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忘生已经站立不稳,堪堪站住,转头看向谢云流。“师兄,打得痛快么?”
“痛快。”含笑点头,谢云流喘着气伸手拉住李忘生。“许多年不曾如此痛快过。”看君夜寒他们仍在绞杀着剑阵之外的狼牙,谢云流将所剩无几的内力提起。“再杀一回合如何?”
知道谢云流想做什么,李忘生点点头。“听师兄的。”
已经抱起团的君夜寒他们,被两道突然出现的身影护在了后面。谢云流和李忘生双剑齐下,硬生生将君夜寒他们身前的狼牙杀得片甲不留,吓得后面的狼牙惊恐不安的不知道该不该冲上来。
“哈哈哈哈……,果然还是同你一起打才痛快……咳咳……咳!”看着狼牙惊恐的样子,谢云流忍不住放声大笑,却在下一刻因为伤势而猛咳。
“大师伯!”
“师兄可知,你不在,我都懒得与人动手。”想要抬手替谢云流顺顺气,可李忘生发现自己的手臂沉重不已。
“你一向……咳咳……如此,习武虽勤,一要与人动手……就犯懒。”像是想起了什么,谢云流满脸笑意,戏谑的看着李忘生。
听着谢云流和李忘生之间跟此情此景完全不搭调的对话,听得出两人的声音已经有明显的颤抖君夜寒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痛得他再也没办法克制情绪。泪水迷蒙了双眼,手中长剑却不敢有半分停歇,张开嘴想要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杀狼牙!”
“狼牙休要放肆!”
……
忽然有喊杀声在狼牙背后响起,君照影怔怔的望过去,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明教的装束。
“阿睿!阿睿!你在哪儿?!阿睿!”
一个满头银发、手持一双弯刀的男子冲了过来,口中焦急的喊着谁。
夜帝卡卢比?心下一震,曾在流民巷见过卡卢比的长风渺立时有了喜色,明教的帮手来了,李忘生和谢云流有救了!“明教的朋友来了!大家再坚持一下!”
“丐帮弟子见过李掌门、谢真人。”跟在卡卢比身后冲过来的一个丐帮弟子冲里李忘生和谢云流点了点头。“丐帮奉帮主之命前来助阵!”
看到越来越多的丐帮、明教弟子出现,谢云流猛的跌坐在雪地上,连带他拉着的李忘生也被拽得坐下来。拼着最后的力气,谢云流牢牢的抓紧李忘生的手。“……可别走散了。”
“恩。”再握不住剑,李忘生索性松开了手,回握。
“掌门!”
“大师伯!”
援兵终于来了,果然大队伍集合赶路就是比他们小部队慢啊……,可到底还是……来晚了。莫笑白的目光扫过双双倒下的谢云流和李忘生,无声惨笑。眼角看到一柄钢刀冲着君夜寒的背后劈了过去,来不及喊,蹑云逐月。
“莫笑白!”察觉身后的动静,回身一剑将钢刀的主人砍翻,君夜寒抱住瘫倒在自己怀里的莫笑白,满眼惊惶。
好痛,莫笑白微垂下眼——歹势啊居然正中腹部,勉强扯了扯嘴角,抬眼。“小寒寒,下辈子……可别这么傲娇了,明明当初说好了……做结义兄弟的,却从没叫过我一声哥。”
“谁他吗傲娇了!当初根本就是你自说自话好不好!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君夜寒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响个不停。
“……我都……替你挡刀了,好桑心。”觉得眼皮发沉,莫笑白挣扎着抬手、转笔——这只怕是自己最后一次给君夜寒刷血了吧?“下辈子……,一定要收个真的……萌徒……”
“莫笑白!”
君夜寒的嘶吼让花谨言浑身一震,正想要冲过去却被人猛的一推,倒地的瞬间看见一支箭笔直的射入君照影的胸膛。“照影!”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接住倒地的君照影,抖着手却不敢碰触那箭。
“若……若是酒娘还活着,一定不舍得……你……”看着花谨言惨白的脸,感觉到掉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君照影扯出一抹笑,却没能说完最后一句话。
第102章 [卷五第十二浩劫之后]
[卷五第十二;浩劫之后]
也许是因为已经发现了皇室成员并不在纯阳宫;也许是因为谢云流和李忘生的死,也许是因为丐帮和明教的增援,狼牙军终究还是退下了华山。得知于睿的去向,卡卢比稍作休息之后带着几个亲信弟子沿着于睿下山的路离开了;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要去做什么。丐帮的人,除去下山回长安报信的人之外都留了下来,帮着幸存的纯阳宫弟子收敛了谢云流、李忘生及众多纯阳宫战死弟子的遗体。
坐忘峰上,君夜寒他们沉默的看着莫笑白和君照影的遗体在火光中消逝。君照影的骨灰被葬在君祭酒和野山遗老的旁边;莫笑白则被葬在了帮会领地,和道远、梦碎山川星辰一起。
“我要去找卓凤鸣。”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君夜寒终于开了口。“祈进没了记忆;空有一身武功却没什么用,谷之岚也一样。虽然卓凤鸣带走了金虚和紫虚门下弟子,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只有卓凤鸣一个。另一边,却有于睿和上官博玉两个,再加上赶过去的卡卢比,足够了。何况,下扬州的路比起龙门、昆仑可要危险得多。”
“你说的不错。”知道君夜寒担心的是什么,叶子焉轻声附和。其实他能够理解的,君夜寒此刻的愤怒与悲伤。他不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藏剑山庄也遭受同样的劫难,自己又会怎么样。“我陪你一起。”
“那沈眠风那边怎么办?”下意识的开口,不见繁华并不觉得君夜寒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可王遗风的遗命也不能丢到一边。尽管雪魔卫和莫雨亲随都留在了长安没有跟来,可只凭那么几个人根本不可能杀得了沈眠风。当然,丐帮对于沈眠风同样是志在必得,可总不能把这事儿全推给丐帮吧?
