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时半刻,自己则趁他们分神之际,以女娲族封印之术,将被引出的焚寂剑灵封入了我儿体内……”
“什么!”襄凌吃惊地捂住嘴,“屠苏哥哥,他体内的封印……原来真的是……”
韩休宁声音哽咽,“得到焚寂剑灵魂魄……云溪或许……死而复生,而他……若是活过来……又将如何怨恨与我……我……他不会原谅与我……若是这个世上,真的存在死而复生……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活下去……作为大巫祝的自己,作为母亲的自己……我不配……我毫不犹豫地舍弃了……那个孩子……”
百里屠苏已经瞧不出是什么表情,他扶着额头,缓缓道:“我想起了……那日……是欧阳少恭,他在红叶湖……那人原来是他……是我……将破除村中结界之法……泄露出去……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木头脸……”方兰生道:“你……”
鸿玉抿唇道:“这里并不是活人久居之地,我们还是快些出去罢。”众人沉默着往回走,方兰生回身惊呼一声,却见孙岳岩正站在适才韩休宁所站之地。“孙公子!”鸿玉喊道,“活人无法在忘川呆许久,我们快些离去,不然会……”
怎知孙岳岩竟然全然没听见一般,朝忘川深处而行。襄凌惊呼道:“岳岩哥哥……他往里去了……”
众人折身往里去,不多时追上孙岳岩的脚步。孙岳岩站住脚步,缓缓道:“你们看……你们的眼前,是不是有一棵大树?”
“树?”方兰生左顾右盼,“这里哪有什么树……”鸿玉道:“孙公子,我们现在正处于忘川蒿里,再往里走便是忘川了。那里活人是进不去的,进去了会变成亡魂,我们快些出去……”孙岳岩摇摇头,道:“我怎么觉得,里面好似有声音……我要去看看……”
“岳岩哥哥!”襄凌喊道,“这里呆久了胸闷,我们快些出去!”
孙岳岩摆摆手,竟然径直往前走去。百里屠苏觉得蹊跷,道:“追上他。”方兰生想起晋磊还在玉中休息,也不知这里对玉灵是不是也会有影响。越往里走,他们面前呈现了一尊巨大的神台,而台上则还立着一尊镜子。孙岳岩在镜子前站住脚步,喃喃道:“就是这了……它……好眼熟,好像在唤我……”
鸿玉蹙眉道:“这里难道是……轮回台?”
“鸿玉哥哥,那是什么?”
眼看着孙岳岩踏上轮回台,鸿玉解释道:“往来转世的魂魄,皆可在轮回台上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不过……这东西听闻是在鬼界,怎么忘川这里也有?”
孙岳岩走上轮回台,站在那镜子前边。方兰生刚想要喊他,却见那镜中一闪,竟然出现了贺文君的脸。
镜中贺文君的模样与孙岳岩有几分相似,动作则完全相同。孙岳岩伸出食指指尖,在镜子上轻轻点了一下,所触之处顿时起了一层波纹。贺文君的脸退去了,反而出现了一棵巨树。鸿玉奇道:“这……这应是孙公子的今生,怎么……会是……”
孙岳岩好似大梦初醒一般。镜中的巨树结了许多果子,襄凌道:“岳岩哥哥的今生,怎么会是一棵树?!”
百里屠苏低声道:“难道是……”
他掠过不好的念头,鸿玉道:“公子可是想的与我相同……我、我好像也……”
“南海建木。”百里屠苏垂下眸子,“赤焰果。”
方兰生知道赤焰果是什么,他在东海听闻龙女绮罗真切地形容过赤焰果的形状,而孙岳岩面前镜中树木上所结的果子,形状正与绮罗口中的赤焰果一般无二!
