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不累。」截断容衣未完的话,天忌坚持不肯让容衣接手照顾兵燹的工作,并且开始一小匙一小匙地,把药汤送入兵燹的口中。
「……好吧,如果公子需要帮忙,随时可以吩咐容衣。」
天忌望着兵燹的眼神,容衣曾经看过:那是深陷情网的人才会有的温柔而专注的眼神。而容衣太过了解:对于这样的人,说什幺也是徒然--就像她的母亲一样。于是她暗自轻叹了一口气,只得任由天忌继续照顾兵燹。
就这样,那一晚,天忌依然为了兵燹,彻夜未眠。
第二十一回。
『白马长驰疾万里!!』
『日毁星沉!!!』
冷喝声方落,「日毁星沉」应声而出,刺目强光、犀利刀气、席卷而起的强劲气流、致命的刀锋,一齐袭向前方的对手…然而强光却在雪地中失了效,甚至反扑而来!
但他没有错愕的时间,尽管双眼一时无法适应强光而失去功能,但使上手的招式却没有停下,反射地朝不同于自己的血腥气味以及散发强烈杀气的方向划出「日毁星沉」的最后一刀,在他的眼睛适应强光的瞬间,他看见了--炎熇刀没入对方胸口,眼前霎时由银白染成了一片血红,同时也清楚腹部传来被利刃划开,冰凉而刺痛的感觉立刻袭来--…..
然后,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彷佛飘浮着,分不清方向、分不清上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见黑暗中出现了一点亮光……本能地,他朝着光的来源走去。
一开始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但越接近那道光,就能越清楚的感受到一阵熟悉气息,越来越近……直到他来到了光源之前,他想起了,这股气息的主人。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那光之中。
头很重,身体很重,眼皮也很重--这是炎熇兵燹再度恢复意识时,第一个感觉。而后,他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额上,那触感很舒服,也很熟悉。那双手的主人,是他那倔强得可爱的……
「小天忌…?」甫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天忌微怔的表情,连还贴在自己额上的手都忘了收回去。「喀喀~我是不介意让小天忌你多摸一会儿啦…不过,你做什幺露出那种好象快要哭了表情?」炎熇兵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覆上天忌贴在自己额上的手,轻握住,然后将它移至自己的颊边,让天忌的手就这幺贴在自己的脸上,「如果你真的哭出来,我会把它解释成喜极而泣喔?」笑嘻嘻地用脸颊磨蹭着天忌的手掌,嘴上仍是说着没啥正经的话……不愧是炎熇兵燹,尽管受了重伤,依然故我的本性永远也不会变。
「…随你。」微怔中的天忌回过神,听到兵燹一如往常般地调侃着自己,除了喜悦之外,还多了种怀念的感觉,看着兵燹的动作,忽然又觉得有些想笑。「你还是没变……」天忌唇角微扬,笑意和语气一同染上了未曾有过的温柔。
「哈哈…我没变,但是你却有些不一样了喔~小天忌。」虽然外表依旧,但可以明显感觉得到天忌看着自己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天忌用过很多种眼神看着他,一开始是只有强烈的仇恨,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他不曾再看过天忌那样的眼神,反而那双翠绿的眸中找到了其它的情绪:有犹豫、有挣扎、有时也有一点点笑意、一点点温柔,甚至,有时还有些他所不明白的情绪掺杂在其中。但不管是哪一种,天忌望着他的眼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安定而单纯过。
「你看得出来?」兵燹给他的感觉,一直是神经不知少了几条,与平常人迵然不同的狂傲和自我中心。虽然有时出乎意料的温柔体贴,也算是细心,但是天忌一直以为他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照理说炎熇兵燹不应该会知道他心里的转变的……毕竟一直以来,他除了报仇,什幺也没有跟兵燹说过。
「一眼就看出来了。」小天忌的问题问得真是可爱啊…他有特意去隐藏过吗?炎熇兵燹从来就不觉得天忌有隐藏过自己的情绪。
「我以为我一直对你很冷淡。」冷漠的表情,淡然的言语。虽然做不到对兵燹彻底不理不睬,但多数的时候,他总是尽量以冰冷的态度来响应兵燹的言行,以保持距离。所以,兵燹应该不会有机会把自己的心思观察得这幺仔细才对……
「喔?」小天忌的意思是:他用冷淡来隐藏情绪,所以自己应该看不出来?天忌乍听之下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炎熇兵燹很神奇地作了正确的解读,然后,他也马上了解了为什幺自己能够一眼看出天忌情绪的原因,「喀喀…小天忌,你会这幺问,就表示……你从来没有注意到一件事喔~」
「嗯?」天忌低下头,疑惑地望着笑玻Я搜鄣难谉辣蕖
「欸…小天忌,你离得这幺远,我说起话来很吃力耶……」炎熇兵燹拉了拉天忌的手,依然笑容可掬,一点也看不出「很吃力」的样子。
「已经很近了。」几乎已经没有空间再靠过去了。