“其实,我并不觉得只靠自己的话我们能杀得了沈眠风。”淡淡出声,长风渺终于收回了停留在君祭酒碑上的视线。“别忘了,他是十恶之一,也就是和团本boss一个级别的存在,就凭我们十来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何况,现在他们只剩下十个人了。“所以,不管我们怎么想,这件事只能依靠丐帮了,好歹人家还有个郭岩。”
挠了挠脸,且倾觞莫名的觉得长风渺这话有推卸责任的嫌疑,可偏偏又是大实话。一个团本boss般的对手,他们这点儿人冲上去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当初在战宝军械库里,他们也不过就是掠阵袭扰罢了,真正杀掉那几个头目的并不是他们。“这样的话,不如劝雪魔卫他们回昆仑吧,省得他们白白送了命。不管怎么说,真论起来的话,恶人谷……只剩下他们了。”
于是,在没有人表示反对的情况下,[忘川]的行动计划从刺杀沈眠风改成了追赶并护送卓凤鸣一行。幸存下来的纯阳宫弟子,一部分决定去龙门追于睿他们,另一部分则决定与[忘川]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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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帮和明教的人都离开了,幸存下来的弟子也离开了,一整天的厮杀之后重新恢复宁静的纯阳宫,再没了往日灯火宁谧的景象,只留下一座座新起的坟冢。没有了趁着月光练剑的弟子,没有了睡不着拉着师兄师姐聊天的小弟子,没有了那份淡然世外的超脱。
白日里不见踪影的吕洞宾悄然出现在太极广场上,看着月光下沾染着猩红的覆雪,默然。苍老而枯瘦的双手掩藏在广袖之下,紧紧的攥起,又松开。一步一步,吕洞宾沿着太极广场走到老君宫,走到老君宫背后埋葬李忘生和谢云流的荒宅竹林,又走到新添了坟冢的坐忘峰。每走一步,都好像有人在心上捅了一刀,吕洞宾觉得这一路已经耗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心脏也终于被捅成了一个筛子。
吕洞宾觉得自己百年来从未如此无助,纯阳宫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他的心血啊,每一个弟子都曾是他的骄傲。可他甚至不能出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而现在,只剩下他这个年过百岁的老人,独自承受着这劫难之后的死寂。
“老头子,节哀吧。”
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吕洞宾转过身,半透明的长发女子坐在君祭酒的墓碑上,面无表情。可吕洞宾没有忽略,对方的眼里有着嘲讽和悲悯。
“虽然不是一脸橘子皮,可到底是一把年纪了,哭得可真难看。”轻巧的从墓碑上跃下,长发女子的脚尖却并没有落到雪上,而是诡异的悬浮着。偏头看了一眼新坟上写着君照影的简单木牌,女子伸出手似是想要碰触,手指却穿透了那木牌。收回手,女子看向吕洞宾,依旧是毫无表情。“既是天道如此,谁也奈何不得,哭又有什么用呢?被天道所束缚,不能在他们生死之际出手相护,还要等人都走光了才敢现身,除了节哀之外你还能做点什么呢?”
