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飘终于回过神来了,忽然拔剑大喝道:“你们乱着什么?没你们的事!”
那些脑袋很听话地都缩了回去,窗户上有灯光也都熄灭了。
他们看见了慕容飘眼中的寒光和手中的利剑。他们的耳朵也被他那一声喝叱震得嗡嗡发响。
慕容飘还剑入鞘,还役说话,阮硕就先开口了:“喂,上来呀!”
慕容飘不理她,一转身大踏步而行。他总算没忘记阮员外说过的话——“她还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门媚术。”
他自己对付不了媚术,不走又待如何?更何况“瞎眼爷爷”一定还躲在附近没走呢?
他该走到哪里去呢?
该到哪里去呢?
高欢觉得很有些茫然。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去,可一旦真要决定去哪里的时候,每个人都犯难的。
贞贞好像就没有这些烦恼。她才不愿去想这种问题呢!反正他到哪里,她跟着就是了。
洗过澡之后再换上干净凉爽、柔滑可爱的丝质衣裳,贞贞觉得心情很好。她从来没穿过这么漂亮、这么舒服的衣裳。
穿着这种衣裳依偎着他,那种清凉滑柔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白天经历过的那种天崩地裂,山呼海啸似的感觉又在向她召唤了。
她的身体里又产生了那种神秘的渴求,而且越来越强烈。
既然她想要他,她就要他。
贞贞从来就没有一点高欢也会累的概念。因为那几次他们欢娱过后,总是她累得够呛。她觉得他是个铁打的金刚,不败的罗汉。
既然如此,她就要给他快乐,和他分享那种神奇的快乐,妙不可言的快乐。
她不仅不怕累,而且不怕羞。她不像其他的新娘子,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样做,也没有人给她讲过男女之间的事。
她只知道这么做她快乐,他也快乐。
对她来说,这就已足够了。
“贞贞,我们去哪里呢?”
高欢这么问她。
贞贞不答。
灯早已灭,窗户虽开着,却没有月亮,只是淡淡的星光从窗口飘过来,洒在贞贞的肩上,泛着极浅的柔光。
贞贞的呼吸已变得滞涩,贞贞的身子已变得火热,她的小手已开始抚摸他,大胆而且急不可耐。
高欢捉住她的手,柔声叹道:“我很累,贞贞。”
贞贞僵住。
高欢拥住她,在她的耳边用最低微的声音给她“补课”,他讲了许多许多,都是她闻所未闻的。
贞贞害羞了,羞得再也不敢靠近他。就这样她还是羞不可抑,最后还是恨恨地轻轻捶了他许多拳,钻进他怀里了事。
为了忘掉这件让她脸红的事,她也开始想他刚才问的问题——他们到哪里去。
慕容飘也没想他该到哪里去。
既已决定绝不做奴才,那就只好重做浪子。浪子是以四海为家,江湖就是浪子们最好的去处。
慕容飘没想好的是该不该离开京城,放弃对玄铁的争夺。
前面有人拦住了去路。
慕容飘抬头,看见了一个绰约的身影。他认得出那是谁。
他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对女人的记忆力尤其好。和他上过床的女人的身材,他绝不会忘记。
水儿阴森森地道:“你真要走?”
慕容飘马上感觉到了她曾给他带来的屈辱。他懒得理她,扭头向另一条路走。
水儿身影一闪,又已拦住他。
慕容飘站住,淡淡道:“好狗不挡路。请水姑娘让开。”
水儿冷冷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慕容飘道:“我回答了你就让开路?”
水儿道:“不错。”
慕容飘大声道:“我要走,我一定要走。我宁愿做浪子,也不做奴才。”
水儿果然让开了路,慕容飘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她也没有发难偷袭。
慕容飘走出老远,刚想舒口气,忽然回头怒喝道:
“你跟我做什么?”
水儿居然就跟在他后面,而且还理直气壮的:“你只让我别拦你,可没让我别跟着你。”
慕容飘瞪着她,大声道:“我也没让你不杀我,所以你就算杀了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对不对?”
水儿冷笑道:“你就那么怕我?”
慕容飘似乎很吃惊:“我怕你?开玩笑!”
水儿笑得更冷:“你要不怕我,为什么怕我跟着你?”
慕容飘报以更冷的一声冷笑:“我不是怕,是烦,是厌恶,是恶心。”
水儿慢悠悠地道:“就因为你床上功夫不如我?”
慕容飘听完这句话,怔了半晌,一声没吭,扭头就走。
“好男不跟女斗”,慕容飘告诫自己,以后千万莫再和江湖上的女人打交道,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只不过,他遇上了水儿,好像也躲不起了。她就那么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快她也快,他慢她也慢。
慕容飘钻进茅房,她也居然就跟着过去;慕容飘走进妓院,她也堂而皇之地随他一起进去。
慕容飘连看见澡堂子这种绝好的机会都没敢利用。他怕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闯过去。他相信她做得出。
慕容飘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找了家通宵营业的客栈,开了间房,刚进门躺下,水儿就推门进来了。
慕容飘懒得理她,闭上眼睛睡自己的大觉。
其实他哪里睡得着。
身边有这么样一位女人,哪个男人能睡得着呢?
