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
骸吓了一跳,转身,果然看到泽田纲吉,他身后还跟着四个丫鬟,两个丫鬟手里分别捧了点心和盛了粥的青瓷碗。
更饿了……
泽田纲吉看了眼骸,似乎是被他看盘子上食物的验光逗笑了,“就知道你醒来一定会饿的,进去吧。”
骸看着泽田纲吉,笑了笑,欠身让他先进,却被他拉了手,一起进去了。骸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下,但是还是任他拉着进了莲华宫,其实刚才骸的一番行为不过是为了让纲吉能喜欢而已,演戏,是他专长。
就这么一直演下去,直到将泽田纲吉的心完全握住,到时候,窃了兵符和玉玺,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只是骸没有想到,泽田纲吉一直都没有动他。就像第一天他来到皇宫之后,他们在一起只是偶尔聊聊天,或者去逛后花园,泽田纲吉在后花园专门为骸开辟了快地方,依湖建亭,取名和骸的寝宫一样为“莲花”,亭顶上绘了莲花的画样,四面皆有两层淡蓝色纱帘,亭内还建了石桌石凳,桌上可以放筝,没事的时候骸坐在那里弹筝,泽田纲吉则斟杯酒,细细地听。亭边湖里本来有很多莲花,只是已经入秋湖上连莲叶都少见了,泽田纲吉第一次带骸来看这亭子的时候跟骸说,“我听闻你以前在镜花楼曾跳过一曲‘莲花’的,等来年莲花开了,便跳给我看,好不好?”
泽田纲吉是个不太善言辞的人,长在深宫却不懂得玩弄权术,身居高位却一点没有君王的架子,有时候甚至憨憨笨笨的,全然不似他在朝堂上一派威严认真,骸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向来对纯良的人没有办法。当时只是笑着应了“好”,只是他知道,不用说到来年六月,恐怕再过不久,他和泽田纲吉便会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来是为了夺他的江山。
只是不管骸怎么想,泽田纲吉对他一如既往地好,好到全皇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帝养了个伶官在宫里,要什么给什么,宠得上了天。有心巴结的人天天差人明里暗里地送东西,骸一次次皱着眉命人全数返回去了。而那些看不顺眼的,自然是一天一参地在泽田纲吉耳边絮叨,所幸泽田纲吉并未太过出格,只是将骸当做乐师看待,而且也未耽误朝事,那些臣子也没什么好嚼舌的了。便这么平平静静地过了一个月,期间骸见过云雀两次,他跟在迪王加百罗涅身边,似乎是他的贴身侍卫,迪王有时候会应泽田纲吉的约来宫里比武,两人在一边耍刀枪,骸便坐在亭子里弹筝,云雀坐在他身边,只是从来不跟他说不该说的话,在场的都是高手,他们不得不谨慎。迪王和泽田纲吉在武艺上皆出类拔萃,放在哪里都鲜少有人匹敌,骸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才知道里包恩当时跟自己说得并没有错,泽田纲吉的武功的确是在自己之上,而且两人较量也都没有出全力。
期间只发生过一次意外,加百罗涅失手被泽田纲吉刺伤,骸弹琴的手都还未停,便见云雀冲了出去,倒是令骸皱眉。其实他在弹琴的同时也在观察那边比武的二人,迪王刚才那一下明明就是故意出错的,甚至在之前眼神还在那瞬间变了一变。伤在不紧要的地方,出了不少血,但是云雀已经用随身的伤药给他医治,想必没什么问题。骸停了手,走过去,暗自揣测着迪王的意图,却见迪王正笑呵呵地跟云雀说不用担心,而云雀却是趁忙着道歉的泽田纲吉不注意时在迪王的后背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突然想到了什么,骸的眉头皱得更深,当天夜里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点了两个侍女的睡穴,换了身黑衣,将头发包在黑色的头巾里,蒙了面,偷偷出了宫。
骸在京城已经待了三年,对京城各官员的宅邸都十分熟悉,施展轻功,在房檐上穿梭,不久便到了迪王府。听里包恩说过云雀住的地方在迪王旁边,骸想了想,不能离得太近,否则会惊动迪王,只好用小时候他和云雀的暗号,伏在一处矮丛里,学着猫头鹰的声音叫了两声,
“咕咕……咕咕……”
骸便在丛中耐心等待,一会儿便看见云雀从他房间里轻手轻脚地出来,招手让他过来,并走到一处无人的假山后,“你来干什么?迪王很谨慎,万一被他发现……”
“你先别问,听我问。”骸打断了云雀的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在夜色里反射出异样的光,骸此时的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你上次说打伤你的金发人是不是就是迪王?”
云雀脸色变了变,虽然很快便恢复过来,但是没有逃过骸的眼睛,冷哼一声,“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我只是猜到一些,你到现在还没有死心吗?你以为你依靠加百罗涅就可以逃过里包恩?你也太小看里包恩了吧?!”
“我没有小瞧他,但是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我必须试一试。”
“好,就算你是这么打算的,今天的事你怎么说,迪王只不过是受了点小伤,你紧张成那个样子,不要告诉我,你对迪王动了情!”
