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苦情玄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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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苦情玄铁剑-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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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东三不耐烦地道:“傻子都知道!”

  关啸叹道:“知道这个故事,却不能体会它的精义,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两样?”

  杨雪忽然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已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关啸道:“不错。”

  杨雪怔了半晌,喃喃道:“的确不错。这玄铁现在和鸡肋又有何不同?同样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黑明好像也一下变得更老了:“是啊,是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呀!”

  巴东三一拍桌子,大声道:“胡说!你们都在胡说!”

  杨雪冷冷瞥了他一眼,杀气森然。

  黑明和关啸都已察觉到了她眼中的杀气,巴东三却似根本没看见。他还是在指着他们的鼻尖大骂:“你们懂什么?你们懂个屁!玄铁怎么会是鸡肋?”

  关啸喝道:“老巴,你醉了!”

  黑明也劝道:“东三,别说了。”

  巴东三哪里肯听?

  “玄铁不是鸡肋!鸡肋食之无味,玄铁呢?玄铁香喷喷的,要不我们这一年多淘神费力做什么?”

  杨雪居然笑了笑,道:“这话倒也有理。”

  巴东三道:“本来就有理!依我看哪,嘿嘿,这几天好戏就要出台了!”

  杨雪道:“你这么看?”

  巴东三道:“嗯。”

  “有什么根据吗?”

  “根据?”巴东三大笑道:“要个屁的根据!你们看看韦沧海和柳晖的脸色就该明白了。”

  柳晖的脸色的确很差。

  和一年前比起来,他黑多了,他瘦多了,胡子更长了,也不似从前潇洒了。

  他没有住客栈,他连枫香驿的镇子都没进。

  他就坐在枫香驿古驿废址外的一株老枫树下,双目微闭,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铁琴当然已横置膝前。

  琴边放着只紫金小香炉,炉中燃着几枝檀香,袅袅的烟盘旋在琴弦间、老枫树下,盘旋在淡淡的夕阳里。

  枫叶虽未红,但气韵似已有些苍郁。

  秋,毕竟已经来了。

  夕阳。古驿。老枫。归鸟。铁琴。檀香。这本该是一幅幽雅的图画。

  但这图画里,怎么会透出一种肃杀之气呢?

  是秋之肃杀,还是心之杀机?抑或两者兼有?

  “他在干什么?”

  “鬼晓得。”

  “是不是又在盘算什么阴谋诡计?”天风道人叹着气苦笑道:“几回眼看要得手了,都是他坏的事。”

  关山悻悻道:“总有一天,我会收拾这个酸生浪子的。”

  天风道人道:“收拾他?你想收拾他?他要是你收拾得了的人,早就活不到现在了,说不定早就被哪个小泼皮收拾了。”

  关山大怒:“你说什么。”

  老道姑冷冷道:“都别吵了。”

  关山喝道:“我想吵!我就要吵!”

  老道姑愤怒得连眉毛都在哆嗦:“我看你是活够了!”

  天风道人笑嘻嘻地道:“你才活够呢!他有洞主颁发的免死牌,硬梆梆的免死牌!”

  眼瞅着这三个人又要冲突起来了,无心汉子阴森森地道:“你们三个人。谁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杀谁。”

  三个人乖乖住口。

  无心汉子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要是真拔剑杀了他们三个人,连洞主都只会夸他做事有原则。

  无心汉子木然道:“洞主的命令还没下达之前,谁也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互相攻击,否则我有权代洞主行刑。”

  死寂。

  琴声响了起来。

  在暮色中飞动的琴韵舒缓雅致,清和素淡,如微风,如流水,如出岫白云,如松间明月。

  枫香驿沉浸在琴韵之中,暮色融汇在这琴韵之中。

  飘进窗户的暮色和琴韵使慕容飘的心情忽然间好转了。

  水儿洗澡去了,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苍凉的初秋暮色本来使他心神不定,使他感到疲倦,从内心深处透出来直达四节六梢的疲倦。

  那是一种无家可归的浪子的疲倦。

  他本来很烦躁,他知道这种烦躁根于他对既将来临的血腥厮杀的敏感。

  可这幽远典雅的琴韵竟驱除了他的烦躁和疲倦,竟给了他一种安详,一种清新自如的感觉。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

  韦沧海听着如云如水的琴声,面色忽青忽白。

  他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认认真真地跌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不愿让这琴声冲淡他心中沛然的杀气,他要澄心滤志来抵御它。

  他绝不是那种肯被人左右的人。

  黑明在琴声响起时忽然拍案大叫起来:“伙计,上酒!”

  关啸引吭高歌,他唱的是“秦工跨虎游八极”,他唱得悲壮雄浑,气势磅礴。

  巴东三鼓掌击节相和。

  他们也都绝不肯被别人左右自己的意志。

  杀机既已现,就绝不能退缩。退缩的,就是懦夫。

  他们是英雄。

  他们要做英雄。

  慕容飘的遐思被关啸的歌声和巴东三的鼓掌击节声。

  黑明的叫好声打断了。

  琴韵虽还在流淌,但已显得无奈,而且单薄。

  慕容飘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世上总有那么多人要做英雄呢?为什么世上总有那么多人渴望着看见鲜血和尸体呢?