「喂,小天忌,你不会要我这重伤患一直用这幺大声的音量跟你说话吧?我的伤口已经有点痛了耶……」炎熇兵燹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明知道炎熇兵燹十成十是故意在说谎,但天忌仍是低下身,用另一只手半撑着身子,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确实又拉近了些,「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哈哈,小天忌,其实我一直都很专心地看着你耶~」炎熇兵燹笑容微敛,蓝眸之中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的认真……对,就跟那天他们在林中的表情一样,那是兵燹认真时的表情。「只是你一直没有注意到。」
「专心地看着我?」天忌对于兵燹的回答与自己的疑问无法串连起来,「这…代表什幺吗?」望着兵燹难得认真的蓝眸,天忌只觉得心跳又微微加快了些,无法专心思考兵燹所说的话。
「如果不是一直很专注地看着你,你想我有可能一眼就看得出你的改变吗?」兵燹此刻的声音低低柔柔的,听来更添几分魔魅的磁性,教人无法怀疑,也无法辩驳。
「你为什幺……」会这样专心地看着我?天忌想问,但是却又意识到这句话含带着某种期待,因而话到了嘴边却是问不出口。
「哈,你还不明白吗?小天忌?」兵燹一声轻笑,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啊,小天忌~~」
「你……」天忌还来不及反应,却被兵燹使力一拉,半撑着身子的手一滑,整个人霎时失去重心趴在兵燹身上,「你做什幺?」脸微红,天忌犹在错愕之中,一时之间也忘了要挣开兵燹的手。
「我想你应该是接受我的吧?小天忌?」得寸进尺地把另一只手环上了天忌的腰,炎熇兵燹的话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依然自信与肯定的,「不然也不会费心救我。」
「…你先放开我。这屋子里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天忌不作否认,但一想到屋中还有容衣,于是开始微微挣扎着要起身--这种状况,实在不宜让单纯的容衣看见。
「别人?谁?」炎熇兵燹眼一玻В谖菽谒南禄饭肆艘环该蝗税 ?Α√旒桑闶窃诓缓靡馑悸穑俊
「还有……」天忌转过了头四下望了望,正想说出「容衣」二字,但屋内哪还有容衣的踪影?于是,他心知容衣可能早就醒了,看见他和兵燹在「谈话」,才「体贴」地出门去了。
「小天忌,你还没回答我耶~」不让天忌再东张西望,炎熇兵燹轻轻拉了拉天忌散落在自己颊边的金发,像个孩子般耍赖道。
回过头望着笑得孩子气的兵燹,天忌不得不承认,不管他的本质究竟如何,自己终究拿他没辄……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无法拒绝你。」
而后传来的,是兵燹朗声大笑的声音,不过也只有仅仅数秒而已--因为在数秒之后,炎熇兵燹已经等不及伤好,迫不及待地吻上了他睽违已久的金发小猫。
第二十二回。
炎熇兵燹的伤势复元的奇快。不知是容衣带回的药药效奇好,还是兵燹本身体质异于常人,健壮如牛,总之那一般人得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坐起身的伤势,炎熇兵燹竟然短短两、三天便有了一般人的恢复程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现下,炎熇兵燹正快乐地享受着与金发小猫久违了的午餐时间。
「来~小天忌,多吃一点吧~~」啊~好怀念的感觉……果然还是跟小天忌一起吃的饭,感觉起来最好吃。
「我已经吃很多了。」望着兵燹一直把菜送到自己嘴边的动作,天忌有些无奈……伤患是兵燹不是他,情况好象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你的食量太小了。看,容衣作的菜还剩这幺多。」说着,炎熇兵燹又伸手要去挟菜送到天忌嘴边,不过天忌这次倒是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兵燹的手。
「我吃不下了,而且这些菜并不是只作给我一个人吃。」话语顿了顿,天忌有些不自在地接着道:「你是伤患…该多吃的是你。」因为平时就寡言,所以说起这种话时,更是非常的不习惯。
「喀喀~小天忌,你的关心我收下了。」闻言,炎熇兵燹拨了拨前发,露出无懈可击的一笑,「既然你这幺关心我,要不要用实际行动表示一下?」
「什幺?」兵燹是在暗示他,他还是太冷淡了吗?
「为了不要又扯开伤口,小天忌,你就帮我作一下挟菜的服务吧?」炎熇兵燹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了令人错愕的要求。
怕扯开伤口?明明早上还在生龙活虎地在练妖刀诀的……「你想吃什幺?」立刻明白兵燹只是想赖着自己罢了,天忌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顺着兵燹的意,轻问。
「喀喀~都可以。只要是小天忌你挟的我都吃~」要说炎熇兵燹除了刀法之外的另一项特技,大概就是说起肉麻话来也可以面不改色的这一点。
被炎熇兵燹这幺一说,天忌双颊不自觉地染上了浅浅的红,不甚自在地看了一旁的容衣一眼,连带正要拿起筷子的手也停了下来。容衣见状,对天忌的尴尬一目暸然,于是立即站起身,掩嘴轻笑道:
「吃饱了,我要出去采买些东西,你们『慢慢吃』没关系。」笑着说完,容衣收拾好自己的碗筷,转身便出门去了。
「喀喀…小天忌,看来你表现的太明显了喔~」看着天忌微窘的模样,炎熇兵燹戏谑地笑道。
「是你说的话太奇怪。」斜晲了笑得挺得意的兵燹一眼,天忌正想要伸手把余下的菜全移到较近的眼前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本该出门采买去了的,容衣的声音:
「兵燹大哥、公子,有客人来访~~」
「嗯?」闻言,两人心中同感一阵疑惑,不约而同地走向屋外看个究竟--…..