“难怪……”鸿玉沉声道,“那夜叉神像……会对孙公子的眼睛感兴趣,想必孙公子的那双妖瞳,正是南海建木所结赤焰果的转世……一定是孙公子的前世,发生过什么……”
赤焰果,会令人性态反转,三日之内。孙岳岩站在轮回台之上,他转过身来,对众人道:“我刚才……好似看到了什么……我的眼睛,本来不是这般……”
鸿玉道:“孙公子天赋异禀,别做他想。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从长计议。”
“鸿玉公子当真聪慧过人,竟然连孙公子的双眸是赤焰果转世都能猜出。”欧阳少恭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挡住去路。他柔柔一笑,向方兰生道:“小兰的寒毒,这下可有解决之法了。”
孙岳岩笑道:“兰生若想要赤焰果,在下自当双手奉上这条性命。若阁下想要,则恕难从命。”
“呵呵,在出生之际,母体遭赤焰果灵气所袭,转世为人,这种复生转世之法,再不为人……不知道会不会更加符合各位心意?还是说,尔等更喜欢在下的仙芝漱魂丹?”欧阳少恭拂袖道,“百里少侠可曾看到自己娘亲的魂魄了?倒是在下疏忽,那魂魄不曾收于玉横之中……不过也好,百里少侠和母亲见面,定会好好叙旧,知晓当年真相。”
欧阳少恭细细端详着众人的表情,“百里屠苏一人,从来也不存在。不过一缕亡魂,偷走了属于我的东西,苟延残喘,难看至极。”
他的话还未落,襄凌已是愤慨十分。他指着欧阳少恭厉声道:“胡说!屠苏哥哥他明明一直都在!”
欧阳少恭看也未看他一眼,“我我遗失的一半魂魄,先是为焚寂所得,后来又被那女人使计藏到了眼前这具尸体里,难道不该找你取回?”他想起什么,莞尔一笑道,“若少侠想要称呼在下为太子长琴,亦是无妨。”
方兰生低呼道:“太子长琴……是那个仙人?我听大姐曾经讲过……”
“仙人?”欧阳少恭冷冷一笑,不觉令人背脊发凉,“小兰此言差矣,仙人又当如何,漫长的时光已经足以改变许多事情。小兰小兰是否曾经历过三魂七魄遭人硬生生分离,失却命魂,不得投胎、不得轮回,为活下去,只能抢夺他人、甚至畜生的肉体与魂灵——”
“你!”鸿玉怒喝,“竟然一直在用渡魂之术?!”
欧阳少恭垂眸,掩唇而笑,“鸿玉公子当真是见多识广,在下之前小觑你了。不错,渡魂换身,稍有不慎便要形神俱毁,那种滋味想必你们都从未体会。我需得寻其余身体,与那身体中的原本魂魄争夺肉身,直到把他赶出身体,甚或是……把他吃掉。”
方兰生无法接受这等残忍事实,鸿玉冷笑道:“我只以为你是荒魂寻得死身,没想到却如此霸道残忍!”
欧阳少恭嘴角抹起微笑,好似将鸿玉的话当成夸赞一般。“呵呵,你们如何得知我的苦痛?那些身边之人始终不能长久为伴,当你一夕之间容颜变换,他们却将你视为怪物,此番情谊,在下实在无福消受。”说罢他瞥方兰生一眼,“小兰不知,也是否如此?”
百里屠苏想起在铁柱观,噬月玄帝也曾与自己如此言语。方兰生听着欧阳少恭这番言说,心中寒冷更胜寒毒发作之时严寒彻骨。他指着欧阳少恭,道:“你!你明明知道,我本不在乎你会变成何洋!但是、但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该用旁人的鲜血来温暖自己!”
“哦?”欧阳少恭走到他身边,方兰生向后退去。“你怎知那些人的鲜血是暖是凉?为何前一刻温情细语,下一刻便能将朝夕相依之人当做怪物一般惧怕鄙弃?”他捏起方兰生的下颔,“我曾识得一人,大概是在前一具身体上……她待我与旁人不同,即使知晓渡魂一事,仍然待我如昔……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琴瑟合鸣、如沐春风,我几乎……几乎忘却过去所有苦难,只盼望……一直……如此沉溺下去……可是,可是!”他双眸凶狠,“苍天连这点仁慈都不予我!蓬莱天灾,巽芳亦就此离去!”
“获罪于天,无所禘也?太子长琴注定寡亲缘情缘?这就是上天给予我的命运!”欧阳少恭长袖一卷,竟猝不及防将方兰生扯到身边。鸿玉与百里屠苏登时上前,同道:“你放开他!”