慕容飘闭目冷冷道:“我猜韦沧海不一会儿就会要我的命了,你说呢?”
水儿淡淡道:“你愿意怎么猜就怎么猜,何必问我?”
慕容飘道:“难道你刚才没把消息送回去?”
水儿道:“你要硬说我送了,那就只当我送了也就罢了。”
慕容飘道:“你的轻功很不错,跟谁学的?”
水儿道:“我师父。”
慕容飘道:“我知道是你师父,我是问你师父是谁。”
水儿道:“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
慕容飘道:“不做什么,无聊。问问,随便问问。”
水地道:“我可不可不答?”
慕容飘道:“你不仅可不答,甚至可以因此而大骂我一通。”
水儿道:“我骂你做什么?”
慕容飘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要睡觉了。请你告诉韦沧海,不用费心劝我了,趁我睡着的时候一剑割了我的脑袋,我就谢天谢地了。”
水儿居然道:“韦沧海是谁?”
慕容飘忍不住睁开眼睛,盯着她打量了好几眼,又闭上眼睛,叹道:“这个人一定是病了,否则的话,怎么会连她主人是谁都不知道?”
水儿冷冷道:“我没有主人。”
慕容飘道:“这话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你既然听命于铁剑堡,怎么会没有主人?”
水儿道:“我记得你也听命于铁剑堡。”
慕容飘道悠然道:“那是我一时犯糊徐。人在糊涂时做事可以不算数。”
水儿冷笑道:“现在呢?”
慕容飘道:“现在我清醒了。我现在是……”
水儿截口道:“现在我也清醒了。”
慕容飘道:“开玩笑,你开玩笑。我知道你在开玩笑。”
水儿慢慢道:“我已决定脱离铁剑堡,陪你浪迹天涯。”
慕容飘吃惊得一下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似乎突然间不认识她了。
水儿凝视着他,坚决地道:“如果你一定要赶我走,我也不勉强你。但我脱离铁剑堡之心已决。我要做我自己的主人,我绝不再做任何人的奴才。”
慕容飘还说不出话来。
“不过,”水儿瞟了瞟他,垂下头,轻轻道,“不过我想,我最好还是陪着你。我们在一起很快活,对不对?”
慕容飘不知道对不对。
第十五章 燥动的夜
高欢从张书办那里听说了玄铁的事。他已完全明白什么前几天京城里来了那么多武林好手和江湖豪杰,他也已清楚铁剑堡的人为什么要劳师动众地“请”他去“做客”。
他弄不明白的,反倒是紫阳洞的用意。天风道人和无心夫妇对付他的时候,全然地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神气,难道紫阳洞的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世?
高欢知道,自己在江湖上一夜之间已变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已是武林帮派争夺的一块“肥肉”。
就因为那块新近出世的玄铁。而他,就是昔年天下第一冶剑名师高六一的惟一传人。
只有他才知道玄铁铸剑的奥秘。
无论谁抢到了玄铁,都必须找他铸剑。他的命运也将由于这块玄铁而彻低改变——如果他铸完玄铁剑后会被人立即杀死,他将毫不奇怪。
昔年楚王岂非就因此而死杀名匠欧治子?
如果他不想死,他就必须逃,逃得远远的,隐名埋姓。
这是一种胆怯吗?
高欢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的确是一种胆怯,对于剑师来说,更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胆怯。
名师殉神剑,本就是古之名剑师推崇的一种美德,若不舍身殉剑,就没有神剑的出世,就是对天地的一种反叛。
反叛也是需要勇气的。
他有这种勇气吗?高欢问自己,他发现他也相当茫然。
并非所有的名剑师都有幸冶炼玄铁的。像玄铁这种稀世之宝,可遇而不可求。对于古之剑师来说,若有幸铸玄铁剑,他们宁愿投身洪炉。
他有这个勇气投身洪炉吗?
贞贞在睡梦中咂着嘴,脑袋拱进了他腋窝。
高欢轻轻吁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身子,吻她散发着浓浓的桂花油香的头发。
他不想失去她,不想违背心里发过的誓——他要给她幸福,让她享尽荣华。
他绝不铸剑。
慕容飘简直不知道该怎样办打发水儿。
赶她走看来已是不可能了,让她跟着无论如何也不是回事,除了杀死她,或把她打成重伤,他已想不出办法来了。
可他又下不了手。
他并不是心软,并不是不杀女人,只不过水儿这女人实在太特殊一点而已。
再说他今晚也实在没心情杀人。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他已决定继续做浪子,绝不回头。他的心情非常轻松,他不想杀个女人来庆祝自己的决定。
水儿走到床前,在他身边坐下,凝视着他,幽幽道:
“你也说过,人在犯糊涂的时候做错了事,是可以不算数的。”
慕容飘不得不承认他说过。
水儿慨叹道:“我以前的确做过许多糊涂事、错事,现在我已醒悟了,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
慕容飘苦笑道:“既然你觉得自己醒悟了,也就罢了,何必求我原谅你?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水儿瞟着他,似乎开始微笑:“你觉得没有?”
