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竟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反抗天皇的谕旨,真可谓大胆放肆到了极致,放眼天下,还从没有谁做出过如此狂妄的举动。
自己未婚夫人那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傲世风神,让幸村心旌飘荡,神魂俱醉的同时,又在心中暗自叫苦,他这般公然犯上,只怕会后患无穷啊。
还有,“本大爷决定的事,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改变”,是不是也包括他和自己的亲事呢……
哎,景吾啊景吾,我要拿你怎么办?真是苦也!
内心不安的除了手冢和幸村,还有一人,那就是混迹在冰帝武士阵营中的观月初。
虽然他用白布蒙了半张脸,但透亮的眼中,仿佛笼上了一层阴霾。
他之所以选择迹部景吾,除了认可他的才华和实力之外,还在于这些年冰帝的作风,终究不如立海、青国、山吹等关东大藩张扬无忌,冰帝历代国主一直尊崇天皇,对京都公卿也优礼有加,所以才认为,既然藩国势力难以遏制,那么就辅佐冰帝成为关东的霸主,压制诸国,护卫皇室,培植冰帝和迹部景吾,实际上也是接力和制衡。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迹部不仅不像自己预想的那么容易把握,而且飞扬跋扈,目空四海,现在连天皇都敢藐视,他的危险性,弄不好更在立海和青国之上!
那名侍者的脸色刷的惨白,又涨的通红,尴尬万分在台上扭捏了一会,只好灰溜溜的跑回彩楼那边回话了。
迹部凛冽的眼神,又回到了木手身上,鄙夷的冷笑,“你若是不敢比试,还有一个选择,就在这里,当着天下武士的面,给本大爷叩三个响头,下去后再给立海国真田大人叩三个响头,本大爷就放了你。”
迹部喝叱走了天皇的侍者,木手原本垮着肩膀,挂着苦笑,十分无奈的模样,此刻遭到迹部如此羞辱,立马腰背一挺,眉毛倒竖,倒颇有几分英雄气概,响亮的抗声回答:“迹部景吾,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要是想趁着我连战两场,消耗体了力,捡个便宜么,我也不会怕你!”
“哈哈哈哈!”迹部好像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仰天甩出一串大笑,又陡然收住,拿骄傲的下颌对着木手,“可以,你在这里看着,本大爷就先战两场,再来收拾你!”
接着他往台前一站,冲着黑压压的武士群,扬声发问:“有谁上来跟本大爷较量的?”
看着威风凛凛的迹部,桃城忍不住蠢蠢欲动,悄声请示手冢,“大人,我们青国都还没有人上去呢?要不,我去跟这位迹部殿下讨教几招?”
手冢脑袋微微一偏,压着嗓子低叱了桃城一句,“多事!”
后者嘴角一撇,耸了耸肩,不敢再做声了。
迹部连问了好几遍,始终没有人吱声,更别说是上台了,弄的他更加恼火,大踏步的走到木手跟前,抬手摆出一个守势,“好,不论是拳脚还是兵刃,本大爷都让你三招,有什么暗器也都使出来吧!”
木手眼珠子一转,狡笑两声,“迹部殿下只对自己的拳脚或是兵刃,才有必胜的把握么?”
对方明显话中有话,脸上也毫不掩饰挑拨之意,但一向心高气傲的迹部,明知木手必有花招,还是很“乐意”上当。
“什么意思?你认为有其他本事胜过本大爷的,只管划下道来!”
“不敢,擂台之上的比试,未免太单调了些,若是迹部殿下有兴致,和我比嘉比试骑射如何?”
“可以!就让你多自在两个时辰,省的说本大爷占你便宜!”
“殿下果然气度非凡,那就校场见了,告辞。”
木手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冲迹部微微躬身,脚步才垮出擂台边,转眼已在台下人群中了,大摇大摆的走向比嘉国的阵营。
刚回到自己的地盘,木手就被一群比嘉武士围住,七嘴八舌的夸赞起来。
木手面带陶醉,好无愧色的都笑纳了,享受了一阵子,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把田仁志招到跟前来,巴掌一摊,大剌剌的说:“把天皇赏赐的剑交出来。”
田仁志下意识的按住腰间,老大不服气,又带了些怯意,“为,为什么要交给你?那是天皇赏赐给我的……”
木手手掌一转,当胸揪住田仁志的衣襟,表情变得阴狠霸道,“混账,出来时就说过了,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统统要交给我保管!”
