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多了一丝阳光。
迪斯马斯克笑着摆摆手：“喂，别开玩笑了，到现在还提信仰这种东西……”
“圣斗士不都该信仰女神吗？”
“嘿嘿，老子进圣域才不是为了信什么女神，而是为了混口饭吃……”
“说起来，我也是……”阿布罗狄沉思道，“圣域中的小孩，谁都不是因为信仰
女神而进入圣域的。”
“我是个私生子，母亲去世后就被带到父亲家中由父亲的原配抚养，但是……”
阿布罗狄停顿了一下，“我长得太像母亲了。”
迪斯马斯克由着他说下去。
“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抢走丈夫的女人的儿子，更何况我与她的情敌长得过于相
似……于是，我成了她的出气筒。史昂到我家的时候，我已经快被她打死了，当
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天不是我杀死她，就是她打死我！’”
迪斯马斯克故作轻松地笑笑：“然后你就把她杀了？”
“不，谁也没死，史昂及时把我带走了。就算到了今日，她也仍活得好好的，而
我的墓碑却已经竖在圣域的坟场了。”
这个有点沉重，迪斯马斯克遗憾地想，他的墓碑也竖着，就竖在阿布罗狄的墓碑
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死人在菜市场卖猪肉……噗……”
“这没什么好笑的，迪斯马斯克。我说了我的事，你也该说说你的。”
“好吧好吧，我来自意大利。”
“废话，我早就知道了。”
“意大利是个艺术的国度，到处都是艺术家……即使是做一个普通人，如果可以
的话，比起屠夫我更想当一个雕塑家。”
阿布罗狄挑挑眉：“所以你就把你巨蟹宫里的那些面孔称之为艺术？”
“不，那是别的东西……我只是称其为艺术而已……”
肉摊的台子上，没来得及的收拾的猪肉淌出血水，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
迪斯马斯克厌恶地别过头。
“我只是……我只是……”他有些说不出来了。
迪斯马斯克厌恶鲜血。
六岁的变故之后，他就没法再使用任何会见血的招数了。
所以史昂说：“你就修行你可以使用的招数吧。”
积尸气冥界波不用见血。
可他还是病态地将死人的面孔血淋淋地剥回来，贴在巨蟹宫的墙上。
人肉和猪肉没什么分别，杀人和杀猪也没什么分别，但他是个不能面对活物鲜血
的侩子手。
他还能记得第一次杀人后，惊心胆战地把面皮剥下来，然后偷偷溜回圣域的情景
。那时候的教皇已经换了人，撒加对他的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他根本无
需如此提心吊胆。
可迪斯马斯克还是吐了，他窝在巨蟹宫的墙角，几乎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然后他又笑了，笑得像个疯子。
人口传颂的疯子，迪斯马斯克，同时是个彻头彻尾的恶徒。
他与四年阳光下的短暂生活彻底道了别。
“阿布罗狄，”他转开话头，“所谓的圣斗士，到底是什么，你有想过吗？”
“嘿，如果十七年前没有思考过，四年前也不会死了，”阿布罗狄咳了一声，喊
出那句口号，“为了守护大地的爱与和平……”
“为了爱与和平！”迪斯马斯克接口道，“我死了两次，我并不后悔，因为纯粹
是我想那么做。但我仍然不明白：到现在为止，‘我们是雅典娜的圣斗士啊’、
‘我们要保护大地上的爱与和平啊’，这样的话老子已经听得够多的了。我们能
做的，只是从神的手中救出人，但是女神所保护的人类，本身就在破坏着所谓的
‘爱与和平’。仇恨，殴斗、战争，每天都在上演，人类迟早会因为自身灭亡！
所以啊，我们保护的到底是个什么啊！”
“闭嘴！”阿布罗狄变了脸色。
“……”
阴霾触及到了市场。
就在他们闲聊的时候，不知不觉间，漏风的顶棚之外，黑压压的乌云遮蔽了太阳
，连一丝一毫的光线都没放过。
“大意了！”阿布罗狄刷地起身，一脚将迪斯马斯克从椅子上踹了出去，“你还
不快滚！”
“现在才离开，未免有些太迟了。”
身穿黑色铠甲的战士们涌入了市场，而原本在市场中的平民早已不见踪影。
冥军找到了这里，阿布罗狄咬着唇想，修罗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为首的冥斗士开口道：“人类的确不该存在，所以冥王大人是绝对正确的。”
逼人的气魄，令阿布罗狄和迪斯马斯克一时没法动弹。这感觉与曾经交过手的拉
达曼提斯很相似，却比拉达曼提斯更为压抑。
“冥斗士……”阿布罗狄故作镇定，“你是哪一个？”
“天贵星·米诺斯。”
第四章、
“没想到雅典娜的圣斗士居然沦落至此……”米诺斯环顾了一圈周围，用手掩住鼻子，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干你屁事……”迪斯马克斯伸出一根手指，直接招呼道，“积尸气冥界波！”
已经有无数的玫瑰比他先行一步，扑向了冥军，黑色的花海瞬间吞没了敌人的身形……
黑色的花，黑甲的人，绞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却能将陡然而生的杀意看个分明。
