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他原本只想让她的妹妹超脱一点点,能够看透那些个后宅手段和前朝变幻就好,却为何弄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林恪想到这里,只觉得一阵无力:“是我错了吗?”
我以为我能给她最好的,结果却没有考虑到,她原本就是绛珠仙草,天生聪慧不凡,竟然一步步被教导着走到了今日这般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的局面。
司徒瑞见到林恪这副模样,忍不住皱了眉:“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林恪眼睛已经有些迷蒙了,闻言只是轻笑一声:“你不懂。”你不懂那种滋味,他来到这个世界,忘记喝了孟婆汤,背负着孤单寂寞这些年一步步走下来,将来也只能这么一步步的走下去。想到将来黛玉也会有如此的心绪,也会有这种心事谁人知、赋予瑶琴声的感叹,林恪觉得自己真的错了。
从当初教会黛玉第一首儿歌的那天起,他就下意识地将她带到了这条路上。一切只是因为——他自己太寂寞。
眼见得林恪的眼神越来越迷茫,司徒瑞忍不住凑到了他耳边,重重地咬了他一下:“莫要胡思乱想!”眼前这人很少流露出这般模样,可是一旦流露出来,司徒瑞就觉得莫名的焦躁,有种所有事态都不受控制的无力感。说完这句话,司徒瑞就低头覆上了眼前这人的唇,而后慢慢加深两人之间唇舌的纠缠,直到觉得身下之人已经没有了胡思乱想的力气,他这才恋恋不舍地啄了几下,稍稍放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恪恼羞成怒的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一脚踹了过去。司徒瑞一把抓住了他的腿,因为占了便宜以及眼前恢复了往常精神的这人而情绪大好:“恪儿喜欢这个姿势?”
“混蛋!”林恪怒视着他:“我在和你说正事呢!”
“我一直在听啊,还想给你些建议的!”司徒瑞一脸的无辜,“只是你不想听我说,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回神了。”
“谢谢啊!”林恪气的捏紧了拳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司徒瑞觉得撩拨地差不多了,再继续这人真该恼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再次将他拉到了怀里,语带笑意:“说了你不必担心的,她是你妹妹,道行肯定没你高。你到现在都在俗世里打滚呢,她又怎会无缘无故地看破红尘?世,不是那么好出的!”
“是这样?”林恪有些愣然。他一直以为,他自己从未融入过这个世界,他一直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活在上辈子的。原来在旁人的眼中,他竟然也是世俗人一个?
“我一直在俗世里打滚?”林恪愣愣的重复了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这样最好了吧,他是林家嫡长子、他有父亲有妹妹弟弟要照顾,他自然要在俗世里打滚的。要不然父亲怎么办?弟弟妹妹怎么办?
司徒瑞不想让他纠缠这个问题,闻言戏谑地笑了起来:“准确来说,你现在是在我怀里打滚的。”
“司徒瑞!”林恪涨红了脸,想也不想的一拳挥了过去。只可惜下一秒就再次被牢牢禁锢住,文弱书生什么的,真是要了亲命了!
“啧啧,恪儿还真热情啊!”司徒瑞嘴上花花着,眼睛里却露出释然和放松。这样才对,这样的林恪才是正常的林恪,而不是刚才那般得道高僧、飘飘欲仙的死样子!
或许,为了不让他再露出那种遗世独立的讨厌模样,他需要你情我愿的进一步加深下和眼前这人的牵绊了?
115第114章
林恪并不知道司徒瑞脑中转的这些个荡漾念头,他仔细想了想司徒瑞的话语,觉得对方说的极有道理。自家妹妹虽然聪慧,但从小都是被娇养长大的,况且也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劫、情变家变之类的刺激,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就看破红尘了?
自己养成这样的性子,和忘记喝孟婆汤分不开。自家妹妹生于斯长于斯,自然不会觉得这个世界和她格格不入……
不过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林恪也就不担心了。不过……自家妹妹教育的事情解决了,南安王府那边的事情怎么扫尾?林恪想到这户人家就恨得牙痒,如果不是这家子人,又怎会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南安王府那边会如何处理?”林恪抬头问司徒瑞。
司徒瑞沉吟了下:“明天我进宫,探寻下皇兄的意思。”
林恪刚想点头,又摆摆手:“算了,这件事情你本来就跟着掺和不少了。再继续帮忙下去,我怕皇上就看出端倪来了,还是稳妥点儿罢!”
司徒瑞无语望天,皇兄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笨,真的!从他和司徒尧遮遮掩掩、半明半暗的摊牌那天开始,司徒尧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事情也是一桩一件地丢过来,将自己当成免费苦力了。
但偏偏,他还只能任打任骂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自家皇兄发起疯来,一怒之下将事情告诉了林如海,那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好在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自家皇兄生气归生气,愤怒归愤怒,还算理智。
司徒瑞正神游天外着,就听到林恪打了个响指,语气铿锵:“过几日让父亲上书!”司徒瑞一愣,继而恍然大悟:“这是不是太过于打脸了?”