欧阳少恭笑道:“巽芳离去之后,本以为世间再无如她一般待我之人……直到我碰见小兰。”他的语气温柔起来,“可惜……本以为小兰会是一样人物,没想到……到底还让我如此寒心。”
方兰生挣扎不得,欧阳少恭掐住他的脖子。腰间倏尔碧光一闪,欧阳少恭长袖挥去,晋磊执百胜刀击回那道金光,自身却被打出三丈远。他半跪在地上,右手紧紧握着百胜刀,左手捏着胸前衣物,面容苍白惨淡,低喘不已。
“哼,你灵力尚未恢复完全,也敢勉强现身与我对抗?!不自量力,可笑至极!”晋磊此时现身已是极大勉强,他伏在地上半句话也说不出。鸿玉急忙扶过,抬头道:“欧阳少恭!你到底想要如何!”
“唔……”方兰生感到自己就要窒息了。
欧阳少恭手上轻轻松了些力道,指尖有意无意在方兰生的唇边摩擦。“我不过是想希望小兰别忘却自己当日允诺尔耳。至于你们……”他唇角一勾,“在下欲在旧日青玉坛重建蓬莱古国,到时候还请各位来此做客。”
方兰生被他牢牢锁住,寸步也不得动。欧阳少恭抬掌,掌心中沁出一丝金色光芒。那光芒覆在方兰生头顶,他只觉得背脊深处冰凉的感觉又蔓延上来。鸿玉勃然大怒,厉声道:“你……你竟然激发猴儿的寒毒?!”
“你到底是何居心,若是你再敢碰他——”
欧阳少恭浅笑道:“若是小兰肯乖乖配合,我也不会就此以寒毒作威胁了。唉,想必是小兰忘记了,当年是如何在琴川长桥边手执明灯候我归来,在七夕佳节琴川溪河之边,放飞河灯为我祈愿……甚或是我曾因雷严诓骗的古方手卷,这些种种,小兰都忘了罢!”
百里屠苏双目微红,他本欲激发煞气与欧阳少恭决一死战,而此时却觉得浑身真力内涌,力量半点也提不上来。
“各位若是牵挂不下,大可等三日后,蓬莱故国重建之日,与青龙镇出海而至。”欧阳少恭带着方兰生消失在忘川之中,“那日是在下与小兰大婚之日,诸位千万要给在下这个面子,万万不能缺席。”
☆、【节二十七】赤焰果
方兰生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许久之前在甘泉村的客房中,他也曾做过这种梦。梦中的欧阳少恭一身鹅黄长衫,白伞凭栏。方兰生在他身后追着,忽然漫天飞起血色花雨,他怎么都追不上前边的少恭。欧阳少恭正站在对面高地处对他微笑,他的身后是巍峨宫殿。
“小兰。”欧阳少恭轻柔唤他。
忽然在他的脸上绽开一个陌生而残忍的笑容,方兰生看到自己脚下出现一座白色的桥。他刚踏上,怎知那桥忽然裂开,一道极深的黑色裂缝从向他袭来,裂缝中涌现出无数荒魂。方兰生进退两难,他往身后看去,却发现鸿玉与百里屠苏一行人皆是面无表情,好似焦冥一般,双目空洞无神,只呆呆望着前方。
“小兰,快过来。”欧阳少恭再次唤他,目光深邃,却又有说不尽的温柔。
那副眉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而方兰生却只看着裂缝愈来越大。突然不知为何,本是漫天纷飞的花雨竟变成了丛丛火苗,纷纷从天而降。火势迅猛地蔓延开来,不多时已经将整个神殿吞进火龙之中。方兰生一下惊醒,半坐起身。
欧阳少恭不知凭何之力,竟然在半月之内能将青玉坛改建为蓬莱故国。蓬莱国的景象方兰生是在书上看到过的,只是欧阳少恭不知何意,许多地方仍是断壁残垣,尚未重建完全一般。
他推门而出,正见元勿捧着什么远远而来。方兰生攥紧佛珠备战,元勿走进房中,将他捧着的东西放在方兰生身边的案上。方兰生转头一瞥,看出那是一件红色衣衫。元勿笑着对他行了个礼,轻道:“这是丹芷长老为方公子准备之物,长老他在二层赏月台恭候公子。还请公子将这红衫穿上,再去见他。”
