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童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忍笑道:“小孩子小时候自然都是可爱的,小师叔小时候长得像他母亲,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大家都很喜欢他。”
芳璟少爷叹了一口气,“结果长大了却长了一张那么敦厚的小方脸……他小时候呆不呆?”
道童嘴角一抽,严肃道:“小道不敢妄议,请叶公子自行询问小师叔。”
“唔……那就是呆了?”芳璟少爷自说自话,“其实呆一点也很可爱啊。”
道童铺好被褥,默默地退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火工道士抬来了一大桶热水,芳璟少爷泡过澡就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然后一翻身,突然发现床铺内侧的挡板上有奇怪的图案,挪过去一看,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那挡板上竟然有一些细细的划痕画出了许多小人,可能是张无忌小时候划上去的。
画中的人都有着一个圆圈似的脑袋,细细的线条状四肢,一个长着密密的络腮胡子,头发蓬乱,一个梳着道士髻,拿着两支笔,还有一个头上戴着一朵小花,最后一个比前三个都要小一些,被那个拿笔的和那个戴花的牵着手。
叶芳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收起笑容皱起了眉,下意识地伸手抚摸那些划痕,最后指尖停留在那个小小的人身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当然已经猜到,这一定画的是张无忌一家三口和谢逊。当年那个小小的张无忌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留下这些画的呢?一定非常难受吧……那时候他应该已经中了玄冥神掌,每日都被寒毒折磨着,父母又已经去世,他从小就那么懂事,肯定不会让长辈们为自己担忧,所以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怀念自己的亲人。
芳璟少爷摸摸画上那个小小的张无忌,心里没来由地难过起来,心想:我以后一定要对他更好一些……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之前赶了那么久的路,又大半夜地跟赵敏对峙,还打了好几场架,现在都已经是凌晨时分了,他实在是累得很了。临睡着前,心里还在想,张真人怎么这么晚还要教无忌武功,无忌肯定也很困的啊……
当他听到房间里有动静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张无忌正打开房门要出去,忙喊了一声:“无忌,你干嘛去?”
张无忌回过头一脸抱歉,“啊,我吵醒你啦?我就是来看看你睡得习不习惯。”
“你刚回来?怎么还不睡觉?”
张无忌点头,“我正准备去收拾个房间呢。”
“别那么麻烦了,”芳璟少爷摆手,“看这天色太阳都快出来了,干脆凑合一下跟我一起睡算了。”
张无忌一想也是,于是乖乖脱衣服爬上床睡觉。
叶芳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张无忌还在睡,眼底的黑眼圈很明显,他怕把人惊醒,也就躺着没动,开始默默地研究那些稚嫩的画,脑补小时候的小伙伴多呆多可爱什么的。
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声含糊的梦呓:“芳璟……”
他还以为张无忌醒了,转过头去一看,人家还抱着他一条胳膊睡得很香,忍不住就笑了一下,心里很好奇他梦见了什么,怎么还会叫自己的名字,又想起芳琪小时候说梦话,和他对话他还会回答,于是就轻声应道:“怎么了?”
张无忌果然说着梦话回答他:“芳璟……我不要表妹,表妹太可怕了……”
芳璟少爷心里笑死了,没想到阿离姑娘给他造成了这么巨大的心理阴影,于是又问:“那你要谁?”
“我……”中间的部分太含糊了没听清,“和芳璟……开心……”
叶芳璟愣了一下,微笑起来,觉得很开心,“我和无忌在一起也很开心。”
张无忌的脸上露出一个略傻气的笑容,又睡熟了。
芳璟少爷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有点惆怅——唉,以后回大唐去,就要跟小伙伴分开了,真是舍不得啊。
他来到这里已经快两年了,虽然还是时时想念故乡和弟弟,但是因为有了张无忌的陪伴,已经不会像刚来的时候那样经常难过。到这里这么久,张无忌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一想到以后回到大唐就再也见不到他,心里就冒出来一个想法:干脆把他拐回去算了!
