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长枪将银箭打掉。高顺暗叹了口气。果然和郭祭酒之前预料的一样,这孙尚香是不会听劝的。也罢,那接下来就按照原计划走便是了。于是他一挥长枪,拱手道:“那,得罪了!”
“少废话!”
接着孙尚香又是一箭,直至擦着人额角过去。她心中还没来得及一喜,高顺就已经来到她身边。孙尚香连忙后仰,才险险的让枪锋擦着自己的面庞而过。她心中恼怒,放箭拉弓,直射在人长枪上。
高顺本就是身经百战的大将,虽然孙尚香从小习武,也难以抵挡几个回合。可过了片刻,他们仍旧打的是难解难分,看这架势,反而像是高顺刻意让着孙尚香似的。显然,孙尚香也是看出来这一点,拿长弓一挡,她一勒缰绳退开几步,怒道:“要打就打,看不起本姑娘是不是!”
高顺更是无奈了。我只是怕伤着你好不好。不过看人此刻嗔怒的样子,倒是让原本英气的面庞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气。高顺心下一愣,又是骑马迎了上去。又是几个回合之后,终于找到机会,在没有伤着人的情况下用长枪将人从马上挑了下来拉到自己马上,而后一扭人的手腕,钳制住人的活动。
“放开我!”孙尚香被人钳制住,此刻跟被人抱在怀里似的,又羞又急,怒嗔道。
高顺倒没怎么多用力以防弄疼了人。带着人策马回阵,和为首之人对视了一眼。为首之人点点头,而后策马出前,道:“孙将军,倘若不想让令妹有所损伤,便请尽快开城投降吧。”
“两军交战你们拿一个小姑娘作为要挟!真是卑鄙!”孙权见孙尚香被抓,又是气又是急,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
“卑鄙如何?不卑鄙如何?反正天下说我吕奉先是卑鄙小人的大有人在,布只求自心问心无愧便是!”
月下,这人一身兽面吞头连环盔,披红锦百花袍,手拿方天画戟,身骑赤血宝马。威武的面上一双剑眉直插入鬓,鼻梁高挺,双目犀利。这等气吞山海,雄姿英发的气势,只让人想起来一个词:
战神!
“孤听闻当日下邳破城,吕将军被斩于下邳。没想到竟然是以讹传讹。”
“并非以讹传讹。”吕布挑眉长笑:“当日死去的是犹豫不决妇人之仁的吕布,而今日在这里,才是真正不畏世人言语的吕奉先!”
“孙将军你也看见了,就算你可以弃你妹妹于不顾。面对陷阵营与这西凉铁骑,你觉得你们还有胜算么?只要你们投降,我等绝不伤将军与令妹一分一毫。”
孙权犹豫了。的确,就算他想拼死一战,也不能如此让这些将士与他一起死。看看那连绵的大军,再看看自己身边士气早就失去的士兵,最后再看向自己妹妹。末了,孙权有些苦涩,终于叹气道:
“传令,开城门。”
若是说那厢合肥是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那在这云梦泽外的一片荒野上,正进行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对阵。两方的军队都在一旁待命,唯独两位将领正厮杀对仗在一起。
“痛快!再来!”被人用银枪一顶,马超只觉得心中无比爽朗。已经好久没有对上这么有实力的对手了,本就极爱武艺的他,怎能不兴奋。一时竟忘了原本是敌对的状态,反而一心与人切磋起了武艺。
赵云一侧身闪过人的长枪,勒住白马回身一甩银枪擦着人的发鬓而过。纵使是敌对的状态,他也不由得诚心佩服对方的武艺。若不是还有先生嘱托的,他本该早就放开酣畅淋漓的与人一战。只是,大局为重,他只能以防守为主,力求让人不要再捣乱就好。
见人没使出全力,马超不乐意了。他一夹身下黑马奔驰到人面前直朝人腰间刺去,赵云一皱眉,急忙收回长枪一挡,而后借力将人挑开几步远,朗声道:“马超将军,我主与西凉素无恩怨,当年令尊还和我主一起参加过讨伐曹贼之事。还请将军莫要再为难云。”
“父亲是父亲,我是我!”马超推开几步却没恼,反而战意更酣:“父亲的意志我改不了,但是我知道,我手中长枪只为这中原大陆上的同族而挥,汉室成不成,与我无关!”说着,他又骑马而上:“再战!”
