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就在等着这一刻吧？”叶秋说着。两人连番苦战，都已经极其疲累，换了平时，这个时候他们早就该回去躺下了。
“是吗？”韩文清只是问了一句，然后叶秋听出来了，还是那种语气。从头到尾，他就根本没放弃过。
连叶秋看向屏幕中的敌方时，都不禁带上了同情的神色。惹上韩文清这么一个心狠手辣赶尽杀绝的主，真是你们的不幸……想归想，叶秋自己也是在心狠手辣地杀着人。实际上，当然不可能就此结束。
BOSS可尚未倒下。
想着，叶秋忽然问了一句：“这些可是你客户的账号吧？被你搞成这样了，以后各大公会肯定都会留意着，怎么办？”
韩文清说：“我管他那么多。”
“反正代练不负责这些的对吧？”
……沉默良久，然后韩文清默默地扭头：“你这人为什么如此无耻。”
“……啥，你不是这样想的么？”
“……你当我是什么人？”
叶秋操作着角色继续着让所有人吐血的下限遁，又说：“这些家伙肯定不知道我们下线的位置都是安排好的。调动着他们去到处跑，回头用之前的账号上线，回城去就没有障碍了。”
韩文清无表情，无反应。他早就看出这一点了。
“我该给这个阵起个帅一点的名字。喂，你说，叫盘丝螺旋阵如何？”
韩文清突然就掀了键盘：“这件事，给我以后再考虑！”
……悲情，还在继续。
大漠孤烟在第三次上线时，收到了好几条陌生人添加好友的请求。粗略一扫，全是那些公会的会长们。
“内容是想要和我们合作。”韩文清逐一浏览过去。“全都是。”
“然后打压别人？这些人还真是……”叶秋也凑过来，看到了那些信息框。
“你的想法如何？”
“唔，找一家合作也不错……”叶秋随口开玩笑般地说着，结果，冷飕飕的目光飘了过来……
“已经这么早了，你还是回去睡觉吧。”韩文清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叶秋听出了森森的威胁语气，马上举起双手：“我困了我真的困了，马上就去。”然后摇摇欲坠地走向出口处。到了门外，他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韩文清已经再次操纵角色行动去了。这个家伙……真是太可怕了……叶秋第一次在游戏上对韩文清有了这种念头。
叶秋这一觉睡得极其舒服，却也没睡过平时醒的时间多久。他趴在床上愣了一愣，想起自己以前可从无这么规律的作息，都是托了某人的福。不知道他那边现在如何了……叶秋这样一想，赶紧爬起来胡乱洗了洗脸，接着又奔了出去。
结果韩文清硬是仍然留在原位置，两只手仍然是在快速地操作着，听起来居然没比昨天晚上差多少……叶秋匆匆地过来看着他的屏幕，居然还在战斗，忍不住问：“情况如何？”
“24个了。”韩文清淡淡地说道。
“……什么。”
“今天一晚上杀掉的人数。哦，该你了。我去睡会。”
韩文清说话间灭掉了一个对手，此刻，敌对方已是在抱头鼠窜了。他也没去追，站起身来，忽然一个踉跄，直接就扑到了叶秋身上。
“怎么样？你没事吧？”叶秋差点被他直接扑倒在地。
韩文清的脑袋在他肩上埋了一会，闷闷的声音传来：“唔……没事。”
叶秋有摸摸他脑袋的冲动，这么想着，就真的做了。顺着头发狠狠揉了一把。韩文清也没抗议，看样子是真累得话都不想说了……难为他刚才还一副杀得起劲的样子。叶秋想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好，轮到你去睡了，我继续。”
韩文清突然抬起头来，奋力睁大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加油。别输给我。”
“……”叶秋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第5章 第 5 章
韩文清这一觉睡得比他更长，一直到了晚饭时分，才揉着眼睛再度出现在网吧里。叶秋却也在噼里啪啦地爆着手速，感觉到身边有人出现，笑着招呼了一声。韩文清的脑袋已经凑了过来，看向画面上的情形：“……竞技场？！”
“三十五个人。”叶秋淡淡地说。“你走了以后，我给那几个会长发了消息，约他们带人组团来打竞技。每休息十分钟打一局。”
韩文清默默算了一会，然后一脸震惊地看过去：“……然后你就打到现在？”
叶秋懒洋洋地笑了笑：“平均三十秒干掉一个，休息十分钟回来继续，舒服得很嘛。”
韩文清差点连掐他的心都有了：“所以呢？BOSS呢？”
“被他们干掉了。”叶秋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赢了你。文清同学，这个世界上，除了力敌，还有智取嘛。”
那一瞬间韩文清没忍住，真的动手了。
仿佛突然之间之前的生疏和逃避都像是笑话一样。韩文清细细回忆起来，都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怎么突然就有了那么多奇怪的念头。叶秋此时此刻离他那么近，就像平时一伸手就能触到的距离，他们大笑着打打闹闹，就算所有人的目光转过来也掩不住此时的快活。好一对，好一对傻瓜。
“走吧走吧。”叶秋好不容易才从韩文清手底逃脱，抚胸喘着气笑道。“先去吃饭。”
他们到附近的大排档去蹲着。先前的隔膜不存在了，两个人忽然都感觉有了说不完的话，这一顿饭吃得就格外长些，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
