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莫名其妙,抬眼看了他一眼。
“我们回来时已经吃过了。”碧落尹道。
冷冽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时,于伯过来请示,刚刚小子拿下去的鱼是要如何处理。
“那个啊,就先养着,明日加菜吧。”花无泪吩咐道。
于伯应了是。
“叫人准备些酒菜端上来。”
“是。”于伯躬身退下。
“哎呀!”见人走了,花无泪用折扇敲了敲桌面,接着就把刚刚还跟宝贝的折扇一下丢到桌子上,发出了“啪嗒”的声音,才笑意盈盈的说道,“说来,好久不曾同冷弟对饮了。”末了,又加了一句,“虽说,冷弟并不喝酒,哈哈。”
冷冽这下更莫名了,再次瞧了他一眼。
“不知道,冷公子,这次是为何会来到这儿?”
问这话的人是碧落尹,花无泪可不惯这样子直来直往的问话。
冷冽默,面无表情。
“冷弟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可不能到处乱跑了。”花无泪道。
“并不是乱跑。”冷冽道。
花无泪和碧落尹两人同时看了他一眼,并不接话。
外边,于伯又上来了,说是酒菜备好了,花无泪就让他们摆上来。
上来的酒菜,看着都不像是要下酒的,口味偏向了清淡,但是瞧着又能让人有食欲,边上还摆着说是十几年的自酿梨花酒。
冷冽觉着这梨花酒,恐怕就是这间宅子后边院子里的梨花所酿,那么,是不是也可以想着,之前入住的那间宅子里,会有桃花酿?
“冷弟,这又是想到别处去了?”
冷冽回神,低声道:“只是想着,花兄与碧堡主家的管事,似乎都对某些花特别偏爱。”
花无泪先是一怔,复又笑了起来,“有偏爱才是好的呀!”
冷冽想了想,也觉得是。
应了这下,冷冽又不说话了,旁边花无泪和碧落尹也不当他是外人,自顾自喝起了酒。
酒过三巡。
“在下,是有求于两位。”冷冽突然这样说道。
花碧二人闻言对视一眼,反应却是不一。
“有求于我们?”花无泪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手里的酒盏也被放下,说来他是相当期待被常盘公子相求的时候对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的。
只是,冷冽的表情仍然是没有的,这让他有点失望。
“是何事?”比起花无泪,碧落尹显然正经许多,放下手中酒盏,淡淡问道。
“我家的小子,”冷冽看了看门口,双眉微微皱起,显得有些忧伤,可出口的话语却仍然是平静无波的,“那是我兄长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现在他不在了,我却没有能力去保全他的性命,只能求助与你们两位。”
“这世上还有能难倒常盘公子的事儿?”花无泪玩笑道。
“常盘公子又如何,我只是个凡人,总是要经历一些我并不愿意经历的事情。”
碧落尹垂下眼眸,喝酒。
“你这话说得教我有些糊涂了。”花无泪笑了笑。
“在下接下去会做的事情十分凶险,兄长将孩儿交托给我,我却无法心安。”
冷常盘从不诳语,花无泪也就信了,问道,“冷弟,这又是要去哪儿?”
“龙脉之地。”
碧落尹手上酒盏一顿,问道:“龙脉之地?”
“碧堡主……”
“说来,冷弟一直都叫着碧堡主碧堡主的,太过生疏了罢,就像叫我一般,唤碧兄不是正好?”却是花无泪打断了冷冽的话。
“……”
“……”
“好罢,碧兄,前几日星五爷是否有拿着你吩咐他交给麟儿的一块铜牌,而里面,便就是一张龙脉的地图。”
“星五爷?星奇?”花无泪问。
“是的。”花无泪的问话十分奇怪,冷冽这般聪明,自然听出来了,面上闪过一丝惊愕,“花兄的意思,莫非……”
“主子,人抓来了。”
一声叫唤再次打断了冷冽的话,是于伯出现在大堂门口,身后跟着几个壮实的青年,而几个青年手上驾着的,就是一路跟他们同行的,星家的五爷。
“他并不是星五爷?”冷冽转头去看花无泪。
“午间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星奇带着少主子和常盘公子来了,就觉得奇怪了,只是没想到这人胆子也是大,竟然一直等到了现在才想起来要逃离。”
花无泪不知何时又拿起了他一向不离身的折扇,打开,扇面是一朵朵大开的牡丹花,摇晃间,好似可以闻到花香。
碧落尹表情淡淡的,瞧了一眼那人,只说到:“去揭了他的皮。”
“……”
没一会儿,已经被揭下了人皮面具的人就被带了回来。
那人被驾着,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全身狼狈不堪,只是冷冽一怔,还是上了前去,仔细瞧看后,双眉拧起。
“欧阳明镜?”
☆、第五十章
“欧阳明镜?”