不知是不是被人一遍一遍的攻机挑出了豪情,赵云暗暗思索一时半会曹操应也来不了。不把人处理好一会也没法继续先生的计划。一举长枪,赵云爽朗一笑,身上银甲在月色下闪闪发亮:“好!既是戰逢对手,云自当尽力!”
兵器相碰的声音在夜色中极为清脆,豪壮的战气让三军都为之震撼。而相互交战的两人却是越战神色越亮,天下最痛快之事,也不过是如此了吧!
不知是交战了多久,直待明月已过了中间,两人才精疲力尽的停下动作下了马,互相扶着气喘吁吁地坐到一块空地之上,四目相对,敌对之情早就无影无踪,反而多了许多惺惺相惜之情。
“孟起,你武艺高强,又有匡扶天下之志,何不与云一同投了刘皇叔,匡扶汉室?”
看人认真地神色,马超摇摇头,道:“投他刘备作何,尽知道假仁假义。”
“那怎么会。”赵云没在意人的语气,又开口欲为刘备辩解道:“主公他只是……”
“不说别的,就说这刘备的用人!子龙你为他出生入死,不知救了他多少次,你真的有重用你么?!这等识人不明,我看不上!”
赵云一愣,随机面上露出些许苦笑。的确,虽然刘备对他以礼相待,但那淡淡的疏离感他同样能感受出来,只是不想因此坏了君臣情分。如今被人一语道破,他也觉得有些丧然,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见人沉默下去,马超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戳人伤口的滋味。想了想,他突然一拍人肩,豪气道:“留在这也没意思,不如和我一起去西凉吧!守土安疆,抵御戎狄,一起守这中原河土万年太平!”
大漠孤烟,狂风烈烈,将军长枪策马,听羌笛阵阵,一扫外夷,定土边疆!
多么让人心驰神往的场景,赵云却只得无奈的摇摇头:“主公对云有知遇之恩,云不能……”
话还没说完,马超就直接一个手刀,趁人放松的时候,把人给敲晕了。
然后刚才原本还看着两人和平友爱交谈的士兵,就愣了。
一脸淡定的看着马超拉着晕着人的上了马,一个士兵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上前小心斟酌语句道:“将军,这……”
“有什么问题?”马超一歪头,一脸坦坦荡荡:“郭祭酒说的,如果嘴上劝不动就直接打晕了带走就行。再说了,我说什么也不能看刘备那人毁了我好不容易遇上的知己!”说着,又回头对着还在发愣的刘备军道:“回去和刘备说一声,人我带走了。”
……
“传令全军,回西凉!”
“诺!”
在刘备军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马超一军已经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此时的柴桑,虽然没有兵马乱城,却的确已经混乱无比。士族自家都配有自己的护卫军,如今他们合成一股力量,很快就将柴桑的控制权握在了自己手中。
在柴桑的主府中,大乔护着小乔,手执一把长剑,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些来意不善的入侵者。如今柴桑的大将都不在,只留下一干妇孺孩童,这些士族这个时候发难,实在是稳操胜券。
“主公待你们宽厚无比,没想到你们竟然恩将仇报!”