被如此直接的数落,吕洞宾却没有觉得恼怒,抬起手拿袖子胡乱擦了脸,黯然道。“你说得对,我什么都做不了,唯有一哭。可惜,哭偏偏是最没用的。”仰头看着夜空,吕洞宾觉得方才像是要淹没自己的悲痛一点点沉淀。“那你呢?你却连哭都不肯为他们哭。时至今日,我越来越不知道,你究竟是太有情还是太无情了。”
“有情如何?无情如何?情能免他们一死么?”冷冰冰的语调,可那女子眼底却流转着浓郁的嘲讽。
“不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吕洞宾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迷惑。看了一眼那女子,以及她背后的坟冢,终是转身。“到时候了,我也该走了。”
静静的看着吕洞宾向着他来时的方向走,看着那苍老的身躯逐渐隐没在夜幕中,女子心知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吕洞宾了。这位享誉江湖甚至在朝堂上都有一席之地的老人,此刻却是和一个普通的老头子没什么区别,面对现实一样的无能为力。不过,这样一场席卷天下的劫数,无能为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何况,吕洞宾也同样不能超脱,同样要变成一个淹没在历史中的名字。抬头,看着星光闪烁的夜空,轻笑。“天道之下皆蝼蚁,有情无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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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荒漠——
风沙渐狂,于睿同上官博玉并肩而行,领着百余弟子在荒漠里默然前行。身上的白色道袍早已不复洁净。有凝固的血迹,有尘土泥沙,独独没有泪痕。留在纯阳宫为他们争取时间的两位师兄会有怎样的结局,聪慧如她自下山那一刻起就已经猜到。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师门浩劫无法避免,师父的命令她不能违背,也必须有人将师父的心血传承下去。纵使心痛如绞,也必须昂起头挺直背脊带领着身后的弟子们向前走下去。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喊疼喊累,百余人就像是会移动的木偶,只知道往前走。不能停,不能后退,因为他们背负着整个纯阳宫的期望。努力的活下去,活到战乱结束,活到重返华山,这是他们必须做到的事。得把仇恨和悲痛都放在心底,深深的掩埋起来,直到有一天踏上重返师门的路。
于睿忽然想到,那时被驱逐的明教,是不是也曾这样在沙漠里默默的前行?逼迫着自己不去想死难的同门,逼迫着自己竭尽全力活下去,好为师门留下一线生机。呵,这算不算是天理循环?他们曾经是驱逐明教的一份子,而现在,却不得不踏上明教曾经走过的路。想起龙门血战时昏迷在黄沙上的卡卢比,于睿想,或许再也不会相见了。
“于师祖,后面好像有人在追我们了。”忽然有弟子冲到于睿身边,带着焦急的神色,语气不安。尽管下山时已经将追赶的狼牙杀尽,可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追兵,毕竟山下到处都是狼牙的探子,保不齐就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距离玉门关还有很远的路,若是真被追兵围上了,那就真的祸福难料了。
停下脚步,于睿转回身。远处有沙尘滚滚,只能判断出来人有马,却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人。看了一眼身边的上官博玉,于睿拔出长剑。“清虚弟子随我留下,其他人继续走。”
“师妹!”一把抓住于睿,上官博玉一直高悬的心再一次狠狠颤抖。
“师兄,你是下一任掌门。”微笑着挣脱上官博玉的手,于睿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活下去的责任太沉重,而她,也许聪慧过人,并不是那么坚强。
于睿的理由太理智,上官博玉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可是,他已经丢下了两位师兄,难道现在还要丢下师妹吗?怔怔的看着于睿领着清虚弟子迅速奔向队伍最后,上官博玉拼命忍着即将滑落眼眶的液体。师父,为什么要是我?
“……阿睿!”
隐约间似是听到了什么,原本已经强迫自己转身继续走的上官博玉猛然顿住脚步,飞快的转过头望向沙尘飞扬的地方。
“阿睿!”
比起距离更远的上官博玉,于睿倒是终于听清了那被风传过来的喊声,霍然僵住。这……竟是卡卢比的声音!
一阵金色的光芒由远及近,瞬间成为荒漠里最为亮丽的颜色,也动摇了于睿原本决然的眼神。
一个白色的身影伴随着金色光芒落在于睿跟前,卡卢比看着近在眼前的心上人,长途奔波的辛苦一瞬间消失不见。“总算找到你了,阿睿。”
握剑的手紧了紧,于睿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前的人一脸疲惫,可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却满是喜悦,嘴角甚至还明显的上扬——明明是向来没有表情的人。心底里一瞬间涌上来的满足和酸涩,冲垮了苦苦支撑的理智,于睿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这么渴望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看到于睿脸上浮现出委屈、疲惫的神色,卡卢比慌乱得不行,疾走几步抓着于睿的手。“阿睿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还是哪里不舒服?”猛然间发现于睿眼里有泪水打着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卡卢比更慌乱了。“阿睿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此时上官博玉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默默走过来招呼弟子们继续走。师妹和卡卢比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这么多年也该有个结果了。反正这荒漠里他们也走不快,师妹总能追上来的。
全然不知道自家师兄带走了弟子们,于睿满眼只有手足无措的卡卢比,对方眼里的心疼和关切直直的撞进她心里。这么多年了,这人在自己面前依旧是这幅样子,从未变过。自己逃避了这许多年,这人就傻傻的等了这许多年。如今师门蒙难,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前路如何,但这人却不管不顾的追了上来。怪不得师父总说,枉自己聪慧过人,却独独在情之一字上蠢笨得要命。“……卡卢比。”
“我在。”慌乱的看到于睿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卡卢比摸出手绢小心翼翼的替对方擦掉。碰触没有被拒绝,也没有像过去那样被呵斥,可现在他却感觉不到愉悦——他从未见过于睿如此脆弱的样子。卡卢比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辞,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于睿不哭。“阿睿,别哭,你这样子……我心里疼得很。”
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于睿猛的扑进卡卢比怀里大哭起来,再看不到半分睿智淡然。此时此刻,她再不是什么天下三智之一,不过是一个为师父师兄悲痛、为师门悲痛、为前路迷茫恐惧的软弱女子。
……
“是么,两位师兄已经……。”从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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