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再说什么,但明白此时明显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便点点头,跟着曹操一同前去了董承的府上。
路中,曹操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原来在吉平来诊脉时,他看到其与府中的一些家仆挤眉弄眼,而在去煮药时看到仆人几乎没有看药方就开始抓药,便隐隐感觉不妙,趁着叫仆人去拿糖的时候将药倒掉换成了同样颜色的浓茶,假装中了毒来引出府中的一干细作,这就是为何我赶回丞相府时府中淡淡的肃杀之气的缘故。
“主公。”来到董承府,等候多时夏侯惇对曹操行礼道。曹操看到夏侯惇神态自若,又转头看了看我,我点点头,表示并没有将主公先前中毒的事情扩散出去。
夏侯惇静等着我和曹操眼神交流完后,继续说道:“董承和其家人奴仆都被关押在府中,等候主公发落。”
“主公!”夏侯惇话音刚落,就听见街角传来一声呼声,转头一看原来是夏侯渊领着群士兵跑来。他左手拿弓,右手被鲜血染得通红,仔细一看才人出原来那是太医吉平的人头。
“不愧是妙才。”看到夏侯渊如此之快就将吉平正法,曹操点头称赞道。
“哈哈!要说还是先生厉害!要不是先生给我发明的这个威力无穷的弓和箭,我还没办法一箭就把这庸医的头削去呢!”随意的把吉平的头扔到一边,夏侯渊一脸爱惜的看着手中金弓。一般的弓为了使用方便都是尽量轻便,而这把弓的弓架粗重,弓弦硬直,就连其箭也是特制的缩小的如同弩箭一般,于是就需要像夏侯渊这样力气极大之人来驾驭。而通过改造更是让这种弓箭的威力上升了一个大的台阶,甚至能一箭射穿十几个人,射掉个脑袋自然是不在话下。
“好了好了,我们先进去找董国舅一叙吧。”我笑着这样把话题转开到,心中暗想看来专门打造一支使用这种弓箭的军队来取代不宜移动操作繁杂的弩车果然是可行的。
看郭嘉盯着金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曹操暗想果然这次妙才又被当作名为“试验品”的人了,内心同样充满着对这种新武器投入战场后的威力的期待。
而当事人夏侯渊则一脸莫名其妙的跟着走进了董城府,心中想今日奉孝先生这是怎了,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转了话题,要是往常的话不一面喊着所谓的专利费一面问他讨要好酒才怪呢。
主堂中,董承正端坐在高椅上,对园外层层包围的曹兵视而不见,端着茶杯轻轻吹凉。如此层层包围,却这么久不见曹操前来兴师问罪,看来那吉平是得手了,曹贼这时恐怕早已魂归西天。群龙无首,他只需在这里静等吴子兰等人带兵杀入,便可解己身之围,并联合朝中大臣元老将曹贼在许都的势力一扫而空。想到忍气吞声运筹三载如今终于可以一举成功,董承不由得勾起嘴角,品一口杯中上好的乌龙。
“国舅大人真是好气量,如今身处困境,还能如此泰然自若。”
谁?董承微微皱眉,这声音沉厚有力,且十分耳熟,若在记忆中思寻,唯有……
怎么可能,他应该了死呀!
而当身形健朗,神态自若的来人带着两位武将及一位谋士进来时,董承惊得瞪大了双眼,一失手,精致的瓷杯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完全盖过了自己的心跳声。
“曹某,实在是敬佩不已呀。”看着大惊失色的董承,曹操微眯双眼,边施礼边说道。
“原来…原来……”暗暗屏息,董承努力稳住了心态,勾起一个和善的微笑:“原来丞相无视,府中的家仆竟然还以讹传讹,让本国舅错以为那庸医吉平意图毒害丞相,实在是该罚!来人,将传论此事的家仆全部遣送出府,永不再用!”
