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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卫他受伤了？”听到他的话，恶罗王怔了一下，从座上站起身。
双炽点点头，“此事说来话长，不知现在，恶罗王大人能否找个让巴卫大人先休息一下？”
明白他的意思，恶罗王对下方的妖怪伸出手做出一个待命的手势，然后道，“你跟我来。”
*****
看着被九尾狐轻轻放到软榻上的巴卫，恶罗王的心情有那么一点点的复杂。其实打从开始他就感觉到了巴卫的妖力非常虚弱没错，但是凭着他跟巴卫的恶名，他不以为眼前的九尾会是什么救死扶伤的好人，只是现在……难道这个人真的只是单纯的救了巴卫，而不是借着救了恶罗王的同伴之名前来谈条件的？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疑虑，双炽帮帮巴卫压好被角后解释道，“巴卫大人在去追寻雪路小姐的路上，与在下不小心遭到了阴阳蛇的攻击，巴卫大人因此而受伤。”
阴阳蛇？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恶罗王皱了皱眉头，“我们这块地方，怎么会有那玩意儿？”
“很抱歉，是在下一时大意，那东西是冲着在下来的，巴卫大人算是被在下连累了。”
恶罗王挑眉，“你们天狐不是深居简出吗？怎么会惹上那种东西？”
双炽的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此事说来话长，是一些内部恩怨，在下不便细说。巴卫大人很快便会苏醒，之后的一切都拜托恶罗王大人了。现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恶罗王大人务必答应。”
“巴卫与我是好友，他我自当会照顾，只是……”恶罗王看着，表情阴晴不定。“不知道天狐阁下‘务必’想让本王做些什么呢？”他在务必这两字加了重音。
“很简单，”双炽站起身，微微欠身，“希望恶罗王大人对巴卫大人保密有关在下的事情，包括将他送回来这件事。”
“保密？”恶罗王笑了，“就算本王肯答应，但巴卫醒了之后，他自然会想起，你这样做并无意义。”
“这您就不用担心，”双炽抬起头，依旧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巴卫大人并不认识在下，也不会记得，甚至也不知道关于阴阳蛇之事。”
恶罗王看着他想了半晌，最后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好，我答应你。”
看着渐渐远去的白色光芒，恶罗王看着妖力开始缓缓聚起的巴卫，伸出手轻轻挑起了他光泽明亮的银发，自语着，“好像越来越有趣了，果然，有你在真的太好了，巴卫……”
……
离开恶罗王的宫殿之后，双炽鬼使神差的回到了刚刚离开不久的山洞，这里，有他和巴卫曾经交缠在一起的痕迹。只是那些气息，随着他们离开也渐渐淡去，最后被原本的气息所掩盖。
地上的柴火早已经熄灭，依稀能闻到那若有如无的浅浅香气。双炽看着那支还没燃尽的迷生香嘴角微微翘起，嘛，这样也不算作弊，只是助兴罢了。
不过现在的话，他必须筹备一下手中的任务了，虽说在这里他的身体感觉不到时间，也没有限制，但是他已经不想看着那个只是爱护着别人，完全不记得他的巴卫了。
被他放在神庙里的奈奈生消失了，她有没有找到堕落神明已经不再重要，反正她的存在已经没有必要，所有的一切，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就可以圆满。所以：“巴卫桑，你现在开始，按照既定的道路走下去吧，我会守着你，直到那一天……”
******
巴卫确实不记得那只九尾天狐，这是恶罗王旁敲侧击多次的出来的结论。虽然似乎有哪里对不上，但是看着巴卫渐渐不耐烦的表情，恶罗王觉得还是算了吧，反正有趣的巴卫还在，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恶罗王没有说出双炽的存在，只说是自己将受伤的他带了回来。但是巴卫却能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章，他常常梦到一个看不清样子的男人，那个男人会用非常温柔的声音唤他，“巴卫桑”，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回想无果之后，巴卫觉得除了善良的雪路，在这个世上，也许就只有恶罗王才会费劲救他，所以在企图灌醉恶罗王让他陷入沉睡之时，巴卫的心里有了那么一丢丢的罪恶感，当然只是一丢丢。
反正对于恶罗王来说，睡上那么几年几十年的，基本上没差，但是对于短命的人类来说就不一样了，因为他的关系，恶罗王想要对雪路不利，要想双方无事，恶罗王暂时沉睡是最好的办法。
雪路还是嫁给了城主，一个老实忠厚的男人，对雪路很好，除了还是一样脆弱以外，巴卫基本上挑不出什么要灭掉他的毛病。
所以索性就这样了，她继续过她的幸福生活，而他，就这样安静的守着她。足够了，一切都没有改变，年复一年的。
她还是那个温婉美丽的女人，他依旧是恶名昭彰、放荡不羁的野狐妖，不同的是，这只野狐妖爱上了她，最后为了她的笑颜，选择了默默守护。
也许不只是恶罗王吧，连他都有点鄙视自己了。
摸出怀里那根紫色的发簪，记忆中有个人对他说，这是雪路留给他的东西，那是他们的约定，再次相见，将永远在一起。