田仁志似乎很惧怕木手,不敢违抗,别别扭扭,不情不愿的递上了短剑。
身后又传来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哎哟,胖子,刚才还在炫耀着,这都还没有捂热就飞了。”
“甲斐,你,你说什么?”田仁志显然不怕这个半长卷发,容貌俊俏的少年,胆气登时粗壮起来,瞪着铜铃眼顶撞过去。
“甲斐,看来你很闲,精力过剩嘛?”木手阴测测的目光瞟了过去,“既然这样,和迹部景吾的比试,就派你出场了。”
“赫?”名叫甲斐裕次郎的少年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的问:“为,为什么是我?迹部景吾想狠狠摔倒的可是你!”
“怎么,你很想我被摔倒吗?”木手恶狠狠的逼了上去,几乎要和甲斐鼻尖撞鼻尖。
“不不,不是,可你刚才已经答应人家了啊?”
“我答应的是比嘉国武士和他较量,可没说是谁。”
“什么,木手你太狡猾了!”
“你去是不去?不去的话,你一个人留在京都,别跟这我回比嘉。”
“喂喂,别这样,钱都被你收走了,我没有路费呀!”
迹部殿下的恶作剧
宽阔的校场上,鲜衣怒马的武士们已等候多时,比嘉国的人才姗姗来迟,身上的箭衣有些陈旧,□的马匹也不太精神。
迹部景吾早等的不耐烦,又往那群人中扫了一遍,还是没看见他的约战对象。
由于一会儿羽箭飞来飞去的危险,因此前来观看骑射比赛的京都官员,远不及上午之众,只在靶场外搭了一个彩棚,供天皇携了葛城男御,还有一些公卿和侍者观看。
掌令官见比嘉武士到场,赶紧迎上前询问:“诸位是比嘉国的么?你们派谁出场较艺?”
一行人中模样最俊俏的那位少年,轻拍马首,踏着优雅的小碎步,越众而出,笑眯眯的说:“是我,我叫甲斐裕次郎。”
迹部也正往这边看,听了这话,疑惑的“啊嗯”一声,马鞭一指甲斐,喝问:“为什么是你,木手永四郎呢?他跟本大爷约好了一决高下,竟敢临阵脱逃?”
这么近的距离,甲斐把迹部看的更清楚了,不愧是关东第一富庶之国的世子啊,他那身袍子真是华丽漂亮,就连马匹配用的鞍鞯,都比自己身上的衣服光鲜……
嗯,他虽然看上去很气派,但未免俊美的过分了,而且如此喜欢修饰姿容,只怕未必有多少本事,或许木手那家伙,只不过是被“冰帝国”的名号吓住了?
甲斐在肚子里给自己打气,脸上依然笑容可掬,“迹部殿下误会了,木手君不是想赖约,而是午饭吃坏了肚子,连拉了十多次,这会子躺在床上起不来呢,还请殿下多多海涵。”
什么?吃坏肚子?拉到起不来呢?这么蹩脚的借口也好意思说的出来!本大爷还真是高看了这帮家伙,如此没有胆气,本大爷要是还更他们计较,正是丢了自己的份!
这么一来,迹部心里倒是不气了,但对比嘉的人越发鄙夷,虽不打算正儿八经的跟他们争胜,但好好修理一番也未尝不可,哼哼!
“请参加骑射较艺的众武士上前!”掌令官举起了手中的令旗。
武士们齐刷刷的排作一行,这时迹部发现,青国派出的是目露凶光,神情狠悍,身材精瘦,长胳膊长腿,瞅着颇有几分像蛇样的少年,在一旁为他掠阵的青国武士中,没有看见手冢的身影。
大概还在主擂台前瞧热闹吧,凤和慈郎也在那边,迹部没有多留意,而代表立海出赛的,则是莽撞小子切原,此刻正兴奋不已的哇啦哇啦直叫嚷。
立海的阵营中也不见真田弦一郎,想来伤势不轻,要不要回头去看看他呢?