方兰生瞥见那红衫,布料不是上好绸缎,绣着仙鹤翠竹,袖口竟然还绣着鸳鸯。他想起欧阳少恭种种丧心病狂之行为,将那红衫打翻在地。元勿见他如此,也不恼怒,只依旧颔首而笑,“方公子可是不喜欢这件红衫,也是无妨。丹芷长老清楚公子的性子,已经备下其余红衫,多挑一些,总有一件公子喜欢的。”
“你们!”方兰生指着他,心中刚想掐诀,却只觉得头略有晕眩。“公子还是别费力气,这里虽如今是蓬莱国,但旧日可是青玉坛福地。公子若是发怒,体内的寒毒……公子心中明白,在下不欲多言。”
方兰生恨恨,刚还想欧阳少恭怎会还留着自己的佛珠在自己身边,原是不屑为之。元勿欠身离去。方兰生附身捻起那红衫,摊开来。那果真不是普通红衫,迎面扑来的便是一阵刺鼻药味,不知他们又在上边做了什么手脚。他心中一转,如今自己现于彀中,若不穿上这衣服,欧阳少恭如何会放过他们。
欧阳少恭重建蓬莱故国,却留了赏月台。方兰生褪去碧蓝衣衫,穿上元勿送来的红衣。他刚穿上不久,门口便进来了白蔹与杜衡二人。杜衡见方兰生老实乖乖地穿上了红衣,轻声笑道:“丹芷长老果然所料无错,方公子这袭红衣加身,倒是十分好看。”白蔹掩唇笑道:“丹芷长老英明,等三日之后这中原便是我们天下。说起来上午还来了一个公子,说是来找丹芷长老,我看他容貌艳丽,若是做成焦冥……嘻嘻,肯定是一尊好雕像,到时候放在会仙桥门口,肯定是一道好看的风景。”
“容貌艳丽?”方兰生道,“你们说的,是谁?!”
白蔹捏着下巴,沉思道:“他好像没说出名字呢,不过身材高挑,看上起也左不过弱冠年纪吧……唉,我瞧见得不知道是不是假的,那竟然是双噬血妖瞳,世所罕见……”他唇间话锋一转,“杜衡你说,丹芷长老会将他的焦冥放在何处?”
“孙岳岩?!”方兰生大喝道,“你们……你们把他也……”
杜衡低低瞪白蔹一眼,怒笑道:“你怎么和方公子说这些!丹芷长老的贵客,容得你胡言乱语?!”
白蔹笑笑,对方兰生道:“我失言了。公子请罢。”
方兰生心下大乱,白蔹口中的人十之□□正是孙岳岩。而他按理正与百里屠苏一行人,如何会如白蔹口中所道,单身一人前来?难道百里屠苏他们已经到了,甚或是已被欧阳少恭抓了起来?!
杜衡与白蔹为了防止方兰生逃跑,一左一右地将他迎送到赏月台。说是迎送,不过是押送换了个好名字罢了。白蔹杜衡将方兰生送至,方兰生迫不及待想要将身上红衣扯下,却发现那红衣好似黏在自己身上一般,无论他以何力拉扯,连一丝褶皱都无。
欧阳少恭从赏月台上款款而下,见方兰生如此,笑道:“小兰无需再费力气,那是解不开的。”方兰生不信,挣脱许久,果如欧阳少恭所言。“还有一事,我忘记告之小兰了。”他走到方兰生身边,抬起掌心。方兰生看着那掌心上方出现一团红光,红光绕着自己飞了两圈,竟然沁入了自己眉心之中!
“这是什么!你又玩什么花样!”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惋惜道:“唉,小兰这么说我不要紧,可是若这么说倾慕你的孙公子,他若是在九泉之下知道了,只怕是要伤心死了。”
方兰生惊得后退一步,欧阳少恭长袖一卷,“小兰要往哪里去?要知道噬血妖瞳世所罕见,传闻入药可延长命数。没想到不单单如此,怎料到它们又是赤焰果转世。我想无论如何,小兰定是不肯服用,只要如此以灵力注入体内。”欧阳少恭抚着方兰生的脸,看着他想把那丛红光抠出,“不过……赤焰果虽然可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