慕容飘道:“自然没有。”
水儿轻轻拧了他一下:“说这话就等于在记恨我。”
慕容飘叹道:“你千万别这个样子。你最好不要再跟着我。”
水儿又拧了他一下:“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浪子吗?
我现在已决做一个女浪子,我们何不一起流浪呢?再说,浪子总要有女人的时候,与其去找那些青楼女子,还不如找我呢?而且,女浪子也总有想和男人睡觉的时候,我又的确没见过比你还棒的男人。我们在一起,互相帮助,又彼此都不嫌弃对方,不像夫妻间彼此管得那么死,那该多好!”
慕容飘冷冷道:“一点都不好。”
水儿似乎很有点吃惊:“为什么不好?我觉得咱们挺般配的呀!莫非……莫非还在摆你慕容世家的架子?”
慕容飘瞪眼道:“都不是。”
水儿很委屈似的道:“那为什么?”
慕容飘道:“我怕死。”
“你怕死?”水儿讶然道,“难道你以为我舍得杀你?”
慕容飘已很不耐烦了。
水儿偏偏还在喋喋不休:“我才舍不得哩!你知道不知道你有多棒?……”
慕容飘猛地坐起来,大吼道:“够了!”
水儿吓了一跳,慕容飘出手如风,骈指点中她膝上诸穴。
他走之前,心平气和地告诉她:如果她真的做一个浪女,那就最好准备一个人浪迹天涯。
孤独和寂寞,就是浪子生涯的真正含义。
玄铁是什么样子的呢?
高欢从来没有见过玄铁,但他听父亲说过,也从书上读到过。他知道玄铁较普通精铁要重得多,玄铁铁色乌黑,乌黑中还隐隐透出暗红的宝光。
如果他铸成一柄玄铁剑,岂非……
高欢忽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怎么会这么想?
他怎么可以这么想?
贞贞惊醒了,焦虑地转身面对着他,在黑暗中她的眼睛闪着惊疑的光。
高欢勉强笑道:“没什么。一个蚊子叮了我一下,吵醒你了。”
贞贞相信了,放心地较倒下来,贴紧他微微扭动着,但不一会儿就乖乖滑下来,蜷伏在他身边,轻轻喘息着。
她记起来他说他累了。
高欢却忽然有了种极其强烈的冲动,所有的焦虑和烦恼似乎都化成了一股汹涌的热浪,急于想冲破堤坝。
可是他不能。
他不想伤害她。虽然这种伤害的的确确又是一种快乐,但过度的快乐只能是一种伤害。
快乐的伤害,造成的后果或许比普通的伤害更严重。
他静静地躺着,努力澄清他紊乱的心绪,努力平息体内汹涌的欲潮…·
玄铁……如果他能铸一柄玄铁剑……
他不知道怎的又想起了玄铁,他的心绪一下子又乱了。
他怎么偏偏就忘不了那该死的念头呢?
该死的玄铁!
慕容飘今晚算是交上桃花运了。这不,刚摆脱水儿,阮硕又来了。
他简直弄不懂自己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人见人爱的“香宝宝”了。
他刚离开那家客栈,找了家妓馆,点了个叫什么“珍”的妓女进房陪他喝酒,结果那个“珍”还没进来,阮硕倒先进来了。
阮硕朝他甜甜一笑,酒窝儿深深的很可爱:
“你好。”
慕轻飘怀凝她一直在跟踪着自己,否则她决不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
阮硕吃吃地笑道:“怎么,慕容公子不欢迎我?嫌我撞破了你吃花酒的好心情?”
慕容飘淡淡道:“天下像阮姑娘这么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可实在不多啊!”
阮硕抿嘴一笑,盈盈坐了下来:“既然如此,我来陪慕容公子吃酒,应该不致使慕容公子厌烦吧?”
慕容飘道:“我想,阮姑娘一向是个忙人,这么晚了居然还跑到妓院来找我,一定有什么急事吧?”
阮硕似模似样地叹道:“你说我是忙人,的确如此,我这些日子忙着应酬这应酬那,难得找个清闲的机会陪知情知趣的好朋友聊聊天,吃吃酒。今晚总算‘偷得半夜闲’了。”
慕容飘似乎吃了一惊:“哦?原来阮姑娘是和别人约好在这里吃酒的。我是不是回避一下,以免打扰?”
阮硕白了他一眼,娇嗔地道:“你看你!人家是要陪你吃酒嘛!”
慕容飘好像还是没听懂:“谁要陪我吃酒?”
际硕大声道:“是我,我呀!”
慕容飘皱眉道:“你说是你不就行了,说‘人家’做什么?喂,我可不是你知情知趣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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