可是他下不了手，也无法现身。只要看到那个女孩的笑容，他就觉得，自己所有恶意的念头都是一种亵渎，所有，就这样下去吧，只要静静的看着她就好。
月色如雪，巴卫安静的坐在树上，发簪在月下发出莹紫色的光芒，与发簪扣在一起的，还有一颗浅银色的珠子，那个明显是后面弄上去的，有些突兀，但是巴卫没怎么注意，只是在偶尔触碰的时候，会感觉到一种神奇的温润的力量。
雪路有孕了，这对巴卫来说是一个打击。
尽管知道这是一定的事情，但是当直面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如刀绞。
尽管他已经是个强大的妖怪，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危急，都已经能云淡风轻并沉着应对，但是多年来的经历却没有一件事教会他，该如何面对这掺杂着爱情的残酷现实，所以即使受伤了，也只能一个人躲起来舔舐自己的伤口。
也就是在这段低迷的时光中，因为他而沉睡的朋友，恶罗王苏醒了。
他的醒来，对于雪路来说是一场灾难，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心底幸福的保障，继而在逃走时身受重伤，即将死去。那其实只是恶罗王对巴卫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抱怨，对于脆弱的人类而言，却是难以承受的灾难。
“巴卫，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倒在血泊中女人这么说着。
果然没多久，那个人就出现了，一如第一次相见时那般的倨傲，美丽，岁月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因为他是一只妖。
明明知道他一直都在，却从来不肯给他一个问候，一个笑颜，却卑鄙的享受他日以继夜的守护，人终究是还是自私的。
“雪路，你不会有事。”将人小心护在怀里，带回宅邸，这是巴卫给‘雪路’的承诺，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明明是心里一直不肯接纳着的妖怪，却在这一刻让她放心了，抱着肚子的小生命，雪路陷入了最深的晕眩之中。
巴卫救雪路的东西是龙王之眼，可是双炽不会让巴卫再去冒这个险，在利用神印跳跃巴卫的记忆时空之前，他就已经将一切布局好了，所以巴卫桑，发现吧，我留给你的狐骨簪上的秘密。
黑夜的海洋海浪翻涌，像是一只能在咆哮着的巨怪，巴卫静静的看着远方漆黑的海面，最后转回了身，历史随之改变。
他的手中，那根被他小心保存的簪子发出莹紫的光芒，有一个低柔磁性的声音在脑海中对他说，“取下镶嵌在上头珠子，那是可以挽回雪路生命的灵药。”
那个声音格外熟悉，像是很久以前就存在于他的记忆中，而当他在记忆中寻觅那个声音该有的影子时，却是一片模糊，只能隐约忆起一个身影，还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浅淡气息……
也许这就是命运与际遇，终于将狐骨簪上的药拿下，巴卫在这时候遇见了那个拥有着奇妙又诡谲力量的堕落神明。
双炽隐藏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以狐骨簪为媒介，与堕落神明定下了契约。
“想要变成人类，和她白头到老。”
这是巴卫的誓言，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他却愿意为此放弃拥有的一切，包括生命。
双炽只能平静的看着，尖锐的指甲刺穿手心，以阻挡住自己想要暴走掉的心，留下一路的鲜红印记，这是最后一次看他为了别人而犯傻，他对自己说。
雪路最终救回来了，是他亲眼看着巴卫将药喂了进去。奈奈生没有再出现，巴卫的过去，巴卫的未来，她将会变成一个只剩下名字的过客。
本以为时光可以就此下去，但是这对于那个劫后余生的女人来说，也许是一种煎熬，她的家一次又一次遭到了妖怪的破坏。尽管不是巴卫，却因巴卫而起。
所以当看到那个用布条遮住绝望的眼睛，再也不愿意看到巴卫的憔悴女人，双炽心里涌现出一种复杂情感。
他有种自虐般的高兴，巴卫擅自喜欢了多年的女人，心里并没有他；另一方面，却在嫉恨她，因为他作践了巴卫纯粹美好的恋情，尽管那段单恋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错误的引导。
婴儿的啼哭声让死寂的天空多了一丝鲜活，巴卫看着全身血淋淋却露出幸福笑容的女人，找不到一点语言。原来她需要的不是他的小心守护，而是生命逝去的解脱。
生命的意义已然失去，巴卫看着那根发着莹紫光芒的簪子，一个模糊的影子取代了雪路逝去之时的笑容。他隐约中似乎看到一个银发男子，他有着一双异色双瞳，温柔的望着他，带着眷恋的笑意，轻轻在他耳边呼唤着，“巴卫桑……”
“你，究竟是谁呢？”
巴卫靠在树下，看着飘雪的天空，黑色的符咒蔓延着他的全身，死亡的气息将他渐渐包围……
“我是你的爱人啊，巴卫桑”
熟悉的声音再度出现，冰冷的身躯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带着熟悉的，让人心安的气息，巴卫看着最后出现在视线中，面容依旧模糊的男子，双眼阖上之前轻轻开口，“是你，我，认得你……”
“我很高兴，巴卫桑。”双炽将额头抵上他，轻轻吻了吻他泛白的嘴唇。