散发着鄙俗之气的市场，已被轰塌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早已被错综带刺的藤蔓完全覆盖——大片大片的玫瑰从丑陋枯朽的荆棘中奋力展现出自己的生命力，绽放出应有的风采。
阿布罗狄悻悻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我的玫瑰开在这种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阿布罗狄已经换上了他的双鱼座黄金圣衣。他身着金色的铠甲傲立于红色的花田之中，就连暗淡的天色也为之略为亮了一亮。
——啊，怎么忘了……
迪斯马斯克想，那个男人可是在圣域中被奉为可以与天地争辉的美战士啊！
已经看不到市场原有的样子了。遍地的花朵，每一朵都能成为冥斗士的坟墓。
“双鱼座的黄金圣斗士：阿布罗狄，在此恭候大驾。”他冷冷地说。
“你又想耍什么威风！”迪斯马斯克不满地嘟囔，“本大爷的招数还没有完全施展出来呢！”
他以为阿布罗狄会和往日一样回击，说什么“你才是，如果搞不清楚状况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拖我的后腿”之类的话。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一个金色的背影。
花雨之后，冥斗士倒下了大半，能站起来却还有好几个，为首的米诺斯更是一派气定神闲。
“才一见面就祭出两种玫瑰，不知道第三种是不是下一刻就要向我施展了呢？”
阿布罗狄双指间夹着一朵魔宫玫瑰，气定神闲地回敬：“彼此彼此，若不是你先向那个笨蛋暗中动手，或许我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哦？有趣……”米诺斯摸着下巴好奇道，“我的傀儡线被你看穿了……”
就在细不可闻的线即将缠上猎物前，阿布罗狄那一脚踢得可真巧啊！
“怎么，不应该吗？”阿布罗狄的声音有力而低沉，这是今天他第二次使用这种声线说话。
“不，我只是觉得很有趣，”米诺斯露出一丝危险的微笑道，“似曾相识的面容，就连左目下的泪痣也一模一样。”
顿了一顿后，他补充：“真是个漂亮的人，与243年前一般无二。”他在得出这个结论时，所显露的笑容越发龌龊恶毒。
丝毫不加掩饰的赤·裸目光，与之前色迷迷的肥猪一样，一点一点地，妄图从阿布罗狄身上探寻着什么……
真令人厌恶！
阿布罗狄偏过头来，就算只是个侧面，也如最精致的雕塑一样完美。
“在我发怒之前，你快滚吧。”他这么向迪斯马斯克说道。
——完美，就是有些不近人情。
明明小时候不是那样的。
不可否认，在去西西里岛修业的那两年，就在迪斯马斯克不知道的地方，阿布罗狄变了很多。等他再次回到圣域的时候，两年前那个还喜欢跟在他和修罗屁股后面跑的小屁孩已经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
他孤傲、冷漠，很多时候自恋过了头，让迪斯马斯克越来越受不了。
不过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迪斯马斯克想，他自己也只是个阴郁的疯子。
疯子往往不希望别人比自己更疯。
迪斯马斯克眨了眨眼，但比起疯子，他更不希望阿布罗狄认为自己仅仅是个懦夫。
“你把我当什么了！”他怒气冲冲地向阿布罗狄吼道，“以为一个人逞英雄很伟大吗？既然那么想伟大，本大爷就陪着你一起伟大好了！”
阿布罗狄对他气焰嚣张的发言叹了口气，淡淡地说：“其实你自己也明白的吧，这种境地，你什么也做不了。继续呆着的话，万一在被敌人干掉前先被我的玫瑰毒死，修罗会杀了我的。”
“……”迪斯马斯克一时语塞，“又关修罗什么事……”
阿布罗狄背对着他笑道：“白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
“既然什么都不明白的话，就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不要明白好了……”阿布罗狄重扭过头，正面向着米诺斯，“比如说，你刚才的话的意思——可我在此之前并不认识你。”
“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米诺斯像个绅士一般客气地询问，“与你的朋友闲聊完了吗？”
“聊完了，可惜他像个癞皮狗一样粘着不走。”
“我能替你代劳吗？”
“不用了，”阿布罗狄抬手道，“那个废物只是个卖猪肉的小摊贩，我想，贵为冥界三巨头之一的天贵星米诺斯，应该不会对一个小小的猪肉摊主的只言片语有所介怀吧？”
“哦？”米诺斯又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可从没听说过哪个普通的小贩会使出巨蟹座黄金圣斗士才会的招数。‘积尸气冥界波’对么？”
迪斯马斯克咧着嘴道：“有意见吗？”
“怎么会，其实忘记告诉你了，”米诺斯假惺惺地向迪斯马斯克道歉，“通往冥界次元通道似乎发生了紊乱，你的积尸气冥界波是不可能起任何作用的。”