黑夜中,宅子里点着橙红色的灯火,几名壮汉驾着中间那名男子,辉煌的灯光将他照射得难以看清。
“你认得这人?”碧落尹也上前来打量了这名伪装成星奇的男子,除去身形外,其他地方无一处是相似的,倒也能说明这人的易容术颇好。
“嗯,长得倒是比星奇好看上一些。”花无泪道。
碧落尹瞧了他一眼,不说话。
“倒是有几日的缘分。”冷冽说道,“几月前他还同我在一起,后来跟麟儿一道后,他便独自离开了。”
“原是这样,那冷弟应当也知晓这人是谁了?”
“是前些时间被灭门的欧阳家遗落在外的庶子。”微顿,又道,“那时跟着我,也是为了要去找仇人报仇。”
一听这话,花无泪一敲扇子,看着冷冽道:“冷弟竟然会答应要带着他去寻找仇人报仇?”冷常盘的性子他多少可以了解一些,从当初这人宁愿将米麒麟交给他们也不愿自己带着,就可以看出,这人对报仇什么的,并不太热衷。
那么,现在这个让他破例的男子,是有何特别么?
“我自然是不希望他去报仇,只是我一个外人,又能够说什么呢。”冷冽垂下脸,这样说道。
花无泪挑眉,眼角瞄到碧落尹一脸无谓的表情,便道:“既然冷弟认得他,前些时间也都是跟着冷弟的,便就将他交给你了?”
“……”冷冽皱眉,“为何?”
花无泪敲着他的折扇,哈哈一笑,道:“做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我还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么?冷弟,说来,他既然跟着你,多半也就是为你而来的,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还是速速退散了罢!”
“这可并不好笑啊,花兄。”
“……”
“别再玩笑了。”碧落尹这时开口,对那几名壮汉道,“将人带下去好好治疗,不要让他死了。”
“是。”
“于伯也让人将酒菜撤下罢。”
“是。”
冷冽看着欧阳明镜被人拖着离开了视线中,抿抿唇,心中不知想起了什么。
“冷弟,进来说话罢。”花无泪同碧落尹已经先进去了大堂,发现冷冽仍站在门口,便开口唤了一声。
冷冽应声进来。
这时大堂里已经撤下了酒菜,于伯熟知自家主子的习惯,换上了新泡的今年的普洱,一阵清香伴着袅袅的白烟萦绕而上,渐渐弥漫了视线。
“冷弟也爱喝茶罢。”
“多谢。”
花无泪倒茶的姿态很美,而立之年的男子,一双修长而洁净的手,在萦绕的清香下雾雾煞煞,还有天青色的瓷杯。
一盏茶饮的时间。
碧落尹开了口:“你说,那个欧阳家的庶子拿着一块铜牌交给了麟儿,那里面有张地图,目的地是龙脉?”
“没错。”冷冽点头,“那张地图,现如今还在麟儿的身上。”想了想,又道,“我曾经在巧合下见过龙脉的地图,欧阳明镜给的这张地图画得及其精妙,同我见过的那张没有一处相差,只不知,他到底是哪里得来的这张图。”
“那么事情,恐怕就不简单了。”碧落尹微微拧眉,看向了花无泪。
而花无泪自然是知道对方这个目光的意思,开口问道:“冷弟可知近来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龙脉地图吗?”
“原来是不知的,也是月前才知晓的。”冷冽说道。
“呵,难不成冷弟知道的,就是我们两个的事儿?”这里指的,是落花山庄和碧穹堡如今在江湖上的传言。
冷冽一怔,微皱着眉头,回答道:“我的确是知道,只是现如今江湖上太过纷乱,我又一路逃亡,实在不知到底什么是实情。”
这话听得花无泪心中舒爽,他一贯不喜欢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而现在的江湖人都不太聪明,让最近都在跟江湖人打交道的花大庄主很是不爽,现在碰上个聪明的,还是有点时间没见面的老友,自然更加高兴,嘴上就道:“那现下,就让兄长为你解解惑罢!”
冷冽点点头,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事情还要说回三月前,那个时候初春乍暖还凉,正是香料吃紧的时候……”花无泪的叙述听来又臭又长,而且似乎会有许多的废话,一边的碧落尹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冷冷道,“快些说,不要说这些无用的话。”
“好吧。”花无泪无谓的一笑,接着道,“冷弟应当是听说过碧穹堡和落花山庄现如今的狼狈状况罢。”
“嗯。”
“三月前,有人拿着一张说是碧穹堡堡主写给朝堂上丞相的密函,并且几乎杀光了那个门派的弟子,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那名弟子带着密函闯进了武林大会的场馆,于是,江湖上沸腾了。”
“他们似乎都觉得应该去找到已经从魔道堕入卑鄙无耻境地的碧穹堡和落花山庄要一个答案,也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找来了那么多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更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晓我同落儿现在就在落花山庄里,不出几日便集结了上百人堵在了落花山庄的门口,说是要找交代。”
“那时,小麟儿已经跟着你离开了,正正好我同落儿回到了庄子里正要休息一段时日,偏偏却是碰上了这些无聊的事情。”
“他们并不是你们的对手。”冷冽这样道,听东方虞的说话,现下江湖上应当没有什么出彩的高手,那么,原本就是绝顶高手的花碧二人,并不会存在任何的威胁,甚至是,还可以耍着对方玩,就像,现在这两人还这般轻松的待在这个地方一样。
“那是自然的。”花无泪摆摆手说道,“只是有些麻烦罢了,你也能够想象的,江湖人什么的,都是幼稚而麻烦的存在。”
冷冽不语,算是默认了。
他曾经年少时倒是十分尊敬少林寺的方丈,只后来,方丈大师便圆寂了,至于现如今的江湖,真是不说也罢。
“他们围上来就说什么卑鄙下流之类的词汇,还有说什么放下屠刀之类的话,说来说去都是那些正义之士必说的话,听得我好生腻味。”
“然后呢?”