“我没有紧张!”
“云雀,我们俩在一起十几年了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两人说话声越来越大,几乎有要吵起来的架势,骸想到云雀的打算就心惊,云雀之前也试图过要逃离里包恩,但是白兰和里包恩的势力太庞大,仅靠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成功,云雀之前就和迪王有接触,以迪王的聪明不可能不识破云雀杀手的身份,却还是让云雀留在身边,只能说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云雀帮迪王拿到江山,迪王帮云雀拿到自由!也就是说,云雀表面上是奉里包恩之命来协助自己,其实只是为了帮助迪王。看来迪王应该也知道了自己身份,正好可以借他和云雀之手杀了泽田纲吉,顺理成章地将责任推到白兰身上!
骸想着汗毛都要竖起来,他按住了云雀的肩膀,“云雀,别傻了,你以为迪王是什么好人吗?他们根本就是一路货色,你想依靠他根本就不可能,趁现在里包恩和白兰还不知道赶紧收手,或许还……”
“我为什么要收手!”云雀甩开了骸的手,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我知道迪王也不可靠,但是这样也好过永远被囚禁在里包恩身边!我不像你,如果不是你,我当初早就……!”
云雀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骸,眼神里充满懊悔,想解释但是现在这状况解释也是无用的,他不敢看骸的眼睛,骸也没有看他,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身准备走。
“骸。”云雀抓住了他的手。“刚才我……”
“不用道歉,不需要,本来就是我欠你的,如果不是我,当年你早就已经脱离了里包恩,的确是我拉了你后腿。”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呵呵,你不用这样,我以后不会再拦你了,你如果是想,那就万事小心吧。”骸甩了甩手,却被云雀拉得更紧,
“我就是不明白!”云雀吼到,“当初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你不走,现在你还是这么死心塌地,里包恩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这么喜欢留在他身边,还是说你做的一切是为了白兰,爱上了白兰是不是!!”
“云雀!”骸转过身想喝止他,却没想到云雀的手拽住了他,另一只手扣在他的脑后,一闭眼便吻了上去!
“!!!”骸睁大了眼睛,云雀的脸近在咫尺,他在做什么?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骸用力推开了云雀,“啪”的一声,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打在云雀脸上,云雀呆立在原地,低着头没有看骸,全身上下都被落寞笼罩。
“我知道我比不上白兰,我没有他有钱有势,给不了你好的生活,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只会亡命天涯,所以我一直……”
“不要再说了……”骸后退一步,声音有些颤抖,他没有想到云雀对自己竟然……
“我们没可能的,云雀,如果,你真的想自由,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不允许你伤害白兰。”
“又是白兰!?白兰到底给了你什么你这么为他着想!他把你送给泽田纲吉,在他眼里你不过只是个棋子,你还对他抱什么希望吗?”云雀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他怒了,他恨白兰!他为骸不值!但是骸只是说,“等以后你自然会懂。”然后便转身离去。
那时候,云雀还不懂,当时他看到迪王受伤时的心情叫紧张,他还不懂,白兰对于骸的意义是生存。但是,总有一天,他会懂。从来没有人能够脱离命运的掌控。
☆、第十三章
十三
骸回去的时候有点失魂落魄,脑子里乱七八糟全是云雀的事情。
他和云雀认识十二年,一起跟着里包恩学武,一起来到中原,他们几乎天天见面,但是他却没有发现,原来云雀对自己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同甘共苦的兄弟这么简单。还有云雀和迪王的打算,如果真的被他们成功了,情况会对白兰很不利。而且就算云雀帮迪王成功夺得了皇位,迪王也有可能狡兔死,走狗烹,云雀就算急于脱离里包恩,也不该这么鲁莽,除非,他还有什么别的后招?
骸一路理着思路脑中却还是一片混乱,避过了巡夜的侍卫,回到了莲华宫,宫里还掌着两盏烛灯,两名侍女也还在昏睡,和他走时一样,叹了口气,今天已经晚了,决定明天再细想。脱去了夜行衣藏好,他准备去睡觉,却没想到刚走到床边便从重纱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骸吃了一惊,瞬间已经下意识地把从不离身的几枚飞镖从后腰拔出,银光闪过,“嗖嗖”两声,飞镖已经直飞进帐内,那只手速度奇快,一片虚影晃过,已将三枚飞镖尽数夹在指缝中!
“谁!?”骸低喝,却听到从帐中传来两声熟悉的笑声,“呵呵,怎么,骸不认识你的白兰大人了么?”
骸一惊,已经再次被帐中人拉住了胳膊,猛一施力将他拉入帐内,天地翻转,骸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压在身下。白兰笑意盈盈的脸出现在眼前,四目相对,帐内有一瞬的寂静,一瞬之后,骸伸手揽上了白兰的脖子,就这么亲吻上去。这是久违的吻,舌头与舌头在缠绵,水声啧啧,两人吻得如此忘情,只是闭着眼睛的白兰不会知道,此时骸的心里是如何滋味。
'白兰,是你吻得太逼真,还是我陷得太深?'