“大乔夫人这话可就错了。”这时,传来一声带着笑音的男生。杨修摇着把羽扇,一双凤眼此刻笑眯眯的活像一直狐狸:“究竟孙氏是真心待众位大人,还是为了伺机将众位大人的家业为己所用,早就是人尽可知了。”
“你是何人?”总归是经过风雨的,大乔见人突然出现也不慌乱,冷静问道。
“在下杨修,见过两位夫人。”虚虚的行了个礼,杨修依旧微笑的狡黠无比:“两位夫人果真是倾国之色,今日一见,实在是让在下不免心驰神往啊。”
这般露骨的话说出来,让在场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大乔脸上一热,下意识的想挥剑向人,却立刻被人扣住手腕。就见杨修凑上来在她耳边说道:“大乔夫人万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冷下语气,杨修冷笑一声道:“两位夫人的命是上面要求留下来的,至于其他人……若是夫人做了什么,动不了夫人,只能让其他人代夫人受罚了。”
“你!卑鄙!”大乔气氛的一扭头,恨不得此刻就将人斩于剑下。
直回身子,杨修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冲着那些人下了个好好照顾两位夫人的命令,便摇着羽扇慢慢悠悠的走了出去。刚出到外面,就见那群士族中领头的那人上前,半分讨好半分威慑道:“先生,如今柴桑已落入我们之手,接下来,又当如何?”
“当如何?”杨修有些好笑的反问了人一句,而后神秘的笑笑,道:“等着,等那位大人物,来柴桑来。”
“先生的意思是……”那人一愣,显然是明白人口中所谓的大人物:“可是曹丞相不是在赤壁……”
“你们要反已经反了,现在就算后悔也已经晚了。”无趣的看了人一眼,杨修摇着羽扇安慰人道:“放心吧,曹丞相是什么人,不过是佯败罢了。”
看人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杨修也没再打算说什么。随口问了一句自己的小童去了哪,在没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无聊的一挥手,准备找个酒肆,好好地等着接下的发展。
东风已弱,雾色微散。
“合肥有吕布、高顺与陷阵营,士气大失之下不费太大力气就能拿下孙权;主公一直心心念念的赵云那里有马超,不日之后定可成为主公之人;柴桑那里有士族的内乱与杨修在,只要一会儿主公与诸将以最快速度前往柴桑,这江东,立刻就会成为主公囊中之物了。”
“那……所谓兵贵神速,你我却在这里对饮,莫非是舍不得孤?”听了人的话,曹操的心已经彻底放了下来,端着刚被人斟满的酒杯,曹操挑眉,开玩笑道。
“对呀,就是舍不得主公,怎么样都舍不得。”我似是开玩笑的嬉笑回答道,以便眼睛深处愈发的深沉。
舍不得,所以就让嘉这次任性一下,多和主公呆一会吧。
甩袖将眼眸挡住,我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而后又道:“算了说实话吧,都不忍心看主公这么自恋了。”
本来听了人直白的话心头一喜的曹操正想表达一下内心的激动,结果有又听到人的话顿时跨了脸,不免顺了习惯,敲了人下头到:“都年近不惑了,还这么大胆开孤的玩笑。”
捂着发痛的头,我哀怨的看了曹操一眼,抢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全当泄愤。然后道:“反正主公也不在意不是?这叫情调,情调!至于为什么和主公在这里浪费时间,是因为天时未到!”