狐骨簪被收回了封印祭品所用的水晶瓶，双炽用衣服包裹住他冰冷的身躯，最后看了看他，说道：“现在，我该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
白色的雪为整个世界染上银装，一个悬挂着‘土地神’字样的神社大门打开后，一个带着眼镜的，浅色头发的男人哆嗦着走了出来。
他迎着风雪走了几步之后，他顿了一下，往那颗千年老树望去。
一个人裹着件白色狩衣靠在树下，一头鲜亮美丽的银发几乎融进了苍茫的白雪之中，却因为身上缠绕的死气，多了一丝诡异。
神社的主人迟疑了一下，最后裹住衣服，向他走了过去……
☆、第82章 Part82踏出记忆
风呼呼的刮过，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
将手中的水晶瓶缓缓紧握，双炽看着那神社阖上的门，从那棵生长了千百年的大树背后走了出来。
依旧是一声得体的黑色西服，看起来挺拔又有些瘦削，在被银色覆盖的世界中显得尤为显眼，只是再大的风雪他都感觉不到寒冷。
“再见了，期待我们的重逢。”
苍白的指尖燃起一点青色的狐火，那道用血水染上的咒符被缓缓缓缓点燃，他最后看了一眼是为一切开端的古树，跟着清幽的火焰走进了一条像是能见又不能见的道路上，他知道，他该离开了，从巴卫过去的记忆之中。
他没有留恋，因为对他而言，更美好的，是将来。
******
巴卫还没醒来。
强行用他的记忆打开回到过去的通道，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吃力而且痛苦的事情。
现在已经是晚间，只是时间，还是今天。
然而这一遭，他却在巴卫的过去中，跳跃了八个年头。当他回归的时候，迎接的是脸色苍白眼神古怪的迅速昏迷过去的巴卫；还有……一脸高深莫测的平田。
他瞬间就知道，即使再怎么小心，还是没有骗过这个老头子，有些东西被他篡改了，只是他并不后悔，也不觉得抱歉。
平田什么都没说，或许他觉得，只要大致走向没有问题，最后祭品也到手，一些小小的改变是无所谓的。毕竟在大事面前，一些无可厚非的小事，也没人会计较，更何况，双炽一直都是个进退得宜，分寸明了的人，再退一步，他不相信双炽会真正伤害巴卫。
当巴卫真正睁开眼时，外面已经日正天空，昭示着这又是一天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不过他可没空观察这些，他的头，疼得厉害。
巴卫大概知道平田叮嘱了双炽什么。只是他不知道双炽在他的过去里面折腾了什么，总之，那些在久远中，那些复苏的记忆变得有些混乱。
他断断续续的想起来了一些曾经被遗忘的片段，他甚至能将那个叫雪路的女人脑海中描绘出模糊的身影，只可惜因为岁月的流逝，她的脸庞早已经在他记忆中被渐渐淡忘。
挚爱？
“雪、路……？”
带着疑问的重复着她的名字，巴卫想起了与他签订了契约的堕落神明，那具像誓言一般的话语在耳边缓缓重复，只可惜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感觉，他再也忆不起那种刻骨铭心，想要完全拥有的执念。
五百多年呢，那个在血泊中的陌生又模糊的微笑，有些揪心，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甚至比不上御影离去的背影。
“一切终将在时间中结束轮回，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在嘲讽中，那个堕落的神明曾经这么对他说过。
是了，无论多么挚爱，一切都已经在岁月中被湮没。
改变已经在过去生效，他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现偏差，只是觉得全身一片轻松，在狐骨簪来到现世的那一刻，那个穿越了五百年的契约终于走向了终结，堕落神明在他身上刻下的咒缚消失了。
将清淡的小粥小菜布好在床榻边的小桌上，双炽转向他，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醒来了吗，巴卫桑？”
闻声巴卫偏过脸，外面照进来的天光格外明亮，他忍不住眯起眼，用手挡住有些酸涩的眼，指缝中的双炽变得有些模糊。
有人的手穿过了他的颈脖将他托起，然后他靠在了一个带着熟悉气味的温暖胸膛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于双炽他多了一分熟悉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而是一种来自曾经的，深切的熟悉感……
“还要睡吗？”双炽对于起床如此顺从的巴卫非常满意，要知道平时总是要用些特殊手段，巴卫才会气鼓鼓的坐起身。不过想来也是，他已经睡了差不多两天，估计也差不多该睡饱了吧？
巴卫摆摆手，声音有些喑哑，“我只是有点头疼。”
“头疼？”双炽摸摸他的额头，温度如常，“说不定是饿疼的，要不要吃点东西试试？”想来是平田说的那‘些许’副作用吧。
“你这家伙是在暗讽我的胃长在脑袋上吗？”
“额……你想多了。”
连着两天都没进食，虽然妖怪不会真的觉得肚子饿，但是自从跟这帮会享受生活的妖怪返祖人呆在一个屋檐之后，不，确切的说自从双炽成为土地神后，巴卫基本上已经被他养成了规律进食的习惯，现在闻到飘着清香的粥，还真有些嘴馋了。
巴卫把勺子往旁边一丢，一边豪放的灌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