“就是要打脸,就是让那些个人瞧清楚,我林家也不是好捏的柿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林家嫡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不能讨个公道了?”林恪如此说着,麻溜地挣脱了司徒瑞的怀抱,干脆利索地就往门外走:“我回去和父亲商议商议,你也早些歇着罢!”
话未说完,人就已经不见了。
司徒瑞呆呆地看着门外,半晌才深深地吸了口气,抹了把脸。将来总有连本带息讨回的那天,他不着急,不生气,不伤心,不难过……
过了几日,果然就见到林如海上了折子,弹劾南安王府行事跋扈、贪赃枉法、管家不严等等数项罪名。而在这些罪名的最后,林如海更是直接写了当日在贾府发生的事情,为自家小女叫屈。此折一出,满庭哗然。
和南安王府亲近的大臣们觉得林如海上这个折子纯属扯淡,京城里哪个家族不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若非要如此认真的话,十家有九家是跑不得的!至于最后那个为小女讨公道的说话,更是无稽之谈!当日的事情这些人也有耳闻,你家女儿那一跪,可是生生将南安王府陷入了御史的口诛笔伐之中。都把人折腾成这样子了,竟然还好意思大言不惭地说要给小女讨回公道?!你林如海平日里可都是深谙为官之道的,今日这般手段凌厉地撕破脸皮又是为何?!
而那些个本就看南安王府不顺眼的大臣们,此时则是各种幸灾乐祸。让你见天儿的嚣张,让你见天儿的摆出皇亲国戚的款儿!看看吧,夜路走多了,终于遇见鬼了吧?!林如海向来拿自家女儿当宝贝的,平日里嘘寒问暖生怕渴了饿了的,这会儿被人逼到这份上,就算再懂得为官之道的人,他也首先是位父亲!自家女儿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必须要讨个说法!至于那位林家姑娘是自愿跪还是被逼跪,反正是跪了,有区别吗?!
于是朝廷里再次风云变幻,底下众大臣你来我往的对骂之后,都默契地停止下来,静静等着司徒尧的决断。
林如海的这张折子在司徒尧的桌案上躺了三天之后,司徒尧终于喊了司徒瑞进宫。等到他前脚刚进来,后脚就将折子丢到了他身边,冷哼一声:“有什么可说的?”
司徒瑞心中早就有谱了,闻言捡起折子装模作样的看了半天,语气诚恳:“微臣和林府走的比较近,不方便说。”
“那你方便说什么?”司徒尧如此问着。
司徒瑞闻言偷瞄了司徒尧一眼,又琢磨了一番,这才慢吞吞地开口:“启禀皇上,您知道林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难免宠溺了些,此时做出这番行为,也不奇怪。”他语气接着一转:“南安王府这些年越发气派了,听闻府中产业越发多了,前些日子为了给自家嫡子选媳,将大半个京城的女儿家都得罪了都不在意。”
所以,这户人家钱多、人傻、孤立无援靠山倒,不速速下手都对不起这份肥肉啊!
自家皇兄本就心心念念着要拿了人家的产业来填补国库,这会儿怎么又开始妇人之仁了?司徒瑞正想着,就听到司徒尧一阵转圈,良久又开口道:“暹罗国特使过几日要来了。”
司徒瑞脑海中立时浮现那个风俗奇异的小岛海国,司徒尧继续说道:“暹罗国使者此番过来,是为了求娶一位公主。”
和亲啊,司徒瑞恍然。
司徒尧转到了司徒瑞面前,挥挥手让他去一边儿坐了,揉了揉眉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后宫之内此时并无合适的待嫁人选,南安王府家的那个嫡女,如何?”
梓云?
司徒瑞脑海中蹦出了这个名字,终于明白司徒尧的想法了。南安王府反正要完了,与其让一大家子人被抄家流放,还不如将梓云推出来作为和亲的人选。那些大臣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不但不会阻止,反而会乐见其成。
只不过这样一来,南安王府好歹也算是有功之人,这个处置的分寸就很重要了。司徒瑞也有些皱眉,思量了半天之后开口:“不如让皇后将此事和南安王妃大体说说,听听南安王妃的意思?”
司徒瑞这话完全没安好心。如果这事情让司徒尧和南安王爷说,南安王那只老狐狸必定会爽快的壮士断腕。一个女儿家换来整个家族的喘息之机,完全值得。但是如果让皇后和南安王妃说,以南安王妃那眼皮子浅的性子,说不定会说出哪家姑娘呢。
这样一来,我给过你机会了,但是你没把握住。有了这样的理由,等到和亲完成之后,司徒尧抄家或者革职或者流放,就毫无压力了。司徒尧听了这话,果然眼中一亮,看着司徒瑞也终于带了调侃之意:“公报私仇?”
“不敢,不敢。”司徒瑞擦汗,心中腹诽着:若不是你非要面子里子都全了,我何必出这主意,出力不讨好。
司徒尧解决了国家大事,终于有心情来场兄友弟恭的谈话了。见司徒瑞这些日子又清减了些,他忍不住皱眉:“事情都做完了?”
