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撑起的水晶墙在神的一指之下即刻崩碎了。穆被弹开,倒在地上。
“你们的伎俩,还不足以挡住神的行动!”
“我当然知道,”穆却保持着微笑,半支起身体,“不过只有一小会,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达那都斯的火焰被完全压制,剧烈的光芒映照着整个天地,这光芒远比天光更亮,一瞬间,达那都斯被刺得闭上了眼睛。
只要一瞬间就够了。
“可怕的天意”被彻底打回,黑色的火焰开始反噬他的主人。
“这不可能!人类居然……”惊愕中的死神甚至来不及扑灭他身上的火焰便倒下了。
火焰也随之熄灭。
“达那都斯!”修普诺斯的惊慌只持续了片刻,当他再次镇定下来的时候,原本淡然的神情浮现了一丝阴狠。
“你们打倒了达那都斯,我的确是未曾想到的。”他说,“但同样的,你们只打倒了他一个,而神是不可能会被人杀死的……达那都斯只是暂时倒下,我也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而使用了禁忌的招数的你们,体力已经趋于枯竭了吧?”
这话说得没错,在他面前的十个人类已经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了。可他们仍死死盯着他,谋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在修普诺斯看来,这既是愚蠢的也是值得敬佩的。
弱小无力,却战斗至今。
这就是人类的信念吗?
而引导着人类产生这种信念的——雅典娜,会被诸神唾弃也就理所当然的了。
没有谁会允许低等的生物爬到自己的头上的。
“我们的信念已后继有人,”修罗抬起她的右臂,“所以,即便会在这里战死,我们也无所畏惧!”
“说得好,我记得你,人类,”修普诺斯说,“但你所谓的希望也不过是个泡影,感觉一下吧……”
就在远处,在哈迪斯藏匿肉体的神殿附近,四个小宇宙燃烧起来,与之相对的四股恶念虎视眈眈,随时都想取走他们的性命。
“承载你们希望的人,可能会死。”修普诺斯毫不避讳地说,“与他们作战的是我的四个孩子,同时也是我的部下。他们同样是神,几乎与我一样强大!人类啊,你们觉得你们的‘希望’会有多少胜算?”
“我相信着他们。仅仅如此。”修罗说,“而他们也一定相信着我们。”
然后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战士瞬间移动,用仅存的体力出其不意地斩向修普诺斯……
——这柄从神话时代就向忠义效忠的圣剑,沾染着艾俄洛斯的英雄的血,也沾染了这份荣耀!
为大地的正义而弑神!
“太慢了!”修普诺斯向右一偏,避开圣剑的袭击,“无论是什么招式,你的动作在神的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死吧!”
他的食指指向修罗的额间,致命的一击差一点就可释放……
有什么不太对劲。
那些黄金圣斗士站在白羊座的身后,将所有的力量都输送给他了。白羊座的黄金圣斗士,代代传承着不可思议的念力。
“那小子……之前一直都能感受到他的小宇宙,知道他平安无事……”米罗说,“现在他的小宇宙越来越近了。”
穆的念力令诸神通道从背后倏然打开,想要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黄金狮子的拳中带着雷,他可以操纵只有诸神之王才能操纵的东西!
“我们相信着自己的同伴,每一个!”修罗冷冷地说。
“等离子光速拳!”
闪着雷光的拳头,贯穿了睡神修普诺斯的胸口!
第九章、
“星矢,去找女神吧,睡神的手下就让我们来阻挡好了!”
“去吧星矢!老师把希望托付给了我们,现在,就让我们把希望托付给你!”
“站在我们的肩膀上,就像我们站在老师的肩膀上!”
“为了守护大地的正义和希望,去吧,星矢!”
五个少年只剩下了一个,另外四人在他背后与梦神交战,不时又传来一阵轰鸣。
在更远的地方,黄金圣斗士们所在的地方响起的爆炸声,与之相映,两种战斗的声音构成了一支最悲壮的乐曲。
不能回头呀!他们把所有的希望托付在他的身上,就像前教皇史昂说的那样……
也没有时间流泪了。
只能向前……
向着前方他所要追寻的那个人大声喊出她的名字!
“纱织小姐!”
……
“为什么呢?一次一次叫我杀了你……”
手中的神杖指着那孩子的鼻尖,在这个红色的空间中,彼岸花已经消散了一大半。
“那么你呢?”小孩反问,“纱织,你又是为什么而战的呢?”
纱织坚定地说:“我回答过了,是为了爱与和平!”
“那么什么是爱与和平呢?是继续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敌人心慈手软,还是杀了我令冥王哈迪斯的思绪继续在噩梦里重复二百多年一次的轮回……”
“都不是!”
“你想拯救所有人吗?纱织,你就连哈迪斯都想拯救呢,你想拯救神,可是这可能吗?”白微笑着说,“你知道大地上真正的和平是什么吗?城户沙织?”