“之后还有一个武林盟主出来了,年纪倒是很轻,长得也是一副忠厚仁义的模样,当场便是说了好些话,义正言辞的,烦烦索索的,最后,落儿听不下去,就吩咐关门送客了,想想的确是生气,好好的一个早晨就被这么些人给毁了。”
“……”面对现今江湖上所有数得上头面的人还能简单的一句关门送客,不愧是碧穹堡的前庄主,被其他人说来,这就又是魔教中人的目中无人了罢!
“为何不辩解?”冷冽问道。
“为何要辩解?”花无泪反问。
冷冽不语了。
“江湖人,尤其是某些正义之士,从不会好好听别人的辩解,不是吗?”碧落尹冷冷道。
冷冽默。
他也是从来不会辩解的人,因为小时的经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江湖是个泥沼,而陷进去的人,便就在一开始就失去了辩解的资格,没有人会听。
“第三日,我同落儿便离开了庄子,继续在外游历,倒也是知晓外边儿传言越来越夸张,不过有多少人会信呢,那样子落魄了的门派竟还能够追杀得了我们?实在可笑。”
“……”
“不过,倒是让门下的生意越发的壮大了,比如因为某些原因,抢占了一些门派下面的铺子之类的,他们上头的人也不敢来说理。”
“……”
“说来,小麟儿可是非常会做生意的,靠着他,冷弟你的下半辈子也就是吃穿不愁了。”花无泪玩笑道。
“……”
那边碧落尹又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没有多久,就听到了现在最盛行的事儿,曾经在几年前出现过的那张龙脉地图,又出现了,而且,在失去了那般多的英豪后,江湖人,仍旧是前仆后继。”
几年前的场景,是冷常盘一生都不能忘怀的景象,每次想来,都觉得可怕,那么对比之下,对待如今的这些江湖人,就是不解了。
“花兄,你说,他们为何仍然愿意为了这么一张图而拼尽全力?”
“谁能知晓呢。”
“说来,花兄知道这张地图的出处吗?”
“冷弟不知道?”
“不知。”
“嗯,说来这人,冷弟肯定也是认得的,或者说,缘分不浅罢。”
“何人?”
“千剑山庄的庄主,千烈风。”
“什么!?”
花无泪瞧着冷冽无法掩饰的吃惊表情,面上带出不解,问道:“你难不成还不知道?”又道,“我记着,浮空岛的岛主还未离开大陆,冷弟的消息再怎样闭塞,总不会连这样子重要的消息都不晓得罢。”
但事实是,冷常盘的确不知道,或者说,是谁特意隐瞒了实情。
冷冽敛眸,微微垂下脸庞,不语。
“当然,这些也只是一种说法罢了,在我看来,千烈风散布这些所谓的龙脉地图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无法明白,甚至毫无意义。”
“……”冷冽冷着一张脸,耳边听见花无泪这算来是安慰的话语,好半响才能应道。“花兄说得有道理。”
“……”
“我先去看看欧阳吧。”
“请便。”
冷冽走后不久,米麒麟来了。
“义父,花叔叔。”刚刚两人回来时,米麒麟正在房间里哄着小孩儿睡觉,现在小孩儿睡着了,便就是立刻过来请安。
“过来坐下。”花无泪招招手,面上露出了慈祥,这样子的表情由他这张年轻的脸庞做来,有些奇怪,但是并不难看。
米麒麟自然听话地过去坐下。
“西厢房的动静听见了吗?”碧落尹问。
“是。”米麒麟回道。
“那么,你同星奇也算是相处了这般多的年岁了,怎的还能让一个冒牌货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转悠?”碧落尹再问。
“我……”米麒麟惯性看向一边像是坐着看好戏的花无泪。
对方却是回他一句:“我也想知道。”
“这……”小徒弟有些尴尬,微微移开了视线,不敢对着两位长辈的目光,“碰见的时间太过巧合,实在是我疏忽大意了。”
冷冽走进厢房时,正对上欧阳明镜睁开的双眼。
“……”
“……”
此时的欧阳明镜早没有了之前的狼狈血腥,被洗刷干净,伤口也换上了新药,看来下面的人速度很快。
“欧阳。”
是冷冽先开了口,床上的欧阳明镜似乎是想要坐起来,却扯到了胸前的伤口,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身子也僵硬住了。
好半晌,他才道:“冷公子。”
“不要乱动,你身上有伤。”
“公子你……”
原以为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质问或者别的什么,但是却没想到是这一句话,欧阳明镜脑中想起那段时间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