“正在整理,过几日就好。”听到司徒瑞如此回答,司徒尧依旧皱着眉头:“没将事情分给别人些?”这个别人指的是谁,彼此都心知肚明。司徒瑞不知司徒尧的深层意思,只能含糊说了句:“明年春天该大比了。”
“你倒是怜香惜玉!”司徒尧十分不是滋味,想来想去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冷哼一声又丢了一堆折子过来:“这上面的事情都交由你处理了。”
“是。”司徒瑞面上恭敬应下,内心哀嚎一声,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过比较起来,他宁可司徒尧折腾他,也不愿意他去折腾林恪的。如此想着,司徒瑞觉得自家皇兄还是挺善解人意的。
“多谢皇兄能替臣弟着想。”司徒瑞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拍拍马屁,说不定就能收到奇效。结果此话一出,迎来的是司徒尧一声怒吼:“滚!”
司徒瑞圆润地滚了,司徒尧在殿中烦躁地绕了几圈,只留下一声几不可闻地叹息:“罢了,罢了。”
116第115章
接下来的日子,司徒瑞继续为喜怒不定地皇兄大人做牛做马,只为了能够最后成功和某人成双成对,只羡鸳鸯不羡仙。而南安王府那边,皇后在听了司徒尧的稍稍暗示之后,也在某日天气晴好之时,喊了南安王妃入宫一叙。
等到当夜司徒尧到了寝宫之时,就见得自家皇后表情怪异。两人相敬如宾地用了膳,皇后这才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和司徒尧一一道来。司徒尧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全部,眉毛微微一挑,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所以,她觉得那贾府的三小姐,很不错?”
早就知道这个南安王妃是个蠢的,却没想到能这么蠢!
他家现在本就摇摇欲坠,竟然还有心思在得罪了林家之后,再次捅了贾府一刀?虽说贾府的将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你一个小小王府,就这么替自己作了和亲人选的主,你南安王府,倒还真是不客气呐!
如果林恪在此,一定会长叹一声:这就是作死的节奏啊!
司徒尧觉得自己该高兴的,毕竟有这么一个无知妇人在后宅退后腿,他无论如何处置南安王府,旁人都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没有了这个无知妇人,是不是南安王府,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司徒尧最终只是感慨了一句:“娶妻,当娶贤啊!”
若不贤惠不聪慧,那就老老实实地一边儿呆着,别给自家招惹祸事。可惜内宅里的妇人,聪明者寥寥,愚笨但谨守本分者寥寥,大智若愚者,更是寥寥。如今这京城里面,数来数去,也就西宁郡王妃算是半个聪明人。
司徒尧想到此处,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当今皇后:“西宁郡王妃,前些日子是不是认了个义女?”
皇后被这话问的一愣,但回答却是张口就来:“是认了个义女,那姑娘是林大人家的女儿。”
“是她啊。”原来就是林如海的宝贝闺女,司徒尧这才将前后关系串了起来。怪不得当日贾府里一件小小事情,能让南安王妃弄得如此没脸。如果是林家的女儿,又得了李芸和林家的教导,那就说得通了。小小年纪这般不动则已,一动就弄死你的脾气,倒是和他家兄长一模一样的。偏偏手段光明正大,让人挑错都挑不出来,只能自己心里窝火。
把自己妹妹教导成这样子,这林恪也够不着调的。他把自家妹妹教导的越出众,将来的婚事也就越发艰难。世事人情看的太透了,眼界宽了,挑人也就难了。司徒尧完全不承认,他这会儿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的。
想到自家弟弟这段日子乖巧无比、任劳任怨的模样,即便司徒尧心里再酸再抑郁也不得不承认,他家弟弟是彻彻底底的栽了进去。而对方,想必这会儿正红袖添香夜读书,悠哉乐哉吧?
等忙过了和亲这件事情,再来好好处理这两人之间的破事好了。司徒尧如此想着,第二日那暹罗国使者便进了京城。礼部一通忙乱之后,众官员互相周旋几日,那特使果然提出了和亲的请求。
司徒尧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而后当天夜里,一道圣旨便进了南安王府。眼见得眼前的小太监正看着她,梓云心中不由地一阵茫然,双目无神地回头看着自家母亲:“娘……”
南安王妃这会儿也懵了,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皇后不是说让她帮忙挑选个好人选吗?为何挑来挑去,这人选竟然落到了自家女儿身上?
小太监看着这母女两人都变成了泥塑人,眼睛又转向了旁边的南安王爷:“王爷?”南安王爷还算清醒,闻言立刻恭敬接过了圣旨,又亲自招待了一回。只可惜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什么内情来。
最后无可奈何之下,他只有封了厚礼将人恭敬送出了门。而小太监临走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顶不起眼的灰轿子,里面坐着茫然无措的梓云。当南安王爷转身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就听到了南安王妃的大哭声:“这到底是为何?皇后明明说……”
皇后?南安王爷心中一动,几步到了她眼前,面容数变:“前几天,你去见的是皇后?!她和你说什么了?!”
南安王妃这会儿见得形式不同,自然也不敢欺瞒,哭哭啼啼地将当日发生的事情说了。说完之后再次嚎啕大哭:“那日里皇后说这事儿也不一定,让我帮她参详下,挑个和亲的合适人选。我想着前些日子去贾府庆生辰,看着那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