  为什么他要来这里呢?

  为了那神圣的、不可侵犯的、至高无上的家族的荣誉吗?

  为了那可悲可叹的家族的荣誉吗?

  为了贪欲吗?

  慕容飘感慨万千。

  关山已按捺不住。他准备冲出去,冲到那棵老枫树下,把柳晖赶走。

  他嫌琴声吵得慌。

  但他不敢动。

  无心汉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一尊石像。

  “石像”没有发话,关山不敢动。

  杨雪不知何时,已来到老枫树下,来到柳晖面前。

  柳晖似乎没看见她。

  杨雪绕着他走了一圈,回到他面前站住,冷笑道:

  “你累不累?”

  柳晖轻叹一声,琴韵断绝。

  杨雪道:“跑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盼着睡个好觉,你这一弹琴,人家还怎么休息?”

  柳晖淡淡道:“休养气力,以图杀戳之功,这种觉,不睡也罢。”

  杨雪撇着嘴儿,鄙夷地道:“柳大侠,别人说这话可以,你柳大侠说这话,只怕有点说不过去吧?”

  柳晖淡淡道:“愿闻其详。”

  杨雪咂着嘴儿道:“你说我们是只知杀戮的人,我们不否认。我们本就是江湖中人。江湖人吃的,本就是刀头上舔血的饭。古往今来,这碗饭就是这么吃的。你柳先生也是吃这碗饭的,是吧?”

  柳晖道:“不是。”

  杨雪大笑起来:“不是?”

  柳晖微笑道:“柳某人平生,从未杀过一个人。”

  “那么伤人呢?”

  “那倒有过。”

  柳晖抚着长髯悠然道:“不过只出于自卫。”

  “啧啧啧!”杨雪讽刺地道,“看不出,你柳先生倒是位君子啊!”

  柳晖怡然道:“是不是君子,不是说说就可以的。”

  杨雪冷笑道:“那你这一年多跟着我们转来转去,不是为了玄铁了?”

  柳晖道:“岂能不是?”

  “既然你也想抢玄铁,流血就几乎是必然的事。”

  柳晖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流血的确已不可避免。”

  杨雪道:“所以,柳大侠就在此操琴,让大家都休息不成,一旦冲突起来,柳大侠就可以稳操胜券了。我说的对不对?”

  柳晖叹道:“对同一件事物,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

  他望着西天已黯淡的残霞,缓缓道:“一如这落日。

  有的人看见落日,会悲叹一天又已虚掷;有的人则欣赏落日的辉煌;更多的人,或许只能说是麻木不仁吧?”

  他又看着杨雪,微笑道:“你是属于哪一种人呢?”

  杨雪冷笑不答。

  柳晖慢慢将铁琴捧起背好,慢慢将香炉中的香灰倒掉,将香炉放进袖中,慢慢站起来,淡淡道:“我想你属于那种为落日欢呼的人。”

  杨雪一怔:“你这话怎么说?”

  柳晖转身慢慢走开,留下了一句话——

  “因为你喜欢黑夜。在黑夜里,你可以做你白天不敢做的事。”

  杨雪僵立。 
 



  
第二十四章 喋血枫香驿

 
  世上的确有一些人喜欢黑夜,他们喜欢黑夜的原因也的确是由于在黑夜里可以做许多他们白天不敢做的事。

  比如杀人、比如偷窃、比如通奸。

  做这些事,在夜里的确要方便些。

  慕容飘也是个喜欢黑夜的人。他平生喜欢做的大部分事情,都需要有黑暗作掩护。

  小时候练剑练轻功,要在夜里。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是不允许外人偷窥的。

  长大了赌钱嫖妓,要在夜里。武林世家的子弟,是不敢明目张胆玩这些的。

  后来杀人,也要在夜里。白无杀人,毕竟怕落案。

  现在他对黑夜忽然间有了种莫名其妙的厌恶和恐惧。‘是因为即将来临的血腥厮杀吗?

  是因为在黑暗中呆的时间太长了吗?

  是因为他已渐渐习惯于生活在光明中吗?

  他说不上来。他只是感到疲倦,非常非常疲倦。

  疲倦到他听见附近爆响起喊杀时,他都不太想动了。

  一年多的忍耐宣告中止,终于爆发了血战,真正的血战。

  韦沧海带领他的三位客卿、十二名护卫从四面冲向李殿军住的那家客栈。

  他将一直布置在暗处的三十六名堡中好手也调了过来,其中二十四名分头看住其他门派的人,另外十二名分守四方,手持连珠弩,以防李殿军逃脱。

  就算李殿军有通天的本领可以逃出他的冲杀和连环珠弩,可以逃到镇外,他也还有厉害的手段等着李殿军。

  他已经在三十天前就密令他在铁剑堡中的儿子增派五十名投枪手来。这五十名投枪手今天下午刚到,现在已布置在镇外。

  这些投枪手每人身上都携带了十二杆投枪,他们每个人都能在转眼之间,将握在手中的四杆投枪射向目标。

  他为李殿军准备了六百杆投枪。

  他不信他杀不了那个“王八蛋”。

  他不相信他拿不到玄铁。

  韦沧海用他饱含内力的吼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杀——!”