「是你,素还真…嗯?」炎熇兵燹见来了个麻烦人物,正想沉声赶人时,忽然蓝眸一玻В灰蚩醇怂鼗拐嫔砗蟮呐印
「紫嫣夫人?」天忌显然也看见了素还真身后的紫嫣,而且她的神色看来十分异常:双眼焕散失焦,神情呆滞,就连见到兵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这使得天忌脑中霎时充满了疑问。
「素还真,说出原因、来意。」炎熇兵燹脸色一沉,心知素还真不会没事把紫嫣夫人带来此地,于是冷冷地直接开口问道。
「炎熇兵燹,你认得邹纵天此人吗?」素还真见兵燹虽然面无表情,但口气冷然,显然是怒意攀升的最好证据,于是也省略了一切寒喧,直接切入问题的重点,反问道。
「认得。」
「在你与白马纵横决斗后不久,邹纵天便出现武林,并且针对希望宫城、川凉剑帝、以及千飞岛采取行动,照其变态的行为看来,那是一种报复的行动。」兵燹、天忌、容衣三人,听着素还真的话,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若有所思却又带点疑惑的表情,素还真于是继续开口说明道:「邹纵天先以计挑拨千飞岛主父子之间的感情,再趁机挑战千飞岛主,而灭了千飞岛;又将一尊烧制的人形的窑土送至希望宫城,紫嫣夫人一见人形土偶,大惊失色,后来似乎又受了什幺重大的刺激,在她被川凉剑帝送到琉璃仙境时,便成了现在的模样…,看来是精神上受了极大的打击。」
「这是她变得如此的原因,那你的来意呢?素还真?」炎熇兵燹听完素还真的解释,俊美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只冷冷地再问素还真的来意。
「劣者只是以为,紫嫣夫人思子心切,若是见到你,也许能够让她的神智稍稍恢复也不一定。」说着,素还真轻轻将紫嫣夫人带到兵燹面前,但兵燹却只是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神色呆滞的紫嫣夫人,默然半?,才又冰冷地开口:
「带她离开!」
「这……」未料炎熇兵燹是这种反应,素还真微怔,若是这幺离开,等于白走了这一趟…紫嫣夫人仍旧无法恢复正常……
「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带她离开!」炎熇兵燹的蓝眸彷佛凝成了冰,口气更加森冷。
「唉…好吧。」见已无转圜的余地,素还真只得无奈地带着紫嫣夫人转身离开,然而原本看似呆滞的紫嫣夫人却以极轻的声音轻唤:
「…兵燹……」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众人都看见了紫嫣夫人回头望着兵燹的眼神……当然包括炎熇兵燹本人。而素还真听到紫嫣夫人这一声叫唤,也不由得停下了正要离开的脚步,但炎熇兵燹却没有走近紫嫣夫人作任何表示,只是低声道:
「我会查明一切,走!」虽然仍是拒绝的话语,但是兵燹的语气已不若方才冰冷。
素还真听出了炎熇兵燹情绪的转变,只得不发一语地带着神情木然的紫嫣夫人离开--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他这个外人,能作的也只到这里而已。
(唉…对不起…嫣姨……。)容衣望着素还真和不断频频回头的紫嫣夫人,心中不禁燃起了对紫嫣夫人的歉意,轻叹。(看大哥的样子,没有确切的证据,似乎很难让他再接受另一个事实…我该怎幺做,才能让大哥接受他真正的身世呢…?)看着亲大哥就近在眼前,却又无法相认,容衣心中升起了哀伤--为自己、为大哥、为了他们的亲生母亲,寒月蝉。
同一时间,陷入沉思的不止是容衣,炎熇兵燹也自始至终毫无表情地伫立在原地,一言不发。相对于两人沉重的心思,天忌虽然也对千飞岛的事感到痛心,但他至少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兵燹却不同,他必须从千头万绪中找到一个着力点;在找出事情的始末上是如此,在自己的情绪上更是如此。
看出了兵燹复杂的心绪,天忌慢慢地走到兵燹面前,正想要说些什幺,但兵燹却在此时开了口:
「你别露出那种表情,小天忌。不过就是江湖上最寻常不过的寻仇事件罢了,没什幺。」说着这话的同时,炎熇兵燹也将眼前担心地望着自己的金发人儿揽进了怀中,紧抱着,低语着:「陪我一起去找出真相吧?小天忌。」
「嗯。」轻声的响应,却是有着同进退的坚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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