“人与人没有高下贵贱之分,处处平等,只有欢乐,没有痛苦……只有这样的世界,才能维持真正的永久的和平……”
她弯下腰,摘下一朵彼岸花,花蕊的色彩与花瓣的色彩一样,都是鲜艳的红。若这花是黄色的,那花蕊也便是黄色的。这就是曼殊沙华,表里如一的花,却被世人认为不详,只因花叶不相见……
如此长久的孤独……
那支被摘下的花在她手中,转瞬就枯萎了。
但没有永恒的孤独……
“这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她说,“所以,那种真正的和平,是绝不会到来的。就连神都有等级之分,人又如何能做到平等相待?这世上不仅没有永恒,也没有保持不变的绝对的平等!因为人没有那么高尚,没有纱织你所想的那么高尚。”
“那么就要毁灭吗?!”纱织站起身,责问道,“神没有毁灭人类的权利!”
“既然如此,就更没有保护人类的权利。”小孩接口道,“这就是规则:毁灭与保护是对等的!你想保护人类,就必定会迎来人类被神毁灭的这一天!”
风吹个不停。血红的花瓣随风而起,然而就在飘入空中的那一瞬,便令人惋惜地化为碎末。
“我来打破好了,”纱织坚定地说:“就让我打破规则——如果保护人类是不对的,那么毁灭人类也是不对的!人可以自己选择道路,那就应该由他们自己承担后果,神没有干涉的权利!”
“打破规则?但是这样的重任你能够背负吗?”白质疑道,“打破规则,必定得重新建立秩序。然而重订秩序,必得要有能容纳一切的胸怀啊!”
“……”
“你有想过吗?人类都是贪婪的,他们的行为不可避免地会把自己推入灭亡的深渊——所以无论怎么说,他们都会灭亡,不是由神,而是由他们自己!不再加以干涉的意思就是:你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入末路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纱织垂下眼帘。
“维护天地正义的女神不过是在维护神对人统治的正义,却对人世间本身的正义无法干预……你真可怜。”白啧啧嘴。
所谓的博爱,所谓的保护众生之心,究竟是源于神的慈悲与施舍呢,还是仅仅作为人的不自量力的想法呢……
白提醒道:“你想留下我的性命,就无法打破规则;若想打破规则,就必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想好你的答案——你的选择,不一定是人类希望看到的选择,在那群苟活偷生的蝼蚁看来,指不定他们宁愿死于神之手,也不愿意失去神的保护呢!”
静默了一阵,神杖架在白的脖子下,只要一用力,那个纤弱的小东西就会死在她面前。
纱织神情复杂:“是的,不可否认,人类中的确有那样的人存在,所以,我无法用一己之言为如此重要的事做下决定。”
白耸耸肩,对此不以为然。
战争中,总会有些人会被牺牲的。更何况眼前的不是人类。
握着神杖的手在颤抖,贝瑟芬妮的话再一次响在耳畔:“雅典娜,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为我执起武器,保护大地上的人……”
那么该如何保护呢?是打破规则面对不可预见的人类自我毁灭的未来,还是简单地顺从那孩子的意愿,送他去死,同时也杀死哈迪斯,然后等待下个两百年与他一战……
哪个会更好?
这个时候,如果星矢在身边的话,一定不会像她这样犹疑不定的。
“星矢,”纱织在心中想,“如果是你,会怎么选择呢?”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星矢的声音,从身后那道被她划开的缝隙中传来。
缝隙外,不再是黑暗的诸神领域了,那是一片高原,只是天空暗得可怕。
……
哈迪斯的神殿外,放着一个巨大的罐子。
这个罐子竖在殿门前的正中央,显得有些突兀;可也正因为被放置在正中央,这种突兀就带了些诡异的味道。
城户沙织的身体就被关在这个罐子里,只留一个脑袋露在外面,看上去连一丝活的气息都没有存在。
“纱织……小姐?”星矢呆怔地望着那个罐子,然后愤怒地向它挥出了拳头!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天马流星拳!”
炽烈的拳术挥过,罐子纹丝未动,却唤醒了别的东西。
有团黑的东西,缠绕着冥王的神殿,盘旋而上,向下逼视着这个少年。
“没用的。”它说。
……
“没用的,”白说,“这个神器只会反射你的一切攻击,在它面前,你既救不了那个女人,而且还可能会被自己的拳头所伤。”
缝隙外,那团黑色的东西也说了同样的话。
“星矢!”纱织用手贴着缝隙处那堵看不见的墙,她可以看见缝隙外的少年,可以听见他说的话,但自己的话却无法传达到外面。
用力握着神杖敲击那个缝隙,没有用。
“星矢!!”她更大声地喊叫,但在她看来,缝隙外的星矢只是一次次向这个缝隙挥拳,然后一次次被反弹的攻击击倒。
“快住手,停下!”