这个念头一动,很快就被迹部自我否定,去,是他自己多事,那种暗器本大爷怎么可能会躲避不开?白白送上来但肉盾,真是傻的够可以……
幸村精市骑着一匹神骏的大白马,身上也是一袭白绸劲装,眉宇间英气勃勃,唇边的一抹微笑,又说不出的风流蕴藉,和迹部的目光一碰,立时眉眼如月,温柔的让人心都要飘起来了。
可惜迹部回应他的,是鼻梁一耸,送出老大一个白眼。
掌令官指着身边的一只沙漏,宣布比赛规则,“以一壶沙为限,每个回合两名武士,各领十支箭,须在沙漏流尽之前,沿地上划好的马道,驰奔校场一周,命中东西南北中五个靶子,不得漏靶子或者奔出马道,命中率高者胜出,可参加下一轮较艺,最终的优胜者,可获得天皇陛下御赐的紫金七宝弓!”
在沙漏背后,放置了一个檀木架子,上面果然卧了一柄金光灿灿,镶珠嵌玉的大弓,比之主擂台上的短剑,更加夺人眼目。
武士群中,有人不淡定的发出各种艳羡的声音,尤其是比嘉那边,不知是谁嚷了一句,“哇哇,这张弓怕是要值很多钱吧?”立马引来一阵哄笑。
各国武士一拨一拨的从眼前跑过,拉弓控弦,互有胜负,迹部丝毫不急,只是据坐在马上之上,态度傲慢而悠闲的欣赏着,直到只剩下他和甲斐还未出赛,才不紧不慢的松了缰绳,任马匹踏上马道的起点。
“二位准备好了么?看我令旗!”掌令官令旗高举,准备发令。
“没有必要。”迹部手掌一立,横眉斜视甲斐裕次郎,“本大爷让你先出发!”
掌令官一愣,“迹,迹部殿下,这恐怕不合规矩啊?”
“哼,这是本大爷和他的事,只要本大爷自己乐意,就和规矩无关。”
“啊哈,既然迹部殿下承让,我要是再客气,岂不是辜负殿下好意?”甲斐自然乐的捡个大便宜。
已经决出的成绩里头,最优的是立海的切原赤也,但也不是全中靶心,只要自己加把劲,或许真有希望得到那柄紫金七宝弓,那时节,我可就是比嘉国最富有的人了!
掌令官令旗压下,沙漏开始流淌雪白的细沙,甲斐毫不谦让,大力在马臀上猛拍一记,抢先奔上了马道。
甲斐果然身手不凡,飞驰到第一个靶子前方,弓弦响处,羽箭翩飞,正中百步之外的红心!
他又飞快的向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目标进发,马不停蹄,箭无虚发,不仅比嘉的人鼓噪不已,即便他国武士,也忍不住叫起好来。
迹部景吾还是噙了冷笑,岿然不动,直到夺夺两声响,第四个靶子的两支箭也命中红心,他才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嘹亮的嘶鸣声和密集的踏蹄中,众人只能看见疾风掠影,听见弓如霹雳,一支支羽箭闪电一般飞向靶心,不仅命中了红心,还将甲斐已然射中的箭支直撞下来!
“竟,竟然可以这样?不是耍赖皮么?”田仁志嘴里骂迹部耍赖皮,却惊的下巴直打颤。
这话刚好被忍足听见,马上悠悠的回了一句,“如果各位也有这般本事,尽可以耍赖皮哦!”
“可恶啊,怎么做真是太不光明了!” 不服气的还有切原赤也。
眼看第一轮比赛结束,自己稳操胜券,没想到,最后除了那个比嘉小子,迹部还有这么一手?!幸村不轻不重的在他脑后拍了一记,“大胆,他可是本世子未来的夫人,你怎敢不敬?”