一是仍自称国舅,警示曹操不可将事情扯大;二是就算自己惨遭不测,以罚为名将那些家仆送出府,也好少些人牺牲。
“董国舅,私自议论朝廷命官,可并非赶出府这么简单吧。”曹操走上前,坐到一旁的座位上。而我们三人同样也同样各自坐下,听着曹操低沉暗藏杀机的声音继续下去:“奉孝,你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依照大汉律例,这等造谣之人,理应处死。”从未看过大汉律例,但我知道此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怀疑这种处理的合理性。我以扇撑头,看着董承说道:“不过既然是国舅爷的人,嘉认为如此单纯的处理或许不大得当。”
“郭祭酒说的是!”听郭嘉的话留有余地,董承心中长舒一口气,这明显是将那些家仆交给他这个主人处理的意思。虽然听闻其在彭城一役时屠了整城,杀将之名早已传遍天下,但细想毕竟当时是敌若不死我便亡的境地。这郭嘉不过是一介文士,肯定也是看不惯这杀戮之事的。
可下一秒,郭嘉的一句话,便让董承顿时忘记了呼吸:
“不如就将那些造谣的家仆带上来,由国舅爷亲刃了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庸仆,如何?”
“哈哈!”曹操眼中满是赞许的看着挂着嗜血的微笑的郭嘉:“就依奉孝之言,来人,将那些家仆缚了押上来,再给董国舅找把刀来!”
接过磨得锋利的刀,董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走到被捆绑着硬跪在地上的四个家仆。他们的嘴被堵上,一脸惊恐的看着昔日的主人正举刀相向自己,挣扎着想要逃跑,却被身后的曹兵的压制,只能像上岸的鱼一样,翻腾挣扎着面对利刃的到来。
“怎么,国舅爷还不动手么?”正当董承不忍下刀时,郭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总不至于是国舅爷不会杀人吧,就连嘉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都能一剑砍下敌方的脑袋,国舅爷不会比嘉还弱吧。”说完,以扇掩嘴,与夏侯渊一起低声笑起来。
这,还是人么?!明明就是,就是恶魔呀!看着悠闲地如同看戏般静等自己动作的曹操和郭嘉,董承心中大叫到。却不得不走向最近的一个家仆,高高举起刀。
抱歉了。
一刀砍下,家仆瞬间毙命,鲜红的血喷洒在他致死都未合上的眼睛中,惨白中是最后的血红。
不知是因为力气用的太大而产生的惯性,还是被这家仆惨死的样子吓到,董承竟在砍下后一个不稳向后跌坐在了地上,煞是狼狈。
“好了好了,孤也不难为董国舅了脏了手了。来人,将这剩下几个造谣生事之人拖下去,就地正法!”
“是!”
不久,就听见园中嘶啦几声,士兵将家仆还带着血的头颅端上来,曹操先看了看董承吓得惨白却还强装自若的表情,挥挥手,令士兵将头颅端下去,对董承继续说道:“董国舅,可别怪孤,孤可是听了你的话才将这些造谣的人处死的。”
“自然,自然……”董承紧咬嘴唇,点点头。
“不过,这下人做错事该受死,那你这主人若是做错了事,也同样该接受惩罚,孤说的对么?”
“我……我不知道丞相在说什么……”
“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至重。近者权臣操贼,出自阁门,滥叨辅佐之阶,实有欺罔之罪。连结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皆非朕意。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元老,朕之至亲,可念高皇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除暴于未萌,祖宗幸甚!怆惶破指,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令有负!建安四年春三月诏。”我缓缓地将记忆中历史上记载的衣带诏的内容说出,一双黑眸紧盯向早已因为我的话露出如同见了鬼一样神情的董承:“国舅爷,这衣带中血书的内容,嘉说的可对?”