“没用的,你的话他是听不到的。”白继续蛊惑道,“来吧,只要杀了我,哈迪斯一死,你就能见到他了。”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纱织回转身来望着那个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我杀了你——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白忽然闭上了嘴。
“你并不是哈迪斯,或者说你并不完全是哈迪斯,我可以感觉到的……只是我无法说清楚这种感觉,”纱织盯着她,“看到你,我就好像在看自己一样,但同时,我又好像在看很多人……”
“很多……人……”白喃喃着重复。
“白,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哪儿也不是……”白低下头,“我谁都不是。”
“请让我走,好吗?”纱织恳求道。
“只有这一点我无法做到,”低着头的白说,“要么杀死我,要么,和我一起在这里消失。”
又有一大片彼岸花被黑暗蚕食,天边的落日已经完全沉了下去,这个空间最后的一点光,只来自那道缝隙。
缝隙外,星矢锲而不舍地继续砸着罐子。
“这个少年,还保有着最初的心呢,”白忽然感叹道,“最初的天马座,也是像这样单纯、勇敢、坚定……”
“最初的天马座……”纱织咀嚼着这个词,又有什么属于神格的记忆从她脑海中划过了。
很多年前,有个人类半跪在她面前,仰视着她的目光却无任何畏惧。
“你能宣示你的忠诚吗?”神对他说。
“女神大人,我只宣示对正义的忠诚,”这个青年如此回答,“所以只要您守护这片大地一日,我自当竭尽全力守护您!”
他从没把她当作过神,只当作一个需要保护的普通的女人而已。
“星矢!”纱织半跪在拳上已沾满鲜血的星矢面前,“请不要再保护我了。”
一次又一次,看到的不过是这个青年的死亡而已。
不仅是这个青年,自神话时代开始,守护着她的人只有早逝的命运。
明明是在保护着大地啊!为什么却没有好下场呢?
这位年轻的女神,她才刚刚十七岁呢!有很多事情她无法想起,也没办法明白。
“愚蠢,”白的声音传达到缝隙外,“这样一次次毫无意义地挥拳,你能做到什么呢?”
……
盘旋在哈迪斯神殿上的那团东西说:“愚蠢!这样一次次毫无意义地挥拳,你能做到什么呢?”
“直到把纱织小姐救出来!”星矢头也不回,专心地击打着那个罐子。
“说的是蠢话,”那团东西嘲笑道,“她是一个神,就连神都无法脱逃,你一个凡人能保护她什么呢?”
“说为什么要这么做什么的……”星矢愤怒地再次用血肉之躯击向神具,“我只是想这么做,想要保护一个人,保护一个努力活着的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星矢质问道:“我是不明白……神就那么伟大吗?对神而言,人就如此不值一提吗?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在拼命努力地活下去啊!不,不仅是我们,我们努力保护着每一个活着的人……我一个渺小的人尚且知道这一点,而神却不知道吗?!”
不知道吗?哈迪斯。
那团黑影沉默了。
“我要用我的双拳替她破开血路,好让她成就她的大义!这就是我的答案!”
……
白一怔。
“你看到了吗?白,这就是人类呀!”纱织回转身,她泪流满面,“很愚蠢却也很坚强,为了生存而不断努力,这有什么错呢?”
这个十七岁的女孩,既是神,也是人。她的感情支配着她,代表神威的神杖被放置在了一边。
“你谁也不想伤害,”白走过来,拾起那个神杖,“我明白了,你的意思。”
还有第三种选择哦。
神杖指向了纱织。
“就是用你的死来平息神的愤怒,”白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谁也不想伤害,你就去死好了。为了你的大地与和平,成就你的大义,来感动奥林匹斯的诸神。这样的话,轮回也会被终结。”
纱织望着她,听到缝隙外星矢喊着她的名字,眨了下眼睛。
这一回,神杖锋利的顶端架在了纱织的脖子上。
“对不起,”白喃喃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手上渐渐用力,脖子上有血流出来了……
只要这样就好了啊,在这哈迪斯的最后一层梦境中,杀死雅典娜的灵魂的话……
——不可以!
有道光,喝止道。
“是谁?!”
白那双黑得没有波动的眼睛里,映出了光,是从纱织的额头闪现出来的金色的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啊!”她尖叫一声丢下了神杖,闪到一边。
一支黄金的箭矢从纱织的额头直直射出,擦过白的脸孔,奔向远方,然后隐没在黑暗里。
随着这道光,有两个身影挡在了纱织和白之间,其中一个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
“女神大人,您没事吧。”这位弓箭手回过头这么说道。
第十章、
“女神大人,您没事吧。”
两个身影挡在沙织面前,将她与白隔开。
这二位,其中一个披着一头蓝色的长发,背影与加隆几乎一样;另一个身着射手座的黄金圣衣,金色的双翼闪耀着光芒,带着些许令纱织熟悉的安心的气息。
“你们二位是……撒加……还有……”纱织咽了口唾沫,望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