但是他也知道只能想想而已,张无忌的亲人长辈都在这里,怎么可能跟他回去?他自己都经历了来到一个陌生世界的痛苦,又怎么会忍心让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可是还是很舍不得啊……
想到这里,他默默地伸手抱了一下张无忌,然后发现感觉略不错,于是没放开又继续睡着了。
这让张无忌醒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还顺带把他吵醒了。
“你、你怎么抱着我啊……”从小只被爹娘义父太师父等长辈抱过的张无忌觉得略不好意思。
芳璟少爷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抱着东西睡果然很舒服。”
“我又不是……”东西。
张无忌默默地把最后一个词咽回去。
“抱一下怎么啦我们感情这么好,抱一下多正常,”芳璟少爷理直气壮地说,“又不是姑娘,还怕被人抱。”
张无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他的话听起来又很有道理,只好默默地起床洗漱。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因为之前太累的缘故,明教众人也休息了很长时间,这会儿也才纷纷起床吃东西。
等他们填饱了肚子,张真人又叮嘱了张无忌一些事之后,众人就下了武当山,开始去追踪赵敏。
第三十三章 丧心病狂——两男一女不得不说的故事
下了武当山,一群人沿着韦一笑和先前五行旗的人留下的暗记追踪而去;最终在一个叫做黄龙镇的小镇子外的河边发现了一座大毡帐;帐前帐后人影憧憧;守卫十分严密。
此时已经是深夜,他们藏在一座小山丘上;借着灌木的遮掩观察着那座毡帐,发现毡帐外不仅有戒备森严的元兵把守,毡帐周围的树上、石头后面、土丘之上,居然还有许多弓箭手。
张无忌低声和众人商量:“怎么办?是潜进去还是直接包围他们逼他们交出黑玉断续膏?”
叶芳璟略看了看,“潜进去恐怕不行;他们把这毡帐围得铁桶似的,想要进去不可能不惊动人。直接包围更不行;他们这么多弓箭手;我们几个倒没什么,其他教众怎么办?”
厚土旗的掌旗使颜垣嘿嘿一笑,“叶公子这是不知道咱们厚土旗的本事啊,地上进不去,还不能从地下进去吗?”
叶芳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挖地道?对方也不是没有高手,难道会听不到你们挖掘的声音?而且要挖到什么时候?”
颜垣一脸自豪,“咱们厚土旗要想没声音,那就连杨左使都听不到咱们的动静的,时间也用不着担心,咱们速度很快的。”
张无忌大喜,“那就全拜托颜旗使了。”
颜垣志得意满地带着自己的属下开始行动,其余四旗被他抢到了这个出风头的机会各种羡慕嫉妒恨。
到了三更时分,颜垣来报已经挖到了毡帐底下,地道出口就在赵敏床榻之下。
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由张无忌、叶芳璟、韦一笑、说不得和尚一起进去,除了张无忌和叶芳璟之外,韦一笑可谓是他们这群人中武功最高的人,说不得和尚自从被张无忌震碎乾坤一气袋后又做了个新的,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他可以直接把赵敏套袋子里带走。
四人进了不长的地道,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地道出口黑乎乎的一片,不过四个人的武功都不低,清清楚楚地就听到了外面赵敏说话的声音。
“那个叶芳璟,几次坏我好事!查清楚了吗?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是否真的是什么隐世家族子弟?那个家族到底在哪里?”
什么叫“几次坏我好事”……芳璟少爷略郁闷,他明明就只有在武当山上坏过一次她的好事啊,难道说绿柳山庄那次她被张无忌挠脚底板也要怪在他身上吗?
有个苍老的声音道:“郡主,消息刚发出去还没到两天,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查清楚呢。”
赵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一定要注意好防卫,他们肯定会来抢黑玉断续膏的,鹤老出去吧。”
那苍老的声音应了一声“是”,脚步便往外去了。
毡帐里似乎只剩下了赵敏一个人,众人正要破开头顶那薄薄的一层床板冲上去,就听到赵敏突然冷哼一声:“哼,张无忌!”
张无忌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发现自己了,不过很快她又说起话来,明显是自言自语:“那个叶芳璟有什么好?你为什么为了他那样欺负我?太过分了……”
芳璟少爷心情略复杂,如果现在有光,张无忌一定可以看到他忍笑的古怪表情,韦一笑甚至促狭地拍了拍自家少教主的肩膀。
“你这次若不来求我,我才不会把药给你呢,”赵敏又哼了一声,“为了你的三师伯,你一定什么都愿意做是不是?那我就叫你再也不许见那个叶芳璟。”
张无忌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他才不要再也不见自己的小伙伴呢——将手掌往上按住床板,掌心暗劲一吐,那床板悄无声息地被他的掌力震碎,紧接着他就跃出了地道,而且马上在赵敏将要喊人之前点住了她的穴道。
芳璟少爷拍拍身上的木屑,从地道里跃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赵敏,轻声道:“赵姑娘,要记得不要随便说人坏话啊,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有人在你床底下偷听呢?”