此话一出,不仅董承,就连曹操和夏侯两兄弟都有些惊异的看向我。若是说知道衣带诏此事是因为情报工作的到位,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衣带诏中的内容知道的如此清晰。不过想到说出此话的人是鬼才郭奉孝,曹操便马上释然的转过头,默认一切的顺理成章。
董承面色惨白,显然是已经被极度的恐惧所吞没。只见他微微低头,突然一脸狠色的看向曹操说道:“就算陛下真给了我这衣带诏又如何,我身为汉臣,听从陛下诏书讨伐你这汉贼又有何错!”
他赌,赌曹操不敢真去废掉汉献帝,不敢因此成为天下之敌。而他不过是一个听从皇帝命令的忠臣,又有何罪?!
“大胆逆贼!”曹操大呵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董承的鼻子骂道:“分明就是你勾结你女儿,假传陛下诏书,意图谋反!如今你又将罪责推到陛下身上,真是其心可诛!”
不愧是主公,简单一句话就把献帝摘得干干净净,把罪责全部推到了这董承一族的身上。
不过你不是号称忠义之士么,为皇上背这个黑锅,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圣旨到。”这时,就听见堂外传来一声不阴不阳的声音。一个太监拿着黄色的圣旨走了进来,身后跟的是一脸肃穆,不辨阴晴的贾诩。他走进来看到毫发无损的曹操,微微一愣,但马上就又恢复了毫无表情。
捕捉到这一微小变化的我心中暗暗感叹,果然我那些举动已然让贾诩猜到曹操出了危险,只是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行动安排,真是不负其冷面毒士之名呢。
“臣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车骑将军、国舅董承勾结其女,假传圣旨,与工部侍郎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太医吉平谋害曹丞相,意图谋反。朕听闻之,颇为震怒,凡参与此事者,无论男女老少,一律斩首。钦此。”
“臣……接旨……”颤颤巍巍的刚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董承竟就经不住打击晕倒在了地上,被走上来的士兵拖了下去。
紧接着,董府中就是一片哀嚎之声。家仆知道自己死到临头,疯狂的奔跑,意图能寻求一丝生机,却立刻被身后疾步追上的士兵一刀毙命;昔日光鲜亮丽,打扮高贵的妇人,此时不顾蓬衣垢面,意图在士兵冲进来之前将自己的子女藏好。孩子哇哇直哭,妇人不得不将手臂塞到孩子嘴中,任凭孩子将她的胳膊几乎咬下一块肉,还未庆幸终于能躲起来,就马上被士兵发现,与自己的孩子一同命丧黄泉。
血腥味漫天而来,犹如人间炼狱。
“文和……”终于,还是耐不住这无情的杀戮,我悄声对身旁的贾诩说道:“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斩首,实在是……”
“嗯?”正神态自若品着茶的贾诩怪异的看了我一眼,放下茶杯道:“奉孝刚刚亲手斩下侍卫,又让诩了结了那董贵人,不就是为了将此事做大么?如今唯有屠尽参与了此事之人,才能杀一禁百,让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不敢轻举妄动。奉孝这时又是怎了?突然有了妇人之仁不成?”