虽然他训斥下属,却是一副心驰神摇的表情,目光更是无限欣赏的紧紧跟随迹部。
切原委屈的抱了脑袋,低声嘟哝,“可,可是,代表立海国的武士,是我才对吧……”
转眼间,迹部已经追上了甲斐,这时,令众武士彻底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
迹部怀抱强弓,原本正对前方的靶心,却突然改变方向,瞄准了甲斐裕次郎!
“啊啊啊,他想做什么?”整个整个校场,连带远处的彩棚都哗然了。
幸村面上的笑容僵了,不会吧,难道景吾为了替冰帝和弦一郎出气,竟要伤了比嘉武士?
“殿下,不可!”观月也骇然惊呼出声,可双方距离如此之近,他要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只有忍足,仍然松松的提了缰绳,面带慵散的微笑,毫不紧张的望着迹部。
“哇呀呀呀呀——”甲斐惊恐的尖叫贯穿了校场。
眼前这个漂亮的花儿似的迹部殿下,骑射技艺惊人就不说了,没想到心地也这般狠毒!
哎呀,自己才十七岁而已,人生三个愿望:扬名、发财、娶老婆,还一件都没有实现,就要死在他箭下么?
甲斐的叫声未落,迹部的箭便贴着他的头皮掠过,插/入了发髻之中!
咦,不疼?甲斐怀疑的伸手到头顶一摸,果真箭上的白羽还露在头发外头,颤巍巍的抖动。
幸好幸好,他只想戏弄一下自己吧?甲斐才稍稍定了惊魂,忽然瞥见迹部又开弓引箭,寒光四溢的箭尖,对准的赫然是自己的心口!
眼看性命只在须臾之间,甲斐连尖叫的余裕都没有了,手掌在马头上一按,身体借力腾空而起,同时听见嗖的一声,迹部已松了手。
侥幸啊,躲开了胸口要害!
慢,慢着!眼皮刚因放松而垂下,甲斐又吓简直连心跳都要停止了——那是一个比心脏更要害的要害!
嘶的裂帛声中,羽箭不偏不倚的,射入了甲斐裕次郎宽松的裤裆之中。
“哄——”这下所有人不是惊骇,而是恐怖了,对于男人而言,还有比这更灭绝的事吗?
甲斐直直的从半空衰落尘埃,比嘉的爷们俱都面如土色,甚至没人敢上前察看他的惨状。
过了好半晌,才见他慢慢的撑起来,颤抖着探手到裤裆处,握住箭杆,往外一拔——
这,这是怎么回事?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箭尖上,锃亮的不见半点血迹?
甲斐也顾不上丢脸不丢脸了,伸手到那里一掏,确实自己的兄弟还好端端的挂着,只除了裤裆多了个大破洞……
“哈哈哈哈——”迹部畅笑着,把手里的弓箭抛在地上,掉转马头,便要离开。
对他而言,能不能在这个校场拿第一并无所谓,只要吓惨了比嘉那群混蛋,顺道让各国武士开开眼,就足够他开心了!
“呼,还,还真是乱来啊……”幸村总算吐出憋着的一口浊气。
他这位未婚夫人的确是有够乱来,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箭术堪称出神入化,刚才那一下子,只要有些微的偏移,或者时机上的拿捏不准,甲斐只怕就……
“你等,等一下!”甲斐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护住裆部,狼狈的叫住了迹部。
“啊嗯,你不服?还要跟本大爷比过?”
“不,不是的,迹部殿下你弄坏了我的裤子,难道不要赔偿的么?”
“赔偿?”迹部连连眨眼,他真是想不通了,差点丢了命根子,这家伙还有心情要赔偿?
“当然,这条裤子,是我为了参加‘春射大典’新作的,不赔怕说不过去吧?”甲斐重重的点头,说的极为认真。
“好吧……”迹部从怀里掏出个钱袋,顺手抛给了他。
他发现,以自己的天纵英明和绝世眼力,也没法子弄明白这伙人的思路……
夫人的贴身之物
不二裕太本来和观月初一道,打算同随迹部一起回到主擂台那边。
这时,不二周助走过来,颇有兴致的问:“裕太,不打算下场跑一圈吗?我很想看看,这几个月以来,你的技艺精进了多少?”
裕太平生第一志愿,就是要胜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