  声震四野。

  李殿军住的客栈几乎在他“杀”字刚出口的一刹那间沸腾了。

  韦沧海在东,刘范在西,阮员外在南、伞僧在北,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三名护卫,他们还没冲出,客栈中已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哀呼——

  “啊——!”

  刹那间客栈乱成了一团,有人跳窗、有人翻墙、有人往门口挤,大都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

  韦沧海怔住。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急蹿上屋顶,大声喊道:“堡主——李殿军易容跑了——”

  韦沧海浑身的血“嗡”地一下全冲上了脑门——

  李殿军什么时候跑了?!

  那条黑影是他安插的三名堡中好手中的一名。

  那黑影喊道:“他就在人群里!”

  韦沧海春雷般一声暴喝:“圈起来,全都不许跑!”

  他所有的手下都齐声吼叫,声势逼人。

  但已炸了锅的人群哪里还怕这个?

  韦沧海大手一挥:“格杀勿论!”

  三位客卿、十二护卫冲向四处奔逃的人们,不由分说,刀剑齐下。

  凄厉的嘶叫声顿时响彻夜空。

  无心夫妇依然静静地按剑坐着,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老道姑垂目默祷,不知她是在嘀咕什么。

  天风道人和关山显然已不太沉得住气——像韦沧海这么不惜大开杀戒,玄铁必将落入铁剑堡,那紫阳洞这一年多的心血岂非已白费了?

  但他们都不敢妄动,甚至不敢妄言。

  他们怕无心夫妇的剑。

  他们希望洞主会在这时候发现,命令他们杀出去和韦沧海抢玄铁。

  但洞主不在。

  灵岫和苦铁以及其他各门派的好手大都闭门躲在房间里,他们知道,这时候出去惹铁剑堡,一定是活得不耐烦的人。

  但世上的确就有不少活得不耐烦的人。

  有不少出身名门正派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他们冲出了房门,想阻止铁剑堡疯狂的屠杀。

  结果是血战愈演愈烈。

  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门派加入了血战之中,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哀呼、被践踏、死去。

  关啸、巴东三和黑明都喝醉了,睡得很沉,就算有地动只怕也震不醒他们。

  杨雪将自己关在房里,黑灯瞎火的,也不知她在里面做什么,是在睡觉,还是在做其他事。

  她还在不在房里,也很难说。

  柳晖没有走远。

  他现在坐在一处土坡上,从这里他可以看见枫香驿,他也能听见枫香驿中传来的喊杀声。

  他能做什么呢?

  他阻止不了这场屠杀,他更不想参与这场屠杀。

  个人的力量,在面对群体的时候,竟会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奈。

  柳晖忽然手抚琴弦,铿铿锵锵弹奏起来。

  琴韵悲凉、凄婉。

  慕容飘没有动。

  他还躺在床上,他根本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水儿依偎着他。她发觉他非常平静,对外面血腥的厮杀似乎一点都没感觉,既不兴奋,也不愤怒。

  可她觉得自己的心在颤抖,她觉得嗓子很干。

  在黑暗中,在飘进窗口的血腥气息和凄惨丑恶的厮杀声中,他平稳的脉搏在此时竟显得如此不真实,如此可怖。

  水地忽然恐惧起来,她爬起身,摇着他肩头,颤声道:“你跟我说话,你跟我说话!求求你跟我说话。……”

  慕容飘没有作声。

  水儿更害怕了,她都快吓哭了:“跟我说话!……抱紧我,跟我说话呀!”

  慕容飘猛一下伸手抱紧了她,抱得死死的,他的脸,深深理进了她胸脯间。

  她感觉到他在抽泣。他虽然强抑着,但控制不住。

  他在颤抖。

  他在为谁哭泣?

  是为那些在外面为了一块玄铁欲血搏斗的人们,还是为他自己?

  是为他自己的过去还是为他的将来哭泣?

  抑或是哭他已泯灭多时的人类的良知?

  水儿不知道。但她不问。现在不问,将来也永远不问。

  泪水已流满她的面庞。

  泪水也已流满她的心口。

  她颤抖着,用她的手尽可能温柔地抚摸他的后颈和肩头,尽可能温柔地揉着梳着他的头发。

  他们是一双浪子浪女,他们曾沉缅于暴力、权力和金钱之中许多许多年不曾悔悟。

  现在他们要回头了。

  他们可以回头吗?他们还能回头吗?

  别的人,允许他们回头吗?

  韦沧海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已不能控制今晚的局面。

  他的本意是铲除李殿军,夺到玄铁,他安排布置了那么多部下那么强的力量,只不过是想使他的本意得到切实的贯彻。

  现在他的本意已落空。

  枫香驿已变成了一处真正的屠宰场。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发生着惨烈的搏杀。他的十二名护卫早已不知去向,三位客卿不知被裹到哪里去了。

  他孤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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