没错,唯有这样,才能震慑天下,以立曹操之威。也唯有这样,才能将那些心怀鬼胎却未参与此事之人牵扯进来,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荡。
只是……我撑着头微微苦笑,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不重视生命的时代的。进皇宫时因为曹操性命危在旦夕,所以我才心急火燎,有胆量杀了那侍卫。而刚刚提议由董承亲手刃了自己家仆时,我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开始发了虚汗,却硬逼着自己神态自若,用嗜血之色震慑住董承。可现下,当事情一了,闻着这空气中浓重的血腥之气,我只觉得全身无力,几乎要虚脱的瘫在座位上。
只因为上位者的一句话,便有这么多人无辜的生命如同蝼蚁一般轻易被剥夺……
“奉孝,你身上都是血,先回去换件衣服吧。”突然这时,曹操对我说到。
我微微一愣,马上明白曹操是知道我受不了这等血腥之气,所以找理由让我避开。心中油然而生感激之情,我对曹操微微施礼,便疾步走出了董府,将一片血腥抛在了身后。
大街上人来人往,完全没有人关注在董承府中发生了什么。听着身边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繁华之声,我微微皱眉,转身拐进了小道。
迫切的需要自己静一静。
小道上只有零散的几户人家,安静凄清,只有些人家摆出来的竹竿子撑在墙上,上面停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跳来跳去。
这时,突然一只黑色的鸟儿俯冲下来,惊飞了原本停在竹竿上的麻雀。我细细看去,才发现原来是一只黑鸦,在刺眼的阳光中,它黑色的羽毛如同精雕的一般,华丽的让人惊叹。
突然,黑鸦微微转头,一双黑眸紧紧地锁住了我。被这专食腐肉的死神的使者盯上,我竟僵住了身体,一动也不能动。或许是闻到了我身上的血腥味,黑鸦呼啦又拍翼而起,一下子冲向了我,围着我飞圈。
呆呆的看它盘旋的样子,我突然间觉得有些眼熟,或许之前见过这只鸦不成?但一想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哪能认出是否是同一只鸦。不禁向它伸出手,就听到乌鸦低啼一声,竟真的收起了翅膀飞落到了我的手上。
对了,好像在彭城的时候,就是这只鸦。
关于乌鸦,还有一说,说乌鸦吃了死者的腐肉之后,就会帮死者盘旋在杀他的人的身边,待那人死了之后,吃了其的尸骨为先前之人报仇。
莫非你是替彭城那因我而死的八千人来报仇,食我的肉不成?
可惜了,我的寿命还未到呢。
忽然,乌鸦离开了我的手掌呼啦飞了起来,一片黑色的羽毛遗落在我的手上。我正疑惑,就感到身体被人往后一拽,微微一挣扎,就感觉到属于利器的尖锐割伤了颈脖,温暖的液体微微渗出来,却阻断不了利刃带来的冰凉。
“连乌鸦都盘旋在你身边,看来你果然就是死神的化身!”原本憨厚阳光的声音,因为此时染上了浓浓的杀意,而让其扭曲的镇痛双耳。
“阿旺?”我轻声叫到,眼睛却不自主的望向那只乌鸦。它从我手掌上惊飞后,没有飞走,反而又飞回了竹竿之上,一双黑眸紧盯向这边,好像在伺机等待着什么。
“哼,难得你这位大人还记得我。”阿旺冷哼一声,手中的利刃又割的深了些,血缓缓地沿着银刀流出。
闻到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黑鸦又低声一啼,一双黑眸闪出些精亮。
微微抬起右手,悄无声息的将它伸入左边的衣袖中:“阿旺,其实你不仅是董承府的家仆这么简单,对吧。”
感到身后之人身体微怔,但马上就恢复了紧绷的状态:“不愧是鬼才郭奉孝,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很简单,以董承的智慧,怎么能想出欲擒故纵的把戏,就算想出来,也只会通过你传给我的信透露过多让人起疑的信息。可这段时间你给我的信毫无瑕疵,完全是一个门仆应该知道的事情。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门仆,哪有智慧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哼,算你聪明。”阿旺眼神闪了闪,拿起手中的匕首转了圈,又狠狠地向我的脖子上切来,将刚才的伤口割的更深,加剧了鲜血的涌出,却暂还不会致命:“不过你知道了也无所谓,反正你今日肯定是要死在这里了。”
“呵呵,说的也是呢。”抬起衣袖,阿旺以为我要有什么举动,不由得加重了另一只手束缚我的力气,却见我只是习惯性的以袖掩面,轻声笑了笑:“那不如在死之前,告诉我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中的黄雀究竟是谁吧。”
“你……”阿旺见我如此从容,又是微微一怔,但想到这条街鲜有人来,而郭嘉更是一个病秧子,便也又放松了下来:“既然是将死之人的请求,那我告诉你也无妨。”
微微探头,将嘴凑到我的耳边轻声道:“那人便是……”
黑鸦扇翅,微微腾空,做好了俯冲而