曹操一挑眉,对于人诡异的说法不置可否。
见人不再说话,我又嬉笑起来,从袖中拿出那把折扇,递给曹操,微笑道:“因为情况特殊有意欺瞒主公,如今就且送上这把折扇,以作赔偿了。”一边说着,一边让扇子朝着曹操那面打开。曹操看着上面那熟悉的字体,不禁轻声一笑:
扇面上,端正而又不羁的字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而在那之下,狂放似柳的字是: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这是……”
“主公,还记得那日写这扇时,主公说是为了干什么么?”眯起双眼,我狡黠的看向曹操,一字一句说出答案:“主公说,这是专门赠予心仪之人的扇子。”
曹操看着顺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向上看去,直到对上人那双亮如灿星的眸子。一时间,这十多年的朝夕相处所蕴含的情感全涌到心头。是从一开始的的试探,到后来的杀意再到最后的真心相交生死不负,太多太多的悲欢离合,最后都不过成了一句话: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等拿下这江南就一起回许都的吧奉孝,你的府里不知已经堆了多少孤特意为你找来的美酒呢。
既然天下将定,既然百姓已安,那就让我们一如最初约定好的那样——
共看潮起潮落,四海太平。
雾色在转变的风向中渐渐淡漠下去,曹操张口刚想回应什么,却愈发觉得眼前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下意识的想握住人还举着酒觥的手,却被人轻巧的夺开。
我垂下双眼,不忍去看曹操,只能低声道:“主公,抱歉……天时已到。”
主公,抱歉……天下总有嘉做不到的事。
嘉能做的,也无非是用最后气力,为主公这天下的最后一战燃起最绚烂的焰火,而后让乱世在烈火中毁灭,让新的时代在烈火中获取新生。
鬼使神差的,我起身探了上去,桌上未饮尽的酒坛将酒洒了一桌沾湿了青衫却毫不在意。凑到人的额前,我闭上双眼,蜻蜓点水般吻了上去。
人的唇凉凉的,贴在曹操的额上,就似是一把利剑,要将一切的梦境都挥斩开,只余下残酷却是真正的现实。
曹操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从刚才到现在,对方都在引导着他不让他交出人的名字。而他自己,也一直没有用“嘉”自称。心下一慌,曹操出声欲唤道:
“奉……”
手疾眼快的,我在人说出之前用手指贴在人的唇上阻止了人继续说下去。将身子直起来,我用另一只手理理被酒香沾满的青衫,而后抬起头,望着人那双让我眷恋无比理应俯瞰天下的双眼,挑起了嘴角:
“主公,郭嘉已死。”
潜伏了许久的西风一时狂风呼啸,而后,天地长寂,风烟俱净。
领着兵在大雾中走了许久的夏侯惇还没有找到曹操,心中不免越来越烦躁。刚才事出紧急,所以他权衡之下询问过二公子的意见,便自留了百人继续寻找,而剩下人则先赶回江陵。哪知道越往那边走,这雾就越怪,似是有意识一样刻意不让他们找到出路。
而就在这时,原本平静的突然强烈起来,直接将大雾吹散了许多。夏侯惇心下一喜,正想下令所有人四下分开去寻找曹操,就见曹操从远处一片快要散去的雾色中走出来。
“孟德!”夏侯惇急忙上前去,见曹操没有什么损伤,长舒了一口气。却立刻,也察觉到了曹操的不对劲。
明明仍旧是那足以令四海朝服的气势,明明仍旧是足以气吞日月的豪迈。曹操此刻身上,就连刚才大败的气馁之色都没有,反而比起原先还多了许多霸主之气。
可就算是这样,夏侯惇却也觉得,曹操不一样了。
“元让,你这里有多少人?”没注意夏侯惇的神色,曹操将折扇收入甲中,又将手中的倚天剑收鞘,而后走到一匹马前翻身上马,问道。
“不过百人。”
点点头,曹操道:“百人也罢,传令,所有人与孤一起赶往柴桑!”
“孟德?”夏侯惇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曹操,却正对上人那双挑起的丹凤眼,又是一愣。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悲痛万分的事情,让曹操的眼神,再也没有了柔软与犹豫,只空留下属于霸主的神色。
是的,霸气,却同样孤独刻骨。
虎目微垂,夏侯惇还是忍住了询问的想法。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曹操面前,抱拳沉声道:
“末将遵命。”
曹操点头在马上虚扶一下扶人起来,盯着人戴着眼罩的一只眼几秒,而后在人反应过来之前侧开目光抬头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明月,露出或许是此生最后一个苦笑,下一秒便立刻又恢复了只属于霸主的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