他们终是拖着步子慢慢地走出了大排档。明天也许还要给账号卡的原主人解释一下所发生的事，但在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韩文清踏着路灯投下的影子，突然心里就有了某些鬼祟的念头，他看向身边的叶秋，仍然是之前那样，不见天日的苍白的脸，像是微微含笑的眼睛，有种让人砰然心动的东西。他看了又看，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的喜悦，像是一个孩子，发现了一件从未有过的珍奇事物。
他无声地伸出手，拉起了叶秋的手。叶秋的手他早就注意过，纤细修长漂亮。韩文清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两个人的手贴起来明明差不多大，叶秋的手指却比自己的略长。
一瞬间他有点觉得自己输了，看向叶秋，却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微微睁大眼睛，带上了些微诧异的表情。
哎呀……
韩文清突然就觉得脸发烧，一颗心狂跳，就连还贴着叶秋的手掌心都觉得滚烫。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掉头逃跑。
然而这怎么可能。他可是韩文清，从来都无所畏惧。
也绝不退缩。
“叶秋……”他又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接着，从对方的眼睛里得到了某种许可。
他靠上去，深深地吻上叶秋的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柔软。他知道自己很生涩，然而对方亦然，忽然之间叶秋的身子已经靠在了路灯杆上，韩文清以他惯有的侵略性，毫不放松，大举攻城略地。凭借着本能，他感受到对方的回应。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叶秋闭上了眼睛，有些喘不过气，胸口被疼痛和兴奋的感觉共同撞击着。这一刻他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只有韩文清，只有他的冲动和热情，只有他的野性和坚韧。在这一刻，他们完完全全地拥有着彼此，互相信任，且绝不放手。
多年以后，战斗法师的龙，拳法家的虎，在战场上那么激烈地碰撞，光芒四射，绝不会比此刻的任何东西逊色。龙飞九天，虎啸山林，成为一个不灭的神话。
那天之后的论坛上轰动了一把，两个人战斗的视频都轰轰烈烈地刷频了，还有人加以剪辑，做出了一个精彩集锦。所有人都大呼小叫说瞎了狗眼，结果最后，一听说故事的主角是一叶之秋……马上也就没有多少人惊讶了，大家都去关心起故事的另一位主角。
然后他们的名字从此联在一起出现。
不过当时的韩文清根本就来不及关心这一点。事实上，拿着客户的账号卡乱用，让他狠狠地倒足了大霉，赔了人家不少钱。要不是叶秋拉着他，韩文清可能就会甩手而去，结果最终还是忍住了老实认错。还好最后的情况是并没有什么损失。大公会的人都是理智的，不太会与不相干的人为难。至于有些实在不忿的倒霉的主……那也不在他们关心的范围之内了。
叶秋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打开了自己的仓库，取出材料。现在……已经用不着这些东西了。这些都是他一段执拗的证明，也是认识韩文清的契机，此时此刻，叶秋也没想着这又有什么象征意义，他的心如止水般平静。
稀有材料也是值钱的，两个人一段时间疯狂刷本着实攒了不少，叶秋将这些材料换成金币，再挂单出售，总算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只是……他看了看一直跟着自己的账号卡。这样的日子，又能过多久呢？
果然，没过多久，职业化筹备的消息就轰轰烈烈地传来。先是少量的比赛试水，接着就是正规战队发来邀请函。两人各自都收到了不少。这次游戏运营方，可说是极大手笔的投入了，参与的战队据说多达二十余支，很多游戏中有名的高手也都被各大俱乐部纷纷招揽。
看起来，打游戏真的比过去有前途了，这是两个人都很满意的一件事。只不过，他们却需要坐在一起，商量好最后的决定。
“我打算去G市。”韩文清纯粹说一个陈述句。“那边的战队开出来的条件不错，而且，名字也很合我意。”
“霸图战队？”叶秋沉默了一会，评论。“……真烧包的名字。”
韩文清望天：“有我在，就比较名副其实了。”
“……谁把你教成这样的。”叶秋头疼地扶额。“我倒是无所谓，随便去哪个城市都可以……目前倒是想去嘉世……那个城市，有以前的熟人。”
“你说，如果我们两个人联合起来……那是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韩文清无视他的吐槽，认真地问了一句。
“绝对啊，必然的。”叶秋一脸的理所当然。
“……”韩文清没想到他还真敢承认，于是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你该不会……还想着要和我叫板吧？”叶秋也是迅速反应过来，一脸不可思议。“唔……说起来也是……你这家伙……就是这么不识抬举。”
“没有对手的比赛，能有什么意思。”
“好啊，那就由我来做你的对手。”叶秋迅速地把霸图战队组建的信塞进他手中。“韩兄，投名状在此，可曾准备好与在下一战？”
“……”韩文清默默地挥去脑门上的黑线。“说起来，你比我小？”
“你几岁了？”
“18。”
“哪个月出生的。”
“八月。”
叶秋笑了笑：“如果是这样，我比你大。”
“……你居然可以一直这么没有生活常识。”刚挥去的黑线，不由得又爬了上来。
叶秋远目了半晌，忽然感叹着：“联盟……这个游戏，应该还能火很久吧？不知道有了正规比赛以后，会是什么光景。”
