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上古以来大陆出现的第一位斗帝,萧炎,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名望,声名远播。
一听说他要结亲了,举国欢庆,一时间也碎了不少少女心,虽说一夫两妻有失道德,但众人看三人相处并无间隙,恩爱有加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齐人之福,得到的更多是祝福,连云韵、小医仙和雅妃都各自画了精心的妆容强撑着笑脸前来道喜,他身为萧炎的师父有再多不情愿也得出席不是?
隆重的婚礼,那是对彩鳞和薰儿的一个交代,一个承诺,一种责任。
药老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对萧炎说:“你可想好了,这一场婚礼是一辈子的事情。”
萧炎笑得开心,端着酒来敬药老,道:“有什么好想的?当初我说了,定会做到,这些年她们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怎能在功成名就之后还不给她们一个身份?背信弃义会被天下人所耻笑的。”
不愧是自己的好徒弟,这份担当,这份胸襟,真真说得上是英雄豪杰的作为!
药老开怀大笑,眼里尽是赞赏,扔掉酒杯后直接一手抓过青色酒瓶,仰头喝尽,喉结滚动,透亮的液体滑过药老白皙的脖颈,在万千火红灯光照耀下却是惑人无数。
看傻了的萧炎真想不顾彼此身份地扑上去亲吻个够,那样才不会在万籁具静之后蓦然觉得失落,那时他身旁右躺薰儿,左卧彩鳞,呵~不是洞房花烛么?不睡一起怎么行?
药老在饮完酒之后微薰,歪仄着脑袋,白发被微风刮起遮了半边脸,眼角媚惑地上挑,目光朦胧,水华流转似含情脉脉,他却不自觉地扯开一个调侃的笑:“看你小子今天晚上怎么办?”
能怎么办?两边顾又不及,你总不能在那谁面前和那谁那什么吧?干脆谁都不碰,规规矩矩地躺卧着,被人知道了又会是一番调笑:哟,你炎帝新婚之夜就看着俩貌美如花的媳妇干瞪着眼了?
事实上萧炎睡得无比安稳,在两女踌躇不安的心绪下做了一夜好梦,他梦见了药老,银色月华下美艳得不可方物,披了一件紫衫,在煮茶,在品茗,在笑,在……勾引自己。
萧炎踱步上前,用食指抬起药老的头,调戏恩师,平时想都不敢想的,真是太大逆不道了!定会被对方一挥袖间打得体无完肤吧?那人的自尊与贞洁,高不可攀。
但在梦境里却是真实存在,药老没有发火,嘴唇翕动,抬起一双睫毛扑扇的眼,水汪汪的,柔弱的,像是纯粹地为了激起萧炎心中的保护欲一样的眼神。
毫不犹豫,毫无阻碍地亲吻上去,霸道地扯起那人看似孱弱的身子就不知怜惜地啮咬起来——萧炎幻想了一夜,第二天却是赧颜地换下了一身新衣。
相反那一晚药老没有入睡,他也不知道萧炎竟做了那样龌龊的梦,对象还是手无敷鸡之力的“自己”,要是知道了,他定会让萧炎尝尝如此辱没自己的代价。
他虽贵为炎帝,但药老自信,他还没那本事能在自己之上。
药老想得更多,也更深,在天府偏远地境也就是后来的枫阁,枯坐一晚,凌晨睁眼,药老惊诧地发现了自己眼角的皱纹,慌得再不愿轻易见萧炎。
喝酒的时候药老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他本想说:炎儿,想清楚了,这场婚礼一举行便断了你我之间的后路,你我之间再没可能。
三缄其口,药老闷声喝着酒,步履蹒跚地转身离开,叫他如何说得出口?在别人的新婚之夜,挑明那连对方自己丝毫不知丝毫不敢承认的情愫?
药老又不是傻子。
正因为当时的那场婚礼太惊天动地,所以现在我们在一起才会困难无比。
看对方彻底沉默下来,药老抚摩着萧炎的手也凝住了,垂下手忍住心中的翻天巨浪,药老轻声道:“没事了。”
这是逐客令呢。
萧炎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他只是轻喃道:“老师……让我亲你一次吧……我会忘的,会的……”
药老的柔和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面肌紧绷,像是要活活咬碎了一口银牙,眸中寒光烁烁。
把自己当什么了?尝试品吗?如果……如果……
如果真要有关系,我希望那是一辈子的事情,而不是随随便便一次温存,我堂堂药圣岂容你如此视若玩物?
“抱歉,失礼了。”
被凌厉的寒气逼得慌乱退后,眼睑微扇,萧炎震惊于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这种亵渎老师的话足够让自己死一万次。
“告,告辞。”
狼狈地退出了顶阁,萧炎再停顿一会儿,才缓步转身行下楼,咬牙决绝的转身动作掩饰不了脸上的失魂与落寞,一别再见,行同陌路?
老师不愿意再呆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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