“什么？”
“我们尚且无法回到冥界，同样的，你所谓送他人去往黄泉的意念波更不可能生效。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倒是希望你能成功，毕竟早日回到冥界继续为哈迪斯大人效劳也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那我觉得你最好往身后看一眼。”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米诺斯剩下的几个手下统统倒了下去，他们面容扭曲，但并没有中毒的症状。
他们的灵魂消失了踪影，而失去灵魂的肉体仅仅是毫无用处的一副臭皮囊。
从冥界而来，倚靠哈迪斯的力量的冥斗士同样是凡人之躯……
他们死了。
“不可能……灵魂居然被……”
诚如冥界三巨头之首的米诺斯，也有言语间略带一丝惊慌的时候。
“嘿，那我可不知道了，”迪斯马斯克摸了摸鼻子邪气地笑笑，“既然通往冥界的通道已经紊乱，而我的意念波又的的确确送走了他们的灵魂……那么，天晓得他们的灵魂现在在哪个乱七八糟的次元里飘着呢！”
第五章、
“真是可怕！”米诺斯发出感慨。
迪斯马斯克笑得更为嚣张：“嘿嘿，不要小看……”
可他的自吹自擂立刻被打断了。
“你以为我会那么说？”米诺斯重新回复平静的面容，“你的绝招，同样已向我施展过，可我仍然站在这里，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虚张声势！”就算没有圣衣的保护，迪斯马斯克对自己的绝招还是很自信的。
他燃烧起自己的小宇宙，周身浮涌起一层星子的光华……
同一时刻，阿布罗狄捏住了他的玫瑰。
“积尸气冥界波！”迪斯马斯克吼出了他的奥义。
一阵波动后，米诺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并且毫发无伤。
再如何狂妄的人，再三受到挫败也会对自己产生怀疑。迪斯马斯克退后了一步：“怎……怎么会……”
“我不是说过了么？是意念这种东西。”米诺斯展开冥衣的羽翼，那对华丽的黑金属翅膀，所有的攻击在其之下都是个笑话：“不可否认，你的意念的确比我那些无用的手下要强，但与我相较，仍有天壤之别。”
“……”
“然后……双鱼座，这是相隔243年的第二次，这一回，你的伎俩被我识破了。”米诺斯摊开手掌，掌中一朵白色的玫瑰还沾着露水，在微弱的天光下仍散发出点点光彩。
藏在积尸气冥界波中的血腥玫瑰被识破了。
阿布罗狄收回攻击的姿势，但只是刹那间，在千分之一秒的中，他的动作变了变。
“食人鱼玫瑰！”
他转而释放出最初的黑玫瑰，半边被轰塌的市场已沦为黑色的海洋，与另半边遍地的红玫瑰相互映衬，成为一种奇妙的组合。
然而，黑玫瑰也依然被冥衣的翅膀阻挡，在金属间激烈的碰撞声后，玫瑰纷纷掉落在地，可怜兮兮地化作普通的花朵。
这样的全力一击也失效了。
“所以。”米诺斯的眼底多了一丝鄙夷，“连战胜拉达曼提斯都无法做到的黄金圣斗士，你们以为我会将你放在眼里么？”
迪斯马斯克怒气冲冲地反驳：“那是由于哈迪斯的结界！如果没有那种东西，拉达曼提斯跟我单挑未必是我的对手！”
米诺斯淡然道：“那么，现在没有结界，你可以试试放马过来。”
然而迪斯马斯克的攻击再一次被阿布罗狄拦了下来。后者的冷静已经超出了迪斯马斯克对他的了解。
“他不是什么黄金圣斗士，我说过了，他只是个卖肉的屠夫。”他如此解释道。
“阿布罗狄！”
阿布罗狄并不理会迪斯马斯克，继续缓缓说道：“所以，对于平民无需动手，冥界三巨头的天贵星不会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吧？”
“的确到现在都没穿上圣衣，这不符合圣斗士的战斗规律，”米诺斯第三次摸了摸下巴，“可我不是傻子，阿布罗狄，如果你有条件交换的话……”
“你似乎误会了，我不是在恳求你，我只说事实。”
“虽然是这么说，但我看得出你的坚持。你是想保护同伴吗？就连这举动也与以前一模一样呢。”米诺斯饶有兴致地说，“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他的目光一直没停过，恶毒而放肆地表达着自己的占有欲，并且讽刺着阿布罗狄的一举一动。
阿布罗狄并未回避，而是愈加坚定地直视米诺斯的双眼：“战士之间的欣赏只在于战场，而不是对着我的脸诉说恭维的辞藻。让他走，你的对手是我一个人！”
米诺斯却忽视了阿布罗狄的后半句，只对前半句发表意见：“你不喜欢听？那我可以换一种言辞……”
“够了！”
迪斯马斯克不可置信地盯着昔日的同伴，他无法相信阿布罗狄会为了自己向敌人求情，这对自己来说是一种耻辱！
“阿布罗狄，你是在把我当傻子……”
“不，很抱歉，此时此刻，我是把你当成弱者来看待的。”
——正因为是弱者，才需要得到强者庇护。
强者有保护弱者的理由。
阿布罗狄一直信奉这样的准则：如果没有强者遮风避雨的羽翼，在其之下的玫瑰又怎能无所顾忌地向周遭展露自己的美呢？
他并不介意在十七年前的叛乱中成为撒加的左膀右臂，他甚至以此为傲，并持续至今。
撒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