赵敏瞪着他,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但是被点了穴道又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看起来着实可怜。
张无忌因为听到她说他家小伙伴的坏话,对她实在没好感,便脸色臭臭地说:“赵姑娘,我是不会求你的,你要是把黑玉断续膏交出来,我们便放你回大都,在你安全回去之前再不来找你的麻烦。”
韦一笑眯着眼睛补充道:“如果不交出来,或者是交了假的药,那就只好对不起了,反正咱们进来也没人知道,就是杀了你灭口,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咱们杀的,说不定还以为赵姑娘你跟情郎私奔了呢。”
赵敏眼中泛起泪花,只盯着张无忌看,眼神幽怨又带着一丝控诉,简直是我见犹怜。
张无忌转过脸去不看她。
“我看这样子我们也没法好好说话,还是把赵姑娘带出去吧?”叶芳璟建议道,“对了,把这里的瓶瓶罐罐啊盒子箱子什么的都带走,看黑玉断续膏会不会藏在里面。”
说不得和尚从袖子里摸出了他的乾坤一气袋,在毡帐中大肆扫荡,把所有容器都装进了袋子里,就连赵敏的妆匣都没放过。
那满满的一袋子容器实在是太重了,大和尚背得挺费力,叶芳璟笑眯眯地伸手抓住袋子口,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拎了起来,跟在扛着赵敏的韦一笑后面——张少教主不好意思扛着个姑娘——先行进入了地道,张无忌和说不得在后面殿后,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地道,回到了小山丘上。
因为小山丘距离毡帐并不算太远,四人担心赵敏被解开穴道会惊动那些守卫,便留下五行旗看着那边的动静,自行带着她又跑出了一两里地,才解开了她的哑穴。
赵敏一能开口说话,就盯着张无忌冷嘲热讽道:“张少教主真是好了不起,想要抢个姑娘家的东西还不算,竟然还用上了威逼的手段,你脸红不脸红?”
张无忌还真脸红了一下,觉得她这话听起来好像也有点道理。
芳璟少爷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傻不傻啊你,她说什么你就信?”
赵敏冷笑,“叶芳璟,就算是朋友,你也做得太过分了吧?张无忌信不信别人的话还要征得你同意?难道我刚才说的话没有道理?你们一群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弱女子?”叶芳璟也冷笑了,“赵姑娘,哪个弱女子手上会像你那样有那么多条人命?哪个弱女子会带着那么多爪牙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而且是我们欺负你吗?明明是你带人打上了武当山,还想嫁祸明教,我们不过是反击而已。”
“可是这和你们要抢我的黑玉断续膏是两回事吧?”赵敏着实牙尖嘴利,“我打了你们,你们要反击便照打回来就是了,还要抢我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芳璟少爷笑眯眯:“战争赔款啊,我上回打伤了灭绝师太的徒弟,哪怕我看她不顺眼,我都还赔了汤药钱呢,赵姑娘伤了我们那么多人,还损害了明教的名誉,难道还想赖着赔偿不给?那也太过分了吧?”
赵敏也笑了,“好啊,我可以赔你钱,不过黑玉断续膏你们想也别想,除非张少教主答应我三个条件。”
叶芳璟突然叹了口气,道:“唉,我和个女人讲什么道理呢?跟女人讲道理总是讲不赢的。赵姑娘,想要无忌答应你的条件是绝不可能的,你倒是要答应我们的条件,只要你交出黑玉断续膏,我们就让你完好无损地带着你的人马离开,绝不阻拦,而且在你回到大都之前,不会再对你动手。”
“如果张无忌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宁愿死也不会把黑玉断续膏给你们。”赵敏倔强道。
“真的?”叶芳璟用一种惋惜的目光看着她,再三问道,“你确定?”
看到她点头,他的目光更惋惜了,“那我们就没办法了,虽然我也不想对一个姑娘做这么残忍的事,不过……唉,无忌,找到没?”
张无忌早就蹲在说不得的大口袋旁边翻找东西了,这会儿翻出来许多瓶瓶罐罐,手上正端着一小盒药膏,听到他问就点头:“我觉得这个可能是。”
“赵姑娘,真是对不起了,”芳璟少爷诚恳道,“为了找出黑玉断续膏,只能委屈你痛一下了。”
赵敏脸色一白,“你要干什么?”
“试药,”芳璟少爷说着,伸手捏起她的手腕,继续道,“放心吧,我的力气还行,也不比什么少林金刚指力差多少,不会让你痛第二次的。”
赵敏的脸色更白了,“你……你不敢的,你怎么可以……你还是不是男人?”
“赵姑娘,这跟我是不是男人没关系,要知道在我家乡,男人跟女人差别并不是很大,有的女人比男人还要男人,我从小就已经习惯了,怜香惜玉的风度,我是没有的。”生在大唐的江湖中,叶芳璟可从来不敢小看任何女人,即使他是个家教良好的世家公子,这个“世家”前面也要加上“武林”俩字啊,对于武林中人来说,怜香惜玉什么的,只会让他们在遇上女性敌人的时候死得更快而已。
不过他也并不是真的要捏碎赵敏的骨头,在她说如果张无忌不答应她的条件,她宁愿死也不交出黑玉断续膏的时候,他就看出来她只是在伪装倔强了,这个女人心计深沉,她是拿准了众人为了黑玉断续膏绝不会轻易杀她,所以态度才会如此强硬。
她既然表现得不怕死,那当然就不能用死亡来威胁她,不过不怕死并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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