吻是情动的开始,白兰的手已经褪去骸身上的衣服,骸像只乖顺的猫,任其所为,白兰亲吻着骸漂亮性感的锁骨,流连不去,
“你不生我的气么?”
“没有……嗯……骸怎么敢。”
'我有什么资格去生气,云雀说得对,不过是个棋子,物尽其用才是。'
“说谎可不是好孩子哦。”白兰从下而上舔噬着骸的脖颈,对上那一双湛蓝的眸子,突然失去了继续的兴致。骸的眼睛里,是避让,是不信任,是,受伤。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眼神有种心疼的感觉。叹了口气,白兰伸手抚上骸的后脑凑上前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怪我的,但是,能够完成这个任务的人只有你,而且,泽田纲吉的为人我很清楚,他不会强迫你的。”
骸看着白兰,的确,他说得都对,他打算得也很合理,但是,这不能改变在他心里自己只是颗棋子的事实,骸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已经一片清明,“我没事,我一定会帮白兰大人……”
“叫我白兰!”白兰突然烦躁地打断了骸的话,听着“白兰大人”这四个字便莫名地觉得窝火,骸只叫过两次自己的名字,一次是他们第一次的时候,另一次就是他向自己许诺永远不背叛自己那次。说到底,在他眼里,自己也不过是“白兰大人”而已,因为他是他的主人所以才会这么百依百顺。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一个杀手还会真的爱上自己么?呵呵,真是笑话。
骸似乎也被白兰的语气吓到了,他看着白兰,他知道这一个称呼之中包含着多少不同,他若只是一枚棋子,又怎么会有资格去叫他“白兰”?但是,白兰这么要求了,说明至少在他心中自己不是颗普通的棋子不是吗?骸看着白兰,良久,终于小心翼翼地喊出两个字,
“白兰……”
剩下的话全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吻里。
如果两个人对彼此的感情都不相信的话,那么这段感情还不如不存在,这样,才不会受伤,但是,我们都是凡人,所以,兜兜转转,都逃不了一个“情”字,便是知道会受伤,还是选择飞蛾扑火,若是不能涅磐,便只能毁灭。
不到三更的时候白兰便离开了,走的时候他看了眼还在睡着的骸,昨晚两人是太放纵了,难免骸会睡得这么熟,也许连白兰都不知道,他此时看骸的眼神是多温柔。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离开了皇宫。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离开中原,只有白莲回了缇兰在那边打点,白枭最近倒是安静得很,白莲前几日来书说他并没有回缇兰,也就是说他现在应该也在中原,看来和自己一样他也盯上了泽田王朝,只是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
白兰出了宫之后直接回了镜花楼,然而,他前脚踏出莲华宫的门,有人后脚便进去了。
骸本来睡得正香,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这是条件反射,即使许多年过去,也没能将这身体的本能改变,因为白枭已经到了他身边!
骸迅速地翻身起床,但已经晚了,白枭已经进了床帐之内,并一把扼住了骸的脖子!
“呃啊……”骸因白枭过大的力气而窒息,白枭的脸近在咫尺,紫色的双眼里充满了嘲弄,“怎么,和白兰在一起很开心?他竟然亲自跑到宫里来看你,看来是我小看了你的魅力啊。”
白枭继续加大力气,骸痛苦地发出呜咽的声音,却不敢去伸手拦白枭的手,他知道白枭生气了,他可不想继续惹怒他,到时候倒霉得还是他自己。白枭看着骸已经憋得通红的脸,冷哼了一声,甩手将骸摔在床上,骸甫一获得释放,便努力呼吸,却因不适引起剧烈的咳嗽。白枭冷冷看着他,“我看你是舒服日子过太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吧?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没让你变乖啊。”阴贽的口气传来,骸身体瞬间僵硬,但是他没有动,在里包恩面前也许认个错还有可能得到宽恕,因为里包恩要的是他的服从,但是面对白枭,骸知道,认错也好,求饶也好,只会让自己更痛苦而已,所以不如乖乖等待惩罚的降临。
白枭看着骸,嘴角勾起个嘲讽加邪气的弧度,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瓶,从里面倒出颗紫红色的药丸,递到骸面前。骸看着白枭手里的瓶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他,浑身都僵硬了得动不了。
“怎么?不想吃?还是说想让我喂你?”
骸闻言出了一身冷汗,恐惧地摇了摇头,伸过去手颤抖得厉害,拿过白枭手里的药丸,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求饶。
“不要让我亲自动手,否则你知道后果。”
骸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看着手中的药丸,一狠心将其放入嘴中,吞了下去。
白枭看着骸吃下药丸之后嘴角的弧度更大,“我要提醒你,这次的这只,寿命可是五天,这五天里,它会让你记得,你是谁的人。”
骸的脸色随着白枭的话一点点惨白下去,但是他知道,求饶没有用,白枭从来不会对他心软。
五天,在之前,白枭再怎么生气也没有这么狠罚过自己,只能说,他恨自己和白兰之间的关系,那么,要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倒戈白兰一方,到时候恐怕要被他活活折磨死!
骸想着便是一阵毛骨悚然,但是白枭却擒住了他的下巴,迫他抬头看向他,“这东西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