“……你说什么？”韩文清已经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我在想，这次赛事搞得很正式……以后的比赛，应该会有转播、有人在电视或者网络上看吧？那样的话，不知道家里人会不会瞧见。”
其实他心里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叶秋。那个人也许会知道，他一直没有放弃，一直在坚持着证明着自己当初的诺言。
荣耀还在，他就还在。
只是不知道那人，是否还会在意这样的证明罢了。
“总而言之……我的意思是，我同意你的看法。”叶秋拍了拍他的胳膊。“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韩文清点头，收起了手中的信：“就这么定了。”
他们太年轻，面前铺开了无限的可能性。他们谁也不知道别离的重量，谁也不会去怀疑将来，谁也不会拿相爱去牵绊谁。两个人都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他们只会遥遥相望，明白彼此还在同一条路上并肩而行。直到最后，殊途同归。
韩文清到火车站去送叶秋。他还要晚一点才能彻底离开。
“你最好当心点，别被我打倒在地又踩上一只脚。”韩文清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放弃叫板。虽然很孩子气，不过……或许也是最后的一次了。只有在叶秋面前，他才会偶尔露出这样的一面。
叶秋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偏了偏头，看向韩文清那认真的表情：“加油。”
“……搞了半天你来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韩文清不爽。
叶秋奇怪地看他一眼：“这种回应你不满意？好吧，那我重说。听好了啊。”
叶秋深吸一口气，凝重地，认真地，严肃地看向韩文清，还深情地拉起了他的手。
“……加油。”叶秋极其诚恳地说。
“……”
广播就在这一刻响了起来，叶秋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和韩文清拥抱了一下。现在他们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接触了。叶秋快速地扫视一下，左右无人，踏上一步，凑过去亲了一下韩文清的嘴角。没有深入，是刚开始的半个吻。
韩文清却是楞住了，罕见地陷入了不知所措的茫然状态。叶秋说：“剩下的一半，下次见面再兑现吧。”
“下次见面……”
韩文清看向他，眉眼之间，被一种温柔的神色冲得极淡。嘴角已是微扬。
一个浅浅的微笑。
“好啊。”
他挥着手目送那列火车离去，其实早就知道那人再看不到自己的身影。韩文清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直到那一刻，他相信自己有着无限的未来。
他们的荣耀，才刚刚开始。
END
隔云端
第6章 第 6 章
联盟第八赛季，荣耀十周年。
赛季初的时候联盟将几个神级账号集中在一起特别制作了几期海报。拳皇与斗神都在其中。在叶修看来，选择角色而非选手，无疑是一个极其正确的决定。因为他自己从来就不出镜，而有些人，比如说韩文清，从来就不上镜。
韩文清那凶残的气势是众所周知的，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大家都乐于把事实渲染得很极端来营造气氛。韩文清从来就没长成牛头马面，某些角度也还挺好看。只是他还是不上镜，因为他不会笑。
撇除周泽楷那种无死角面瘫表情也能吸引到各种花痴的人，大部分人拍照都需要某些角度和技巧，而韩文清就是那种面对镜头会像照证件相一样严肃正经的家伙。记得很早很早以前的一次饭局上，张佳乐拿手机拍他们两个，韩文清感觉到了镜头的存在抬起头来，本来还有点笑容的脸忽然完全收起，变得眼神锐利神情冷峻气势逼人，导致某人拿着相机的手直接抖了一下。叶修最后收到照片，得出结论：可以辟邪。
以及自己在一旁那副茫然呆滞的神态真是弱爆了弱爆了……当时的叶修，很有把那张照片上的自己PS掉的冲动。
不管怎么说角色海报的效果真的很好。帅气的神级角色配合上恰到好处的PS，还有游戏的截图背景和宣传语，让不明就里的人看了也会有热血沸腾去消费的冲动。当时的嘉世俱乐部也里里外外挂了好几张，当然，他们挂的是一叶之秋的角色。
那个时候叶修一个人叼着烟站在橱窗门前看看，突然充满了将它们全都撕下来烧了的冲动。有些决定他已经达成却无法告诉任何人。一叶之秋，很快就将不再属于他。
他对路过的工作人员笑笑说：“海报效果不错，只是好像挂歪了一点啊。”悠悠然地晃走，撇下工作人员努力思考究竟是哪里歪了。
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
叶修觉得连这招都使出来，自己和俱乐部是真的撕破了脸皮。于是他也开始默默地准备后事。
这个过程中嘉世的成绩也是一直在滑落，不必想就知道是谁做的手脚。于是老板最后一丝顾念情分的犹豫也没了。即使因为有叶修的存在，嘉世才能如此辉煌，而现在……叶修已经可有可无，显得碍手碍脚。
虽然说是该伤心的，然而这个过程拖得如此如此漫长，好像长达数年，像钝刀子割肉一般，慢慢地让他感觉到麻木。
所以到头来他最后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